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六十二

關燈
偉聞荊州軍退,〔謂湘東王繹旋師也。

    〕授軍雖多,不相統壹,乃說景曰:「王以人臣舉兵,圍守宮阙,逼辱妃主,殘穢宗廟,擢王之發,不足數罪。

    〕用史記須賈之言。

    擢,拔也。

    說,式芮翻。

    數,所具翻。

    〕今日持此,欲安所容身乎!背盟而捷,自古多矣,〔背,蒲妹翻。

    〕願且觀其變。

    」臨賀王正德亦謂景曰:「大功垂就,豈可棄去!」景遂上啟,陳帝十失,且曰:「臣方事睽違,所以冒陳谠直。

    〔谠,音黨。

    〕陛下崇飾虛誕,惡聞實錄,〔上,時掌翻。

    惡,烏路翻。

    〕以祅怪為嘉祯,〔祅,于驕翻。

    祯,音貞,祥也。

    〕以天譴為無咎。

    敷演六藝,排擯前儒,王莽之法也。

    以鐵為貨,輕重無常,公孫之制也。

    〔漢公孫述據蜀,用鐵錢。

    〕爛羊镌卬,朝章鄙雜,更始、趙倫之化也。

    〔漢更始濫授官爵,長安為之語曰:「爛羊胃,騎都尉;爛羊頭,關内侯。

    」晉趙王倫篡位,貂蟬盈坐,時人為之語曰:「貂不足,狗尾續。

    」朝,直遙翻。

    更,工衡翻。

    〕豫章以所天為血雠,〔見一百五十卷普通六年。

    〕邵陵以父存而冠布,〔事見同上。

    冠,古玩翻,又如字。

    〕石虎之風也。

    〔石虎父子事見晉成帝紀。

    〕修建浮圖,百度糜費,使四民饑餒,笮融、姚興之代也。

    」〔笮融事佛事見漢獻帝紀。

    姚興事佛事見晉安帝紀。

    笮,在各翻。

    〕又言:「建康宮室崇侈,陛下唯與主書參斷萬機,政以賄成,諸閹豪盛,衆僧殷實。

    皇太子珠玉是好,酒色是耽,〔斷,丁亂翻。

    好,呼到翻。

    〕吐言止于輕薄,賦詠不出桑中;〔桑中,見詩衛國風,淫放之詩也。

    〕邵陵所在殘破;湘東群下貪縱;南康、定襄之屬,皆如沐猴而冠耳。

    〔南康王會理,帝子續之子,時鎮廣陵。

    定襄侯祗,南平王偉之子,時鎮淮陰。

    沐猴而冠,用漢書語。

    〕親為孫侄,位則藩屏,〔屏,必郢翻。

    〕臣至百日,誰肯勤王!此而靈長,未之有也。

    昔鬻拳兵谏,王卒改善,〔左傳:鬻拳強谏楚子,楚子弗從,臨之以兵,懼而從之。

    卒,子恤翻。

    〕今日之舉,複奚罪乎!〔複,扶又翻。

    〕伏願陛下小懲大戒,〔引易大傳之言,指斥甚矣!〕放讒納忠,使臣無再舉之憂,陛下無嬰城之辱,則萬姓幸甚!」 上覽啟,且慚且怒。

    〔言皆指實而無如之何,有慚怒而已。

    〕三月,丙辰朔,立壇于太極殿前,告天地,以景違盟,舉烽鼓噪。

    初,閉城之日,男女十餘萬,擐甲者二萬餘人;〔考異曰:南史作「三萬」。

    今從典略。

    〕被圍既久,人多身腫氣急,〔氣急,上氣喘急也。

    被,皮義翻。

    〕死者什八九,乘城者不滿四千人,率皆羸喘。

    橫屍滿路,不可瘗埋,〔羸,倫為翻。

    喘,昌兖翻。

    瘗,于計翻。

    〕爛汁滿溝。

    而衆心猶望外援。

    柳仲禮唯娶妓妾、置酒作樂,〔妓,渠绮翻。

    〕諸将日往請戰,仲禮不許。

    安南侯駿說邵陵王綸曰:〔說,式芮翻。

    考異曰:典略雲綸已下鹹說柳仲禮如此。

    今從太清紀。

    〕「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萬一不虞,殿下何顔自立于世!今宜分軍為三道,出賊不意攻之,可以得志。

    」綸不從。

    柳津登城謂仲禮曰:「汝君父在難,〔難,乃旦翻。

    〕不能竭力,百世之後,謂汝為何!」仲禮亦不以為意。

    上問策于津,對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禮,不忠不孝,賊何由平!」〔考異曰:典略雲:「柳仲禮族兄晖謂仲禮曰:『天下事勢如此,何不自取富貴﹖』仲禮曰:『兄今若為取之﹖』晖曰:『正當堅營不戰,使賊平台城,囚天子,徐而縱兵,既破之後,複挾天子令諸侯也。

    』仲禮納之。

    』按景既克城,則人情皆去,援軍自散,仲禮安能帥以破景!仲禮閉壁不出,自為重傷而懼耳,非用晖計也。

    今從太清紀及南史。

    太清紀又雲:「景嘗登朱雀門樓,與之語。

    又遺以金,自是以後,閉壁不戰。

    」典略雲:「景遺以金镮」,亦以近誣,今不取。

    〕 戊午,南康王會理與羊鴉仁、趙伯超等進營于東府城北,約夜渡軍。

    既而鴉仁等曉猶未至,景衆覺之,營未立,景使宋子仙擊之,趙伯超望風退走。

    〔寒山之敗,玄武湖側之敗及此時之敗,皆趙伯超為之也。

    〕會理等兵大敗,戰及溺死者五千人。

    〔溺,奴狄翻。

    〕景積其首于阙下,以示城中。

     景又使于子悅求和,上使禦史中丞沈浚至景所。

    景實無去志,謂浚曰:「今天時方熱,軍未可動,乞且留京師立效。

    」浚發憤責之,景不對,橫刀叱之。

    〔示将殺浚也。

    〕浚曰:「負恩忘義,違棄詛盟,〔詛,莊助翻。

    〕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為以死相懼邪!」因徑去不顧。

    景以其忠直,舍之。

     于是景決石阙前水,〔石阙前水,景決玄武湖以灌城者也。

    〕百道攻城,晝夜不息。

    邵陵世子堅屯太陽門,〔太陽門,台城六門之一也。

    〕終日蒱飲,〔蒱音蒲。

    蒱飲,摴蒱且飲酒也。

    〕不恤吏士,其書佐董勳、熊昙朗恨之。

    〔考之南史,此熊昙朗非後來為盜于豫章之熊昙朗也。

    南史侯景傳作「白昙朗」。

    昙,徒含翻。

    〕丁卯,夜向曉,勳、昙朗于城西北樓引景衆登城,永安侯确力戰,不能卻,乃排闼入啟上雲:「城已陷。

    」上安卧不動,曰:「猶可一戰乎﹖」确曰:「不可。

    」上歎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複何恨!」因謂确曰:「汝速去,語汝父:勿以二宮為念。

    」因使慰勞在外諸軍。

    〔複,扶又翻。

    語,牛倨翻。

    勞,力到翻。

    〕 俄而景遣王偉入文德殿奉谒,上命褰簾開戶引偉入,偉拜呈景啟,稱:「為奸佞所蔽,領衆入朝,〔朝,直遙翻。

    〕驚動聖躬,今詣阙待罪。

    」上問:「景何在﹖可召來。

    」景入見于太極東堂,以甲士五百人自衛。

    景稽颡殿下,典儀引就三公榻。

    〔典儀,典朝儀者也。

    至唐猶有典儀之職,掌殿上贊唱之節及設殿殿庭服位之次。

    見,賢遍翻。

    稽,音啟。

    〕上神色不變,問曰:「卿在軍中日久,無乃為勞!」景不敢仰視,汗流被面。

    〔被,皮義翻。

    〕又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妻子猶在北邪﹖」景皆不能對。

    任約從旁代對曰:「臣景妻子皆為高氏所屠,唯以一身歸陛下。

    〔「自此以上,上問景,景猶懾伏。

    〕上又問:「初渡江有幾人﹖」景曰:「千人。

    」「圍台城幾人﹖」曰:「十萬。

    」「今有幾人﹖」曰:「率土之内,莫非己有。

    」〔自此以上,景之辭氣悖矣。

    〕上俛首不言。

    〔上辭窮勢屈,故俛首不言,嗚呼!〕 景複至永福省見太子,太子亦無懼容。

    侍衛皆驚散,唯中庶子徐摛、〔太子中庶子,職如侍中。

    摛,醜知翻。

    〕通事舍人陳郡殷不害側侍。

    〔東宮通事舍人,職如中書通事舍人。

    〕摛謂景曰:「侯王當以禮見,〔見,賢遍翻。

    〕何得如此!」景乃拜。

    〔荀子曰:善敗者不亡。

    帝父子于此亦亡而不失其守者,悲夫!〕太子與言,又不能對。

     景退,謂其廂公王僧貴曰:〔景之親貴隆重者号曰左右廂公。

    〕「吾常跨鞍對陳,〔陳,讀曰陣。

    〕矢刃交下,而意氣安緩,了無怖心;今見蕭公,使人自懾,〔怖,普布翻。

    懾,之涉翻。

    〕豈非天威難犯!吾不可以再見之。

    」于是悉撤兩宮侍衛,〔兩宮,謂上台及東宮。

    〕縱兵掠乘輿、服禦、宮人皆盡。

    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乘,繩證翻。

    朝,直遙翻。

    〕使王偉守武德殿,于子悅屯太極東堂。

    矯诏大赦,自加大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

    〔考異曰:梁帝紀無赦,加景官在庚午。

    今從太清紀。

    〕 建康士民逃難四出。

    〔難,乃旦翻。

    〕太子洗馬蕭允〔洗,悉薦翻。

    〕至京口,端居不行,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禍之所來,皆生于利;苟不求利,禍從何生!」 己巳,景遣石城公大款以诏命解外援軍。

    〔五代志:宣城郡秋浦縣,舊曰石城。

    考異曰:典略在庚午,梁帝紀在辛未。

    今太清紀。

    〕柳仲禮召諸将議之,〔将,即亮翻。

    〕邵陵王綸曰:「今日之命,委之将軍。

    」仲禮熟視不對。

    裴之高、王僧辯曰:「将軍擁衆百萬,緻宮阙淪沒,正當悉力決戰,何所多言!」仲禮竟無一言,諸軍乃随方各散。

    〔言諸軍各随所來之方散去也。

    〕南兖州刺史臨成公大連、按姚思廉梁書:大連封臨城縣公。

    自東揚州入援,台城既陷,複還會稽。

    參考通鑒前後所書皆然。

    此誤以東揚州為南兖州,當書「南兖州刺史南康王會理、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

    蓋傳寫逸「南康王會理、東揚州刺史」十字。

    〕湘東世子方等、鄱陽世子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退、〔亦當書「北兖州刺史定襄侯祗、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

    五代志:衡山郡有湘潭縣。

    〕吳郡太守袁君正、晉陵太守陸經等各還本鎮。

    君正,昂之子也。

    〔帝平建康,袁昂以節義見褒,位至台司。

    〕邵陵王綸奔會稽。

    〔會,工外翻。

    〕仲禮及弟敬禮、羊鴉仁、王僧辯、趙伯超并開營降,〔降,戶江翻;下同。

    〕軍士莫不歎憤。

    仲禮等入城,先拜景而後見上;〔見,賢遍翻;下見父同。

    〕上不與言。

    仲禮見父津,津恸哭曰:「汝非我子,何勞相見!」 湘東王繹使全威将軍會稽王琳送米二十萬石以饋軍,至姑孰,聞台城陷,沈米于江而還。

    〔沈,持林翻。

    〕 景命燒台内積屍,病笃未絕者〔未絕,謂猶有餘息者。

    〕亦聚而焚之。

     庚午,诏征鎮牧守可複本任。

    留柳敬禮、羊鴉仁,而遣柳仲禮歸司州,王僧辯歸竟陵。

    〔王僧辯得歸竟陵,為湘東王繹用之以平侯張本。

    〕初,臨賀王正德與景約,平城之日,不得全二宮。

    及城開,正德帥衆揮刀欲入,〔帥,讀曰率。

    〕景先使其徒守門,故正德不果入。

    景更以正德為侍中、大司馬,百官皆複舊職。

    正德入見上,〔更,工衡翻。

    見,賢遍翻。

    〕拜且泣。

    上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詩中谷有蓷之辭。

    啜,張劣翻。

    啜者,泣多而不止也,讀如辍。

    〕 秦郡、陽平、盱眙三郡皆降景,〔沈約曰:晉武帝分扶風為秦國,中原亂,其民南流,寄居堂邑。

    堂邑本為縣,西漢屬臨淮郡,後漢屬廣陵國。

    晉惠帝永興元年,以臨淮淮陵立堂邑郡,安帝改堂邑秦郡。

    五代志曰:江都郡六合縣,舊曰尉氏,置秦郡;又有安宜縣,梁置陽平郡。

    〕景改陽平為北滄州,改秦郡為西兖州。

     8東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五代志:東海郡懷仁縣,梁置南、北二青州。

    下邳郡,梁置東徐州。

    考異曰:「北青州」,典略作「南冀州」。

    今從太清紀。

    〕并【章:十二行本「并」上有「淮陽太守王瑜」六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以地降東魏。

    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陽太守蕭鄰棄城走,〔五代志:海州懷仁縣,梁置南、北二青州。

    江都郡山陽縣,舊置山陽郡。

    考異曰:梁帝紀在四月。

    今從太清紀。

    〕東魏據其地。

     9侯景以儀同三司蕭邕為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淵藻鎮京口。

    又遣其将徐相攻晉陵,〔将,即亮翻。

    〕陸經以郡降之。

     10初,上以河東王譽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張缵為雍州刺史,代嶽陽王詧,缵恃其才望,輕譽少年,迎候有阙。

    譽至,檢括州府付度事,〔付度者,前刺史以州府之若事若物付度後刺史。

    雍,于用翻。

    少,詩照翻。

    〕留缵不遣;聞侯景作亂,頗陵蹙缵。

    缵恐為所害,輕舟夜遁,将之雍部,複慮詧拒之。

    〔複,扶又翻。

    〕缵與湘東王繹有舊,欲因之以殺譽兄弟,乃如江陵。

    及台城陷,諸王各還州鎮,譽自湖口歸湘州。

    〔洞庭、青草共為一湖。

    湖口在巴陵。

    〕桂陽王慥以荊州督府〔湘東王繹以荊州刺史都督荊、擁等九州島,慥、詧皆其屬也。

    〕留軍江陵,欲待繹至拜谒,乃還信州。

    缵遺繹書曰:「河東戴樯上水,欲襲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