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以七事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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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二萬八千人巡遊南洋,示威海外,為中國超前轶後之奇舉;至今南洋土人猶有懷想當年三保之雄風遺烈者,可謂壯矣。

    然今之中國人借科學之知識、外國之機器,而造成一艘三千噸之船,則以為難能,其視鄭和之成績為何如?此“行之非艱,知之惟艱”,造船事業可為鐵證者五也。

     中國最有名之陸地工程者,萬裡長城也。

    秦始皇令蒙恬北築長城,以禦匈奴。

    東起遼沈,西迄臨洮,陵山越谷五千馀裡,工程之大,古無其匹,為世界獨一之奇觀。

    當秦之時代,科學未發明也,機器未創造也,人工無今日之多也,物力無今日之宏也,工程之學不及今日之深造也,然竟能成此偉大之建築者,其道安在?曰:為需要所迫不得不行而已。

    西諺有雲:“需要者,創造之母也。

    ”秦始皇雖以一世之雄,并吞六國,統一中原;然彼自度掃大漠而滅匈奴,有所未能也,而設邊戍以防飄忽無定之遊騎,又有不勝其煩也,為一勞永逸之計,莫善于設長城以禦之。

    始皇雖無道,而長城之有功于後世,實與大禹之治水等。

    由今觀之,倘無長城之捍衛,則中國之亡于北狄,不待宋明而在楚漢之時代矣。

    如是則中國民族必無漢唐之發展昌大而同化南方之種族也。

    及我民族同化力強固之後,雖一亡于蒙古,而蒙古為我所同化;再亡于滿洲,而滿洲亦為我所同化。

    其初能保存孳大此同化之力,不為北狄之侵淩夭折者,長城之功為不少也。

    而當時之築長城者,隻為保其一姓之私、子孫帝皇萬世之業耳,而未嘗知其收效之廣且遠也。

    彼迫于需要,隻有毅然力行以成之耳,初固不計其工程之大、費力之多也,殆亦行之而不知其道也。

    而今日科學雖明,機器雖備,人工物力亦超越往昔,工程之學皆遠駕當時矣,然試就一積學經驗之工師,叩以萬裡長城之計劃:材料幾何?人工幾何?所需經費若幹?時間若幹可以造成?吾思彼之所答,必曰:“此非易知之事也。

    ”即使有不憚煩之工師費數年之力,為一詳細測量而定有精确計劃,而呈之今之人,今之人必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

    ”今欲效秦始皇而再築一萬裡長城,為必不可能之事也。

    吾今欲請學者一觀近日歐洲之戰場。

    當德軍第一次攻巴黎之失敗也,立即反攻為守,為需要所迫,數月之間築就長壕,由北海之濱至于瑞士山麓,長一千五百馀裡。

    有第一、第二、第三線各重之防禦,每重之工程,有陰溝,有地窖,有甬道,有棧房。

    工程之鞏固繁複,每線每裡比較,當過于萬裡長城之工程也。

    三線合計,長約不下五千馀裡。

    而英法聯軍方面所築長壕亦如之。

    二者合計,長約萬馀裡。

    比之中國之長城,其長倍之。

    此萬馀裡之工程,其初并未預定計劃,皆要臨時随地施工,而其工程之大,成立之速,真所謂鬼斧神工、不可思議者也。

    而歐洲東方之戰線,由波羅的海橫亘歐洲大陸,而至于黑海,長約三倍于西方戰場,彼此各築長壕以抵禦亦若西方,其工程時間皆相等。

    此等浩大迅速之工程,倘無事實當前,則言之殊難見信。

    然歐洲東西兩戰場合計約有四萬裡之戰壕,今已成為曆史之陳迹矣。

    而專門之工程家,恐亦尚難測其涯略也。

    由此觀之,“行之非艱,知之惟艱”,始皇之長城、歐洲之戰壕可為鐵證者六也。

     中國更有一浩大工程,可與長城相伯仲者,運河是也。

    運河南起杭州,貫江蘇、山東、直隸三省,經長江、大河、白河而至通州,長三千馀裡,為世界第一長之運河,成南北交通之要道,其利于國計民生,有不可勝量也。

    自中西通市之後,汽船出現,海運大通,則漕河日就淤塞,漸成水患。

    近有議修浚江淮一節以興水利者,聘請洋匠測量計劃,已覺工程之大,為我财力所不能辦,而必謀借洋債,方敢從事。

    夫修浚必較創鑿為易也,一節必較全河為易也,而今人于籌謀設計之始,已覺不勝其難,多有聞而生畏,乃古人則竟有舉三千裡之長河疏鑿而貫通之,若行所無事者,何也?曰:其難不在進行之後,而在籌劃之初也。

    古人無今人之學問知識,凡興大工、舉大事,多不事籌劃,隻圖進行。

    為需要所迫,莫之為而為,莫之緻而緻,其成功多出于不覺。

    是中國運河開鑿之初,原無預定之計劃也。

    近代世界新成之運河,不一而足,其最著而為吾國人耳熟能詳者,為蘇伊士與巴拿馬是也。

    蘇伊士地頸處于紅海、地中海之間,隔絕東西洋海道之交通,自古以來,已嘗有人議開運河于此矣。

    當一千七百九十八年,拿破倫占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