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教場校射技擅穿楊 古沼觀漁險遭滅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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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帶,氣象萬千,很覺快慰。

    隔了一日,登舟南渡,幸故大學士楊一清私第,飲酒賦詩,載赓疊和,又流連了兩三日。

    一清從容婉谏,請武宗速回京師。

    武宗才離了楊宅,向揚州進發。

    到了寶應地界,有一巨浸,名叫泛光湖,武宗見湖光如鏡,遊魚可數,不禁大喜道:“好一個捕魚的地方。

    ”遂傳旨停舟。

    揚州知府蔣瑤,正來接駕,武宗即命備辦網罟等物。

    蔣瑤不敢違慢,即日照辦,呈交禦船。

    偏偏太監邱得,有意索賄,一味挑剔,甚至召責蔣瑤,把他鎖系起來。

    蔣瑤無奈,隻好挽人疏通,奉了厚賂,方得銷差脫罪。

    清官碰着貪豎,還有何幸。

    武宗命宮人侍從等,抛網湖心,得魚較多的有賞,得魚過少的則罰。

    大家劃着坐船,分頭下網,武宗開艙坐觀,但見三三五五,攬網取魚,不覺心曠神怡,流連忘倦,約曆半日,各舟方搖蕩過來,紛紛獻魚。

    武宗按着多寡,頒了賞賜,大衆拜謝,乃下令罷漁。

    嗣見進獻的魚中,有一魚長可數尺,暴睛巨口,比衆不同,随即戲說道:“這魚大而且奇,足值五百金。

    ”江彬在側,正恨蔣瑤未奉例規,此例安在?邱得已經妄索,江彬又要尋隙,正是好官難為。

    即啟奏道:“泛光湖得來巨魚,應賣與地方有司。

    ”武宗準奏,着将巨魚送與蔣瑤,守取價值複命。

    弄假成真,無非兒戲。

    過了一時,蔣瑤親來見駕,叩首已畢,即從懷中取出簪珥等物,雙手捧呈道:“臣奉命守郡,不敢妄動庫銀,搜括臣家所有,隻有臣妻佩帶首飾,還可上應君命,充做銀錢,此外實屬無着,隻得束身待罪。

    ”武宗笑道:“朕要此物做甚麼,适才所說,亦不過物歸原主,應給賞銀。

    你既沒有餘資,便作罷論。

    你所攜來各物,仍賞與你妻去罷!”蔣瑤叩謝。

    可見武宗并非殘虐,不過逢場作戲,喜怒任情而已,所有不法行為,俱為宵小導壞。

    武宗又道:“聞此地有一瓊花觀,究竟花狀如何?”蔣瑤頓首道:“從前隋炀帝時,嘗到此賞玩瓊花,至宋室南渡,此花憔悴而死,今已絕種了。

    ”武宗怏怏道:“既無瓊花,可有另外的土産麼?”蔣瑤道:“揚州雖号繁華,異産卻是有限。

    ”武宗道:“苧麻白布,不是揚州特産嗎?”蔣瑤不敢多言,隻好叩頭道:“臣領命了。

    ”武宗命退,瑤即返署,備辦細布五百匹,奉作貢物,比較魚價如何。

    武宗方下旨開船。

     從揚州行抵清江浦,重幸太監張陽家,設宴張燈,征歌選色,君臣共樂,接連三日。

    武宗問張陽道:“朕過泛光湖,觀魚自适,頗足快意,清江浦是著名水鄉,諒亦有湖沼大澤,足以取魚。

    ”張陽奏對道:“此間有一積水池,是彙集澗溪各流,水勢甚深,魚族繁衍,或者可以布網呢。

    ”武宗喜道:“你可先去預備網罟,朕擇明日觀漁。

    ”張陽領旨,即去辦就。

    到第二日,武宗帶着侍從,即往積水池濱,瞧将過去,層山百疊,古木千章,環抱一沼,頗似洞壑清幽,别具一種雅緻。

    武宗語張陽道:“這池占地不多,頗覺幽靜,但欲取魚,不能駕駛大船,隻好用着漁舟呢。

    ”張陽道:“池中本有小舟,可以取用。

    ”武宗道:“在哪裡?”張陽道:“多泊在外面蘆葦中。

    ”武宗道:“知道了。

    ”當下舍陸登舟,行不一裡,果見兩岸蒙茸,泊有漁船。

    武宗命侍從等,各駕小舟,四散捕魚。

    武宗瞧了一會,不覺興發,也拟改乘漁船,親自捕魚。

    張陽道:“聖上不便親狎波濤。

    ”武宗道:“怕甚麼?”遂仗着威武,躍登小舟,有太監四名,随着下船。

    二太監劃槳,二太監布網,漸漸的蕩入中流。

    那水中适有白魚一尾,銀鱗燦爛,晔晔生光,武宗道:“這魚可愛,何不捕了它去?”二太監領命張網,偏偏這魚兒刁滑得很,不肯投網,網到東,魚過西,網到西,魚過東,網來網去,總不能取。

    武宗懊恨起來,竟從舟中取出魚叉,親自試投,不防用力太猛,船勢一側,撲咚撲咚數聲,都跌落水中去了。

    小子有詩詠道: 千金之子不垂堂,況複宸躬系萬方。

     失足幾成千古恨,觀魚禍更甚如棠。

     未知武宗性命如何,且至下回續詳。

     ---------- 有文事者必有武備,孔子所謂我戰必克是也。

    王守仁甫立大功,即遭疑謗,幸能通變達機,方得免咎。

    至忠、泰校射,獨令試技,夫身為大将,甯必親執弓刀,與人角逐,諸葛公羽扇綸巾,羊叔子輕裘緩帶,後世且盛稱之,何疑于守仁?然此可為知者言,難與俗人道也。

    迨疊發三矢,無不中彀,宵小庶無所借口矣,此文事武備之所以不容偏廢也。

    武宗任情遊幸,偏愛漁獵,泛光湖觀魚,尚嫌未足,積水池捕魚,且欲親試,豈得魚數尾,便足為威武大将軍耶?未懔馮河之戒,幾占滅頂之兇,假令無王守仁之先平叛逆,而欲借張忠、許泰輩随駕親征,其不蹈建文之覆轍者鮮矣。

    然則武宗不覆于鄱陽湖,僅溺于積水池,受驚成疾,返殂豹房,其猶為幸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