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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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而九,此避難人民之苦也。

    軍興以來,各路官軍晝則荷戈馳突,夜則倚壘呻吟。

    一日之中屢交鋒刃,一月之久不解甲胄。

    淩風雨,冒霜霰,饑寒内攻,矢石外逼,出萬死一生之途,以冀一捷,此從征将士之苦也。

    興言及此,稍有人心者,試思彼何以獨我苦,何以獨樂?亦必聞樂傷心,臨觞不禦。

    《易》曰:”君子以儉德避難‘。

    又曰:“君子以恐懼修省。

    ’又曰:”震來,恐緻福也。

    ‘《詩》曰:“天之方虐,毋然谑谑。

    ’左氏《傳》曰:”以憂為樂,憂必及之。

    虎阜舊聞,殷鑒不遠。

    ‘當此之時,惟有堅苦刻勵,省咎引愆,庶可以格天心而挽劫運。

    豪舉之揮霍,好義之慷慨,一轉移間耳。

    易纏頭之金,義漿仁粟不匮矣。

    辍秉燭之晷,讀書治生有餘矣。

    何善不可為,何福不可緻?願以告邦人士之有心世道者。

    “(記文止此)今之兵亂匪亂緻人于流離傷亡者,較之赭寇為禍,無異緻也。

    然所稱為士大夫者,誰則舉儉德避難之文、恐懼修省之戒一熟複之耶? 自來中外交涉,以無知舌人假手其間,未有不損權而生事者。

    同治二年,李文忠公鴻章具疏請設外國語言文字學館。

    略謂中國與洋人交接,必先周知其虛實誠僞,而後有稱物平施之效。

    今官員紳士中絕少通習外國語言文字之人,凡交涉事務無非雇覓通事往來傳話。

    其人不外兩種,一廣東、甯波商夥子弟,佻達遊閑,别無執事者。

    一各國義學所招貧苦童稚,與以衣食而教肄之,市兒村豎,來曆難知。

    此兩種人類皆蠢愚卑鄙,聲色貨利之外不知其他。

    遇事惟借洋人勢力,播弄挑唆,以遂其欲。

    即如會辦防堵一節,每與通習漢語之大酋晤談,尚不遠乎情理,而瑣屑事件勢不能一一面商,因而通事假手,則勾結分肥,誅求無厭。

    洋務為懷遠招攜要政,乃以樞紐付若輩之手,遂至情僞萬辦操縱,訖不得要,餘非細故也。

    是疏于通事詭習,朗若燃犀。

    厥後所造學生,不乏才俊,而任用太過,亦多有借外人以為利者。

    士大夫有此變态,則非公始料所及矣。

     光緒丙申年,俄皇加冕,以李文忠公為頭等出使大臣,赴俄緻賀。

    時,公年已七十有四矣。

    其謝摺有雲:“謹案禮記大夫七十有适四方之事,孔疏即指遠聘異國而言。

    今合五洲強大之區,俨同七國縱橫之局,為從來所未有,實交際所宜隆。

    俄國本通聘最早之邦,而加冕又異族至崇之禮,但有益于交鄰之道,何敢憚夫越國之行?惟有勉竭愚誠,敷宣德意,期永敦于和好,藉仰答于恩知。

    一息尚存,萬程當赴。

    阻重深于山海,未改叱馭邛坂之心;夢咫尺于阙廷,猶存生人玉關之望。

    ”蓋于文安公式枚手筆也。

    典重而有沈邁之緻,适合文忠身分。

    時東敗之後,稍賴俄力歸我侵地,良亦不虛此行。

     相傳潘次耕耒聰穎異常,過目成誦。

    試以時憲書與之,讀一過即能背誦,首尾不遺一字,人鹹異之。

    近人于文安公亦頗有此奇禀。

    猶憶光緒乙未夏日,訪公于孤山之巢居閣,公方席地而卧,案置《日知錄》數帙。

    餘信手拈閱,如田賦、水利各條繁瑣冗長,每發一語,公即背誦全,則此必一覽不忘,斷非有意成誦可知也。

    公風措清遒,文詞巨麗,自謂如生盛唐,不讓燕許一輩,世亦以此推之。

    固由好學,亦其天賦實有過人者。

     光緒庚子之亂,以東南共保疆土,不緻全局糜爛。

    辛醜十月,各疆臣同膺懋賞。

    張文襄《謝賞宮銜》摺雲:“伏念上年以來,北畿ㄈ擾,南畿震驚,緻兩宮之播遷,經一年而始定。

    臣障川力薄,瞻極神飛,既未能提桴鼓以收京,又不獲執羁勺而捍圉。

    外慚内疚,有罪無功。

    至于遏豫境之妖氛,殄長江之逆黨,綏懷賓旅,示中朝無濫殺不辜之兵,布告友邦,知深宮有睦鄰修好之誼。

    凡此諸事,無非恪遵明旨,仰禀神谟。

    今者鐘ね依然,威儀重睹,既舉居行之賞,兼甄薪突之勞。

    恭逢國是之昭明,豈意宮僚之濫附。

    此皆我皇太後功德在生民,我皇上信義孚萬國,惟天心不遠,而複故國勢轉危為安。

    元手書多難而不忘黎庶,興元赦诏責躬而曲獎臣僚,敢貪天以為功,實臨谷而滋懼。

    臣惟有經營荜路,休養窮檐,治兵求效于補牢,興學圖功于炳燭。

    範文受賞曾何力于伐齊,管仲納規願無忘于在莒。

    ”文襄于各體文字皆極矜煉,此尤其經意之作。

    典雅深厚,在宋人《播芳文粹》中端推上乘矣。

     王令言聞安公子曲而知炀帝之不返,甯王獻聞涼州曲而知有安史之亂。

    聲音之道與世運消息相通,感應往往不誣也。

    光緒初,都中盛行陝西梆子腔,其聲急促而爨演俗惡,無一雅出。

    旦色有名萬人迷、十三旦、水上漂者,蕩亵萬狀,至不可耐。

    無端為張子青相國所嗜,馴至衣冠會中亦登場奏技,論者以為庚子西狩殆兆于此。

    李愛伯侍禦寄陶文沖詩雲:“都門廣奏百部伎,九衢車馬馳阃填。

    念奴新聲久已絕,昆侖樂器無人傳。

    何來邊調雜西鄙,音噍氣促行蹁跹。

    四座歡娛萬人醉,和以亂橐兼繁弦。

    我聞此曲辄憂歎,得非哀靡愁師涓。

    ”是詩作于甲戌,固早詫為變征矣。

     閻百詩曰:“天下人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