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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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笑之。

    一日過所,同記注某公為馀言:某惟一子,昨私送出城,阻兵,欲歸不能,欲再入不可,憂甚。

    語次,忽雲:「某是要求生的。

    」餘不答。

    其人後簡入綸扉,每見餘,常有慚色。

     總憲李公邦華,初協理戎政,頗振刷,為營弁積忌。

    罷歸日,率群無賴卒于郊外诟辱之,狼狽僅免。

    因思劉華容、楊新都得謗晏然,猶為遭逢之幸。

     協理李公罷,闵公夢得繼之。

    受事日,上谕令用心料理,不可推诿。

    對不敢。

    上曰偏見也使不得。

    對不敢。

    遂出。

    餘輩記注,僅記兩「不敢」而已。

    其實京營事權在總督勳臣、提督内臣,協理即别有展布,無繇也。

    任事政自難。

     司寇喬公允升負宿望,召對跪久,伏地不能起,同官旁掖之不動,特命錦衣衛扶出。

    老宜去,仍複因循。

    卒坐逸囚,累繋獄,可為士大夫夜行不休之戒。

     司農畢公自嚴精心計米豆數目,能于禦前屈指算,不差升合,有警勞尤倍。

    餘楚錄中有雲:按臣駐通之畧,雅追王忬;農部給饷之敏,隃勝李翺。

    駐通按臣指方公大任,次指公也。

    公特造餘謝,後亦逮繋。

    李翺寔為李士翺,世廟庚戌時戶部尚書。

     少司冠丁公啟浚署都察院篆,時拟差某禦史視北畿學業。

    咨吏部矣,某求改南畿,屬一掌科為言。

    公以咨訖辭之,掌科笑曰:「咨在也,出諸袖中,蓋密與太宰索回矣。

    」公駭然,歎言路之橫至此,持不可。

    公性溫藹,好獎誘後進,與餘善。

     餘隸史館時,同邑丁公啟浚、張公維樞并為侍郎,同省四衙門醵為公?,月數集。

    适楚人某禦史有所憾于張公疏,以聚族而謀诋之,喻并及丁。

    未幾,二公先後去,有一箭雙雕之喻。

    自是公?例遂廢,冷落久之。

     禦史蘇琰為諸生,落落自負,司空何公喬遠以所撰國史示之,直加點削,無所讓。

    何公詩「何主謬有千秋志,蘇琰為吾一字師」指是其人,躁慢鮮合者。

     中丞顔公繼祖在谏垣頗負風采,驟與人交好,往辄泮渙。

    有老明經顔孚中者,餘邑人,顔與通譜,呼為兄,屢同家宴。

    明經業選為粵高州通判,不解事,恃宿誼,故有所囑。

    顔怒,遽以上聞,奪通判職下獄,予杖配。

    昨固歡然兄弟也,忽至此,輿論畏之。

     少師溫公體仁,初以枚蔔不與疏劾錢公謙益。

    錢既得罪去,遂蒙眷省台,數醜诋之,不動;間一推南宗伯,不用,示欲留之。

    尋柄國累年,門庭頗靜,才亦鍊直。

    以始進熱中,出于訟師博徒之習為公論厭薄,因之啟上殺機,釀成十數年乖戾刻深之治,寔始基是。

    門庭頗靜,未必是本末面目。

    既已犯衆怒,不得不自刻厲以結上心也。

     總憲鐘公炌以給谏偕餘典楚試,周慎詳穩,睹餘《試錄》中多鲠切語,屢相婉諷,餘愧謝其意,究亦不能從也。

    公應撰次義,反表餘并代草,相與歡然。

    無何,公擢都禮垣,是科楚闱士得免于磨勘之罰,餘幸藉手逭罪,賴公力。

    在閣日,每圖推毂公,未果。

     楚撫洪公如鐘業得罪去,以餘錄序中有「楚兵抵司馬門,寔非徒手」之辭,頗代浣雪,感甚,特贻劄謝。

    而鄖撫梁公應澤乃以「鄖師後至」一語為恨,幾欲出揭。

    餘不任德,亦不任怨,聊且述所見聞而已。

     楚督學蔡公官治衡文不甚洽,士論放榜後或題句嘲之,雲:「案首一枝花,遺才四十八。

    嘉魚四五等,橋梓一時發。

    」時楚士以領批得隽,僅江陵王泰徵一人,嘉魚任弘震偕其子喬年俱劣等,赴訴蔡,仍樸責之。

    是科任父子同榜,楚人以為譏王泰徵,任弘震尋登進士。

     闱中,餘待諸房考有禮,即批駁卷,為詳述所以,得自盡寡龃龉者。

    房考中胡公守恒、林公增志、徐公開禧至館員,李公如燦、宋公學顯,至給谏,李公一鵬、禹公好善、楊公四知、楊公一?、歐公起鳴至禦史,為前後鮮及。

     房考林公增志,精内典,戒殺,闱中例日供雞鴨等物,林祈餘為言之,直指罷給。

    直指事煩所司,仍循例供,林勉納之。

    放榜前一日,盡數驅出,語餘曰:「早出等殺耳,姑豢畜之,為暫留數日之生過,此心力盡矣。

    」餘為悚然。

    林魁南宮,其邑人夢報捷旗大書「不淫不殺之報」。

    時令蒲圻,有惠政,嘗一緻甘露祥。

    不淫不殺,五戒之也。

    世人聞持戒辄歎之,未有不豔心科第者,亦知有持戒福報乎?與粗人言,隻得如此。

     解元譚公元春,因其弟元禮過鄂,谒餘贈詩:「因友知君深夢寐,得師教弟荷穹蒼」,友指王公鳴玉也。

    餘答之,有「相思不藉弟為媒,蕭槭江帆肯自開」之句。

    譚兄弟三人,連舉子卯午三榜,頗稱盛事。

     任弘震既父子同舉,為詩投餘雲:「點參有道皆宗孔,洵轼何緣得遇歐」,語亦可誦。

     工部葛公大同,餘舊識之南都,時過訪老矣,風流未堕。

    記在南都僧寺中同夜粥,給谏李公焻時為孝廉,極譽其粥米之佳,雲:「敝鄉所産,有其大,無其長;即有其長,無如許鮮紅色。

    」葛大笑不答。

    衆詢其故,葛曰:「諸公第思之,備斯三者,是何等物也?」為絕倒。

     憲副陳公之淯舊令餘邑,最奇愛伯兄澹叟文,仲兄可發及餘亦蒙賞識。

    邑彚試,伯兄第一,餘第二,仲兄第三,稱知己。

    出闱後,餘首過其家,歡宴成禮,略為區處家事去。

    楚人謂餘有敦舊恩,實情誼應爾。

     放榜次日,谒楚王,偕給谏鐘公炌、直指黃公宗昌入,四拜,王下座揖,留?。

    殿毀久,未複,坐蓬席下。

    即三十年前所喧争「假王」也。

    餘以汝陽眉宇驗之,殊非假,不審諸公昔何緣作許葛藤。

     景陵王給谏鳴玉、黃廣文問餘舊交,記壬戌落第,給谏别餘詩「南歸莫作悲秋賦,闵楚于今有二黃」。

    至是廣史已沒,給谏方谪外裡居,餘特迂道過存,流連累日。

    給谏間語餘:「景陵僻邑,辛酉适宮坊羅公喻義過是。

    壬戌邑登第,二人同選為庶起士,嗣後寂寥者數載矣。

    茲幸辱車塵,庶續勝事乎?」餘笑謝曰:「某蹇劣,何敢望前輩?」逾年辛未,譚元禮、龔奭果同舉制科,譚即餘是秋所舉之士也。

    及選庶常,得趙公之英稽,趙寔景陵學谕,亦稍符給谏言,每書來,辄舉為笑。

     餘自景陵過襄陽習池,便道遊武當。

    初抵均州,禮淨樂宮華表,通衢馬闊類辇下。

    自山門入,憩。

    遇真宮官張邋遢像,所遺銅扇翌猶存。

    晚宿太子坡,淩晨繇绛霄上三天門。

    初坐小軟輿,以機發之,高下适平。

    至三天門下,輿用布為絙,繋腰後,兩夫前挽,手巡旁辘轳鐵索行,喘甚。

    遂登太和絕頂,金殿光四射,旁存元人小銅殿,制不逮。

    五鼓道士為奏,青詞淩虛。

    禹步良久,日出,如赬玉盤,雲氣溺之,衆峰僅露,末列階庭下。

    已從山背行,歴南岩,五龍,玉虛,諸勝莫麗,玉虛莫幽,五龍莫峻;太和絕頂,恨水少耳。

    道士屋若綴附壁,如蜂蛎房,或坐樹杪,或大樹腹為龛,經聲琅琅,實陰利檀施而已。

    例呼進香客齋公,男女遍唱「無量壽佛」,哀音滿壑。

    榔梅樹已枯,有小栢葉可箧藏,得水青潤如初,号萬歲松、千年栢。

    或贻餘紅豆,亦佳。

    銅像大小無慮千萬尊,遊客各用磁石勒名,嵌道左,數如之,餘後亦屬。

    襄守唐公顯悅為刻數詩其上。

    近此中遂為虎豺嘯聚之區,往來人絕迹久矣。

    回首舊遊,真何啻南柯一夢。

     過信陽州,棹楔巍然,知何大複先生故裡,為府躬式。

    已經定州諸學宮,觀蘇子瞻所詠雪浪石,和其韻。

    宿真定,适郡倅黃公,餘裡人,邀遊大佛閣。

    佛指大如椽,項以上容一壯夫,傑閣三重圍其體始盡。

    旁一鐘屑厚尺餘,以扇橫量之,稱是,高廣可知。

    自謂南還數偉觀也。

     滹沱河春溢冬縮,餘夏甫渡過,比歸,業深。

    架木為梁,草土雜壅填其上,車行坦然,因晤孟子徒杠輿梁之說。

    歲十一二月始成,春仍撒去。

    南人罕習其制宜,不解此書指,不然既杠梁成後,那又煩歲歲議及。

     先是,中書原抱奇,粵人,突跪阙請逐,首揆韓公爌偵有陰主之者。

    時物議并用三途,如孫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