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年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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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之,故使人甚有恨者。

    縣公比十九年陳欠,急甚,我幸内衙人錯填少額四兩,故有三個月太平。

    四月内,聞子遜弟江甯府審,已脫然無罪,解按察司亦太平,詳過總督,總督亦将去任,故得平安,但未免多費耳。

    端午日午刻,在家過節。

     中飯後,北天起陣,因久無雨,喜極。

    不料有龍過,自龍華起望東南而來,過王家渡,由三林塘南七間頭,東向至太平庵而止,約十五裡長、一裡闊。

    花頭俱被冰塊打光,止存根樁而已,我地竟無雨。

    初六日,餘欲出邑,因早間有小雨,故在南宅閑耍一日。

    次日早起即大雨,竟數日不止,故被雹打壞花、豆,俱翻種禾稻,買秧者貴極,四遠去覓。

    五月十八,趙撫院進京,方督捕左侍郎。

    二十三早,雷擊杜家行杜允公家,震之許久而止,并不傷人,隻将家中塞闆四壁俱打壞,下來時在西邊披葉内及中間房内震擊,打出中門而去。

    據允公說:“自揣無罪,聽之天數。

    ”在床上偷眼見煙火亮極,似覺許多人影,半刻而去,可駭,可駭!五月二十八日,新到董總督(按:名讷,平原人),江甯公座,系都察院大堂,因姓耿而降來者。

    六月十二日府尊書到,傳上海黃知縣去過堂,縣公十三日下舡而去。

    又聞一起傳七個知縣,未知其細。

    朝廷開汴河,工程大極,自舊年起差工部尚書孫在豐為總河,總河之下河道四,我邑史公其一也。

    河道之下,又有許多候選監生、革職官府,俱借河工效勞為由,俟功成而叙功補官也。

    相傳此系宋時因金國在燕,此河若通至汴梁,一水之程,故塞斷其來路。

    今五百餘年,朝廷費廿萬錢糧開浚,限三年完工。

    六月,自初三小雨後,竟旱,豆難出,出亦不齊。

    我幸而早種,然有低處被雨落實,竟不出,連補三次,到底不全。

    二十後,大兒患氣虛飽脹卧床,頭面四肢發腫,腹内實,幸康文玉定方,吃藥四帖,竟有效,随又服之。

    四兒腹上生疖,次兒頭上生瘡,俱難即好,受累異常。

    自五月初八大雨兩日後,竟旱,豆難出,至六月初三僅下微雨,五、六月後乃大旱,遍地祈禱,村鎮大戶各紮亭台賭勝。

    至七月初九、初十日大風潮,不獨人家牆壁俱倒,抑且田中早稻及棉花俱大壞,早豆亦荒盡,花鈴花盤搖落成堆,後收成好者僅四五十斤,晚者不滿數斤,到處叫苦。

    又疫痢盛行,遍地患病。

    餘自六月二十起瀉痢,在館中不便,欲歸家調理。

    承李升之勸雲:“此時疫症,請放心在館中調養好回去,恐回府纏開不便故也。

    ”餘然之,在館中一日,有一二十次,夜四五次,因起身冷靜,至初六歸家。

    初時用杜行胡先生藥幾帖,竟不見效,歸時南贖藥,亦竟不效。

    餘因想時刻要出恭者,因大便不爽快,正所謂裡急後重故也,餘竟用當歸、澤瀉、黃芩、木通四味煎服。

    隻一帖,腹中宿糞瀉出,适意異常。

     十二日即出城去候大嫂,知将三益齋轉主。

    十四日歸家。

    十五日祭祀先靈畢,即至館。

    二十一日歸家,打發印兒往周鎮備辦,為賤誕故也。

    二十二日沈親家來。

    二十三日天高氣爽,日暖風和,承諸親友賜顧,歡笑竟日。

    至明日又備禮祭祖父毋祖先。

    七月二十六日午時,印兒生男,即元文,大兒病亦好,值大女歸家,兩日開乳便極。

    二十九日為大兒謝土,此時獻神者家至戶到,更有用空相馬張代五聖者。

    道士、太保等忙極,一夜數家。

    棉花無捉,遍地叫苦,價色驟長。

    米價每石漲至一兩三錢;豆向來每石六錢,忽漲至一兩有零;花初價二分,漲至四分。

    八月二十六日孫男剃頭,其日天氣亦好。

    九月十六日次媳東去,因其父母來請也。

    十二日趙親母患痢死。

    十月初縣公比白銀甚急。

    初二日,餘出邑,即聞朝廷因首相宋登宜之言,有蠲免二十七年錢糧之說。

    本府朱太守(按:名雯,浙江石門人)拿訪土豪:新場鎮方八官、周浦鎮唐貴溪、許平、杜行鎮杜祥甫、馬橋鈕星石等。

    十月二十九日餘往小女家,奠趙親母,因三十日斷七也。

    城中幾客到,留飲一日。

    十一月初二歸,即至館。

    初九日發大冷,故于十一日解館,學生皆依依不忍别。

    十七日出邑完漕,至十二月十七日倒串。

    十二月十五日黃昏時,撫院差官到縣堂,立要二十六年比簿及串根流水堂簿等。

    此時黃知縣窘甚,直至半夜,将各項件件封固交割,共十六擔,同差押送至閘下舡,方知朝廷赦免二十六年及二十七年錢糧。

    十八日到田撫院告示張挂,内雲為欽奉上傳事。

    十一月二十六日奉旨傳出;“朕禦極以來,二十有六載。

    夙夜兢兢,維圖爾百姓安居樂業,時跻雍熙。

    不料迩來災荒薦臻,紛紛雜沓,如江蘇等處,錢糧尤重,黎庶困苦。

    今将二十七年分地丁錢糧盡行蠲免,其漕項錢糧仍舊征比。

    又二十六年分地丁錢糧,除所征在官者盡行起解,所欠在民者亦盡蠲免,其溜項錢糧仍舊征比。

    至陝西等處連年用兵,民亦勞苦,其二十七年二十六年地丁錢糧,亦如江蘇蠲免,其漕項仍舊征比。

    ”此示一挂,百姓大悅,歡呼載道,稍可拯荒歲之危。

    連年有收,獨是年一荒,百姓窘極異常,賣身賣子女者甚多。

    至歲暮時諸色貨物皆賤,隻有棉花陳者每斤四十文,新而好者三十五文一斤;米價糙者八錢,白者九錢;豆六、七錢;布賤極。

    自冬至起九無雨,日日晴暖,所以小戶趕布者猶易,但花貴布賤耳。

    至二十六日,餘至周浦鎮,見諸色店中甚清閑,年貨無人買,則知荒甚。

    田撫院(按:即江蘇巡撫田雯,德州人)八月初三到任,即行文要荒冊,董總督亦要荒冊,其如本府朱太守委董漕到縣,反索饋儀,不遂,竟報大熟有收。

    江甯科場事發,大主試被人鼓噪,後竟彌縫。

    本縣張悅峰中式。

    十二月二十四日,太皇太後崩,至明年正月十四日到遺诏。

    十一月初一日,小阿舅家内侄大官死,随出浮厝,可惜無嗣。

     餘思六十年來涉曆多矣,經見亦多矣,忽然成老翁。

    惟是家業傾頹,不能複振,籲嗟命耶,抑亦數耶?故于賤誕之時,不敢雲自壽,偶賦俚言以記所遭雲爾:“花甲俄驚六十秋,深慚事業屬虛浮。

    謀生曾涉風波險,學圃難将荊棘抽。

    着意營為多背戾,無端羁絆足淹留。

    名花開落經多少,對鏡私欣半白頭。

    ”檢曆欣看度已周,依稀重憶少年遊。

    黃金抛擲思難複,赤壤輕遺委不收。

    無限關情終是幻,每深感慨憶沈浮。

    栖遲南土柴門迥,幸有相知慰白頭。

    ”此時承諸相知有詩見投,并錄于此,以記村落之間亦有文風洋溢,雖不能白雪陽春,亦足仿空谷足音也。

    朱鳳彩詩雲:“至人本希夷,巋然抱奇質。

    遁迹浦之東,一往寄高逸。

    德望名鄉邦,煙霞仍第一。

    月照重汝南,天香發後秩。

    歲運曾幾何,滄桑忽異陌。

    乘流任所如,河清邈難測。

    甲子記桃源,曆日忘月白。

    歡然酒一樽,三萬六千日。

    ”周西卷詩雲:“羨君風雅擅名流,文種書香孰與侔。

    彩筆有情生夢裡,青萍無恙嘯床頭。

    閑消歲月詩成帙,頤養襟懷發未鈎。

    方伯家聲渾不改,會看難老覓封侯。

    ”談象昭詩雲:“花甲欣看玉露流,精神龍馬倍添籌。

    庭前連理喬松茂,席上飄香丹桂優。

    世澤簪纓門第遠,家聲詩禮德星侔。

    從此履夷登杖國,年年春酒祝千秋。

    ”趙鶴偕詩雲:“秋色滿庭燦畫堂,君家初度壽而康。

    逸懷不減陶彭澤,幽吟何遜杜工郎。

    漫誇總憲家聲遠,更喜河東有鳳良。

    愧無芝藥三伸祝,惟進新芳桂子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