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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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計,悅其奪項之計也。

    宋義壁于安陽而項羽斬之,非憤其救趙之遲,憤其奪己之速也。

    義之壁安陽而不進也,非欲乘秦、趙之敝,欲得當以收項羽之兵也;其遣子相齊而送之無鹽也,非不恤士卒之饑寒以自侈,為懷王樹外援于齊而因以自固也。

     宋義死,諸将慴然曰:“首立楚者将軍家也。

    ”羽之情見矣,義之情亦見矣,懷王之不能終安于項氏,情亦見矣。

    救趙則命宋義,入關則命沛公,梁死羽孤,為偏裨于宋義旌牙之下,為懷王謀項者之計得矣,而抑無以服楚人之心。

    幸而秦之君二世也,其相趙高也,其将章邯、王離也,無有能乘臣主之隙以閒楚耳。

    不然,雖沛公且無以自持,況義之淺謀、羽之徒勇者乎! 于是而知君臣之非獨以名為義也,天之所秩,性之所安,情之所順,非是則不能以終日。

    範增立楚之說,董公缟素之謀,不足與于興亡久矣。

      〖五〗 秦之所殄滅而降辱者,六王之後也;戍之徒之而寡其妻孤其子者,郡縣之民也;而剸二世之首,欲滅宗室,約楚降而分王關中者,趙高也。

    故怨在敵國,而敵國或有所不能;怨在百姓,而百姓或有所不忍;狎及小人,而禍必發于小人。

    故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聖人且難之,況中主以降乎! 小人之心,智者弗能測也,剛者弗能制也。

    料其必不能,而或能之矣;料其必不欲,而或欲之矣。

    項羽之暴也,沛公之明也,章邯之怨方新也,盡天下欲食高之肉而寝處其皮也,使高滅嬴氏之宗,開關以講于諸侯,豈能免于刀俎,而況受納地之封乎?則以智者料高,而固知其與秦相終始;以愚者料高,而亦決其與秦同齏粉也。

    然而必弑胡亥以徼幸于一得,豈徒胡亥之愚,矢入幄而不覺哉?明而熟于計者,未有謂為且然者矣。

    禍福之外,有無藉之欲焉;死生之外,有無方之谲焉;俄頃之閒,有忽變之情焉。

    利亦有所不喻,而無所不逞,而後君子莫能為之防。

    故聖人且猶難之,誠哉其難之也!“濡有衣袽,終日戒”。

    終日者,無竟之辭也。

    舍禔躬慎微而求馭之之術,不堕其阱中者鮮矣。

     〖六〗 孰謂秦之法密,能勝天下也?項梁有栎陽逮,蕲獄掾曹咎書抵司馬欣而事得免。

    其他請托公行、貨賄相屬、而不見于史者,不知凡幾也。

    項梁,楚大将軍之子,秦之所尤忌者,欣一獄掾,馳書而難解。

    則其他位尊而權重者,抑孰與禦之?法愈密,吏權愈重;死刑愈繁,賄賂愈章;塗飾以免罪罟,而天子之權,倒持于掾史。

    南陽諸劉屢殺人而王莽不能問,皆法密吏重有以蔽之也。

      設大辟于此,設薄刑于彼,細極于牛毛,而東西可以相竄。

    見知故縱,蔓延相逮,而上下相倚以匿奸。

    閏位之主,竊非分而寐寝不安,藉是以箝天下,而為天下之所箝,固其宜也。

    受天命,正萬邦,德足以威而無疚媿者,勿效爾為也。

    寬斯嚴,簡斯定。

    吞舟漏網而不敢再觸梁笱,何也?法定于一王,而獄吏無能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