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鑒輯覽明季編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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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兵克興化,遂盡複魯王以海所陷諸州縣。

     魯王以海自航海後,數遣兵擾閩境,先後攻陷三府、一州、二十七縣,軍勢頗盛。

    至是,王師進讨,克興化城,以海大學士朱繼祚及參政湯芬(字方侯,嘉善人)、給事中林嵋(字小嵋,莆田人)、知縣都廷谏(杭州人)等并死之(繼祚,賜谥「忠節」;芬,賜谥「烈愍」;嵋、廷谏,俱賜谥「節愍」);遂連克永福、長樂、建甯諸郡縣(永福破,邑人給事中鄢正畿、禦史林逢經俱投水死;長樂破,邑人禦史王恩及服毒死,妻李氏同死;建甯破,守将王祈巷戰不勝,自焚死——正畿、逢經、恩及,俱賜谥「節愍」;祈,賜谥「烈愍」)。

    凡以海所據地,一時盡複。

    以海不敢更犯閩,乃謀窺浙東(時沈宸荃棄家從以海于海外,以海擢為大學士。

    錢肅樂在舟中,以鄭彩專恣,憂憤嘔血;聞連江破,以頭觸床而死,故相葉向高曾孫進晟葬之福清黃檗山中——肅樂,賜谥「忠節」)。

     夏四月,提督李成棟叛,以廣東附于桂王由榔。

     成棟,本高傑部将;以徐州總兵來降。

    從王師平粵,用為提督。

    成棟不樂受總督佟養甲節制,常懷異謀;及是;金聲桓誘之同反,計益決。

    是月十一日黎明,成棟令其兵集教場,聲言索饷,欲為變;成棟請養甲出城撫輯。

    養甲至,衆兵呼噪,劫之以叛;遂傳檄各屬遣使附于由榔。

    廣西巡撫耿獻忠聞之,亦舉梧州叛降。

    由榔封成棟惠國公、養甲襄平伯,以獻忠為兵部尚書(初,大兵破廉州,推官張孝起謀以兵拒,就獲;不屈,羁軍中。

    至是,脫歸;由榔以為吏科給事中——張孝起,吳江人)。

     五月,桂王由榔遣兵陷全州。

     時金聲桓、李成棟相繼叛,大兵在湖南者姑退;何騰蛟乘間複陷全州,遣保昌侯曹志建、宜章侯盧鼎、新興侯焦琏、新甯侯趙印選等進攻永州。

     我大清兵圍南昌。

     時征南大将軍都統譚泰等帥師讨金聲桓,連克九江、南康、饒州諸府,進薄南昌;而令别将搜麥源、青岚諸道。

    薄西山,未下營,血刃已數百裡;大兵遂圍南昌。

    聲桓兄成功密約來降,宋奎光諜知,殺之。

    大兵攻得勝門,城壞數處;奎光囊土塞之,得不破。

    報至贛,聲桓等大懼,撤兵急回;贛人掩擊,亡其大半。

    至南昌中伏,大敗于七裡街;遂盡撤城外屯兵入城,堅壁不出。

    其部将請戰,不聽。

    遣所署江西巡按吳尊周乞師于桂王由榔,尊周盡匿敗狀,但盛谥其強;由榔喜,以尊周為總督。

    大兵見聲桓終無出兵意,乃用鎖圍法:東自王家渡屬灌城、西自雞籠山屬生米渡,掘濠載版,起土城;自是,内外耗絕(王得仁自軍敗後,不複親督陳;方娶武都司女為繼室,繡旆親迎,金鼓喧沓。

    瞭者皆望而大駭,莫疑為王雜毛娶婦也)。

    已城中糧盡,人相食,乃大出居民,聲桓等情實盡為大兵所得;因以餘假略定諸郡縣,聲桓等但守空城而已(時揭重熙、傅鼎铨皆聚兵應聲桓,由榔以重熙為兵部尚書、總督江西兵,鼎铨為兵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

    重熙以萬餘人犯邵武,敗還;鼎铨往援聲桓,亦敗走。

    大兵克都昌,督師尚書餘應桂死之——傅鼎铨字維衡,臨川人。

    餘應桂,賜谥「忠節」)。

     六月,桂王由榔至浔州。

     李成棟請由榔入廣州,由榔将赴之;瞿式耜請還桂,疏言『駕若東幸,軍中将帥謂朝廷樂新複之土,成棟亦有邀駕之嫌。

    号令既遠,人心渙散;臣不能制也』!再疏令檢讨蔡之俊往迎,又疏令給事中蒙正發往迎。

    由榔俱不報,遂至浔州;封浔帥陳邦傅為慶國公(邦傅請世居廣西如黔國公故事;大學士朱天麟執不允。

    邦傅怒,以慶國公印、尚方劍擲天麟舟中,要必得;仍報不允。

    瞿式耜亦特疏劾之。

    會諸臣多争者,邦傅乃止)。

     秋八月,桂王由榔至肇慶。

     瞿式耜慮李成棟挾由榔自專如劉承允事,複上疏力争,由榔乃駐肇慶。

    成棟進谒,由榔拜成棟大将軍;以其子元允為錦衣指揮使,封南陽伯。

    成棟言:『式耜擁戴元臣,不宜久在外』。

    由榔召式耜,式耜願留桂林,終不入。

    然聞政有阙失,必具疏力谏;嘗曰:『臣與主上患難相随、休戚與共,不同他臣。

    一切大政,自得與聞』。

    由榔雖褒納,不能盡從也。

     時由榔諸臣各樹黨,從成棟至者曹華、耿獻忠、洪天擢、潘曾緯、毛毓祥、李绮,自誇降附功,氣陵朝士;自廣西從由榔至者朱天麟、嚴起恒、王化澄、晏清、吳貞毓、吳其雷、洪士彭、尹三聘、許兆進、張孝起,皆自恃舊臣,诋斥曹、耿等。

    久之,複分吳、楚兩黨:主吳者,天麟、孝起、貞毓、化澄及李用楫、堵允錫、萬翺、程源、郭之奇,皆内給馬吉翔、外結陳邦傅;主楚者,都禦史袁彭年、少詹事劉湘客、給事中丁時魁、蒙正發、金堡,皆外結瞿式耜、内結李元允。

    元允方握政柄,彭年等倚為心腹,擥權殖貨,勢甚張,時人目為「五虎」(彭年嘗論事由榔前,語不遜;由榔責以「君臣」之義。

    彭年勃然曰:『倘向者惠國以五千鐵騎鼓行而西,「君臣」義安在』!由榔變色,大惡之)。

    彭年等謀攻去吉翔、邦傅,權可獨擅也;令堡疏陳八事,劾邦傅「十可斬」,吉翔及中官龐天壽、大學士起恒、化澄與焉。

    起恒、化澄乞去,天麟奏留之。

    堡與時魁等複相繼劾起恒、吉翔、天壽無已,太妃召天麟,面谕「武岡危難,賴吉翔左右」,令拟谕嚴責堡等。

    天麟為兩解,卒未嘗罪言者;而彭年等益怒不止。

    由榔知群臣水火甚,令盟于太廟;然黨益固不能解。

     冬十月,李成棟犯贛州,敗走。

     李成棟駐南雄,盡率部衆及峒蠻、土寇号稱百萬,度嶺犯贛州,以救南昌。

    營栅未立,會巡撫劉武元、總兵胡有升等出擊,大敗之;成棟單騎走,斬首萬餘級,俘獲無算。

    成棟退屯南康縣(李成棟忌佟養甲,密請除之。

    桂王由榔命養甲祭其父桂王常瀛于梧州,遣盜邀殺之白沙州)。

     十一月,桂王由榔遣兵複陷湖南州縣。

     何騰蛟遣曹志建等攻永州;圍城三月,大小三十六戰,遂為所陷。

    未幾,桂王由榔監軍禦史餘鲲起、職方主事李甲春陷寶慶,别将陷衡州;馬進忠陷常德,王進才、李赤心、高必正等陷桃源、澧州、臨武、藍山、道州、靖州、荊門、宜城諸州縣:湖南地大半複為由榔所據。

    騰蛟議進兵長沙,瞿式耜以機會可乘,請由榔還桂林,圖出楚之計;不納。

     己醜、我大清世祖章皇帝順治六年春正月,我大清兵至湘潭,桂王由榔督師大學士定興候何騰蛟死之。

     由榔總制堵允錫與馬進忠有隙,令李赤心、高必正争進忠所取常德;進忠大怒,盡騙居民出城、焚廬舍,走武岡。

    寶慶守将王進才亦棄城走,他守将皆焚營潰、湖南州縣為一空。

    赤心等所至見皆空城,旋棄走,東趨長沙。

    騰蛟時駐衡州,大駭;乃令允錫向江西,檄進忠由益陽出長沙,期諸将畢會;而親詣忠貞營,邀赤心入衡;部下卒六千人懼忠貞營掩襲,不護行,止攜吏卒三十人往。

    将至,聞其軍已東,即尾之至湘潭。

    湘潭,空城也;赤心不守而去,騰蛟乃入居之。

    大兵知騰蛟入空城,遣将徐勇引軍入。

    勇,騰蛟舊部将也;率其衆羅拜,勸騰蛟降;騰蛟大叱,勇遂擁之去;絕食七日,乃殺之。

    諸軍遂散,赤心等走廣西(騰蛟,賜谥「忠誠」)。

     桂王由榔罷其大學士朱天麟等官。

     陳邦傅讦金堡「官臨清,嘗降流賊,受其職」;且請堡為己監軍。

    朱天麟因拟谕譏堡,堡大憤。

    丁時魁乃鼓言官十六人詣閣诋天麟,至登由榔所居殿大嘩,棄官擲印而出;由榔方坐,與侍臣論事,大驚,兩手交戰,茶傾于衣,急取還天麟所拟而罷。

    天麟遂辭位,由榔慰留再三,不可。

    陛辭,叩頭泣,由榔亦泣;曰:『卿去,餘益孤矣』!初,時魁等謂所拟出嚴起恒意,欲入署毆之。

    是日,起恒不入,而天麟獨自承,遂移怒天麟,逐之去,并逐其弟為行人、兩子為禦史中書舍人者;天麟移居慶遠。

    王化澄貪鄙無物望,亦為時魁等所攻,碎冠服辭去;由榔乃召何吾驅、黃士俊入直(吾驺,尋亦為堡等排去,獨士俊、起恒在,由榔乃複召天麟,天麟不至;上疏言:『今國勢累卵,路人皆知,而建言者絕不問。

    瑣屑一人一事,掉頭以争;曰:「我,古遺直也」。

    今而後,請勿以四方無利害者執為極重大事,而獨使主上憂社稷』!其意亦為堡等發也)。

     臣等謹案:明自神宗以後,科道諸臣懷私逞臆,把持朝政,黨禍交興。

    桂王崎岖嶺海,事急然眉;乃金堡等猶欲呼朋引類、任意恣行,甚至擲印喧嘩,弁髦主上!及兩粵就平,堡不能殺身,又複詭托缁流、造作語言,以文其「畏死偷生」之迹。

    臣等伏讀前後所頒聖谕,仰見我皇上大公彰瘅,燭照靡遺。

    抒忠盡節者雖阻兵犯順,而猶曲予闡揚;若進退無據之徒縱獲保首領,而斧钺維嚴,亦必追加誅殛:是非褒貶,一準情理之平。

    所以維風教、正人心、垂訓萬世者,至深且切矣。

     我大清兵克南昌,金聲桓等伏誅。

     聲桓部将湯執中守進賢門,其偏裨約來降。

    大兵因以厚陳佯攻得勝門,炮聲聞三百裡,聲桓等悉衆赴之;而奇兵已從進賢門登雲梯而上,城遂破。

    聲桓中二矢,赴池水死;生禽王得仁及宋奎光、劉一鵬、郭天才等,皆伏誅。

    故明大學士姜曰廣投契家池死。

    瑞州、臨江、袁州諸府皆平(曰廣,賜谥「忠确」)。

     二月,我大清兵至信豐,李成棟敗死。

     成棟再度嶺犯贛州不能克,屯信豐。

    大兵既定南昌,泝流援贛,直趨信豐;成棟兵敗,諸将欲拔營歸,成棟不可。

    天久雨,召諸将議事,去者已大半;成棟命酒痛飲。

    既大醉,左右挽之上馬;渡水,水漲,人馬俱沈。

    三日後,見成棟植立水中,始知其死;諸營皆潰,大兵追至南雄城下而還。

    桂王由榔以杜永和為兩廣總督,駐廣州代成棟。

    閻可義守南雄;可義尋死,以羅成耀代之。

    命瞿式耜以留守督師兼江、楚各省兵馬。

     三月,我大清兵克衡州。

     何騰蚊既死,堵允錫乃入衡州與胡一青固守。

    大兵至,戰敗,一青走廣西、允錫走桂陽;大兵遂入衡州。

     初,李赤心之入廣西也,緣道淫掠;龍虎關守将曹志建惡之,并惡允錫。

    或說志建:允錫将召忠貞營圖志建;志建夜發兵圍允錫,殺從卒千餘。

    允錫及子逃入富川猺峒,志建索之急;猺潛送允錫于監軍佥事何圖複,間關達梧州。

    會桂王由榔遣嚴起恒、劉湘客安輯忠貞營至梧,而赤心等已走賓、橫二州,乃載允錫谒由榔于肇慶。

    志建遷怒圖複,誘殺之,阖門俱盡。

     臣等謹案:明季兵政廢弛,上無約束,任其縱肆;或緣道淫掠,或索金鼓噪。

    卒至闖、獻橫行,無一人足資禦侮者。

    況複粵西假息,孑遺幾何!諸将如郝永忠、李赤心等尚複縱兵焚劫;曹志建且擅殺職官,阖門俱盡:武臣恣橫,紀律蕩然。

    亦由習見崇祯時之悍将驕兵,而贻害遂至于此極也! 我大清兵克福安。

     魯王以海大學士劉中藻既陷福甯,旅移駐福安,固守不下。

    至是,大兵破城;中藻冠帶坐堂上,為文自祭,吞金屑死。

    時以海已盡失閩地,鄭彩見事勢窮蹙,遂棄以海去;張名振、阮進奉以海遁居南田(劉中藻,賜谥「烈愍」)。

     夏四月,孫可望遣使求封于桂王由榔。

     可望既得雲南,故明在籍禦史臨安任僎議尊可望為「國主」,以幹支紀年,鑄「興朝通實」錢。

    而李定國、劉文秀故可望同輩,一旦自尊,兩人不為下;可望以事杖定國演武場,欲以威衆:孫、李益有隙。

    可望聞桂王由榔在肇慶、李錦等并加封爵,念得朝命加王封庶可相制,議遣使奉表;楊畏知亦素以尊主為言,乃遣畏知及永昌故兵部郎中龔彜赴肇慶,進可望表,請王封。

    由榔大學士嚴起恒、給事中金堡等皆持不可;畏知曰:『可望欲權出劉、李上爾。

    今晉之上公,而卑劉、李侯爵可也』!乃議封可望景國公,賜名朝宗;定國、文秀皆列侯。

    遣大理寺卿趙昱為使,加畏知兵部尚書、彜兵部侍郎,同行。

    時堵允錫駐梧州(先是,允錫至肇慶,結歡馬吉翔,欲圖李元允,由榔不悅;丁時魁、金堡又論其喪師失地,由榔因令其總統兵馬,移駐梧州)——允錫曾賜空敕,得便宜行事;昱就與謀,允錫念李赤心等不足恃,欲遙結可望為強援,矯命改封平遼王,易敕書以往(允錫尋至浔州,自恨;發病,卒)。

    武康伯胡執恭者——慶國公陳邦傅中軍也,守泗城州,與雲南接;亦欲自結可望。

    言于邦傅,先矯命封可望秦王;曰:『藉其力可制李赤心也』!邦傅乃鑄金章曰「秦王之寶」,填所給空敕,令執恭赍行。

    可望大喜,郊迎。

    亡何,畏知等至,可望駭不受;曰:『我已封秦王矣』!畏知曰:『此僞也』!執恭亦曰:『彼亦僞也』!其時桂王所封實景國公,敕印故在。

    可望怒,辭敕使,下畏知及執恭獄。

     秋七月,桂王由榔遣兵犯南安,敗走。

     桂王由榔遣兵度嶺犯南安,别分兵兩路窺信豐、偪崇義。

    大兵會擊,奪其木城,大破之。

     八月,我大清兵定湖南。

     定遠大将軍鄭親王濟爾哈朗等帥師克辰州,進攻寶慶,王進才、馬進忠等戰敗遁去;分兵定沅州,靖州,守将皆望風棄城走。

    至永州,周金湯、熊兆佐等立栅大松橋拒戰;敗之,下其城。

    複克黎平府,郝永忠奔永從縣;大兵蹑其後,永忠返戰;擊破之,永忠攜妻子潛遁。

     九月,魯王以海遁入舟山。

     以海以七月中至健跳所,大兵圍之;會阮進救至,得解去。

    時張肯堂方以私财募兵海上,以海贻肯堂書雲:『将北還舟山』;約肯堂共事。

    至是,以海遂遣張名振、阮進合兵讨斬黃斌卿,入居舟山;以肯堂為大學士、吳锺巒為禮部尚書。

     冬十二月,我大清兵克南雄。

     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等帥師征廣東;除夕,潛兵龔南雄,桂王由榔守将江起龍倉皇棄城去。

    羅成耀方駐韶州,聞之,亦棄辎重走高州。

     庚寅、我大清世祖章皇帝順治七年春正月,我大清兵克韶州,桂王由榔奔梧州。

     是月六日,大兵下韶州。

    由榔聞庾關不守,大懼,急登舟走梧州;加馬吉翔兵部尚書,與南陽伯李元允督守肇慶。

    瞿式耜馳疏請留,不聽。

    陳邦傅谒由榔梧州,以其将茅守憲率兵入衛。

     二月,桂王由榔下其給事中金堡等獄。

     堡等既連逐大臣,勢益橫;戶部尚書吳貞毓等欲排去之,畏李元允為援,不敢發。

    會由榔走梧州,元允留肇慶,陳邦傅适遣兵入衛;貞毓、郭之奇、萬翺、程源乃合諸給事禦史劾袁彭年、劉湘客、丁時魁、蒙正發及堡等五人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罪。

    由榔以彭年有歸附功,免議;下堡等錦衣獄,杖之。

    大學士嚴起恒跪由榔舟力請、留守大學士瞿式耜七疏論叙,皆不納;命法司定議。

    堡以語觸時忌,與時魁并谪戍;湘客、正發贖配追贓(由榔再召朱天麟,天麟疏言:『年來百爾構争,盡壞實事。

    昔宋高宗航海,猶有退步;今則何地可退!當奮然自将文武諸臣盡擐甲冑,臣亦抽峒丁、擇土豪、募水手經略嶺北、湖南為六軍倡。

    若徒責票拟以為主持政本,今政本安在乎』?時大兵日偪,由榔不能從,但召天麟入直進官而已)。

     我大清兵圍廣州。

     時李赤心已死,養子來亨代領其衆,推高必正為主。

    大兵圍廣州,桂王由榔命陳邦傅與必正東援。

    邦傅故與李元允有隙,意在修怨;又憾必正等之屢擾其境也,陰令副将姚春登等連結土司。

    會來亨等調兵土司,遂相仇殺,必正怒而歸;邦傅駐清遠、馬吉翔駐三水,俱不敢進。

    廣州城守久,李元允弟建捷拒戰甚力;由榔封為安肅伯。

     我大清兵克全州。

     平南王孔有德帥師征廣西,曹志建戰敗,大兵入龍虎關;馬進忠複敗于瓜裡,走入武岡,桂林大震。

    百姓苦諸鎮鈔掠,競迎王師,長驅入全州。

    開國公趙印選居桂林、衛國公胡一青守榕江,與甯遠伯王永祚皆懼不敢出;大兵遂入嚴關,無一禦者。

     夏六月,桂王由榔罷其大學士嚴起恒官;尋召還。

     起恒潔廉,遇事持平;與馬吉翔、龐天壽共患難久,無所忤。

    五虎憾起恒,诋為邪黨。

    及五虎得罪,起桓反力救;吳貞毓等惡之,乃請召還王化澄,而合攻起恒。

    給事中雷德複劾其二十餘罪,比之嚴嵩;由榔不悅,奪德複官。

    起恒力求罷,由榔挽留之不得,放舟竟去。

    會鄖國公高必正入朝,貞毓欲藉其力以傾起恒,言『朝事壞于五虎;主之者,起恒也。

    公入見,請除君側奸,數言決矣』!必正許之。

    有為起恒解者,謂必正曰:『五虎攻嚴公,嚴公反救五虎。

    此長者,奈何以為奸』!必正見由榔,乃力言起恒虛公可任;請由榔手敕,邀與俱還。

     孫可望複遣使求封于桂王由榔。

     可望欲真得「秦」封,不受「景國公」命,遣使至梧州問故;由榔始知矯诏事。

    瞿式耜上疏請斬胡執恭,不納。

    馬吉翔議封可望澄江王,使者言非「秦」不敢複命。

    大學士嚴起恒持不可,兵部侍郎楊鼎和(江安人)、給事中劉堯珍(鎮雄人)等助之,且請卻所獻白金、玉帶。

    時高必正尚在梧州,因召使者,言『本朝無異姓封王例;我蕩覆北京,蒙恩宥赦,亦止公爵爾。

    張氏竊據一隅,封上公足矣;安敢冀王爵!自今當與我同心報國,洗去賊名,毋欺朝廷孱弱;我兩家士馬足相當也』!又緻書可望,詞義嚴正。

    使者唯唯退,議遂寝。

    可望不得封,益怒。

     秋九月,孫可望率兵至貴州。

     可望由雲南東襲貴州,匡國公皮熊走清浪衛;追執之,奪其兵。

    又遣白文選攻破遵義,忠國公王祥自刎死,降其衆二十餘萬;張先璧、馬進忠皆歸于可望,勢益強。

     孫可望遣兵據嘉定。

     初,桂王由榔遣李幹德入蜀,自巡撫進尚書,經略川、湖、雲、貴軍務。

    幹德察諸将惟袁韬最勇悍可用,力說之攻佛圖關、取重慶。

    亡何,諸将大會,韬以位高坐李占春上;占春怒,并怒幹德,欲襲取之。

    幹德占星氣有異,走匿山谷間。

    占春襲韬不克,搜幹德船,取其孥而返;尋還之。

    諸将益相猜。

    韬及武大定久駐重慶,食盡;幹德說嘉定楊展與大定結為兄弟,資之食。

    已而幹德利展富,構韬殺之,分其赀;蜀人鹹不直幹德。

    可望聞展死,将圖蜀,乃為展訟冤;使王自奇将兵由川南進,而别遣劉文秀度金沙河出黎州,趨嘉定。

    韬、大定方拒自奇于川南,撤師還救;自奇尾擊之,韬、大定大敗,悉被禽;嘉定陷。

    幹德以其父死于流賊也,曰:『吾不可再辱』!驅家人與其弟禦史升德俱赴水死(幹德,賜谥「忠節」;升德,賜谥「節愍」)。

     文秀兵複東,譚宏、譚詣、譚文盡降;乃遣盧名臣下涪州,占春敗走。

    于大海在忠州知不支,引兵出夔入楚,與占春來降于王師;文秀遂據蜀。

     冬十一月,我大清兵克廣州。

     廣州城,三面臨水;李成棟在時,複築兩翼附于城外為炮台,水環其下。

    大兵攻圍十閱月,不下。

    杜永和偏将範承恩約内應,決炮台之水;大兵藉薪徑渡,遂得炮台。

    是月二日,克其城;承恩來降,永和由海道奔瓊州。

     我大清兵克桂林,桂王由榔留守大學士臨桂伯瞿式耜等死之。

     王永祚、胡一青俱以領饷入桂林,榕江一帶皆空壁,大兵益深入。

    是月五日,式耜檄趙印選出城為戰守計,不肯行;再趣之,則盡室逃。

    一青及武陵侯楊國棟、綏甯伯蒲纓、甯武伯馬養□□逃去,永祚迎降;城中無一兵。

    式耜端坐府中,家人亦散;部将戚良勳請式耜上馬速走,式耜堅不聽,叱退之。

    适兵部侍郎總督諸路軍務張同敞(同敞以式耜薦為總督,有文武才;每出兵,辄躍馬為諸将先。

    或敗奔,同敞危坐不去,諸将複還戰;鹹取勝:軍中是以服之)自靈川至,見式耜;式耜曰:『我為留守,當死此。

    子無城守責,盍去諸』!同敝正色曰:『昔人恥獨為君子;公顧不許同敞共死乎』?式耜喜,取酒與飲。

    一老兵侍,式耜令召中軍徐高,付以敕印,屬馳送桂王由榔。

    是夕,兩人秉燭危坐達旦。

    黎明,數騎至,式耜曰:『吾兩人待死久矣』!遂與偕行。

    至則踞坐于地,谕之降,不從;令為僧,亦不從;乃幽之民舍。

    兩人雖異室,聲息相聞;日賦詩倡和,得百餘首。

    閱四十餘日,将就刑,式耜從容肅衣冠南向拜訖,與同敞并死。

    同敞屍植立,首墜,耀而前者三;人皆辟易(式耜,賜谥「忠宣」;同敞,賜谥「忠烈」)。

     桂王由榔奔南甯。

     由榔至浔州,亂卒夜掠街市,火光燭天;由榔亟解維,沖雨而去。

    陳邦傅在清遠,飛帆先歸;邀劫從官于藤江,殺部郎潘駿觀、童英、許玉鳳等。

    由榔踉跄至南甯,胡一青、趙印選率兵駐賓州。

     我大清兵克平樂。

     大兵由灌陽至平樂,桂王由榔征西将軍朱旻如(臨桂人)固守;城破,旻如殺其妻子,自刎死。

    焦琏方往禦鎮峽關,聞之,遂走梧州(旻如,賜谥「烈愍」)。

     辛卯、我大清世祖章皇帝順治八年春二月,我大清兵克肇慶、高州、梧州、柳州諸府。

     總兵許爾顯克肇慶及羅定州,徐成功克高州,線國安、馬蛟麟克梧、柳二州。

    桂王由榔南陽伯李元允、安肅伯李建捷自肇慶走南甯;尋請出靈山收高、雷兵,複擾廣東郡縣。

     孫可望遣兵至南甯迎桂王由榔,遂殺其大學士嚴起恒等。

     由榔走南甯,見事急,乃遣編修劉茞封孫可望冀王,可望仍不受。

    楊畏知曰:『秦、冀等爾,假何如真』!可望不聽。

    李定國等勸可望遣畏知終其事,可望許之;先遣部将賀九儀、張勝、張明志等率勁卒五十迎由榔。

    九儀直上嚴起恒舟,怒目攘臂問『王封是秦、非秦』?嚴起恒曰:『君遠迎主上,功甚偉;朝廷當有隆恩。

    若專問此事,是挾封、非迎主上也』!九儀怒,格殺之,投屍于江;遂殺給事中劉堯珍、吳霖(歙縣人)、張載述(泾縣人),追殺兵部尚書楊鼎和于昆侖關,皆以阻封議故(起恒、鼎和,俱賜谥「忠節」;堯珍、霖、載述,俱賜谥「烈愍」)。

    朱天麟力勸由榔從可望請,赴雲南。

    諸臣以起恒被殺,皆不可;乃命天麟經略左、右兩江土司,而真封可望為秦王。

    畏知旋至,痛哭自劾,語多侵可望;由榔因留為東閣大學士,與吳貞毓同輔政。

    可望聞之,怒;使人召至貴陽,面責數之;畏知大憤,除頭上冠擊可望,遂被殺;楚雄人立祠以祀(畏知,賜谥「忠節」)。

     三月,我大清兵克嘉定。

     劉文秀既據蜀,旋還雲南,留白文選守嘉定、劉鎮國守雅州。

    至是,大兵南征,文選、鎮國戰敗,挾曹勳遁走;王師遂入嘉定。

    桂王由榔巡撫川南佥都禦史範文光賦詩一章,仰藥死。

    巡撫川北佥都禦史詹天顔兵敗于石泉,就執;不屈死(總督尚書樊一蘅時已謝事,避山中;至九月,亦遘疾死——範文光、詹天顔,俱賜谥「忠節」)。

     夏四月,桂王由榔遣其大學士文安之督師四川;為孫可望所阻,不果行。

     安之應由榔召至梧州,從赴南甯。

    以大兵日迫,而雲南又為孫可望所據,不可往;念川中諸鎮兵尚強,欲結之為援:乃自請督師,加諸鎮封爵。

    由榔從之,加安之吏、兵二部尚書,總督川、湖諸處軍務,賜劍便宜從事;進諸将王光興、郝永忠、劉體仁、袁宗第、李來亨、王友進、塔天寶、馬雲翔、郝珍、李複榮、譚宏、譚詣、譚文、黨守素等公侯爵,即令安之赍敕印行。

    可望聞而惡之,遣兵伺于都勻,邀止安之,追奪光興等敕印;留數月,乃令入湖廣。

    安之遠客他鄉,無所歸,複赴貴州,将趨谒由榔;可望誣以罪,戍之畢節衛。

     秋八月,我大清兵克舟山,魯王以海遁入海。

     都統金砺、劉之源、總督陳錦、提督田雄等會師讨舟山,以大艦乘潮出洋;至蛟門,魯王以海遣阮進拒戰,敗死(進,谥「烈愍」)。

    大兵乘天霧集螺頭門,守陴者方覺;定西侯張名振、兵部尚書張煌言奉以海航海去,屬大學士張肯堂城守。

    城中兵六千、居民萬餘,堅守十餘日;大兵掘地道,破其城。

    肯堂衣蟒玉,南向坐,令四妾、二子婦、一女孫先死,乃從容賦詩自經。

    一時同死者,兵部尚書李向中(锺祥人)以下凡二十一人(大帥召向中,不赴;發兵捕之,以衰绖見。

    大帥呵之曰:『聘汝不至,捕即至,何也』?向中從容曰:『前則辭官,今就戮爾』!遂死之。

    禮部尚書吳锺巒常往來普陀山,大兵至甯波,锺巒慷慨謂人曰:『昔仲達死珰禍,吾以諸生不得死;君常死賊難,吾以遠臣不得從死;今其時矣』!乃急渡海,入昌國衛之孔廟,積薪左庑下,抱孔子木主自焚死——仲達者,锺巒弟子李應升;君常者,锺巒友馬世奇也。

    左都督張名揚,乃名振弟;與其母範以下數十人皆自焚死。

    吏部侍郎上海朱永佑、安洋将軍上元劉世勳、通政司會稽鄭遵儉、兵科給事中鄞縣董志甯、兵部郎中江陰朱養時、戶部主事福建林瑛、蘇州江用楫、禮部主事會稽董元、兵部主事福建朱萬年、長洲顧珍、臨山衛李開國、工部主事長洲顧中堯、中書舍人蘇州蘇兆人、工部所正鄞縣載仲明、定西侯參謀順天顧明楫、諸生福建林世英、内宮監太監劉朝俱不屈死,開國母、瑛、明揖妻皆自盡。

    錦衣指揮王朝相聞城破,護以海妃陳氏、貴嫔張氏、義陽王妃杜氏入井,用巨石覆之;自刎其旁——肯堂,賜谥「忠穆」;鐘巒,賜谥「忠烈」;向中、志甯,賜谥「忠節」;永佑、世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