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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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咫尺,自無取發揚蹈厲。

    記同事惟丘公瑜最善,神靜氣肅,安安直若固然。

     初餘題日講官,窘甚,念平日捧敕禦前,手猶微戰,茲保無隕越羞。

    既未繇辭免,祗得黾勉供事。

    盤辟前,牙簽在手,直信口講去,毫無懼意,緣争急,并兢懼,亦所不遑。

    始知蘇子瞻所雲「樂事可慕,苦争可畏,此未至時心耳。

    及苦樂既至,以身履之,求畏慕初不可得」數語妙甚,明乎畏慕之猶屬第二念也。

     癸酉南闱,墨有用「奢闾嫫刀」為禦筆塗乙者,詢及,憫然。

    顔公茂猷為餘言,出《荀子》。

    閱之,篇名《佹詩》,其辭曰:「闾娵子奢,莫之媒也;嫫母刀父,是之喜也。

    」又,《荀子·與春申君書後賦》亦有此語。

    學不厭博,信然。

     部科磨勘闱墨,或用「今古如一丘之貉」句,或用「地過日月之表」,自并拟參罰。

    餘曰一出《漢書·楊恽傳》,一出《春秋緯》雲神農,「地過日月之表」見《楊升菴集》。

    為覓二書示之,得免,究莫知何人。

    士大夫不讀書,辄謬訾摘人文字。

    後語猶小奧,豈有《漢書》未經目理? 祭酒孫公從度語餘,甲戌分闱,每聞三聲:某笑聲,某吟哦聲,某落棋子聲。

    噫!闱中方日夜閱卷,寝食不遑,何暇作許閑事?昔李文節讀書史館,同年拟奕于孔目,廨舍且不可,況闱中乎?前後輩不相及乃爾。

     給谏陳啟新本淮安漕運,理刑胥役冒登武舉,流落長安中。

    值廣言路,倩其漕,稍知書者為疏,席槁跪阙門累日。

    内璫為持入,上激賞,授吏科給事中,朝論駭然。

    自是草澤求上書者踵至,甚或輿榇題詩,猥亵萬狀。

    陳每建白,多謬誤可笑。

    冬寒賜貂,獨裹一布帽自異,希動觀聽,中枵,實無有也。

    上久亦厭之。

     時都下喧傳,上宮中啟一秘室,得畫圖。

    有僧冠進賢,兆為「有官無法」;有鬔鬙髪連頂數冠,兆為「官多法亂」;又作隔河無數人馬,一主者傍徨不能渡,披髪狂走,語莫測。

    從來草澤上疏,至有指及之者。

    先是,上登極即有謠言,偶為「天啟七、崇祯八」之說,殆妖谶也。

     丙子秋,寇自陵後潰牆入,破昌平州,殺掠甚慘,總兵巢丕昌降,巡關禦史王肇坤死之。

    迤逦南下,陷雄縣,阻白溝河,返時逼諸生鄉試期議暫改。

    偵既出口,始以九月二十九日阖闱試,亦異事。

     闱中例房考呈卷,主考閱定去取,落卷從無經目者,意省煩,亦避形迹。

    餘不可,悉取易、書二房皿字型大小落卷翻閱,易拔張羅俊、王龍貫,書拔葉永華。

    初,房考微有難色,餘為詳加開譬,各欣然。

    榜放,三生俱名士,張、王同舉癸未榜,葉尤負奇厄于渡卒,為痛惋久之。

    其不能遍及他經者,職也。

    即一經落卷,僅能閱皿字型大小,而不能遇及于貝字型大小者,勢也。

    僅此三生,已費餘多方曲折矣。

    王為同郡人,亦無疑者,大都心事皦然。

     葉永華,松陽人,即遜國禦史葉希賢後。

    卷有「南陔白華,深衣投壺」等語,餘慮為不知己者,诟厲批曰「過用六經」。

    屬禮科一給谏覆閱,駁雲:「仲尼好學,何至讀此等怪書?」乃以《詩》、《禮》為怪書,異哉!非聖無法,其真胸無點墨乎?先文簡在史館時,有一大老問「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出何典,君意謂若以實告,必愧恨無以自容,僅以偶忘答之。

    先文簡在史館時,有一大老問「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出何典。

    君意謂若以實告,必愧恨無以自容,僅以偶忘答之。

     宗伯姜公逢元,餘出闱偕閃公仲俨谒之,明言其二弟及某姻戚卷佳不蒙收錄。

    餘業訝其不倫磨勘之役,遂一意吹索。

    嘗于朝語餘雲:「闱卷有『草者草之』四字,何解?」餘私念卷俱熟閱,無于許纰謬理,查為劉砥中二場論釋題内「蘊」字,雲:「蘊,從草,從糸,從昷。

    草者,草之微生者也。

    」餘原批雲:「說文字,說遺意,勿哂其支。

    」始知劉一句八字成文,姜故中斷之,不惟文理不通,并句讀亦不識矣。

    大宗伯舛陋至此,将無令天下學子笑人。

     姜公曰廣嘗語其門人丘公瑜,曰講筵遇午節,忽大璫饋遺豐甚,怪安從緻此?辭之。

    其人謂送禮容或不受,此答禮耳,無不受理。

    姜谕無之,其人驚自咎雲:「錯,錯,本送禮部尚書姜逢元,以姓同日講同誤。

    」抵是耳,足見其通内有素也。

    在禮部納賄無算,屢與枚蔔,擯不用。

    每廷推,上笑曰:「駝背子又來矣!」以姜背微伛故。

    其後因考選濫圈多人,禦批:「何廣知若此!」着閑住去。

    輿論快之。

     陳啟新疏摘《北闱元卷自有公論事》,緣大理少卿史??為北畿要人,其姻親靡入彀者憾甚。

    陳即史武舉門生,史與政府厚,部科惴惴,百計求悅其意。

    聞上于宮中懸金募發科場弊,廠衛久無所得,僅以一胡維孚應命,複于餘無涉。

    會史忽丁艱去,風波始息。

    史後竟以貪橫論罪,死獄中,家資沒入。

     餘既以北闱事積,忤溫公體仁,分無究理。

    一日溫忽詣餘,求為撰三代诰。

    此公終識文字,每制詞中甫自覺一二字未安,随點出。

    柄國累年,于所憎無弗毒螫者,餘猶佹全,因為撰數語雲:「凝塵蔽席,人莫敢幹;積案如山,判可立盡」,亦不盡沒其實也。

     餘先後所撰閣臣诰命:周公延儒、成公基命、何公如寵、錢公象坤、溫公體仁、孔公貞運。

    詞有雲:溫公作相,時逢雒蜀之互争;晏子論和,道取鹽梅之既濟。

    時烏程當國,孔懼語緻忌,陰祈删潤,餘笑為解之。

     綿竹劉公宇亮于餘無深交,莫窺涯際。

    覽餘所草謝公升、鄭公三俊制詞,浮深加賞歎,要餘重錄送,從之。

    詞林久無複文事相商,即如劉公,比已稱寥闊。

     戚畹田公弘遇為皇貴妃父,喜結客貴遊,罔弗造請者。

    席半,出家姬佐酒,夜或留髡,諸少年恒趨之,舉國若狂。

    餘始終不一撇裾其門,頗自謂分誼應爾。

     薊督吳公阿衡疏,自稱取田弘遇女為妾。

    曩當壯年,善酒,善禦女,近已疲敝,每服食求強健方,語淫亵,無複人理。

    其首及田氏者,欲上知為皇貴妃妹也。

    舉朝憤歎,謂人臣無禮于君,未有甚此者。

    未幾,虜驟入,尚在酣?中,慘被屠劙,蚤已天奪其鑒矣。

     中州士大夫豪富,仆妾多,仆以數十計,妾以數十計,直謂固然,各省直未有也。

    小民積憤不堪,逞于一決,如褚泰初、曹文衡之禍,可為炯鑒。

    聞北三郡俗樸重,士大夫尚知自好,迥異中州習氣。

     參政江公鼎鎮蚤登詞林,清伉,待鄉人禮簡。

    其父家居,為郡守楊呈秀所侮,江怒,訴之政府。

    楊舊令長山,故與劉公鴻訓左。

    劉曰:「信爾,宜疏參。

    」江從之。

    楊革職提問,竟坐鄉紳參本管官,得過,輿論例轉,後仍計處,可為少年不自含忍之戒。

    然使江不遇劉,劉不柄政,不夙恨楊,事未決裂至此。

    亦其冤業之适湊也。

     乙醜内計,詞林拟李公明睿。

    李為姜公曰廣同鄉,姜憚之。

    計典幸全,乃被台省拾遺,疏羅及,備列醜狀。

    李疑姜陰移之,台省也怪恨終身,屢疏攻揭辨,姜亦備受其累。

    江右人婉為調停,曲薦李,俾召見複官,始罷。

    是年程公正揆坐浮躁免,程才佳,小輕脫耳。

     時溫公體仁、王公應熊定議處項公煜,院長姜公曰廣不可。

    王曰項某衣冠言動多不循理,姜以頗讀書為解,王曰渠讀得幾句書?項所繇竟免者,姜力也。

    詞林守身嚴如處子,稍有異同論,即傷玷缺矣。

    項生平屢涊人筆舌間,其鄉人尤嗛怪之。

     甲戌會元李青出項公煜門,初疑楊解元廷樞,拆卷始知誤。

    吳人為語雲:「僥幸李青,豈有文章驚海内;糊塗項黑,更何面目見江東。

    」項貌微黔,舊号「項黑子」。

     祭酒陳公仁錫登鼎甲,計歴會試九科,嘗見其祭李宗伯騰芳文雲:「聞某每落第,先生辄為廢餐三日,奈何以小子故累先生二十七日不舉火乎?」傳者笑之。

    李公建泰每舉是嘲庶常何公九雲,何歴十一科始第,尤為前後榜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