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從布袍到綢絹:社會生活的豐富與奢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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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舅,你老人家,又差矣!他就外邊胡行亂走,奴婦人家隻管得三層門内,管不得那許多三層門外的事,莫不成日跟着他走不成!常言道:世上錢财倘來物,那是長貧久富家。

    緊着起來,朝廷爺一時沒有錢使,還問太仆寺支馬價銀子來使。

    休說買賣人家,誰肯把錢放在家裡!各人裙帶上衣食,老人家倒不消這樣費心。

    ” 在崇祯本《金瓶梅》(第七回第十頁)和康熙乙亥(1695)本第一奇書(第七回第九頁)中,孟三兒的答話便删節成: 婦人道:“四舅,你老人家又差矣!他少年人就外邊做些風流勾當,也是常事。

    奴婦人家,那裡管得許多。

    若說虛實,常言道,世上錢财倘來物,那是長貧久富家。

    況姻緣事皆前生分定,你老人家倒不消這樣費心。

    ” 天衣無縫,使人看不出有删節的痕迹。

     朝廷向太仆寺借銀子用,這是明代中葉以後的事,《明史》卷九二《兵志·馬政》: 成化二年(1466)以南土不産馬,改征銀。

    四年(1468)始建太仆寺常盈庫,貯備用馬價。

    &hellip&hellip隆慶二年(1568),提督四夷館太常少卿武金言,種馬之設,專為孳生備用,備用馬既别買,則種馬可遂省。

    今備用馬已足三萬,宜令每馬折銀三十兩解太仆,種馬盡賣輸兵部,一馬十兩,則直隸山東河南十二萬匹,可得銀百二十萬,且收草豆銀二十四萬。

    禦史謝廷傑謂:“祖制所定,關軍機,不可廢。

    ”兵部是廷傑言。

    而是時内帑乏,方分使括天下逋賦,穆宗可金奏,下部議。

    部請養、賣各半,從之。

    太仆之有銀也自成化時始,然止三萬餘兩。

    及種馬賣,銀日增。

    是時通貢互市,所貯亦無幾。

    及張居正做輔,力主盡賣之議。

    &hellip&hellip又國家有興作賞赉,往往借支太仆銀,太仆帑益耗。

    十五年(1587),寺卿羅應鶴請禁支借。

    二十四年(1596),诏太仆給陝西賞功銀,寺臣言先年庫積四百餘萬,自東西二役興,僅餘四之一。

    朝鮮用兵,百萬之積俱空。

    今所存者止十餘萬。

    況本寺寄養馬歲額二萬匹,今歲取折色,則馬之派征甚少,而東征調兌尤多,卒然有警,馬與銀俱竭,何以應之!章下部,未能有所厘革也。

    崇祯初,核戶、兵、工三部借支太仆馬價至一千三百餘萬。

     由此可知太仆寺之貯馬價銀是從成化四年(1468)起,但為數極微。

    到隆慶二年(1568)百年後定例賣種馬之半,藏銀始多。

    到萬曆元年(1573)張居正做首相盡賣種馬,藏銀始達四百餘萬兩。

    又據《明史》卷七九《食貨志》三《倉庫》: 太仆,則馬價銀歸之。

    &hellip&hellip隆慶中&hellip&hellip數取光祿太仆銀,工部尚書朱衡極谏不聽。

    &hellip&hellip至神宗萬曆六年(1578)&hellip&hellip久之,太倉、光祿、太仆銀括取幾盡,邊賞首功向發内庫者亦取之太仆矣。

     則隆慶時雖曾借支太仆銀,尚以非例為朝臣所谏诤。

    到了張居正死後(1582),神宗始無忌憚地向太仆支借,其内庫所蓄,則靳不肯出。

    《明史》卷二一三《張居正傳》載居正當國時: 太倉粟充盈可支十年。

    互市饒馬,乃減太仆種馬,而令民以價納,太仆金亦積四百餘萬。

     在居正當國時,綜核名實,令出法行,所以國富民安,号稱小康,即内廷有需索,亦往往為言官所谏止,如《明史》卷二二九《王用汲傳》說: 萬曆六年(1578)&hellip&hellip上言&hellip&hellip陛下&hellip&hellip欲取太倉光祿,則台臣科臣又言之,陛下悉見嘉納,或遂停止,或不為例。

     其用途專充互市撫賞,《明史》卷二二二《方逢時傳》說: 萬曆五年(1577)召理戎政。

    &hellip&hellip言&hellip&hellip财貨之費,有市本有撫賞,計三鎮歲費二十七萬,較之鄉時戶部客饷七十餘萬,太仆馬價十數萬,十才二三耳。

     到了居正死後,朝政大變,太仆馬價内廷日夜借支,宮監佞幸,為所欲為,專以貨利導帝,《明史》卷二三五《孟一脈傳》說: 居正死,起故官。

    疏陳五事:言&hellip&hellip數年以來,禦用不給,今日取之光祿,明日取之太仆,浮梁之磁,南海之珠,玩好之奇,器用之巧,日新月異。

    &hellip&hellip锱铢取之,泥沙用之。

     不到十年工夫,太仆積銀已空;《明史》卷二三三《何選傳》: 光祿太仆之帑,括取幾空。

     但還搜括不已,恣意賞賜,如《明史》卷二三三《張貞觀傳》所記: 三王并封制下,&hellip&hellip采辦珠玉珍寶費至三十六萬有奇,又取太仆銀十萬充賞。

     中年内外庫藏俱竭,力靳内庫銀不發,且視太仆為内廷正供,廷臣請發款充軍費,反被谯責。

    萬曆三十年(1602)時: 國用不支,邊儲告匮,&hellip&hellip乞發内庫銀百萬及太仆馬價五十萬以濟邊儲,複忤旨切責。

    (《明史》卷二二〇《趙世卿傳》) 萬曆時代借支太仆寺馬價銀的情形,朱國桢《湧幢小品》卷二說得很具體: 太仆寺馬價隆慶年間積一千餘萬,萬曆年間節次兵饷借去九百五十三萬。

    又大禮大婚光祿寺借去三十八萬兩。

    零星宴賞之借不與焉。

    至四十二年(1614)老庫僅存八萬兩。

    每年歲入九十八萬餘兩,随收随放支,各邊年例之用尚不足,且有邊功不時之賞,其空虛乃爾,真可寒心。

     明神宗貪财好貨,至為禦史所譏笑,如《明史》卷二三四《雒于仁傳》所載四箴,其一即為戒貪财: 十七年(1589)&hellip&hellip獻四箴。

    &hellip&hellip傳索帑金,括取币帛,甚且掠問宦官,有獻則已,無則譴怒,李沂之瘡痍未平,而張鲸之赀賄複入,此其病在貪财也。

     再就嘉靖、隆慶兩朝内廷向外庫借支情況做一比較,《明史》卷二〇六《鄭一鵬傳》: 嘉靖初&hellip&hellip宮中用度日侈,數倍天順時,一鵬言:今歲災用诎,往往借支太倉。

     《明史》卷二一四《劉體乾傳》: 嘉靖二十三年(1544)&hellip&hellip上奏曰:又聞光祿庫金自嘉靖改元(1522)至十五年(1536),積至八十萬,自二十一年(1542)以後,供億日增,餘藏頓盡。

    &hellip&hellip隆慶初進南京戶部尚書,&hellip&hellip召改北部,诏取太倉銀三十萬兩,&hellip&hellip是時内供已多,數下部取太倉銀。

     據此可知嘉、隆時代的借支處隻是光祿和太倉,因為那時太仆寺尚未存有大宗馬價銀,所以無借支的可能。

    到隆慶中葉雖曾借支數次,卻不如萬曆十年(1582)以後的頻數。

    穆宗享國不到六年(1567&mdash1572),朱衡以隆慶二年(1568)九月任工部尚書,劉體乾以隆慶三年(1569)二月任戶部尚書,劉氏任北尚書後才疏谏取太倉銀而不及太仆,則朱衡之谏借支太仆銀自必更在三年(1569)二月以後。

    由此可知在短短的兩三年内,即使借支太仆,其次數絕不甚多,且新例行未久,其借支數目亦不能過大。

    到了張居正當國,厲行節儉,足國富民,在這十年中帑藏充盈,無借支之必要,且神宗懾于張氏之威棱,亦無借支之可能。

    由此可知《金瓶梅詞話》中所指“朝廷爺還問太仆寺借馬價銀子來使”必為萬曆十年(1582)以後的事。

     《金瓶梅詞話》的本書包含有萬曆十年(1582)以後的史實,則其著作的最早時期必在萬曆十年(1582)以後。

     (二)佛教的盛衰和小令 《金瓶梅》中關于佛教流行的叙述極多,全書充滿因果報應的氣味。

    如喪事則延僧作醮追薦(第八回,第六十二回),平時則許願聽經宣卷(第三十九回,第五十一回,第七十四回,第一百回),布施修寺(第五十七回,第八十八回),胡僧遊方(第四十九回),而歸結于地獄天堂,西門慶遺孤且入佛門清修。

    這不是一件偶然的事實,假如作者所處的時代佛教并不流行,或遭壓迫,在他的著作中絕不能無中生有捏造出這一個佛教流行的社會。

     明代自開國以來,對佛道二教,初無歧視,後來因為政治關系,對喇嘛教僧稍予優待,天順、成化間喇嘛教頗占優勢,佛教徒假借餘光,其地位在道教之上。

    到了嘉靖時代,陶仲文、邵元節、王金等得勢,世宗天天在西苑玄修作醮,求延年永命,一般方士偶獻一二秘方,便承寵遇。

    諸宮僚翰林九卿長貳入直者往以青詞稱意,不次大拜。

    天下靡然風從,獻靈芝、白鹿、白鵲、丹砂,無虛日。

    朝臣亦天天在講符瑞,報祥異,甚至征伐大政,必以告玄。

    在皇帝休養或做法事時,非時上奏的且得殊罰。

    道士遍都下,其領袖貴者封侯伯,位上卿,次亦绾牙牌,跻朝列,再次亦淩視士人,作威福。

    同時又焚佛牙,毀佛骨,逐僧侶,沒廟産,熔佛像,佛教在世宗朝算是銷聲匿迹,倒盡了黴。

     到隆、萬時,道教失勢了,道士們或貶或逐,佛教徒又承渥寵,到處造廟塑佛,皇帝且有替身出家的和尚,其煊赫比拟王公(明列帝俱有替身僧,不過到萬曆時代替身僧的聲勢,則為前所未有)。

    《野獲編》卷二七《釋教盛衰》條: 武宗極喜佛教,自列西番僧,呗唱無異。

    至托名大慶法王,鑄印賜诰命。

    世宗留心齋醮,置竺乾氏不談。

    初年用工部侍郎趙璜言,刮正德所鑄佛鍍金一千三百兩。

    晚年用真人陶仲文等議,至焚佛骨萬二千斤。

    逮至今上,與兩宮聖母首建慈壽、萬壽諸寺,俱在京師,穹麗冠海内。

    至度僧為替身出家,大開經廠,頒賜天下名刹殆遍。

    去焚佛骨時未二十年也。

     由此可知武宗時為佛教得勢時代,嘉靖時則完全為道教化的時代,到了萬曆時代佛教又得勢了。

    《金瓶梅》書中雖然也有關于道教的記載,如第六十二回的潘道士解禳,第六十五回的吳道士迎殡,第六十七回的黃真人薦亡,但以全書論,仍是以佛教因果輪回天堂地獄的思想做骨幹。

    假如這書著成于嘉靖時代,絕不會偏重佛教到這個地步! 再從時代的習尚去觀察,《野獲編》卷二五《時尚小令》: 元人小令行于燕、趙,後浸淫日盛。

    自宣、正至成、宏後,中原又行《鎖南枝》《傍妝台》《山坡羊》之屬,李崆峒先生初自慶陽徙居汴梁,聞之以為可繼國風之後。

    何大複繼至,亦酷愛之。

    今所傳《泥捏人》及《鞋打卦》《熬?髻》三阕為三牌名之冠,故不虛也。

    自茲以後,又有《耍孩兒》《駐雲飛》《醉太平》諸曲,然不如三曲之盛。

    嘉、隆間乃興《鬧五更》《寄生草》《羅江怨》《哭皇天》《乾荷葉》《粉紅蓮》《桐城歌》《銀紐絲》之屬,自兩淮以至江南,漸與詞曲相遠,不過寫淫媟情态,略具抑揚而已。

    比年以來又有《打棗竿》《挂枝兒》二曲。

    其腔調約略相似,則不問南北,不問男女,不問老幼良賤,人人習之,亦人人喜聽之,以至刊布成帙,舉世傳誦,沁人心腑。

    其譜不知從何來,真可駭歎!又《山坡羊》者,李、何二公所喜,今南北詞倶有此名,但北方唯盛愛數落《山坡羊》,其曲自宣、大、遼東三鎮傳來。

    今京師妓女慣以此充弦索北調,其語穢亵鄙淺,并桑濮之音亦離去已遠,而羁人遊婿嗜之獨深,丙夜開樽,争先招緻。

     《金瓶梅詞話》(以下簡稱《金瓶梅詞話》)中所載小令極多,約計不下六十種。

    内中最流行的是《山坡羊》,綜計書中所載在二十次以上(見第一、八、三十三、四十五、五十、五十九、六十一、七十四、八十九、九十一諸回);次為《寄生草》(見第八、八十二、八十三諸回);《駐雲飛》(見第十一、四十四諸回);《鎖南枝》(見第四十四、六十一諸回);《耍孩兒》(見第三十九、四十四諸回);《醉太平》(見第五十二回);《傍妝台》(見第四十四回),《鬧五更》(見第七十三回);《羅江怨》(見第六十一回)。

    其他如《綿搭絮》《落梅風》《朝天子》《折桂令》《梁州序》《畫眉序》《錦堂月》《新水令》《桂枝香》《柳搖金》《一江風》《三台令》《貨郎兒》《水仙子》《荼?香》《集賢賓》《一見嬌羞》《端正好》《宜春令》《六娘子》&hellip&hellip散列書中,和沈氏所記恰合。

    另外,沈氏所記萬曆中年最流行的《打棗竿》《挂枝兒》二曲,卻又不見于《金瓶梅詞話》。

    《野獲編》書成于萬曆三十四年(丙午,1606),由此可見《金瓶梅詞話》是萬曆三十四年(1606)以前的作品,《金瓶梅詞話》的作者比《野獲編》的作者時代略早,所以他不能記載到沈德符時代所流行的小曲。

     (三)太監、皇莊、皇木及其他 太監的得勢用事,和明代相終始。

    其中隻有一朝是例外,這一朝代便是嘉靖朝。

    從正德寵任劉瑾、谷大用等八虎,壞亂朝政以後,世宗即位,力懲其敝,嚴抑宦侍,不使幹政作惡。

    嘉靖九年(1530)革鎮守内臣。

    十七年(1538)從武定侯郭勳請複設,在雲貴、兩廣、四川、福建、湖廣、江西、浙江、大同等處各派内臣一人鎮守,到十八年(1539)四月以彗星示變撤回。

    在内廷更防微極嚴,不使和朝士交通,内官因之奉法安分,不敢恣肆。

    根基不厚的大珰,有的為了輪值到請皇帝吃一頓飯而傾家蕩産,無法訴苦。

    在有明一代中嘉靖朝算是宦官最倒黴失意的時期。

    反之在萬曆朝則從初年馮保、張宏、張鲸等柄用起,一貫地柄國作威,政府所有設施,須先請命于大珰,初年高拱任首相,且因不附馮保而被逐。

    張居正在萬曆初期的新設施,新改革,所以能貫徹實行,是因為在内廷有馮保和他合作。

    到張居正死後,宦官無所顧憚,權勢更盛,派鎮守,采皇木,領皇莊,榷商稅,采礦稅。

    地方官吏降為宦寺的屬下,承其色笑,一拂其意,缇騎立至。

    内臣得參奏當地督撫,在事實上幾成地方最高長官。

    在天啟以前,萬曆朝可說是宦官最得勢的時代。

     《金瓶梅詞話》中有許多關于宦官的記載,如清河一地就有看皇莊的薛太監、管磚廠的劉太監,花子虛的家庭出于内臣,王招宣家與太監締姻。

    其中最可看出當時情形的是第三十一回西門慶宴客一段: 說話中間,忽報劉公公、薛公公來了。

    慌得西門慶穿上衣,儀門迎接。

    二位内相坐四人轎,穿過肩蟒,纓槍隊喝道而至。

    西門慶先讓至大廳上,拜見叙禮,接茶。

    落後周守備、荊都監、夏提刑等武官,都是錦繡服,藤棍大扇,軍牢喝道,僚掾跟随,須臾都到了門口,黑壓壓的許多伺候,裡面鼓樂喧天,笙箫疊奏。

    上坐遞酒之時,劉、薛二内相相見。

    廳正面設十二張卓席,都是帏拴錦帶,花插金瓶,卓上擺着簇盤定勝,地下鋪着錦茵繡毬。

     西門慶先把盞讓坐次,劉、薛二内相再三讓遜:“還有列位大人!”周守備道:“二位老太監齒德俱尊。

    常言三歲内宦,居于王公之上,這個自然首坐,何消泛講。

    ”彼此遜讓了一回。

    薛内相道:“劉哥,既是列位不首,難為東家,咱坐了罷。

    ” 于是羅圈唱了個喏,打了恭,劉内相居左,薛内相居右,每人膝下放一條手巾,兩個小厮在傍打扇,就坐下了。

    其次者才是周守備,荊都監衆人。

     一個管造磚和一個看皇莊的内使,聲勢便煊赫到如此,在宴會時座次在地方軍政長官之上,這正是宦官極得勢時代的情景,也正是萬曆時代的情景。

     皇莊之設立,前在天順、景泰時代已見其端,正德時代達極盛期。

    世宗即位,裁抑恩幸,以戚裡佞幸得侯者著令不許繼世。

    中唯景王就國,撥賜莊田極多。

    《明史》卷七七《食貨志》一說: 世宗初命給事中夏言等清核皇莊田,言極言皇莊為厲于民。

    自是正德以來投獻侵牟之地,頗有給還民者。

    而宦戚輩複中撓之。

    戶部尚書孫交造皇莊新冊,額減于舊,帝命核先年頃畝數以聞,改稱官地,不複名皇莊。

    诏所司征銀解部。

     由此可知嘉靖時代無皇莊之名,隻稱官地。

    《食貨志》一又記: 神宗赉予過侈,求無不獲。

    潞王、壽陽公主恩最渥,而福王分封,括河南山東湖廣田為王莊,至四萬頃,群臣力争,乃減其半。

    王府官及諸閹丈地征稅,旁午于道,扈養厮役,廪食以萬計,漁斂慘毒不忍聞,駕帖捕民,格殺莊佃,所在騷然。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