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我的春園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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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阿經心裡也許明白我明白他的意思。

     阿經正在告假外遊時,卻另有人在告假常來我家中走動。

    這是某書局送信的小孩。

    這小孩久已不來了,因為天天送稿送信,已換了一位大人。

    現在卻似乎非由小孩來不可,就是沒有稿件,清樣,他也必來走一遭,或者來傳一句話,或者來送一本雜志。

    我明白,他是住在楊樹浦街上,所看見的隻是人家屋瓦,牆壁,灰泥,垃圾桶,水門汀,周圍左右一點也沒有綠葉。

    是的,綠葉有時會由石縫長出,卻永不會由水門汀裂縫出來的。

    現在世界,又沒有放小店員去進香或上墳的通例。

    所以他非來我這邊不可,一來又是徘徊不去,因為春已在我的園中,雖然是小小的園中。

    自然他不是來行春,他不過是來"送信"而已。

     人以外,動物也正在發春瘧,我的家狗阿雜向來是獨身主義者,若在平日,住在家中,他倒也甚覺安閑自在。

    我永不放他出去,因為他沒有挂工部局的狗領,我又不善學西人拉着他兜風去,覺得有礙觀瞻。

    但是現在不行,我的園地太小了,委實太小了;骨頭怎樣多,他還是不滿意。

    我明白:他要一個她,不管是環肥燕瘦,隻要是個她便好了。

    但是這倒把我難住了。

    所以他也在發愁。

     不但此也,小屋上的鴿子也演出一幕的悲劇。

    本來我們租來這所房子時,宅中有七八隻鴿子,是以前的房客留下的。

    現隻剩了一對小夫婦,在小屋上建設他們快樂小家庭。

    他們原打算要生男育女養一小家兒女起來,但是總不成功。

    因為小鴿出世經旬,未學走先學飛,因而每每跌死。

    那對少年夫婦歇在對過檐上眨眼兒悲悼的神情,才叫人難受。

    這回卻似乎不同,聊有成功之希望了。

    因為小鴿已經長得有半斤重,又會跑到窗外,環觀這偌大世界,并且已會扇幾下翅膀兒。

    但是有一天阿經忽然喊着說"小鴿死了!"轟動了全家人等出來圍問。

    這小鴿怎樣死的呢?阿經親眼看見他滾在地上而死。

    這條命案非我運用點福爾摩斯的本領查不出來。

     我走上摸這死鴿項下的食囊。

    以前他的食囊總是非常飽滿的,此刻卻是空無一物。

    窠上尚有兩枚鴿蛋。

    那隻母鴿坐在窠中又在孵卵。

     "你近來看見那隻公的沒有?"我盤問起來。

     "有好幾天不見了,"阿經說。

     "最後一次看見是在何時?" "是上禮拜三看見的。

    " "唔!"我點首。

     "你看見母鴿出來覓食沒有?" "母鴿不大出來。

    " "唔!"我說。

     我斷定這是一樁遺棄妻子的案件。

    就是"春瘧"作祟。

    小鴿确系餓死無疑。

    母鴿既然在孵卵,自然不能離巢覓食。

    "薄幸郎!"我慨歎的說。

     現在丈夫外逃,小兒又死,母鴿也沒心情孵卵了。

    這小家庭是已經破裂了。

    母鴿零丁孤獨的歇在對過檐上片刻,顧盼她以前快樂的小家庭一回,便不顧那巢中的蛋,騰翼一飛,不知去向了。

    我想她以後再也不敢相信公鴿子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