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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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陽陷,上常甯涕泗,自傷以天下之大,不能庇一親叔。

    遣内臣、戚臣偕禮科臣趨視,赙恤良厚。

    先是,徐州獲豆如人面,守臣封進。

    同年丘公瑜私語餘曰:「菽,大豆也,面形具有授首之象,應在親藩。

    」旋驗。

     鄭世子素不靖,王老,政在世子,至是薨。

    頗籍籍,傳有異,故遣使趨驗,有迹,缢世子以聞。

    時禮都谏徐公耀實奉命行,還擢太常,尋晉佥都禦史。

     皇五子薨,皇貴妃田氏出也,為上锺愛。

    幼奇異,薨時頗有所見。

    追贈悼靈王,命閣臣拟号,加「通玄妙應真君」。

    禮部難之,上悟,為罷「真君」号。

    初欲正孝定、孝純二太後「菩薩」之稱,因亦中辍。

    使知明主可以理奪,則「通玄妙應」之号亦可無拟矣。

    然閣中每将順而以匡救委部臣,幸而轉圜,則閣臣陰居回天之功;不幸而逆耳,則部臣獨當撄鱗之禍。

    所以為閣臣易,為部臣難;為堂官難,而為司官尤難。

    為當日署祠司者,聞正郎有人狂喜,如釋重負,蓋進恐得罪君父,退恐怨及朋友。

    聞之李唐谷雲,時省台諸公共耽耽于祠司,儀注一上,則必以他事蔑之,不墜之深淵不止。

    噫!亦危矣。

     孝定皇太後外家李氏富,擅都下。

    初神祖孝,奉長樂,待之厚,至是以有警用诎,索捐助十萬金,不應;上怒,幾沒入田宅。

    會皇五子病笃,雲九蓮菩薩形見,以為言。

    九蓮菩薩,故孝定宮中道号也。

    旋複其家,予襲封武清侯爵。

    陟降左右之靈,蓋真有也。

     上追念孝純皇太後笃生恩,欲布衣蔬食終身,示報宮庶。

    王公廷垣疏谏,上手谕閣臣:「朕以布素一事為王廷垣所譏,中微言孝純崩異狀,有繋帛痕,亦出自悼靈王口中。

    」宮闱事秘難明,上驟聞,痛悼,不便宣傳,僅以之密谕閣臣,鮮知者。

    餘後翻閱起居注,為所親見。

    布素事難行,兆亦非吉,聖孝則千古為烈矣。

     繪孝純尊像,遣工詣新樂候劉文炳宅,受瀛國太夫人指示,上外祖母也。

    繪成,迎入禁中,文武官列班侍,仍擇吉同貞皇帝後尊像恭藏内殿。

    臨期,上中夜趣興,餘幸偕祠部伯兄趨到,百僚多後至者,門阖不得入,内閣謝公升亦然,至自請削職繋獄待罪。

    旨慰存之,馀奪俸一二月有差,視閑朝例。

     張真人,朝班舊站二品末,忽越次擠,都察院下之衆駭然。

    時齋醮頻興,上注意,屢呼大真人,不名。

    賜禮部宴,部議準蕃僧灌頂,法王例宴設靈濟宮,用内臣陪從之。

    本禮侍王公錫衮、蔣公德璟議也,時謂得體。

    尋命工部為真人造獅子府,恩大優渥。

     诏宋儒周、程、張、邵、朱六子,有功聖學,宜改稱先賢,且命輯全書進覽。

    按廟記,惟十哲稱先賢,餘世代為序,稱先儒。

    衆議仍先儒便,不可。

    隆儒重道自美事,惟六子遂巋然,處及門左丘明輩,上覺亦未安耳。

    屬聖意所向,莫能堅持,亦祗行之。

    國雍止,諸郡國罕有改者,輯書事終落落。

    信昔人汗青頭白之恨。

     孝陵龍脈所經,多為民間開挖灰窯,或附葬。

    事聞,遣成國公朱純臣、新樂侯劉文炳、禮部尚書林欲揖趨視,賜宴中極殿,給路費行。

    時成國督京營,欲選營兵千人護從,且攜營篆往。

    禮侍王公、蔣公诤,不可,得旨裁其半,篆留别委。

    成國意恨恨,抵南都頗有煩擾,複為台省摘及,卒賴林公委曲調停。

    閱歲,還繪圖呈覽,上謂禮臣深明于形家之學,嘉獎良至。

    同時各部正卿惟林公最蒙眷,進退如禮,有盛平耆舊風。

     侍郎李公紹賢自詹事改理戶部,錢法意不怿。

    嘗即署中新治一軒榜,曰「飲冰」,詢即屬「知吾名軒意乎」,或以「受命飲冰」對,李曰:「不然,吾若不獲還詞林舊席,當服腦子死是耳。

    」傳者哄然。

    未幾,叙還原職。

     周公延儒每語人,宰相不答錢谷之問,詞林改計部非,是惟兵機宜暗曉,備帷幄籌。

    議改一員為少司馬兼學士,初拟餘,辭;再拟同裡蔣公,亦辭。

    周公意咈,然逼于衆議,乃即家起倪公元璐為之,餘輩所為力辭者。

    固以樞貳儲督撫,選封疆,重寄未易擔承。

    時大司馬陳公新甲勢方橫,亦不樂與共事故也。

    周公前佐禮部,嘗躬請督師,不允;以是得上意,頗示自嘉。

    其後繇元輔驟出視師,甫移足,謗議嚣然矣。

    天下事談何容易! 庚辰廷試,上就中選四十人入對,自鼎甲外優補科道吏。

    兵部屬有進士某,試牍偶忘提頭,旋追改,塗注滿紙,亦與選中,得禦史。

    時方急材,不複以區區帖括為意矣。

    同邑蔡公肱明胪傳首二甲,應授禮曹,竟從新例改兵曹,亦稱異事。

     會試後,舉人乞恩就教,忽有旨,概授部屬推知。

    其廷試貢士亦選百馀人,一體擢用。

    閣臣陳公演揭請,上手報數百言,有「贊襄在卿,威福惟僻」之語。

    諸人辄自稱「庚辰特用」,請釋褐豎碑。

    窮鄉俚傳或呼「禦進士」,至有給假家居,公用進士冠服者,尤可怪也。

    餘後在閣,見江右一舉子疏,自許「榮均及第」,駁之。

    比旨下,已從删削,知聖意不欲人議及。

     經筵,餘叨講《尚書》「帝慎乃在位」章,末以審幾為祝,願上「廓大公之道以應無窮,斂神武之威而歸不殺,及舉錯合萬方公論」雲雲。

    時黃公道周繋未釋,故微及之。

    司寇劉公澤深出,遇餘,舉手曰:「知公講苦心,言言規諷。

    」餘亟遜謝之。

    空言濟得甚事?先帝雅,不能受直言。

    聞此講而無忤色,想必有動于天懷者。

    後來鎮海得生,即權輿此,宜興特迎機而導耳。

    誰謂空言不濟事耶? 餘戊寅以封差行,所撰講章已及「托六尺之孤」章。

    比還朝再補日講,越兩年,仍以「弘毅」章接講,豈兩年間多從罷辍耶?舊例,或邊警,或祈禱,或聖躬微不豫,講暫停固。

    時事多艱,益追想初年緝熙之學。

     新考選省台谒政府謝公升,忽與深談朝事,微有謗讪語,為諸少年交攻,落職去。

    謝城府素深,阻即隻字未易,窺探忽至此,若魔祟使然。

    既歸後,有遇其易服騎驢來往畿甸間者,不解何故。

     佥都禦史一官,夙号雄劇,迩年稍不利。

    以餘所見,陳公乾陽、宋公鳴梧、徐公耀、張公玮俱卒官,豈害氣偏中于執法乎?宋父子并官佥院,亦世家盛事。

     吏都谏阮公震亨起掌計,關防頗疏縱,有通賄聲。

    逮繋累年,所株連缙紳甚衆。

    阮非全不自愛者,緣?信舊役丁某言,丁因藉為奸利小人,真不可作緣,可為後鑒。

    阮舊官大行,餘素交,省垣後始漸落落。

     禦史駱公振飛按部偶檄餘邑,取二紗充饋送。

    邑令戈公簡疑有他端,具盈箱進,路恚甚,幾欲指參,餘輩為力解,始罷。

    路猶矯自振刷。

    繼是如光州慈溪某公,每巡歴,索緞紗犀晶等物,動累什百,下吏疲于奔命,日新月盛,不複知其不可矣。

     考試官撤棘後,簡點試錄,間赴撫按宴,留旬日,亦恒事耳。

    未有偕直指宴累日,夜選勝征歌,解衣堕帻,并日徒諸房考飲,如丙子某公所為者。

    先是,癸酉,餘同年馮公之骥同給谏劉公安行,試閩,放榜甫三日即行,遍謝贈遺。

    兩公清德,閩至今猶豔道之。

     參政曾公櫻在閩,雅負清矯,忽為廠衛陰緝,稱有人來京行賄營升,見獲贓五百馀。

    輿論駭然。

    鞫實,雲繇鄭帥芝龍素德,曾陰代打點,原非出曾意。

    撫按交章暴其枉,鄭亦具疏引罪。

    事達禁中,曾逮到刑部,甫一夕蒙寬釋複任,鄭僅镌級自贖,遠迩鹹喧傳聖鑒雲。

    時士民為曾伏阙者頗多,禦史劉公光鬥偶詢餘:「貴鄉曷昌感曾乃爾?」餘以實對,劉笑曰:「奸民當更感也。

    」曾舊守昆陵,意主抑強扶弱,傷偏執,即在閩亦然。

    鬥栳一案,遂為餘郡數十年禍端。

     同時宦閩有施公邦曜、徐公世蔭與曾公櫻,稱鼎立。

    施至副都禦史,都城陷,抗節死之。

    曾至少司空,以登撫失事,仍逮繋脫歸。

    徐精吏事,屢舉廉吏第一,或雲課實在施。

    曾右擢撫安慶,時值兵連禍結,苦難措手,未幾罷用。

    違其才,或不無廉,頗趙人之感耳。

     中丞熊公文燦撫閩,用招撫著聲;既移官總督,仍欲兼用之。

    楚獻賊狡,陽撫陰叛,熊日堕籠絡中。

    時楚楊公嗣昌、姚公明恭居中,主熊議甚力,事敗亦不能救也。

    熊竟伏法,蕲水破家,鐵盡。

    今其子僑寓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