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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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者甯淡裝無飾而銀花珠翠竟不屑用,雖亦世風之一變,然而勢極必反,未始非返樸之機也。

     命婦之服,繡補從夫,外加霞帔、環而已。

    其他便服及士庶婦女之衣如、絲、紗、緞、綢、絹、绫、羅,一概用之,色亦随時任意,不大迳庭也。

    然餘幼見前輩内服之最美者,有刻絲、織文。

    領袖襟帶,以羊皮金鑲嵌。

    若刺繡則直以彩線為之,粗而滞重,文錦不輕用也。

    其後廢織文、刻絲等,而專以绫紗堆花刺繡。

    繡仿露香園體,染彩絲而為之,精巧日甚。

    時惟大紅為禮服而不輕用。

    未幾,遂以為常服。

    甚而用錦緞,又甚而裝珠翠矣。

    然惟缙紳之家用之。

    寝淫至于明末,擔石之家非繡衣大紅不服,婢女出使非大紅裡衣不華。

    今則田家村婦介之于青衫裙布之間矣。

    夏日細葛、紗羅,士大夫之家常服之,下而婢女不輕服也。

    崇祯之間,婦婢出使服之矣,良家居恒亦服之矣。

    自明末迄今,市井之婦,居常無不服羅绮,娼優賤婢以為常服,莫之怪也。

    袖初尚小,有僅盈尺者,後大至三尺,與男服等。

    自順治以後,女袖又漸小,今亦不過尺餘耳。

    繡初施于襟條以及看帶袖口,後用滿繡團花,近有灑墨淡花,衣俱淺色,成方塊,中施細畫,一衣數十方,方各異色,若僧家補衲之狀,輕便潇灑,恐非象服。

    守禮之家,不必效之也。

    本朝女服,無異丈夫,公私皆同,可以通用。

     内裝領飾,向有三等:大者裁白绫為雲樣,披及兩肩,胸背刺繡花鳥,綴以金珠、寶石、鐘鈴,令行動有聲,曰宮裝;次者曰雲肩;小者曰閣鬓,其繡文綴裝則同。

    近來宮裝,惟禮服用之,居常但用閣鬓而式樣亦異,或剪彩為金蓮花,結線為纓絡樣,扣于領而倒覆于肩,任意裝之,尤覺輕便。

     環,以金絲結成花珠,間以珠玉、寶石、鐘鈴,貫串成列,施于當胸。

    便服則在宮裝之下,命服則在露帔之間,俗名墜胸,與耳上金環,向惟禮服用之,于今亦然。

    其滿裝耳環,則多用金圈連環貫耳,其數多寡不等,與漢服之環異。

     裳服,俗謂之裙。

    舊制:色亦不一,或用淺色,或用素白,或用刺繡,織以羊皮,金緝于下縫,總與衣衫相稱而止。

    崇祯初,專用素白,即繡亦祗下邊一二寸,至于體惟六幅,其來已久。

    古時所謂裙拖六幅湘江水是也。

    明末始用八幅,腰間細褶數十,行動如水紋,不無美秀,而下邊用大紅一線,上或繡畫二三寸,數年以來,始用淺色畫裙。

    有十幅者,腰間每褶各用一色,色皆淡雅,前後正幅,輕描細繪,風動色如月華,飄揚絢爛,因以為名。

    然而守禮之家,亦不甚效之。

    本朝無裙制,惟以長布沒履,無論男女皆然。

     膝襪,舊施于膝下,下垂沒履。

    長幅與男襪等,或彩鑲,或繡畫,或純素,甚而或裝金珠翡翠,飾雖不一,而體制則同也。

    崇祯十年以後,制尚短小,僅施于胫上,而下及于履。

    冬月,膝下或别以綿幅裹之,或長其褲以及之。

    考其改制之始,原為下施可以掩足,豐趺者可以藏拙也。

    今概用之纖履弓鞋之上,何哉?繡畫灑線與昔同,而輕淺雅淡,今為過之。

     弓鞋之制,以小為貴,由來尚矣。

    然予所見,惟世族之女或然。

    其他市井仆隸,不數見其窄也。

    以故履惟平底,但有金繡裝珠,而無高底筍履。

    崇祯之末,闾裡小兒,亦纏纖趾,于是内家之履,半從高底。

    窄小者,可以示美;豐趺者,可以掩拙。

    本朝因之,滿裝則否。

    康熙之初,禁民間女子,不許纏足,然奉行者固多而習俗相陳,亦一時不能遽變者。

    迨八年己酉,複除其禁。

    至今日而三家村婦女,無不高跟筍履,纖趾愈多而藏拙者亦複不少。

    惟生長田間,老成持重者則仍舊耳。

     ◎文章 朝庭以八股文章取士,士子進身,率由乎此,非特空言文字而已。

    世運不能無遷流,則文運不能無升降,理勢使然。

    前朝之文,嘉、隆以前,無得而議。

    自萬曆末而文運始衰。

    啟、祯之際,社稿盛行,主持文社者,江右則有艾東鄉南英、羅文正萬藻、金正希聲、陳大士際泰;婁東則有張西銘溥、張受先采、吳梅村偉業、黃陶庵淳耀;金沙則有周介生鐘、周簡臣铨;溧陽則有陳百史名夏;吾松則有陳卧子子龍、夏彜仲允彜、彭燕又賓、徐暗公孚遠、周勒卣立勳,皆望隆海内,名冠詞壇。

    公卿大夫為之折節締交,後生一經品題,便作佳士,一時文章,大都騁才華,矜識見,議論以新辟為奇,文詞以曲麗為美,當好尚之始,原本經傳,發前人之所未發耳。

    逮其後,子史佛經,盡入聖賢口吻;稗官野乘,悉為制義新編。

    六經四子,任意诠解,周、程、朱注,束之高閣。

    朝庭亦厭其習,嚴饬學臣厘正,故于試卷面頁,必注恪蓮明旨,引莊、列雜書,文體怪誕者不錄。

    時方禹修先生正守吾郡,與幾、求二社諸名士,交好莫逆,然亦以為非文家正體,特作文訓,手選真文章發刻以正之,然而流風已成,究不能改。

    迨甲申、乙酉之際,愈趨愈甚,儒生學問,必講入帝王事功,以為冠裳佩玉也。

    理義精微,而必援引古今散事,以為宏詞博洽也。

    集古文之事以成句,不以為生澀而以為新。

    取後世之事以實經,不以為粗疏而以為警。

    文體大壞,而國運亦随之矣。

    本朝以武功定天下,世祖章皇帝投戈講義,文章取士,悉因明制,惟禁社稿。

    自順治乙酉、丙戌,迄于丁亥,鄉會再舉,即其制義醇雅者固有之,而夙習不能遽變,一二好奇之士,主持選政,丁亥房書,句琢字雕,用古而必欲使人難解,用字而必欲使人難識,猶憶予曾讀《君子不重文》,而篇中二最佳句曰:“青青之諷,黃黃之美。

    ”蓋本于《詩》青青子衿以譏佻達,狐裘黃黃以思都人。

    《士也庶矣哉章》一題,而篇中有雲:“微君之故,胡為乎草黃?微君之故,胡為乎鳥黃?”蓋謂君不能富民而使之流離困苦,因用《詩》“何草不黃,黃鳥黃鳥”句也。

    如此詞意,猶屬易解,其他不可解而可笑者,難以枚舉。

    大抵雜引《路史》諸書,易之以子雲奇字,便是投時之制藝。

    一時家弦戶誦,脍炙人口,後生趨之,惟恐不及。

    時予曾作《舉伊尹》二句,題中二語雲:“鳳雍雍兮,狐烏其遁?麟振振兮,豺虎其投。

    ”對雲:“蘭載采兮,災氛其祓!見載見兮,雨雪其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