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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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一看這位名人的豐采。

    一般都傳說他要做中樞要員,執掌朝政。

     他堂妹的墳墓就在靖江,她兒子柳閡現在城內。

    六月十二日,甚至他身體疲弱之下,他仍然和三個兒子、一侄子,去到堂妹及其丈夫墓前祭祖。

    他第二次為亡者寫祭文。

    可能是為堂妹寫了一篇,另為堂妹夫寫了一篇,不過從內容上看不太清楚,不敢確信。

    第一篇《祭柳仲遠文》,先提到的是他妻子堂妹,然後才說:"結哦仲遠,孝友恭溫。

    "第二篇祭文更為真情流露,其中文句有: 我厄于南,天降罪戾。

    方之古人,百死有溢。

    天不我亡,亡其朋戚。

    如柳氏妹,夫婦連壁,雲何兩逝,不愁遺一。

    我歸自南,宿草再易。

    哭墮其目,泉壤用尺。

    閩也有立,氣貫金石。

    我窮且老,似舅何益…… 第二天,客人去看他,發現他側身面壁而臥,硬咽抽搐,竟至不能起床接待他們。

    來訪的客人之中有已故的宰相蘇頌之子,以為蘇東坡是為他的亡父而哭。

    蘇頌亡時年八十二歲。

    蘇頌家雖然與蘇東坡同姓,卻不是同一省籍。

    蘇東坡與蘇頌相識,已有三四十年,但是若說他聽他老友之死會傷心到如此程度,實難令人相信。

    並且,在前一天,蘇東坡聽到他死的消息時,也沒親自到墓前去祭奠,隻是派長子蘇邁去過。

    他這種悲傷的原因,我相信,必須從上面引證的祭文裏去看。

     在當地的文人不能見到蘇東坡的,其中有章停的長子章援。

    因為蘇東坡病重,謝絕見許多客人。

    章停一年以前也貶到雷州半島去了,兒子正在前去探望他父親的途中。

    當年蘇東坡為主考官時,他曾親自以第一名取了章援。

    所以章援,按一般習慣上說,應當算是蘇東坡的門生。

    那是大概九年以前的事。

    章授知道他父親對蘇東坡的所做所為,也知道蘇東坡這種人物隨時有再度當權的可能,所以他給蘇東坡寫了一封長七百字的信。

    這封信當然很難措詞。

    他說出不敢登門拜訪的理由,並且很坦白的說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他曾躊躇再三。

    他很委婉的提到蘇東坡若有輔佐君王之時,一言之微,足以決定別人的命運。

    章授深怕蘇東坡會以他父親當年施之蘇東坡者,再施之于他父親。

    他盼望能見蘇東坡一面,或者得他一言,以知其態度。

     章援若是以為蘇東坡會向他父親尋仇,他就大謬不然了。

    蘇東坡在遇赦北歸的路上,就聽到章停被放逐的消息。

    有一個人叫黃實,與蘇章兩家都有親戚關係。

    他是章淳的女婿,同時又是蘇子由第三個兒子的嶽父。

    蘇東坡聽到章停被貶滴的消息,他寫信對黃實說:"子厚得雷,為之驚歎彌日。

    海康地雖遠,無甚瘴。

    舍弟居之一年,甚安穩。

    望以此開譬大夫人也。

    "他給章援的回信如下: 某與丞相定交四十餘年,雖中間出處稍異,交情因無所增損也。

    聞其高年寄跡海隅,此懷可知。

    但已往者更說何益?惟論其未然者而已。

    主上至仁至信,草木豚魚所知。

    建中靖國之意可恃以安。

    所雲穆蔔反復究繹,必是誤聽。

    紛紛見及已多矣,得安此行為幸。

    見今病狀,死生未可必。

    自半月來食米不半合,見食卻飽。

    今且連歸毗陵,聊自想我裏。

    庶幾少休,不即死。

    書至此,困憊放筆,太息而已。

    (-一0一年)六月十四日。

     聖法蘭濟,也是生在那同一世紀的偉大人道主義者,他若看了這封信,一定會頻頻點頭讚歎。

    這一封信,連同他以前給朱壽昌反對殺嬰惡俗的那一封信,還有他元佑七年(一0九二)給皇太後上書求寬免貧民欠債的那一封信,可以算做蘇東坡寫的三大人道精神的文獻。

     在六月十五,他沿運河繼續自靖江北歸常州家園。

    他萬劫歸來的消息引起了轟動,沿路在運河兩岸,老百姓表示發乎真誠的歡迎。

    他體力較佳,已然能在船裏坐起,頭戴小帽,身著長袍,在炎熱的夏天,兩臂外露。

    他轉身向船上別的人說:"這樣歡迎,折煞人也!" 航程很短,不久到了常州,住進東門附近好友錢世雄給他租的一棟房子。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向皇帝上表請求允許完全退隱林下。

    宋朝官員的退休制度是,朝廷將退休的官員任命為寺院的管理人,處於一種半退休狀態。

    蘇東坡現在被任命為故鄉四川省一個寺院的管理人,管理廟產。

    當時有一種迷信,官員若有重病,辭去官職,有助於病的痊癒,也能延年益壽。

    意思是在上天看來,做官和搶劫人民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

    辭官不做就猶如向神許願不再為惡之意。

    蘇東坡說他也聞有此說,願意一試。

     回到常州之後,他的病還是纏綿不愈。

    一直沒有胃口,一個月光景,始終倒在床上。

    他預感大去之期已不遠。

    在家人侍奉之下,好友錢世雄幾乎每隔一天就去看他。

    他在南方時,錢世雄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