卷五 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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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果有思漢之心,莽其能戴之沒世而生榮死哀以相報哉?女禍之烈,莫如王氏,而論者猶寬之,蹢躅之孚,且以孚後世而免于史氏之誅,亦險矣哉! 〖三〗 成、哀之世,天地宗廟之祀倏廢倏興,以兒嬉而玩鬼神甚矣。

    其廢而複興也,或以天子之病,或以繼嗣之不立,小人徼福之術,固不足道。

    其廢也,始于貢禹而成于匡衡,所持者,三代之典禮也。

    宗廟遠,有毀而無立者,義也;誠所不至,不敢黩焉,義所以盡仁也。

    儒者之言禮,文而已矣;以文而毀,猶之乎以文而立。

    夫漢之嗣君,于其所不廢之祀而能以誠格之乎?執是以論,舉凡天地祖宗之祀皆可毀矣,而何但七世以上興五畤之郊也?苟非其人,道不虛行。

    宮室之侈,妃嫔之衆,服膳之奢,樂之淫,刑之濫,官之宂,賦之重,一能汰其所餘以合于三代,而後議郊廟之毀,未晚也。

     且三代之靳祀于七世,豈徒然乎?抑創法者,自開國之君守約以待子孫之易盡其情而無僞,非祖宗立之而後王毀之也。

    自漢以降,百為不師古,禮樂之精意泯焉;而獨于祧廟緻嚴于祖宗之廢興,何其徇末而斵其本也?況古之祧也,于大禘而合食,則雖廢而不忘。

    後世無禘而徒祧,幾于忘其所自出。

    然則廢五畤以伸上帝之孤尊,古之可法者也。

    制以七世而毀廟,古之未可遽法者也。

    君子之言禮,非但以其文也。

     〖四〗 進言者極其辭,而必有所避就,非但以遠嫌而杜小人之口實也,道存焉矣。

    嫌已遠而小人無閑以指摘,則君之聽不熒,而言乃為功于宗社。

    劉向憂王氏之勢盛而移漢,見之遠,慮之切,向死而漢亡,所系亦大矣哉!而于進言有未得者,故成帝雖感,而終不能庸,小人之黨,且有挾以上搖主聽而下惑人心。

     其言曰:“王氏、劉氏且不并立,宜援近宗室。

    ”斯豈向所宜言者乎?以事言之,劉氏之賢,無有踰于向者,樞筦之任,不歸王氏必歸向矣,未有斥人之奸而自任者也。

    且劉氏、王氏豈颉颃而并論以争衰王者。

    颉颃而并論,婦人勃谿之說也;且假之以頡颃之名而王氏張。

    彼将曰:天下非彼則我也。

    況乎呂氏之禍,與吳、楚、淮南、燕、廣陵互相盈虛,則外戚反脣而相譏,豈患無辭哉?以道言之,選賢任能以匡扶社稷者,天下之公也。

    堯之舉禹、臯,禹之任稷、契,湯之托伊尹,高宗之立傅說,文王之任闳、散,皆非懿親也。

    周道親親,而周、召以庸,管、蔡以誅;師尚父,邑姜之父,且以佐燮伐而位太師。

    王氏誠不可任,博求之天下,豈繄無賢;而必曰援近宗室,舉大義而私之一家,又豈五帝三王之道哉? 向于是而失言矣。

    以為獨任,則不可有自請之情:以為博選宗室之賢,則歆之黨逆,向且不能保之于子,而況他乎?成帝悟而不終,羣姦聞而不憚,未必非向之言有以召之也。

    故進言者,匪道是循,徒以緻寇,而可不慎哉! 〖五〗 漢諸王之以禽獸行廢者不一,漢廷無有能據道以處此者,而谷永能言之。

    其曰:“帝王不窺人私,而春秋為尊者諱。

    ”此義行,迄乎東漢,穢德不章。

    永之言,其利溥矣。

    夫人之有恥,自恥者也;恥心蕩而刑殺不能止,故知刑殺者,非可以善風俗、已禍亂者也。

    漢之于此,既無家法以正之于先,而縱苛察之吏、告讦之小人、揚之于後。

    無他,忌侯王之疆,日思翦艾以圖安,而纨誇膏粱,卒投于阱而無從辨。

    嗚呼!惎如是矣,惡得不拱手而授之賊臣哉?以刑制淫而固不可制,假暗昧以鋤彊而隻以自弱。

    谷永者,王氏之私人也,而慮能及此,故知永者,附權臣非有移鼎之心,寵利未忘,規一時之進取而已。

    漢能用之,亦何遽不為贊治之臣乎? 〖六〗 老之戒在得,至于老而所需于天下者微矣,得奚足以亂其心哉?子孫之情長,而道義之氣餒,引子孫之得為已得,于是瀕死而不忘。

    張禹之初,與王根畢也,猶有生人之氣也;慮及子孫,而行屍走肉,遂禍人之宗社,冒萬世之羞,朱雲欲以齒劍而不慚。

    夫人為不善而贻怨于子孫,誠不可為也;身之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