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清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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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适返,陳已交印绶,脫然事外矣。

    會賊至,分守西成,城垣頹敗,又乏守兵,無可捍禦,賊因驅馬直入。

    陳軀肥重,其仆牽馬至,四五人扶掖不能上,挾之而趨。

    賊尾至文廟前,仆皆散去,遂就擒,至演武場。

    先是賊帥歸太,以貨私鹽為業,數月前被陳擒治,荷校當途。

    其黨劫之去,陳不知也。

    今欲洩憤,杖以百數,且割其勢,置口中,而後脔割之。

    歸太兇逆之罪,可擢發數乎?歸太本名國太,因與藩司同名姓,當事思避之;而山左國音為歸,遂呼為歸太。

    後賊黨擒解入都,皇上親鞫,得歸太戕陳狀,上震怒,嚴谕大将軍舒公赫德,必生緻歸太。

    于是就被擒諸賊,逐名質訊,均以不知對。

    及鞫其妻劉氏雲,歸太于九月二十四日戰敗,相向泣下,探懷中雞卵八枚,付劉氏曰:“若等自為計,餘不複相顧矣。

    ”提槍跨白馬,解纏頭黑布,易以氈帽而出,從此不複見。

    方王倫造逆時,四鄉村鎮,皆立義堡。

    賊至鳴鼓聚衆,作捍禦;或預掘土坎,遇形迹可疑者,即生埋之。

    事定後,撫軍榜歸太狀貌服飾,檄東昌司馬龔孫枝遍查;俱雲有其人。

     及扌骨而驗之,皆非;則歸太為漏網脫逃,未可知也。

     初五日,傍晚,撫軍徐公績檄兖鎮惟一于五鼓合兵赴柳林,留百人助守,而率騎兵六百往,謂以撫鎮大員,剿烏合之草寇,直以湯沃雪。

    鹹引領盼捷音。

    而餘亦與諸同人酌飲以為歡。

    孰料捷音未奏,而賊反于初六日巳刻臨城下矣!賊将至,人無知者。

    龍山猶奉監司劄往閘河撤渡。

    至西城外雞市,市人告曰:“君毋往,賊前鋒已渡河,宜急返。

    ”馳回,而城門已閹,武弁不納。

    一時紳士及兵民皆嘩,謂吏目雖微,亦朝廷官,烏有因公出外,棄之以張賊勢者?門啟而入,賊即踵至。

    賊之初至也,遇閘河,河闊數十丈,雖有一二舟楫,而賊徒頗繁。

    因柝居民廬舍,浮木闆葦席于河,或曳馬尾迤逦而渡。

    倘以數百人伏河岸,乘其半渡,賊衆可殲。

    惜當事無遠略,僅知撤渡,而計不及此。

    至之日,聽國師樊偉之謀,僞收人心,不殺劫,一切食物,均易之以價。

    有一賊食人梨而少與值,立斬之,而倍以償。

    于是無知細民,鹹為賊無所害;而稍有知識者,亦圖苟安,不思遠避。

     三日後,賊狀畢露,掠财物擄婦女,四鄉要路,均守之,無一人得竄逸者。

    遂逐戶編名,以老弱執役,少壯者每人給藥一丸,令吞之。

    又給黑布一幅,裹額上,刀一口,俾相随攻殺,不從則殺之。

    相傳食其藥,即心迷,能殺人。

    餘同裡人李允恭者,為臨關椽吏,被虜給藥,僞含于口,藏齒頰間。

    俟賊去,吐之,得無恙。

     然其母若妻,拘賊營半月。

    事平獲返,其不死于賊,不死于官兵者幸也。

    其他不受賊脅,不為賊污,甘蹈白刃而不顧,且有阖門殉節者。

    人固有賢不肖之不同,烏可同日語哉。

     賊之攻城也,皆黑布纏頭,衣履墨色,望之若鬼魅。

    間有服優伶彩服者。

    器械多劫諸營汛,或以廚刀樵斧,縛杆上,跳躍呼号。

    兼挾邪術,城上以劈山炮、佛郎機、過山鳥,齊發擊之,鉛子每丸重二兩,其勢摧山倒壁,當之者宜無不糜爛。

    乃自午至酉,賊徒無一中傷,益跳躍呼号,謂炮不過火。

    守城兵民,鹹皇迫,竊竊私語,謂:“此何妖術,乃爾也?”賊中有服黃绫馬褂者,系王倫之弟,僞稱四王爺;右手執刀,左手執小旗,坐對南城,僅數百步,口中默念,不知何詞。

     衆炮叢集拟之,鉛丸将及其身,一二尺許,即堕地。

    當事諸君俱惴惴無可措手。

     忽一老弁,急呼妓女上城,解其亵衣,以陰對之,而令燃炮。

    群見鉛丸已堕地,忽躍而起,中其腹。

    一時兵民歡聲雷動,賊為之奪氣。

    群知其術可破,益令老弱妓女,裸而憑城;兼以雞犬血糞汁,縛帚灑之,由是炮無不發,發無不中,賊碎首糜軀,洞胸貫脅,屍枕藉城下,以千計。

    自此白晝潛蹤,每至夜分,束黍稭堆城下如阜,焚之。

    煙焰障天日,敵樓幾隳者五次。

    賴将士用命,以水沃救,得無恙。

    一夕,以大車四乘,載火藥,駕牛而至,城上發炮,斃其牛車,不得展動,投火焚之。

    焰沖霄漢,民舍鹹燼。

    脫令近城,則敵樓必毀,而城不可保矣。

    時有武孝廉吳召倫者,為賊主謀,以牛馬駕車,不能避矢炮;因其輪兩旁,沒木闆,約寬三四尺,名曰“大鵬雙展翅”。

    令有力者,七八人,伏其下,背負而行。

    冀至城下,發火焚敵樓。

    城上急投磚石,一時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