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圍山叢談卷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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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首,而兩頰宛如魚,頭色正綠,頂有角座極長,其際始分兩岐焉,又其聲如牛。

    張本「聲」作「身」。

    考諸傳記,實龍也。

    後十餘日,大水至,故俗傳謂之龍複雠。

    案「格榻」。

    雁裡本作「昧揭」,義未詳,今從别本。

     世罕識龍、象、師。

    薛八丈黃門昂,錢塘人也。

    始位左轄,其小君因出遊還,适過宣德端門。

    時郊禋祀近,有司日按象自外旗鼓迎至阙下而馴習之。

    夫人偶過焉,适見而大駭,歸告其夫曰:「異哉左丞,我侬今日過大内前,安得有此大鼻驢耶!」人傳以為笑。

     唐人說江東不識橐駝,謂是「廬山精」,況今南粵,宜未嘗過五嶺也。

    頃因雲擾後,有北客驅一橐駝來。

    吾時在博白,博白人小大為鼓舞,争欲一識。

    客辄阖戶蔽障,丐取十數金,即許一入。

    如是,徧曆瀕海諸郡,藉橐駝緻富矣。

    後橐駝因瘴疠死,其家如喪其怙恃。

     嶺右頃俗淳物賤。

    吾以靖康歲丙午遷博白。

    時虎未始傷人,村落間獨竊人家羊豕,雖婦人小兒見則呼而逐之,必委置而走。

    有客常過墟井,系馬民舍籬下。

    虎來瞰籬,客為懼。

    民曰:「此何足畏。

    」從籬旁一叱,而虎已去。

    村人視虎,猶犬然爾。

    十年之後,北方流寓者日益聚,風聲日益變,加百物湧貴,而虎寖傷人。

    今則與内地勿殊,啗人略不遺毛發。

    風俗澆厚,乃亦及禽獸耶?先王中孚之道,信乃豚魚,知必不誣。

     博白有遠村号綠含[二],皆高山大水,人足迹所勿及,鬥米一二錢,蓋山險不可出。

    有且謂妄,從而诘之。

    則曰:「其大如鵝,五色有冠,率居大木之颠,穴木而巢焉。

    遇天氣清明則出,出必雙雙而飛。

    所過則群鳥舉為之斂翼,俛首而伏,不敢鳴者久之。

    」吾歎曰:「此真鳳凰也。

    」古人謂南方丹山産鳳,為信。

     博白張生公谔者,蜀人。

    喜學問,能苦辛,蔔築於城西北隅,山間盛槩也。

    吾手助其緝茅,既成,名曰「帶經堂」。

    下劚地得山蓣,自然成玄武者,龜大於掌,首尾克全,蛇乃夭矯纏龜,猶世圖狀。

    張生以獻。

    吾為再拜,烹而食之。

    既物理有是不可緻诘者。

     苑囿最盛宣和末。

    所謂艮嶽正門曰陽華,亦五戟,制同宸禁也。

    自陽華門入,則夾道荔枝八十株,當前椰實一株。

    有太湖石曰「神運昭功」,高四十六尺,立其中,為亭以覆之。

    每召儒臣遊覽其間,則一璫執荔枝簿立石亭下,中使一人宣旨,人各賜若幹,於是主者乃對簿按樹以分賜,朱銷而奏審焉。

    吾一日偶獲侍從魯公入,時許共賞椰實。

    一小璫登梯,就摘而剖之,諸璫人荔枝二枚,於是大璫梁師成者盡谔然。

    吾笑而顧之曰:「諸人久饫矣,且饒吾一路。

    」蓋是時群璫多尚文字,妄相慕仰,鹹以吾未始得嘗故也。

    語此一夢,令人怆怅。

     蒲中産梨棗,已久得名。

    昔唐太宗時,張本「太宗」作「元宗」。

    有鳳儀止梨樹上,因變肌肉細膩,紅頰玉液,至今号「鳳栖梨」也。

    至本朝時,一家獨出一種,青袍瓊肌,香脆甘寒,備衆梨之美,又絕勝於鳳栖。

    其人嘗進禦,後得文林郎,且以青膚足珍,類選人之衫色,因但号之曰「文林郎」。

    歲罕得稔,遇稔則但歸諸碧油幙下,帥貳共分饷焉,他莫得入口矣。

    吾得於張守周佐,嘗官蒲,故能道之。

    張名仲奭。

    吳本「仲奭」作「行翼」,張本作「作翼」。

     雒陽牡丹,号冠海内。

    歐陽文忠公有譜言之備。

    然吾狂病未得時,嘗侍魯公入,應宣召延福宮賞花内宴,私竊謂海内之至極者也。

    及靖康初元,魯公分司河南,吾獨從魯公行,時适春三月矣。

    略得見雒陽牡丹一二,始知九重之燕賞殆虛設,而文忠公之譜,其殆雅有未究者。

    因問諸雒陽人,為吾言:「姚黃,檀心碧蟬,生異花葉,獨号『花王』。

    雖有其名,亦不時得,率四三歲一開。

    開或得一兩本而已,遇其一必傾城。

    其人若狂而走觀,彼餘花縱盛,勿視也。

    於是姚黃苑圃主人,是歲為之一富。

    」吾又見二父言,吳本「二父」作「貢父」。

    元豐中神宗嘗幸金明池,是日雒陽适進姚黃一朵,花面盈尺有二寸,遂卻宮花不禦,乃獨簪姚黃以歸。

    至今傳以為盛事。

     維揚芍藥甲天下,其間一花若紫袍而中有黃緣者,名「金腰帶」。

    金腰帶不偶得之。

    維揚傳一開則為世瑞,且簪是花者位必至宰相,蓋數數驗。

    昔韓魏公以樞密副使出維陽。

    吳本「出」下有「鎮」字。

    一日,金腰帶忽出四蘂,魏公異之,乃燕平生所期望者三人,與共賞焉。

    時王丞相禹玉為監郡,王丞相介甫同一人俱在幕下,及将燕,而一客以病方謝不敏。

    吳本作「赴」。

    及旦日,呂司空晦叔為過客來,魏公尤喜,因留呂司空。

    合四人者,鹹簪金腰帶。

    其後,四人果皆輔相矣。

    或謂過客乃陳丞相秀公,然吾舊聞此,又得是說於呂司空,疑非陳丞相也。

    是後魯公守維揚,金腰帶一枝又出,則魯公簪之,而魯公亦位極。

    未幾,叔父文正公亦嘗守維揚。

    一旦金腰帶又出。

    而維揚人大喜,賀文正公之重望,亟折以獻。

    然花适開未全也,文正公為之怅然,亦簪而賞之焉。

    久之,文正公獨為樞密使,後加使相、檢校少保,視宰相思數。

    噫,一花之異,有曲折與人合,乃若造物戲人乎? 嘉靖庚戌孟冬,雁裡草堂繕寫。

    仲冬三日校畢。

     校勘記 [一]次重三兩二錢「重」原作「二」,據學海本改。

     [二]有遠村号綠含「含」學海本作「舍」,小史、說郛、說庫諸本并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