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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傥爾,我太祖何以掃蕩胡元?」記注官誤書「成祖」以進,尋發下,多所塗乙,獨于成祖「成」字不敢加筆,端書一「太」字于旁。

    上于尊祖敬宗,其天性也。

    孔公貞運嘗歎息以是,語餘。

     給事韓一良疏:「科道官俗号『抹布』,隻要他人淨,不管自己污。

    臣惡此名,素不愛錢,而錢至矣,兩月内所卻五百馀金。

    」上覽奏,嘉其鲠直,拟超授佥都禦史,閣部臣尼之,勒令指名回奏,竟負譴去。

    信立言之未易也。

     督師袁崇煥召至,自诩五年滅胡,舉朝聳動。

    嘗于會極門宣賜蟒衣、玉帶等物,袁固辭雲:「自來督臣隻為貪卻蟒玉誤事,倘此行稍效尺寸,受未遲。

    」堅伏地不起。

    旁内璫譬曉之,即辭宜具疏,無面卻理,始罷。

    餘時偕李公建泰為俸敕官,見其人面如黃葉,昂首結喉,瞻視速,疑非成功相,私憂之。

    不兩年,旋驗。

     劉公鴻訓每對禦,多所指陳,詞或俚質,辄招呼諸同官。

    前卒得禍重,上意或疑為輕已耳。

    其後睹溫公體仁于講筵,屏氣鞠躬,進止有度,覺恭謹之氣浮眉目間,因之受眷獨隆。

    禮雲:嚴威俨恪,非所以事親也。

    觀溫、劉得失之,殊可為事英主、沖主鑒。

     曲沃李公建泰偉儀觀,音吐如鐘。

    為編修,日職宣講,偶下直,上特遣中使即其家召入。

    簡在有素,同館中餘最善。

    公及閃公仲俨、丘公瑜、浚并入閣。

    閃至少詹事卒,追念昔銜杯促席狀,猶為神往。

     佥院左公光鬥贈官诰,為餘視草,内雲:「柴市悲揚塵之慘,如可贖兮百身;虞淵念夾日之勳,猶将宥之十世。

    」本宋人語,變化用之。

    又其父诰雲:「伍奢盡節,預明胥尚之心;狐突抗辭,不改偃毛之事。

    」其母诰雲:「讀範滂訣母之語,能不悲傷?雖蘇轼為兒之時,已知慨慕。

    」頗精切,為時傳誦。

    餘前後再司制诰,詳具制詞中。

     同門淩公義渠,質清臒,神特淵靜,望若世外人。

    與同馔,惟舉肉邊蔬菜而已。

    所著有《湘煙錄》、《使岷詩》,殊極幽蒨。

    官大理卿,遇都城破,死之。

    時同門抗節者二人,宣撫朱公之馮死尤烈。

    朱有志,惟命學至孝,居喪即紅皮蘿蔔亦撤去,餘可類推。

     司理滇蕭公運泰以教職登第,雅自負。

    臨庶常試,羅師偶集諸同門,有閉戶謝客。

    肄詩文,多觀前輩館課之谕,衆唯唯,蕭忽起自贊曰:「門生于此道頗工。

    」聞者曬之。

    江右萬公元吉笑尤劇,為蕭恠恨終身。

     中丞朱公之馮有二妹,長适工部金公铉,卒。

    次為朱尊人笃愛,臨沒,囑朱必嫁一年少官人,門戶相埒。

    朱覓久,未得。

    會同年唐工部公昌世喪偶,唐美風儀,甫壯,朱拟以妹許之,仗同門趙工部公光拚道意。

    趙時亦喪偶,忽曰:「我與唐同年同官,同議繼室,曷若歸我?」朱愕然。

    趙年業稍長,于思滿面,突有毛遂之薦,共傳為笑。

    朱姝後仍适金公。

     京師酒簾好标題俗句,如劉伶、李白、星密,雷同之類。

    禦史姜公思睿為餘言,嘗奉使晉中,見一聯雲:天堂每引貪杯客,地獄專拏戒酒人。

    尤為險诨。

     詞林冷局,非相知,鮮過從者。

    有某同年再過,适左怒,語門役:「汝主系翰林官,我非有求也,何為屢谒不晤乎?」餘内愧,以詭寄聲曰:「将來文請诰命時,不求我欤?」餘公煌嘗雲:「詞林長班呵殿,人鮮下馬者;惟小史輩必下值之,辄聲高氣揚,盛詫為千載一遇。

    」亦雅谑也。

     早朝當捧敕,領敕官路周道年老,出班驟蹶,詞複不清。

    駕甫起,随傳谕輔臣曰:「路周道語言蹇澀,步履蹒跚。

    河南雖無事之地,布政司亦要緊之官,吏部何因推用此人?著察奏。

    」上吐詞為經,俄頃間有倫有脊,誠所雲「大哉王言」。

     經筵展書,例惟一展一收。

    是日倪公元璐講章長,禦座披不盡。

    既半講,東面内官屢點頭招餘,仍膝行前,上微聲曰:「再展過。

    」凡再展一收,為從來未有之事。

    講章舊長十二幅,凖禦座為限雲。

     記注攜楮墨袖中,袍服為濕,猶古人荷囊簪筆遺意。

    立或文華殿禦座旁,或平台檻外。

    餘供事四次,同顧公錫疇、方公逢年、張公四知等。

    辭繁聲急,呼吸倏過,僅草錄一二字出,共憶所聞補就之。

    值己巳有警,所記尤多,五官并用,莫有盛于此時。

     寇初從大安口、龍井關入,趙率教先馳援,死之。

    滿桂死都城下。

    趙、滿為時骁師,既敗,軍中氣奪。

    上震怒,逮繋尚書三人:兵部王洽、刑部喬允升、工部張鳳翔。

    司官杖死者數人。

    督師袁崇煥以謀叛論,坐極刑,自世廟庚戌以來未有也,亦一時殺運所鐘。

     庶吉士金聲、劉之倫請對,薦申甫才任将。

    即召見,拜副總兵。

    擢劉兵部侍郎,金改禦史監其軍。

    申甫本遊僧,好大言。

    餘偕李公建泰、閃公仲俨夜訪之,西字臉,舉止猥陋,動稱「犂庭掃穴」,業知必敗。

    比師出,流丐戲子皆從,未至盧溝橋,戰潰死。

    劉趨援遵化,至白草頂,矢貫腦死。

    金謝病歸。

    聞二公素師事吾閩人柯仲炯,柯舊從董公應舉屯田,一妄男子耳。

     袁崇煥通敵事未蔔有無,但其師偕賊同日到,駐城外不戰,給之刍糧半委地,每夜歌吹響徹。

    上遣中使往視師,辄拜哭,應對不倫。

    缒城召入者再,竟坐誅。

    袁初有守甯遠功,輿望赫然。

    聞其後自矜甚,嘗對客雲:「合皇帝王霸、儒道釋為一者,袁自如是也。

    」即其驕愎可知。

     樞輔孫公承宗自關甯歸數載,會事急,即家召入,先遣巡閱城守。

    比面對,稍拂上指,趣遣守通州,竟未一莅閣任也。

    時賊騎充斥,公自募數十丁行,夜抵通,城閉,呼炬自缒入。

    未幾,以築大淩城議罷。

    公高陽人,丙子邑陷,阖家殉節,恩恤久稽,猶因前違忤故。

     樞輔孫公初受事,氣果甚;及師潰後頓沮喪。

    其還奏中整兵,勢亦頗振。

    但敵新得志,我兵氣奪,再招募者又未行陣,以守則有馀,以戰則不足。

    賊素憚孫威名,屢遣騎往潼關偵候,蓋防其再出,尚未敢為入關之謀也。

    當時若按兵守關,疆場事猶未至大壞。

    乃嚴旨屢下,趣督臣出關,督臣外怯敵,内懼法,不得已而出,不待兩軍相當,已有必敗之形矣。

    大都廟堂之上,于外則諱言和,于賊則諱言守;蓋戰之名義甚正,而守則疑于養寇,所以決不肯擔此擔子,隻以催戰一着了當,了自家事,不顧疆臣之能戰與否耳。

     賊與我不兩立,守亦終非久計。

    但當日賊勢雖熾,僅盤踞汝南,陳許間我若調集各鎮,共犄角之約,會師期四面并進,賊勢分力薄,可一戰而殲也。

    乃東、南、北三方并無重兵,僅使秦人以一面東制賊,賊前後無牽制慮,遂得以全力注秦。

    秦師再潰,賊遂入,關中陷,而晉、燕遂同破竹,天下事去矣。

    囯家存亡實争此一着,僅殺運之未除雲乎?愚嘗謂自有一事以來,兵疲糧匮,外讧内櫐,兼支良難,東本無中原志,子女玉帛飽即揚去;寇處我腹心,其勢與我相為負勝,國家大計,宜納東欵而一意辦賊。

    乃左支右吾,茫無成畫,譬治病不識緩急,而标本并治,甯有活理?卒緻一敗不振,社稷為墟,反示外以中國易與之形,鳴笳南牧,若摧枯拉朽。

    然迂儒不知權變其弊,乃至亡人國,可慨也夫! 省台中倡議,各省直分任城守,或兩省共守一門,自捐赀募士,即用本仕紳巡察之。

    既報,允。

    閩、粵議共守德勝門,可否未定,宗伯何公如寵密奏罷之。

    識者謂城守宜肅靜,法宜歸一,倘任各省直來往紛纭,成何約束?仕紳既不便行法,所募士亦未審從來,萬一奸宄潛蹤,誤事非細。

    是役也,何公故老成長慮,事理亦确如此,始悟倡議諸公之為兒戲。

     祖大壽所統兵原隸袁督部下,袁既誅,内自驚疑,一夕徑拔營去,觀聽駭然。

    舊帥馬世龍新釋自獄中,奮追及之,谕之還,不可,暫止關門外,朝議姑亦羁縻之。

    馀感事詩有「庸僧詣阙言無效,骁将拔營去不辭」之句。

    祖後竟叛去,屢書招吳三桂降,吳即其甥。

     都城圍久,有潛匿妻孥他所者,馀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