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晉南北朝學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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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學校 中國為崇尚文教之國,兩漢而降,此風尤甚。

    晉、南北朝,雖為喪亂之世,然朝廷苟獲小安,即思興學;地方官吏,亦頗能措意于此;私家仍以教授為業;雖偏隅割據之區,戎狄薦居之地,亦莫不然。

    較之羅馬喪亂之後,晦盲否塞之情形,大異其趣矣。

    此亦中西史事不同之一端欤? 晉初大學,沿自魏世。

    泰始八年(273),有司奏大學生七千餘人,才任四品聽留。

    诏已試經者留之,其餘遣還。

    郡國大臣子弟堪受教者令入學。

    《宋書·禮志》。

    蓋以魏世,來學者率為避役,高門子弟,恥非其倫,見《秦漢史》第十九章第一節。

    故有此舉也。

    《晉書·武帝紀》:鹹甯二年(276),五月,立國子學。

    586《宋書·禮志》作起國子學。

    《晉書·職官志》雲:鹹甯四年(278),武帝初立國子學,定置國子祭酒博士各一人,助教十五人,以教生徒。

    《齊書·禮志》:東昏侯立,領國子助教曹思文上表曰:“今之國學,即古之大學。

    晉初大學生三千人,既多猥雜,惠帝時,欲辨其泾渭,故元康三年(293)始立國子學,官品第五以上,得入國學。

    ”蓋屋宇起于鹹甯二年(276),教官定于四年(278),生徒入學之法,實至元康三年(293)而後定也。

    《晉書·裴傳》:時天下初定,奏修國學,刻石寫經。

    皇大子既講,釋奠,祀孔子,飲飨射候,甚有儀序。

    此事在武帝時,皇大子即惠帝也。

    其時蓋徒行禮,未有教學之事。

    經說本隻有大學,自王大子以下皆入焉,與士齒,殊有平夷之美。

    《周官》有師氏,保氏,乃小學之職,據此别立國子學,以“殊士庶,異貴賤”,曹思文表語。

    誤矣。

    大康五年(284),修作明堂、辟雍、靈台。

    《宋書·禮志》。

    元帝初,王導請興學。

    戴邈亦以為言。

    見《晉書》本傳及《宋書·禮志》。

    建武元年十一月立大學,《本紀》。

    蓋用其說。

    《宋書·百官志》雲:大常博士,東京凡十四人。

    《易》施、孟、梁丘、京氏,《尚書》歐陽、大、小夏侯,《詩》齊、魯、韓,《禮》大、小戴,《春秋》嚴、顔,各一博士。

    而聰明有威重者一人為祭酒。

    魏及晉兩朝置十九人,江左初減為九人,皆不知掌何經。

    元帝末,增《儀禮》、《春秋公羊》博士各一人,合為十一人。

    後又增為十六人,不複分掌五經,而謂之大學博士也。

    又雲:國子祭酒一人。

    國子博士一人。

    國子助教十人,《周易》、《尚書》、《毛詩》、《禮記》、《周官》、《儀禮》、《春秋左氏傳》、《公羊》、《穀梁》,各為一經,《論語》、《孝經》為一經,合十經,助教分掌。

    晉初置國子學以教生徒,而隸屬大學焉。

    晉初助教十五人。

    江左以來損其員,自宋世,若不置學,則助教惟置一人,而祭酒、博士常置也。

    《晉書·荀崧傳》雲:時簡省博士,置《周易》王氏,《尚書》鄭氏,《古文尚書》孔氏,《毛詩》鄭氏,《周官》、《禮記》鄭氏,《春秋左傳》杜氏、服氏,《論語》、《孝經》鄭氏博士各一人,凡九人。

    《宋書·禮志》雲:《周易》王氏,《尚書》鄭氏,古文孔氏,《毛詩》、《周官》、《禮記》、《論語》、《孝經》鄭氏,《春秋左傳》杜氏、服氏,各置博士一人。

    其《儀禮》、《公羊》、《穀梁》及鄭《易》,皆省不置。

    崧以為不可,乃上疏言:“宜為鄭《易》,鄭《儀禮》,《春秋》、《公羊》、《穀梁》各置博士一人。

    ”诏共博議者詳之。

    議者多請從崧所奏。

    诏曰:“《穀梁》膚淺,不足置博士,餘如奏。

    ”會王敦之難不行。

    《宋書·禮志》略同。

    以《百官志》之文參之,則所謂九人者:《周易》王氏一,《尚書》鄭氏二,孔氏三,《毛詩》鄭氏四,《周官》鄭氏五,《禮記》鄭氏六,《春秋左傳》杜氏七,服氏八,《論語》、《孝經》鄭氏九,所增者《儀禮》、《公羊》各一,合十一人也。

    《本紀》:大興二年(319),六月,置博士員五人,則所謂後又增為十六人者也。

    不複分掌五經,蓋不複事教授?《儒林傳》言:“元帝雖尊儒勸學,亟降綸音,而東序西膠,未聞弦誦。

    ”其明征矣。

    《成帝紀》:鹹康三年(293),正月,立大學。

    《袁瓌傳》雲:瓌時為國子祭酒,上疏請給宅地,備學徒,疏奏,成帝從之。

    國學之興自瓌始。

    《宋書·禮志》以此疏為瓌與大常馮懷共上,雲:疏奏,帝有感焉。

    由是議立國學,征集生徒。

    而世尚老、莊,莫肯用心儒訓。

    穆帝八年(352),殷浩西征,以軍興罷遣。

    則未有實效,旋又廢墜。

    《孝武帝紀》:大元九年(384),四月,增置大學生百人。

    《車胤傳》:大元中,增置大學生百人,以胤領國子博士。

    十年(385),二月,立國學。

    蓋至是二學并置。

    《晉書·職官志》雲:孝武大元十年(385),損國子助教員為十人。

    《宋志》雲:十經由十助教分掌,蓋在是時。

    《宋書·臧焘傳》:晉孝武大元中,衛将軍謝安始立國學,徐、兖二州刺史謝玄舉焘為助教。

    據《齊書·陸澄傳澄》與王儉書,則是時《易》立王肅,《左氏》取服虔,而兼取賈逵《經》,《穀梁》有麋信《注》。

    至宋元嘉建學,《易》乃玄、弼兩立。

    逮顔延之為祭酒,則黜鄭置王,《左氏》則留服而去賈,《穀梁》益以範甯,而麋猶如故。

    澄謂《易》王、鄭宜并存,《左氏》宜立杜,《穀梁》善範便當除麋。

    又雲:“世有一《孝經》,題為鄭玄注。

    觀其用辭,不與注書相類。

    案玄自序所注衆書,亦無《孝經》。

    ”儉答雲:“《易》依舊存鄭,高同來說。

    元凱注傳,超邁前儒。

    《穀梁》小書,無俟兩注。

    存麋略範,率由舊式。

    凡此諸議,并同雅論。

    惟《鄭注》虛實,前代不嫌,意謂可安,仍舊立置。

    ”大元立學,議由謝石,587事見《晉書》本傳及《宋書·禮志》。

    《宋書》載其疏辭,謂上于大元元年(376),元疑九形近而誤,故有“皇威遐震,戎車方靜”之語。

    淝水之戰在八年。

    石之死,範弘之議谥,深緻貶損,而卒援是為恕辭,則晉人頗重其事。

    然《宋書·禮志》謂其品課無章,士君子恥與其列,則其實效,亦未可睹也。

    晉人立學,專欲以化貴胄。

    588故晉初傅玄上疏,病“漢、魏百官子弟,不修經藝而務交遊。

    今聖明之政資始,而漢、魏之失未改”。

    王導言:“人知士之貴由道存,則退而修其身,敦樸之業著,浮僞之競息。

    ”戴邈言:“貴遊之子,未必有斬将搴旗之才,亦未有從軍征戎之役,不以盛年,講肄道義,不亦可惜?”然糞牆朽木,素質已非,雕墁之功,雲胡可就?其時特選公卿、二千石子弟為生,而祭酒殷茂言:“學建彌年,而功無可名。

    憚業避役,存者無幾。

    或假托親疾,真僞難知。

    聲實渾亂,莫此之甚。

    臣聞舊制,國子生皆冠族華胄,比列皇儲,而中者混雜蘭艾,遂令人情恥之。

    ”則猶是來者皆為避役,高門子弟,恥非其倫之舊也。

    《宋書·禮志》。

    《宋書·禮志》言:孝武立學,增造廟屋一百五十五間,而《五行志》言:大元十年(385)正月,立國子學,學生多頑嚚,因風放火,焚房百餘間。

    《晉志》略同。

    則立學未幾,而所毀之屋,已侔于所造者三分之二矣。

    風紀敗壞至此,其人尚可教乎? 《宋書·禮志》雲:宋高祖受命,诏有司立學,未就而崩,大祖元嘉二十年(443),複立國學,二十七年廢(450)。

    案高祖诏立國學,事在永初三年正月,589見《本紀》。

    其時學制已定,範泰嘗上書論之,見本傳。

    大祖诏建國學,事在元嘉十九年正月,是年十二月,诏言胄子始集,學業方興,亦見《紀》;《何承天傳》亦雲,是年立國子學,以本官領國子博士;而《禮志》謂立學在二十年,蓋師生集于十九年末,禮成于其翼年也。

    二十七年之罷,《紀》在三月,蓋以軍興之故。

    《孝武帝紀》:大明五年(461),八月,诏來歲可修葺庠序,旌延國胄,而《禮志》不言其事,疑其實未有成。

    然則宋世國學修立,不及十年,可謂衰替。

    然其時于私家之能講學者,為置生徒,隆其禮貌,加以資助,則其效或轉在官學之上也。

    590《隐逸傳》:周續之,遁迹廬山。

    高祖踐阼,召之,乃盡室俱下。

    上為開館東郭外,招集生徒。

    乘輿降幸,并見諸生。

    續之素患風痹,不複堪講,乃移病鐘山。

    又《雷次宗傳》:元嘉十五年(438),征至京師。

    開館于雞籠山,聚徒教授,置生百餘人。

    會稽朱膺之,颍川庾蔚之,并以儒學監總諸生。

    時國子學未立,上留心藝術,使丹陽尹何尚之立玄學,大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學,司徒參軍謝元立文學。

    凡四學并建。

    車駕數幸次宗學館,資給甚厚。

    此事《南史》入《本紀》,系元嘉十六年(439)。

    《宋書·何尚之傳》雲:元嘉十三年(436),彭城王義康欲以司徒左長史劉斌為丹陽尹,上不許。

    乃以尚之為尹。

    立宅南郭外,置玄學,聚生徒。

    東海徐秀,廬江何昙、黃回,颍川荀子華,大原孫宗昌、王延秀,魯郡孔惠宣,并慕道來遊。

    謂之南學。

    《南史》同。

    其立學不知究在何年也。

    其後國子學建,尚之遂領祭酒焉,亦見《傳》。

    《明帝紀》:泰始六年(471),九月,立總明觀,征學士以充之,置東觀祭酒。

    《南史》雲:置東觀祭酒、訪舉各一人,舉士二十人,分為儒、道、文、史、陰陽五部學,言陰陽者遂無其人,則其分部仍與元嘉同。

    《齊書·百官志》:泰始六年(270),以國學廢,初置總明觀玄、儒、文、史四科,科置學士各十人,永明三年(485)國學建省,尤可見孝武之興國學,實未有成也。

     《齊書·禮志》雲:建元四年(482),正月,诏立國學。

    亦見《本紀》。

    《王逡之傳》雲:國學久廢,建元二年(480),逡之先上表立學,轉國子博士。

    《張緒傳》:建元四年(482),立國子學,以緒為大常卿,領國子祭酒。

    置學生百五十人。

    其有位樂入者五十人。

    生年十五以上,二十以還。

    取王公已下至三将、著作郎、廷尉正、大子舍人、領、護諸府司馬、谘議經除敕者、諸州别駕、治中等見居官及罷散者子孫。

    591悉取家去都二千裡為限。

    大祖崩乃止。

    《武帝紀》:建元四年,九月,丁巳,以國哀故罷國子學。

    《百官志》雲:其夏國諱廢學。

    永明三年(485),正月,诏立學。

    亦見《紀》。

    創立堂宇。

    召公卿子弟及員外之胤。

    凡置生二百人。

    建武四年(497),正月,诏立學。

    永泰元年(498),東昏侯即位,尚書符依永明舊事廢學。

    領國子助教曹思文表言:“先代不以國諱廢學,永明以無大子故廢,非古典。

    ”592案建武四年(497)诏言:“往因時康,崇建庠序,屯虞薦有,權從省廢,讴誦寂寥,倏移年稔。

    ”則其廢,似不以無大子也。

    總明觀以永明三年(485)省,然是歲又于王儉宅開學士館。

    悉以四部充儉家。

    又诏儉以家為府。

    四年(501),以本官領吏部,猶十日一還學,監視諸生焉。

    《儉傳》。

    又竟陵王子良,嘗表世祖,為劉立館。

    以揚烈橋故主第給之。

    未及徙居,遇病卒。

    《傳》。

    此亦宋世待周續之、雷次宗之意也。

    孔稚圭欲于國學置律學助教,诏報從納,而事不果行,已見第二十二章第七節。

     《梁書·處士傳》:梁武踐阼,征何胤不至,乃敕胤曰:“卿門徒中,經明行修,厥數有幾?且欲瞻彼堂堂,置此周行,便可具以名聞,副其勞望。

    ”又曰“比歲學者,殊為寡少。

    良由無複聚徒,故明經斯廢。

    每一念此,為之慨然。

    卿居儒宗,加以德素。

    當敕後進有意向者,就卿受業。

    想深思誨誘,使斯文載興。

    于是遣何朗、孔壽等六人于東山受學。

    設館而外,複征及其舊日生徒,較之宋齊,尤為異數矣。

    《本紀》:天監四年(505),置五經博士各一人。

    《儒林傳》雲以平原明山賓、吳興沈峻、建平嚴植之、會稽賀玚補博士。

    各主一館,《南史》又有吳郡陸琏。

    館有數百生,給其饩廪,其射策通明者,即除為吏。

    十數月間,懷經負笈者,雲會京師。

    此亦猶宋之立五學,特專于儒耳。

    七年(508),正月,诏大啟庠序,博延胄子。

    國學蓋自此建立。

    九年(510),三月,诏皇大子及王侯之子年在從師者,可令入學。

    《儒林傳》言:于是皇大子、皇子、宗室王侯始就業焉大同七年(541),十二月,于宮城西立士林館,延集學者。

    領軍朱異、大府卿賀琛、舍人孔子祛等遞相講述。

    《本紀》。

    亦見《張绾》、《周弘正傳》。

    此蓋與國學并立非如宋之五館、總明觀等補國學之缺也。

    《陳書·儒林·陸诩傳》言:梁世百濟國表求講禮博士,诏令诩行,593聲教東漸,南朝教學之規模,蓋以此時為最盛矣《陳書·儒林傳》雲:高祖承前代離亂,日不暇給,弗遑勸課。

    世祖以降稍置學官。

    雖博延生徒,成業蓋寡。

    案《沈不害傳》言:天嘉初,除衡陽王府記室參軍,兼嘉德殿學士。

    自梁季喪亂,至是國學未立。

    不害上書,言宜建立庠序,選公卿門子,皆入于學。

    诏付外詳議,依事施行。

    陳世興學,不害蓋有力焉。

    其後宣帝大建三年(572),後主至德三年(585),皇大子皆釋奠大學。

    ” 私家亦有為學人立館者,齊始安王遙光、右衛江祏于蔣山南為吳苞立館是也。

    事見《齊書·高逸傳》。

     《晉書·張軌傳》:軌征九郡胄子五百人,立學校。

    始置崇文祭酒,位視别駕。

    春秋行鄉射之禮。

    《隐逸傳》:祈嘉,博通經傳。

    西遊海渚,教授門生百餘人。

    張重華征為儒林祭酒。

    在朝卿士,郡縣守令彭和正等受業獨拜床下者二千餘人。

    《李玄盛傳》:立泮宮,增高門學生五百人。

    《劉曜載記》:曜立大學于長樂宮東,小學于未央宮西。

    簡百姓年二十五已下,十三已上,神志可教者千五百人。

    選朝賢、宿儒明經笃學以教之。

    以中書監劉均領國子祭酒。

    置崇文祭酒,秩次國子。

    散騎侍郎董景道,以明經擢為崇文祭酒。

    曜臨大學,引試學生之上第者,拜郎中。

    《石勒載記》雲:司、冀漸甯,人始租賦。

    立大學。

    簡明經善書吏,署為文學掾,選将佐子弟三百人教之。

    增置宣文、宣教、崇儒、崇訓十餘小學于襄國四門,簡将佐豪右子弟百餘人教之。

    大興二年(319),勒僞稱趙王。

    從事中郎裴憲,參軍傅暢、杜嘏,并領經學祭酒。

    參軍續鹹、庾景為律學祭酒。

    任播、崔濬為史學祭酒。

    中壘支雄、遊擊王陽,并領門臣祭酒。

    勒親臨大小學,考諸學生。

    經義尤高者,賞帛有差。

    命郡國立學官。

    每郡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百五十人。

    三考修成,顯升五府。

    于是擢拜大學生五人為佐著作郎,錄述時事。

    《石季龍載記》:季龍下書,令諸郡國立五經博士。

    初勒置大小學博士,至是複置國子博士、助教。

    遣國子博士詣洛陽寫石經,校中經于秘書。

    國子祭酒聶熊注《穀梁春秋》,列于學宮。

    《隐逸傳》:楊轲養徒數百,石季龍嗣僞位征之。

    迫之乃發。

    後上疏陳鄉思求還。

    其在僞朝,蓋未嘗受官職,與于教授之事。

    《慕容廆載記》雲:平原劉贊,儒學該通,引為東庠祭酒。

    其世子皝,率國胄束修受業焉。

    廆覽政之暇,親臨聽之。

    《慕容皝載記》:皝記室參軍封裕谏曰:“習戰、務農,本也。

    百工、商賈,末耳。

    宜量軍國所須,置其員數。

    學者三年無成,亦宜還之于農。

    ”594皝乃命學生不任訓教者,亦除員錄。

    《慕容儁載記》:儁立小學于顯賢裡,以教胄子。

    《苻健載記》:健敗桓溫後,修尚儒學。

    《苻堅載記》言:堅立學校。

    又雲:堅廣修學宮,召郡國學生通一經已上充之。

    公卿已下子孫,并遣受業。

    堅親臨大學,考學生經義優劣,品而第之。

    問難五經,博士多不能對。

    堅謂博士王寔曰:“朕一月三臨大學,黜陟幽明,躬親獎厲,罔敢倦違,庶幾周、孔微言,不由朕而墜。

    漢之二武,其可追乎?”自是每月一臨大學,諸生競勸焉。

    又雲:堅行禮于辟雍,祀先師孔子。

    其大子及公侯、卿、大夫、元士之元子,皆束修釋奠焉。

    又雲:堅臨大學,考學生經義,上第者擢叙八十三人。

    自永嘉之亂,庠序無聞,及堅之僭,頗留心儒學,王猛整齊風俗,政理稱舉,學校漸興。

    又雲:禁老莊、圖谶之學。

    595中外四禁、二衛、四軍長上将七,皆令修學課。

    後宮置典學,立内司,以授于掖庭。

    選閹人及女隸有聰識者,置博士以授經。

    又雲:堅以翼犍荒俗,未參仁義,令入大學習禮。

    596《姚苌載記》雲:苌立大學。

    下書令留台、諸鎮,各置學官,勿有所廢。

    考試優劣,随才擢叙。

    《姚興載記》雲:興立律學于長安。

    詳見第二十二章第七節。

    《慕容德載記》雲:建立學官,簡公卿已下子弟及二品士門二百人為大學生。

    德大集諸生,親臨策試。

    《馮跋載記》雲:營建大學,以長樂劉軒、營丘張熾、成周翟崇為博士郎中。

    簡二千石已下子弟年十三已上教之。

    《李雄載記》雲:雄興學校,置史官。

    聽覽之暇,手不釋卷。

    《李壽載記》雲:廣大學,起燕殿,百姓疲于役使,呼嗟滿道,思亂者十室而九矣。

    皆當時偏隅割據之國,五胡僭竊之主興學之事也。

    亦不徒官立也。

    《晉書·列女傳》雲:韋逞母宋氏,不知何郡人也。

    家世以儒學稱。

    幼喪母,其父躬自養之。

    及長,授以《周官》音義。

    謂之曰:“吾家世學《周官》,傳業相繼。

    吾今無男可傳,汝可受之,勿令絕世。

    ”屬天下喪亂,宋氏諷誦不辍。

    其後為石季龍徙之于山東。

    宋氏與夫在徙中推鹿車,背負父所授書到冀州。

    依膠東富人程安壽。

    壽養護之。

    逞時年少,宋氏晝則樵采,夜則教逞。

    逞遂學成名立,仕苻堅為大常。

    堅嘗幸其大學,問博士經典。

    乃闵禮樂遺阙。

    時博士盧壺對曰:“廢學既久,書傳零落。

    比年綴撰,正經粗集。

    惟《周官禮》注,未有其師。

    竊見大常韋逞母宋氏,世學家女,傳其父業。

    得《周官》音義。

    今年八十,視聽無阙。

    自非此母,無可以傳授後生。

    ”于是就宋氏家立講堂。

    置生員百二十人。

    隔绛紗缦而受業。

    号宋氏為宣文君。

    《周官》學複行于世。

    時稱韋母宋氏焉。

    《姚興載記》雲:天水姜龛、東平淳于岐、馮翊郭高等,皆耆儒碩德,經明行修。

    各門徒數百,教授長安。

    諸生自遠而至者,萬數千人。

    興每于聽政之暇,引龛等于東堂,講論道藝,錯綜名理。

    涼州胡辯,苻堅之末,東徙洛陽講授。

    弟子千有餘人。

    關中後進,多赴之請業。

    興敕關尉曰:諸生往來出入,勿拘常限。

    于是學者鹹勸,儒風盛焉。

    其厚待師儒,弘獎後學,亦視中國無愧色也。

     《魏書·儒林傳》雲:大祖初定中原,雖日不暇給,始建都邑,便以經術為先。

    立大學,置五經博士,生員千有餘人。

    天興二年(400),增國子大學生員至三千。

    《本紀》:天興二年(400),三月,初令五經、群書,各置博士。

    增國子大學生員三千人。

    《官氏志》亦雲:初令五經、群書,各置博士。

    大宗世,改國子為中書學,立教授博士。

    世祖始光三年(426),春,别起大學于城東。

    《紀》在二月。

    《本紀》:大平真君五年(444)正月,制自王公已下,至于卿士,其子息皆詣大學。

    其百工、伎巧、驺卒子息,當習其父兄所業,不聽私立學校。

    597違者師身死,主人門誅。

    亦見第十八章第一節。

    自漢除挾書之禁已來,獎民鄉學,則有之矣,禁人立學,未之前聞,大武此诏,果何為哉?案大武又有私養師巫、挾藏谶記之禁。

    見第二十四章第二節。

    其後孝文延興二年(472),二月,诏謂當時祭孔子者,“女巫妖觋,淫進非禮,殺生鼓舞,倡優媟狎”。

    “自今已後,有祭孔子廟,制用酒脯而已。

    不聽婦女合雜,以祈非望之福。

    犯者以違制論”。

    亦見《本紀》。

    竊疑鮮卑竊據,人民圖覆之者甚多,結合之資,不能無藉于宗教,孔教亦為所借用,虜乃從而禁之也。

    598《儒林傳》又雲:大和中,改中書學為國子學。

    建明堂、辟雍,尊三老、五更。

    《本紀》:大和十年(486),九月,诏起明堂、辟雍。

    十五年(491),十月,明堂、大廟成。

    十六年(492),正月,宗祀顯祖于明堂,以配上帝。

    遂升靈台,以觀雲物。

    降居青陽左個布政事。

    每朔依以為常。

    又開皇子之學。

    及遷都洛邑,诏立國子大學,四門小學。

    據《劉芳傳》:發敕立四門博士,事在大和二十年(496)。

    世宗時,複诏營國學。

    樹小學于四門。

    大選儒生,以為小學博士,員四十人。

    《本紀》:正始元年(504),十一月,诏可敕有司,營繕國學。

    四年(507),六月,诏敕有司,準訪前式,置國子,立大學,樹小學于四門。

    《任城王澄傳》;澄表言:“自鳳舉中京,方隆禮教。

    先皇升遐,未遑修述。

    學宮虛荷四門之名,宗人有阙四時之業。

    可敕有司,修複皇宗之學,開辟四門之教。

    ”诏尚書可更量宜修立。

    《鄭道昭傳》:遷國子祭酒。

    表言:“國子學堂房粗置,弦誦阙爾。

    城南大學,漢、魏五經,丘墟殘毀,藜藿蕪穢。

    求重敕尚書、門下,考論營制之模。

    ”不從。

    道昭又表曰:“先帝命故禦史中尉臣李彪,與吏部尚書任城王澄等,妙選英儒,以宗文教。

    澄等依旨,置四門博士四十人。

    其國子博士、大學博士、及國子助教,宿已簡置。

    伏尋先旨,意在速就。

    但軍國多事,未遑建立。

    自爾迄今,垂将一紀。

    學官凋落,四術寝廢。

    陛下屢發中旨,敦營學館。

    房宇既修,生徒未立。

    臣往年删定律令,缪與議筵。

    謹依準前修,尋訪舊事,參定《學令》,事訖書呈。

    自爾迄今,未蒙報判。

    請《學令》并制,早敕施行。

    使選授有依,生徒可準。

    ”诏曰:“新令尋頒,施行無遠。

    ”道昭又表曰:“臣自往年以來,頻請《學令》,并置生員。

    前後累上,未蒙一報。

    館宇既修,生房粗構。

    博士見員,足可講習。

    雖新令未頒,請依舊權置國子學生,漸開訓業。

    ”不報。

    其事皆在世宗時也。

    雖黉宇未立,而經術彌顯。

    《本紀》:延昌元年(512),四月,诏曰:“遷京嵩縣,年将二紀。

    虎闱阙唱演之音,四門絕講誦之業。

    博士端然,虛祿歲祀。

    貴遊之胄,欲同子衿。

    靖言念之,有兼愧慨。

    可嚴敕有司,國子學孟冬使成,大學,四門,明年孟春令就。

    ”然《李崇傳》:崇在肅宗時表言:“永平之中,大興版築。

    續以水旱,戎馬生郊,雖逮為山,還停一篑。

    今國子雖有學官之名,而無教授之實。

    何異兔絲燕麥,南箕北鬥哉?”則其事仍未有成也。

    《郭祚傳》:時诏營明堂、國學。

    祚奏:“不可于師旅之際,興版築之功,宜待豐靖之年,因子來之力。

    ”從之。

    此即李崇所謂因水旱戎馬而停者也。

    崇此疏,《北齊書·邢邵傳》以為邵之言,《北史》同。

    神龜中,将立國學。

    诏以三品已上及五品清官之子充生選。

    未及簡置,仍複停寝。

    正光二年(521),乃釋奠于國學。

    始置國子生三十六人。

    《本紀》:正光元年(520),正月,诏:“來歲仲陽,節和氣潤,釋奠孔、顔,乃其時也。

    有司可豫繕國學,圖飾聖賢,置官、簡牲,擇吉備禮。

    ”二年(521),三月,庚午,帝幸國子學,祠孔子,以顔淵配。

    《源賀傳》:賀孫子恭,正光元年(520),轉為起部郎。

    明堂、辟雍,并未建就。

    子恭上書言:“今諸寺大作,稍以粗舉,并可徹減,專事經綜。

    嚴勒工匠,務令克成。

    ”從之。

    魏營學宮,閱時甚久,蓋至此以一切之法敕之,乃克有成也。

    永熙中,複釋奠于國學。

    置生七十二人。

    及遷都于邺,國子置生三十六人。

    此魏立學之大略也。

     北齊國子寺,祭酒一人,領博士五人,助教十人,學生七十二人。

    大學,博士十人,助教二十人,大學生二百人。

    四門學,博士二十人,助教二十人,學生三百人。

    見《隋書·百官志》。

    然據《北齊書·本紀》:文宣帝天保元年(550),八月,诏郡國修立黉序,國子學生,亦仰依舊铨補。

    孝昭帝皇建元年(560),八月,诏國子寺可備立官屬,依舊置生講習經典,歲時考試。

    外州大學,亦仰典司,勤加督課。

    則法令多成具文。

    《儒林傳》亦雲:“師、保、疑、丞,皆賞勳舊,國學博士,徒有虛名,惟國子一學,生徒數十人耳。

    ” 後周頗重大學。

    《周書·李昶傳》雲:昶初谒大祖,大祖深奇之。

    厚加資給,令入大學。

    大祖每見學生,必問才行于昶。

    足見其于此途,已頗留意。

    武帝保定二年(562),幸學,以于謹為三老而問道焉。

    大和二年(478),七月,立露門學。

    置生七十二人。

    宣帝大象二年(580),亦幸學釋奠。

    皆見《本紀》:《隋書·辛公義傳》雲:周天和中,選良家子任大學生,以勤苦著稱。

    武帝時召入露門學。

    每月集禦前,令與大儒講論。

    時輩慕之。

    《豆盧勣傳》:勣在明帝時,為左武伯中大夫。

    自以經業未通,請解職遊露門學。

    帝嘉之。

    敕以本官就學。

    皆足見其重視學業也。

    世宗雅愛文士。

    立麟趾學。

    在朝有藝業者,不限貴賤,皆聽預焉。

    見《周書·千翼傳》。

    則後漢鴻都門學之類耳。

     郡縣之學,留意者寡。

    以昔時興學,多有粉飾升平之意,地方為物力所限,勢不能如中央之修舉也。

    南朝惟梁武帝嘗分遣博士、祭酒到州郡立學,事在天監四年(505),見《梁書·儒林傳》。

    外此無聞焉。

    北朝則規制頗詳。

    然亦徒文具而已。

    《魏書·顯祖紀》:天安元年(466),九月,初立鄉學。

    郡置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

    《儒林傳》雲:後诏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學生一百人。

    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

    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

    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

    其議蓋發自李?,成于高允,皆見本傳。

    《允傳》言“郡國立學自此始”焉。

    此雲鄉學,兼郡縣之學言之。

    州郡之學,對縣以下之學言,亦曰大學。

    599《李平傳》言平在相州,修飾大學。

    《高祐傳》言祐為兖州刺史,鎮滑台,以郡國雖有大學,縣黨宜有黉序,乃縣立講學,黨立教學,村立小學。

    《崔挺傳》:挺族子纂之從祖弟遊,轉熙平大守,大學舊在城内,遊移置城南閑敞之處,親自說經。

    《北史·郦道元傳》:道元試守魯陽,表立黉序。

    诏曰:“魯陽本以蠻人,不立大學,今可聽之,以成良守文翁之化”是也。

    成人之教,對童稚之教言之,亦曰大學。

    《景穆十二王傳》:南安王桢之子英奏言“大學之館,久置于下國,四門之教,方構于京灑”是也。

    “齊制,諸郡并立學,置博士、助教授經。

    學生俱差逼充員。

    600士流及豪富之家,皆不從調。

    備員既非所好,墳籍固不關懷。

    又多被州郡官人驅使,縱有遊惰,亦不檢治。

    ”《北齊書·儒林傳》。

    可見規制徒詳,并無益于實際也。

     《魏書·景穆十二王傳》:南安王桢之子英,奏言:“謹案學令:諸州郡學生,三年一校。

    所通經數,因正使列之。

    然後遣使就郡練考。

    俊造之流,應問于魏阙,不革之輩,宜反于齊民。

    頃以皇都遷構,江、揚未一,鄉校之訓,弗遑正試。

    緻使薰莸之質,均誨學廷,蕭艾之體,等教文肆。

    今外宰京官,铨考向訖,求遣四門博士,明通五經者,道别校練,依令黜陟。

    ”诏曰:“學業堕廢,為日已久,非一使能勸。

    比當别敕。

    ”《北齊書·杜弼傳》:弼幼聰敏。

    家貧無書,年十二,寄郡學受業。

    同郡甄琛,為定州長史,簡試諸生。

    見而策問。

    義解閑明,應答如響。

    大為甄所歎異。

    是魏、齊學制,學生不徒當地,并當由中央遣使校練也。

    此等考試,蓋非徒校其學業,《北齊書·儒林傳》言“諸郡俱得察孝廉,其博士、助教及遊學之徒通經者,推擇充舉。

    射策十條,通八已上,聽九品出身。

    其尤異者,亦蒙抽擢”是也。

    魏世李?在相州,奏請立學。

    言“臣自到已來,訪諸文學,舊德已老,後生未進。

    歲首所貢,雖依制遣,對問之日,懼不克堪。

    欲仰依先典,于州郡治所,各立學官。

    使士望之流,冠冕之胄,就而受業。

    經藝通明者,貢之王府”。

    此即元英所雲:俊造之流,應問于魏阙。

    則其制,又不始自北齊矣。

    高允表論立學,言“學生當取郡中清望,先盡高門,次及中第”,亦以當時選舉,首重閥閱也。

    然亦有徒為視化行禮之計者。

    如庾亮在荊州,繕造禮器俎豆之屬,欲行大射之禮。

    《宋書·禮志》。

    蔡興宗守會稽。

    三吳舊有鄉射禮,元嘉中羊玄保為吳郡行之,久不修,興宗複行之是也。

    《周書·孝義傳》:張元有孝行,縣博士等二百餘人,上其狀。

    有诏表其門闾,則學校中人,又兼有旌别淑慝之責矣。

     《學令》所列,地方雖多不克舉,然閑遇賢吏,則亦有極留意于是者。

    《宋書·禮志》言:庾亮在武昌,開置學官。

    下教極言恢複之谟,有資教學。

    “令參佐大将子弟悉入學。

    吾家子弟,亦令受業。

    建儒林祭酒,使班同三署。

    厚其供給。

    皆妙選邦彥,必有其宜,以充此舉。

    近臨川、臨賀二郡,并求修複學校,可下聽之。

    ”事以亮薨而廢,然其規模,則可謂弘遠矣。

    《晉書·範汪傳》:汪為東陽大守,在郡大興學校。

    子甯為餘杭令,在縣興學校,養生徒。

    補豫章大守,在郡又大設庠序。

    遣人往交州采磬,以供學用。

    改革舊制,不拘常憲。

    遠近至者千餘人。

    資給衆費,一出私祿。

    并取郡四姓子弟,皆充學生。

    課讀五經。

    又起學台。

    功用彌廣。

    江州刺史王凝之言其奢濁,抵罪。

    孝武帝以甯所務惟學,事久不判。

    會赦免。

    古者食節事時,民鹹安其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後興學,蓋不先富則教無所施,況以興學而緻勞擾?然但就興學論,則汪與甯,可謂世濟其美矣。

    唐彬監幽州軍,領護烏桓校尉,兼修學校,誨誘無倦。

    範粲遷武威大守,到郡則立學校。

    杜慧度在交州,崇修學校。

    此興學于邊疆之地者也。

    魏初張恂為常山大守,開建學校,優顯儒士。

    薛謹為秦州刺史,兵荒之後,儒雅道息。

    謹命立庠序,教以詩書,三農之暇,悉令受業。

    躬巡邑裡,親加考試。

    河、汾之地,儒道興焉。

    崔挺子孝暐孝莊初除趙郡大守。

    郡經葛榮離亂之後,民戶喪亡,六畜無遺,鬥粟數缣。

    孝暐招撫遺散。

    一周之後,流民大至。

    興立學校,親加勸笃。

    此興學于兵荒之後者也。

    郦道元立學魯陽,以教蠻人。

    見上。

    賈彜孫儁為洛州,在重山中,民不知學。

    儁乃表置學官,選聰悟者以教之。

    此興學于僻陋之區者也。

    蕭寶夤刺徐州,起學館于清東。

    寇俊為梁州,令郡縣立庠序。

    則南北接界之地,亦多有學。

    《魏書·郦範傳》:弟子恽,正光中,刺史裴延儁用為主簿,令其修起學校。

    亦見《延儁傳》。

    則僚佐之賢者,亦能佐長官以興學矣。

     《宋書·隐逸傳》:沈道虔,鄉裡年少,相率受學。

    道虔常無食,無以立學徒。

    武康令孔欣之,厚相資給,受業者鹹得有成。

    《梁書·處士傳》:諸葛璩,性勤于誨誘,後生就學者日至。

    居宅狹陋,無以容之。

    大守張友,為起講舍。

    《魏書·崔休傳》:為渤海。

    大儒張吾貴,有盛名于山東。

    西方學士,鹹相宗慕。

    弟子自遠而至者,恒千餘人。

    生徒既衆,所在多不見容。

    休乃為設俎豆,招延禮接,使肄業而還。

    儒者稱為口實。

    此私家教學,地方官加以資助者也。

     鄉黨之地,庠序蓋寡,亦間有相沿不替者。

    《陳書·儒林傳》:顧越,吳郡鹽官人。

    601所居新坡黃岡,世有鄉校,由是顧氏多儒學。

    《齊書·高逸傳》:顧歡,鄉中有學舍,歡貧無以受業,于舍壁後倚聽,無遺忘者。

    歡亦鹽官人也。

     《宋書·周朗傳》:世祖即位,普責百官谠言。

    朗上書,602言:“宜二十五家選一長,百家置一師。

    男子十三至十七,皆令受經,十八至二十,盡使修武。

    官長皆月至學所,以課其能。

    習經者五年有立,則言之司徒,用武者三年善藝,亦升之司馬。

    若七年而經不明,五年而勇不達,則更求其言政置謀,迹其心術行履。

    複不足取者,雖公卿子孫,長歸農畝,終身不得為吏。

    ”此言教育普及最早者也。

    傳授往往偏于學術、技藝,然人之可用與否,實尤在其德與才。

    世固有不能讀書,亦無膂力,而踐履惇笃,足受命于危難之間,智計縱橫,可與謀于倉卒之際者。

    偏于學藝,甯免棄才?今更求其言政置謀,迹其心術行履,立意可謂周至。

    且不專于文而兼及于武,603尤智德而外,不廢體育之義也。

    自來言教育者,多偏于文,南北朝之世,頗有兼重武者。

    《齊書·崔祖思傳》:祖思啟陳政事,謂宜于大廟之南,引修文序,司農以北,廣開武校。

    《魏書·韋阆傳》:阆族子或,為東豫州刺史。

    以蠻俗荒梗,不識禮儀,表立大學,選諸郡生徒,于州總教。

    又于城北置崇武館以習武焉。

    皆其事也:亦兵争之亟使然欤?朗又言“國學宜詳考古數,部定子史,令書不煩行,習無糜力”,尤足救支離破碎之弊。

    必如此,乃可施諸人人,而非複經生之業也。

     《梁書·儒林傳》言:“漢氏承秦燔書,大弘儒訓。

    大學生徒,動以萬數。

    郡國橫舍,悉皆充滿。

    學于山澤者,至或就為列肆。

    其盛也如是。

    漢末喪亂,其道遂衰。

    正始以後,仍尚玄虛,為儒者蓋寡。

    中原橫潰,衣冠殄盡。

    江左草創,日不暇給。

    迄于宋、齊,國學時或開置,而勸課未博。

    建之不及十年,蓋取文具,廢之多曆世祀,棄也忽諸。

    鄉裡莫或開館。

    公卿罕通經術。

    朝廷大儒,獨學而弗肯養衆。

    後生孤陋,擁經而無所講習。

    ”《陳書·儒林傳》謂:“所采綴,亦梁之遺儒。

    ”證以梁武帝敕何胤之語,南朝儒學,較漢世為衰落,蓋非虛辭。

    而《魏書·儒林傳》雲:“世宗時天下承平,學業大盛。

    燕、齊、趙、魏之間,橫經著錄,不可勝數。

    大者千餘人,小者猶數百。

    ”《北齊書·儒林傳》雲:“橫經受業之侶,遍于鄉邑。

    負笈從宦之徒,不遠千裡。

    入闾裡之内,乞食為資。

    憩桑梓之陰,動逾千數。

    ”《周書·儒林傳》雲:“開黉舍延學徒者比肩,辭親戚甘勤苦者成市。

    ”豈北人之好學,能遠逾于南人哉?其非實錄,蓋可知矣。

    合各種記載通觀之,大抵南北學業,皆以平安時為盛,604而北方最盛仍在山東,則近于實也。

    《隋書·儒林傳》,謂其時京邑達于四方,皆有黉校,齊、魯、趙、魏,學者尤多,猶北朝時之情形也。

    斯時大儒,從學者之數,見于《儒林傳》者,大者千餘,小者數百,最多者或至萬人。

    散見他處者,亦大緻如是,如《晉書·唐彬傳》:謂其晚乃敦悅經史,尤明《易經》。

    随師受業,還家教授,恒數百人。

    《隐逸傳》:霍原,山居積年,門徒百數。

    宋纖,弟子受業三千餘人。

    郭瑀,弟子著錄千餘人。

    《齊書·劉傳》:聚徒教授、常有數十人。

    《高逸傳》:顧歡,于剡天台山開館聚徒,受業者常近百人。

    沈驎士,隐居餘幹吳差山,講經教授,從學者數十百人。

    徐伯珍,受業生凡千餘人。

    《梁書·臧盾傳》:幼從征士琅邪諸葛璩受五經,璩學徒常有數十百人,盾處其間,無所狎比。

    《南史·賀玚傳》:玚于鄉裡聚徒教授,四方受業者三千餘人。

    《魏書·高允傳》:還家教授,受業者千餘人。

    《劉昺傳》:就博士郭瑀學。

    瑀弟子五百餘人,通經業者八十餘人。

    昺受業者五百餘人。

    《馮元興傳》:教授常數百人。

    惟此特就其盛者言之,統觀其全,設教者及從學者,皆當不逮漢世之多也。

     為學之序,初入學者,皆讀《孝經》、《論語》。

    若求深造,則更讀他經,亦有誦習文辭者。

    《顔氏家訓·勉學篇》雲:“士大夫子弟,數歲已上,莫不被教。

    多者或至《禮》、《傳》,少者不失《詩》、《論》。

    ”又雲:“自荒亂已來,諸見俘虜,雖百世小人,知讀《論語》、《孝經》者,尚為人師。

    ”又雲:“吾七歲時誦《靈光殿賦》,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猶不遺忘。

    二十之外,所誦經書,一月廢置,便至荒蕪矣。

    ”《魏書·外戚傳》:馮熙,生于長安,為姚氏魏母所養。

    以叔父樂陵公邈因戰入蠕蠕,魏母攜熙逃避,至氐羌中撫育。

    年十二,好弓馬,有勇幹,氐羌皆歸附之。

    魏母見其如此,将還長安。

    始就博士學問。

    從師受《孝經》、《論語》。

    《周書·文闵明武宣諸子傳》:宋獻公整,年十歲,誦《孝經》、《論語》、《毛詩》,後與世宗俱受《禮記》、《尚書》于盧誕。

    《隋書·蔡王智積傳》:父景王整,高祖龍潛時與不睦。

    大妃尉氏,又與獨孤皇後不相諧。

    以是智積常懷危懼。

    有五男,止教讀《孝經》、《論語》而已。

    亦不令交通賓客。

    或問其故。

    智積答曰:“卿非知我者。

    ”其意恐兒子有才能以緻禍也。

    《韋師傳》:初就學,始讀《孝經》,舍書而歎曰:“名教之極,其在茲乎?”《文學傳》:王頍,少好遊俠。

    年二十,尚不知書。

    為兄颙所責怒。

    于是感激,始讀《孝經》、《論語》。

    皆時人為學,始于《孝經》、《論語》,次及《詩》、《禮》之征也。

    讀《易》者多為玄言之資,治《尚書》、《春秋》者,則較少矣。

    初學之師,僅求其能管束生徒,使就軌範。

    《北齊書·高昂傳》:其父為求嚴師,令加捶撻。

    《周書·晉蕩公護傳》:其母與之書,言其小時與元寶、菩提及姑兒賀蘭盛洛四人同學。

    博士姓成,為人嚴惡,四人謀欲加害。

    可想見當時為童子師者之風氣也。

    求深造者,自宜學有淵源。

    又弟子或欲依附其師,或又欲與同學者相交結。

    《梁書》言臧盾處同學間無所狎比;《隋書·高祖紀》雲:初入大學,雖至親昵不敢狎,則當時同學相狎比者多矣。

    《崔仲方傳》:年十五,周大祖令與諸子同就學,高祖亦在其中,由是與高祖少相款密。

    元諧、王誼雖不終,初亦以同學相親密,誼賜死時,诏猶以是為言也。

    《魏書·張普惠傳》雲:普惠敦于故舊,冀州人侯堅固,少時與其遊學,早終。

    其子長瑜,普惠每于四時請祿,無不減贍,給其衣食。

    及為豫州,啟長瑜解褐,攜其合門拯給之。

    少同硯席,情自易親,仕途攀援,何所不至?其欲相交結,固無足怪。

    不獨同學,即師弟子間,亦何嘗不如是。

    達官如唐彬,充隐如霍原,皆以教授為務,豈真欲守先待後哉?從之遊者,又皆為傳道授業計乎?《晉書·儒林傳》言:青土隐逸之士劉兆、徐苗等,皆務教授,惟汜毓不蓄門人,清靜自守。

    605然則廣蓄門人者,多非清靜之士矣。

    則必取有名之士,求諸通都大邑之中,有不遠千裡者。

    争名者必于朝,争利者必于市,讀《秦漢史》第十九章第一節所述邴原之事,已可見之矣。

    勢利之途,古今一轍。

    索靖與鄉人汜衷、張甝。

    索、索永,俱詣大學,馳名海内,号稱敦煌五龍。

    索亦少遊京師,受業大學。

    即所謂争名者必于朝。

    魏世宋繇,亦敦煌人,随其妹夫至酒泉,追師就學,亦欲多曆都邑,易于有聞也。

    高允負笈擔書,千裡就業。

    窦瑗年十七,便荷帙從師,遊學十載。

    魏質年十四,啟母求就徐遵明受業,母以其年幼,不許。

    質遂密将一奴,遠赴徐學。

    見《北史·魏收傳》。

    楊尚希龆亂而孤,年十一,辭母受業長安,見《隋書》本傳。

    此等豈盡為學問計哉?此等大師,罕親講授。

    《晉書·隐逸傳》:楊轲,養徒數百。

    雖受業門徒,非入室弟子,莫得親言。

    欲論授,須旁無雜人,授入室弟子,令遞相宣授。

    受業門徒如此,徒著錄者可知。

    《魏書·李孝伯傳》:兄孫郁,稍遷國子博士。

    自國學之建,諸博士率不講說,朝夕教授,惟郁而已。

    弟子亦多務虛名,鮮能辨其師之優劣,而嘩世取寵之士,遂得以自欺欺人焉。

    《魏書·儒林傳》:張吾貴,年十八,本郡舉為大學博士。

    吾貴先未多學。

    乃從郦诠受《禮》,牛天祐受《易》。

    诠、佑粗為開發。

    吾貴覽讀一遍,便即别構戶牖。

    世人競歸之。

    曾在夏學,聚徒千數,而不講《傳》。

    生徒竊雲:“張生之于《左氏》,似不能說。

    ”吾貴聞之,謂其徒曰:“我今夏講暫罷,後當說《傳》。

    君等來日,皆當持本。

    ”生徒怪之而已。

    吾貴謂劉蘭雲:“君曾讀《左氏》,為我一說。

    ”蘭遂為講。

    三旬之中,吾貴兼讀杜、服。

    隐括兩家,異同悉舉。

    諸生後集,便為講之。

    義例無窮,皆多新異。

    蘭乃伏聽。

    606學者以此益奇之。

    而以辯能飾非,好為詭說,由是業不久傳。

    此等人可以為人師乎?然以詭辭動衆,亦能取寵一時,而铿铿說經者,或反為人所譏評焉。

    《周書·儒林傳》:樊深,經學通贍。

    每解書,嘗多引漢、魏以來諸家義而說之。

    故後生聽其言者,不能曉悟。

    皆背而譏之曰:“樊生講書多門戶;不可解。

    ”然儒者推其博物。

    學問之道,尚有是非可言乎?當時傳經,最重講說。

    講說之間,惟音辭風采是尚,《樊深傳》又雲:學雖博贍,讷于辭辯,故不為當時所稱。

    《梁書·儒林傳》:盧廣,兼國子博士,遍講五經。

    時北來人儒學者,有崔靈恩、孫詳、蔣顯,并聚徒講說,而音辭鄙拙。

    惟廣言論清雅,不類北人。

    又陸倕、徐勉書薦沈峻曰:“《周官》不傳,多曆年世。

    北人孫詳、蔣顯,亦經聽習,而音革楚夏,故學徒不至。

    ”《北齊書·儒林傳》:權會,性甚儒懦,似不能言。

    及臨機答難,酬報如響。

    動必稽古,辭不虛發。

    由是為儒者所推。

    貴遊子弟,或就其宅,或寄宿鄰家,晝夜承問,受其學業。

    《隋書·儒林傳》:元善,通博在何妥之下。

    然以風流蘊藉,俯仰可觀。

    音韻清朗,聽者忘倦。

    由是為後進所歸。

    或取辦于口給以禦人,能平心研讨者蓋寡。

    《周書·儒林傳》:熊安生。

    天和三年(568),齊請通好,兵部尹公正使焉。

    與齊人語及《周禮》,齊人不能對。

    乃令安生至賓館,與公正言。

    公正有口辯。

    安生語所未至者,便最機要而驟問之。

    安生曰:“禮義弘深,自有條貫。

    必欲升堂觀奧,甯可汨其先後?但能留意,當為次第陳之。

    ”公正于是具問所疑。

    安生皆為一一演說,鹹究其根本。

    公正深所嗟服。

    以口給禦人始,而以請益從善終,可謂為學之榘範,然如此者不多觏也。

    乃有軒眉攘腕,緻失儒者之風。

    《陳書·儒林張譏傳》:天嘉中,遷國子助教。

    是時周弘正在國學發《周易》題。

    弘正第四弟弘直亦在講庠。

    譏與弘正論議,弘正乃屈。

    弘直危坐厲聲,助其申理,譏乃正色謂弘直曰:“今日義集,辯正名理,雖兄弟急難,四公不得有助。

    ”弘直曰:“仆助君師,何為不可?”舉坐以為笑樂。

    弘正嘗謂人曰:“吾每登坐,見張譏在席,使人懔然。

    ”《魏書·儒林傳》:李業興,至于論難之際,高聲攘振,無儒者之風。

    《北史·儒林傳》曰:文襄集朝士,命盧景裕講《易》。

    業興子崇祖,時年十一,論難往複,景裕憚之。

    業興助成其子,至于忿阋。

    文襄色甚不平。

    此等論難,真令人齒冷矣。

    《隋書·辛彥之傳》:吳興沉重,名為碩學。

    高祖嘗令彥之與重論難。

    重不能抗。

    于是避席而謝曰:“辛君所謂金城湯池,無可攻之勢。

    ”高祖大悅。

    重豈不能抗彥之,無亦窺高祖意旨,不欲盡言邪?此等論難,又足辨正名理乎?甚至植黨相争,《魏書·儒林傳》:李業興,師事徐遵明于趙、魏之間。

    時有鮮于靈馥,亦聚徒教授。

    遵明聲譽未高,著錄尚寡。

    業興乃詣靈馥黉舍,類受業者。

    靈馥謂曰:“李生久逐羌博士,何所得也?”業興默爾不言。

    及靈馥說《左傳》。

    業興問其大義數條,靈馥不能對。

    于是振衣而起曰:“羌弟子正如此耳。

    ”遂便徑還。

    自此靈馥生徒,傾學以就遵明,遵明學徒大盛,業興為之也,何必徒取諸彼以與此邪?枉道相傾,《隋書·儒林傳》:元善為後進所歸,何妥每懷不平,心欲屈善。

    因善講《春秋》初發題,諸儒畢集。

    善私謂妥曰:“名望已定,幸無相苦。

    ”妥然之。

    及就講肆,妥遂引古今滞義以難善,多不能對。

    善深銜之。

    二人由是有隙。

    終至相戕相賊者。

    《魏書·儒林傳》:陳奇與遊雅以議論不合。

    時敕以奇付雅,令铨補秘書。

    奇既惡之,遂不複叙用。

    高允微勸雅。

    雅謂允有私于奇。

    乃取奇所注《論語》、《孝經》,焚于坑内。

    告京師後生,不聽傳授。

    後竟陷奇于族。

    已見第二十二章第七節。

    無怪真能為學者,欲自師其心也。

    《魏書·儒林傳》:徐遵明,年十七,随鄉人毛靈和等詣山東求學。

    至上黨,乃師屯留王聰,受《毛詩》、《尚書》、《禮記》。

    一年,便辭聰詣燕、趙,師事張吾貴。

    吾貴門徒甚盛。

    遵明服膺數日,乃私謂其友人曰:“張生名高,而義無檢格,凡所講說,不惬吾心。

    請更從師。

    ”遂與平原田猛略就範陽孫買德受業。

    一年,複欲去之。

    猛略謂曰:“君年少從師,每不終業,如此用意,終恐無成。

    ”遵明曰:“吾今始知真師所在。

    ”猛略曰:“何在?”遵明乃指心曰:“正在于此。

    ”《北齊書·儒林傳》:孫靈晖。

    魏大儒秘書監惠蔚,靈晖之族曾王父也。

    惠蔚一子早卒,其家書籍多在焉。

    靈晖惟尋讨惠蔚手錄章疏,不求師友。

    可見當時經生之業,原可自求也,學問既可自求,從師複有何義?而乃赢糧負笈,千裡追尋,謂非馳骛聲氣得乎? 當時就學之徒,實以貴遊為衆。

    不獨國子、大學,即私家之門,亦複如是。

    如《周書·盧辯傳》言:魏大子及諸王等,皆行束修之禮,受業于辯。

    而教學之風,亦即為此輩所壞。

    《北齊書·儒林傳》言:“世胄之門,罕聞強學。

    胄子以通經仕者,惟博陵崔子發、廣平宋遊卿而已。

    ”《周書·薛端傳》亦言:“大學多是貴遊,好學者少。

    ”《陳書·新安王伯固傳》,言其為政嚴苛。

    為國子祭酒,有惰遊不習者,重加槚楚。

    生徒懼焉,學業頗進。

    國學而至煩槚楚,其風紀可知矣。

    《梁書·百官志》言:舊國子學生,限以貴賤。

    梁武帝欲招來後進,五館生皆引寒門俊才,不限人數。

    今觀學生,或由薦召,便知寒畯與此之難。

    如張缵以尚主召補國子生。

    賀玚為國子生,乃由劉之薦。

    魏高宗引見侍郎、博士之子,簡其俊秀者,欲以為中書學生。

    張安世年十一,陳說祖父,甚有次第。

    即以為學生。

    索敞為中書博士,京師大族貴遊之子,多所成益。

    前後顯達,位至尚書、牧守者數十人。

    惰遊習為固然。

    《晉書·呂纂載記》:苻堅時入大學,不好讀書,惟以交結聲樂為務。

    此乃當時風氣,正不獨纂為然也。

    谄谀不知可恥。

    《南史·王昙首傳》:玄孫訓。

    初補國子生,問說師袁昂。

    昂曰:“久藉高名,有勞虛想。

    及觀容止,若披雲霧。

    ”俄而諸袁子弟來。

    昂謂諸助教曰:“我兒出十數。

    若有一子如此,實無所恨。

    ”谄谀之态,令人作嘔。

    雖有考試,悉成具文。

    《陳書·袁憲傳》:武帝撰《孔子正言章句》,诏下國學宣制旨義。

    憲時年十四,被召為國子正言生。

    谒祭酒到溉。

    溉目而送之,愛其神采。

    在學一歲,國子博士周弘正謂憲父君正曰:“賢子今茲欲策試不?”君正曰:“經義猶淺,未敢令試。

    ”居數日,君正遣門下客岑文豪與憲候弘正。

    會弘正将登講坐,弟子畢集。

    乃延憲人室,授以塵尾。

    令憲樹義。

    時謝岐、何妥在坐,弘正謂曰:“二賢雖窮奧赜,得無憚此後生邪?”何、謝于是遞起義端,深極理緻。

    憲與往複,酬對閑敏。

    弘正謂妥曰:“恣卿所問,勿以童稚相期。

    ”時學衆滿堂,觀者重沓,而憲神色自若,辯論有餘。

    弘正請起數難。

    終不能屈。

    因告文豪曰:“卿還咨袁吳郡此郎已堪見代為博士矣。

    ”時生徒對策,多行賄賂。

    文豪請具束修。

    君正曰:“我豈能用錢為兒買第邪?”學司銜之。

    及憲試,争起劇難。

    憲随問抗答,剖析如流。

    到溉顧憲曰:“袁君正其有後矣。

    ”及君正将之吳郡,溉祖道于征虜亭。

    謂君正曰:“昨策生,蕭敏孫、徐孝克非不解義,至于風神器局,去賢子遠矣。

    ”尋舉高第。

    此等考試,豈徒有名無實邪?又《文學傳》:岑之敬,年十六,策《春秋左氏·制旨孝經義》,擢為高第。

    禦史奏曰:“皇朝多士,例止明經。

    若顔、闵之流,乃應高第。

    ”梁武帝省其策,曰:“何妨我複有顔、闵邪?”因召入面試。

    令之敬升講坐。

    敕中書舍人朱異執《孝經》唱《士孝章》、武帝親自論難。

    之敬剖釋縱橫,應對如響。

    左右莫不嗟服。

    乃除童子奉車郎,賞賜優厚。

    亦一時興到壤法之舉也。

    不務大成,惟求早達。

    齊世國學,限年十五,607已見前。

    《宋書·範泰傳》:高祖議建國學,以泰領國子祭酒。

    泰上表,言:“十五志學,誠有其文,若年降無幾,而深有志尚者,何必限以一格?”是宋世學制,亦以十五為入學之年也。

    然史傳所載,入學之年,多視此為早。

    如梁王份之孫錫,十二為國學生;許懋十四入大學;王承七歲通《周易》,選補國子生,年十五對策高第;陳蕭乾,年九歲,召補國子《周易》生,十五舉明經;周弘正年十五,召補國子生,皆是。

    徐勉年十八,召為國子生,猶其晚者矣。

    學于私家者亦然,如魏範紹年十二,父命就學,師事崔光是也。

    又不徒弟子也,即博士亦然。

    高允議置郡國學官,請博士年限四十已上,助教限三十已上,《南史·賀琛傳》雲:“年将三十,便事講授。

    ”意亦以為已早。

    然有十八而舉為博士之張吾貴矣。

    論興學者,多欲以此息華競,而所為若此,不将轉揚其波乎?諸生中自有孤貧好學者。

    《晉書·隐逸傳》:祈嘉,酒泉人也,西至敦煌,依學官誦書。

    貧無衣食,為書生都養以自給。

    《梁書·儒林傳》:範缜在劉門下積年,去來歸家,恒芒布衣,徒行于路,門多車馬貴遊,缜在其門,聊無恥愧。

    《陳書·儒林傳》:駕德基,少遊學于京邑,積年不歸。

    衣資罄乏,又恥服故敝,盛冬止衣襦袴。

    《魏書·刁沖傳》:雖家世貴達,及從師于外,自同諸生。

    于時學制,諸生悉自直監廚,沖雖有仆隸,不令代己,身自炊爨。

    《周書·柳虬傳》:年十三,便專精好學。

    時貴遊子弟就學者,并車服華盛,惟虬不事容飾。

    皆可見當時學者,貧富不同,奢儉亦異。

    此輩除愛好墳籍,出自天性外,自不免有志于寵榮。

    次亦欲求免苦。

    參看第二十二章第四節所引葛洪論貢舉之語。

    《魏書·儒林傳》:董征,除安州刺史。

    因述職路次過家,置酒高會,大享邑老。

    乃言曰:“要龜反國,昔人稱榮,杖節還家,雲胡不樂?”因戒二三子弟曰:“此之富貴,匪自天降,乃勤學所緻耳。

    ”時人榮之。

    此與《秦漢史》第十九章第一節所引桓榮之事,可以參觀。

    皆為學積年,而未能化其梯榮之志者也。

    趙至感母言,詣師受業,已見第二十二章第六節。

    至聞父耕叱牛聲,投書而泣。

    師怪問之。

    至曰:“我小,未能榮養,使老父不免勤苦。

    ”師甚異之。

    年十四,詣洛陽遊大學。

    遇嵇康于學寫石經,徘回視之不能去。

    而請問姓名。

    康曰:“年少何以問邪?”曰:“觀君風器非常,所以問耳。

    ”康異而告之。

    後乃亡到山陽求康,不得而還。

    又将遠學。

    母禁之。

    至遂陽狂走。

    三五裡,辄追得之。

    年十六,遊邺,複與康相遇,随康還山陽。

    改名浚,字允元。

    及康卒,至詣魏興,見大守張嗣宗,甚被優遇。

    嗣宗遷江夏相,随到涢川,欲因入吳。

    而嗣宗卒。

    乃向遼西而占戶焉。

    遼西舉郡計吏,到洛陽,與父相遇。

    時母已亡,父欲令其宦立,弗之告,仍戒以不歸。

    至乃還遼西。

    幽州三辟部從事。

    斷九獄,見稱精審。

    大康中,以良吏赴洛,方知母亡。

    初至自恥士伍,欲以宦學立名,608期于榮養。

    既而其志不就,号憤恸哭,歐血而卒。

    時年三十七。

    樹欲靜而風不甯,有志不遂,卒殒其身,亦可哀矣。

    然亦可見求名者必違鄉裡,學校與貢舉,如一轍也。

    而朝廷所以遇之者極薄。

    《宋書·臧焘徐廣傅隆傳論》曰:“漢世登士,闾黨為先,崇本務學,不尚浮詭。

    于是人厲從師之志,家競專門之術。

    自魏氏膺命,主愛雕蟲,家棄章句,人重異術。

    又選賢進士,不本鄉闾,铨衡之寄,任歸台閣。

    由是仕憑借譽,學非為己。

    士自此委笥植經,各從所務,早往晏退,以取世資。

    自黃初至于晉末,百餘年中,儒教盡矣。

    ”《魏書·儒林傳》言:“州舉茂異,郡貢孝廉,對揚王庭,每年逾衆。

    ”然廢帝時羊深請修國學,謂“進必吏能,升非學藝。

    是使刀筆小用,計日而期榮,專經大才,甘心于陋巷。

    ”又雲:“當世通儒,冠時盛德,見征不過四門,登庸不越九品。

    ”可見南北兩朝,其待儒生皆薄。

    庾亮在武昌,下教曰:“人情重交而輕财,好逸而惡勞。

    學業緻苦,而祿答未厚。

    由捷徑者多,故莫肯用心。

    ”可見自他途進者,較學校為多也。

    來者所期,仍不過免役而已。

    庾亮興學,可謂情殷,然下教亦雲:“若非束修之流,禮教所不及,而欲階緣免役者,不得為生。

    ”609殷茂謂國學混雜蘭艾,亦雲憚業避役。

    博士之選亦日輕,務進取者皆不樂為。

    《晉書·儒林傳》:孝武帝以徐邈為前衛率,領本郡大中正,授大子經。

    帝謂邈曰:“雖未敕以師禮相待,然不以博士相遇也。

    ”古之帝王,受經必敬,自魏、晉已來,多使微人教授,号為博士,不複尊以為師,610故帝有雲。

    《梁書·張充傳》:征拜國子祭酒。

    登堂講說。

    皇大子以下皆至。

    時王侯多在學,執經以拜。

    充朝服而立,不敢當也。

    《周書·儒林傳》:梁武帝欲高置學官,以崇儒教,中大通四年(530),乃革選,以沉重補國子助教。

    《魏書·穆崇傳》:玄孫弼,高祖初定氏族,欲以為國子助教。

    弼辭曰:“先臣以來,蒙恩累世。

    比較徒流,實用慚屈。

    ”高祖曰:“朕欲敦厲胄子,故屈卿先之。

    白玉投泥,豈能相污?”弼曰:“既遇明時,恥沉泥滓。

    ”《周書·呂思禮傳》:司馬子如薦為尚書二千戶郎中,尋以地寒被出,而得兼國子博士。

    可見其禮與選之輕。

    《宋書·謝方明傳》言:其伯父邈為吳興大守,舅子馮嗣之及北方學士馮翊仇玄達往投。

    邈并舍之郡學,禮待甚簡。

    二人并忿恨,遂與孫恩通謀,亦可見當時遇儒者之薄也。

    以視漢世,博士、博士弟子,皆為通顯之階者,迥不侔矣。

    宜乎論者皆有不承權輿之歎也。

     《晉書·苻堅載記》:堅八歲,請師就家學。

    《北齊書·儒林傳》:魏天平中,範陽盧景裕,同從兄禮即仲禮。

    于本郡起逆。

    高祖免其罪,置之賓館,以經教授大原公已下。

    及景裕卒,又以趙郡李同軌繼之。

    二賢并大蒙恩遇,待以殊禮。

    同軌之亡,複征中山張雕,即張雕虎。

    渤海李铉、刁柔,中山石曜等,遞為諸子師友。

    及天保、大甯、武平之朝,亦引進名儒,授皇大子、諸王經術。

    《神武紀》:始範陽盧景裕以明經稱,魯郡韓毅以工書顯,鹹以謀逆見禽,并蒙恩置之第館,教授諸子。

    《李铉傳》:武定中,李同軌卒後,高祖令世宗在京,抄簡碩學,以教諸子。

    世宗以铉應旨。

    征詣晉陽。

    時中山石曜、北平陽絢、北海王晞、清河崔瞻、廣平宋欽道,及工書人韓毅,同在京館,師友諸王。

    又雲:鮑季祥從弟長暄,武平末,為任城王湝丞相掾。

    恒在京教授貴遊子弟。

    《楊愔傳》雲:一門四世同居,家甚隆盛。

    昆季就學者十餘人。

    學庭前有奈樹,實落地,群兒鹹争之,愔頹然獨坐。

    其季父暐,适入學館,見之,大用嗟異。

    《周書·儒林傳》:樊深,于謹引為其府參軍,令在館教授子孫。

    樂遜,大尉李弼請其教授諸子。

    魏廢帝二年(553),大祖召遜教授諸子。

    在館六年,與諸儒分經授業。

    《賀蘭祥傳》:父初真,尚大祖姊建安長公主。

    祥年十一而孤,長于舅氏。

    特為大祖所愛。

    雖在戎旅,常博延儒士,教以書傳。

    《北史·儒林傳》:劉晝,恨下裡少墳籍,便杖策入都。

    知邺令宋世良家有書五千卷,乃求為其子博士,恣意披覽,晝夜不息。

    《景穆十二王傳》:陽平王新成之子欽,托青州人高僧壽為子求師。

    師至未幾,逃去。

    欽以讓僧壽。

    僧壽性滑稽,反謂欽曰:“凡人絕粒,七日乃死。

    始經五朝,便尒逃遁。

    去食就信,實有所阙。

    ”欽乃大慚。

    于是待客稍厚。

    欽子子孝,置學館于私第,集群從子弟,晝夜講讀。

    并給衣食,與諸子同。

    此皆富貴之家,延師于家,以教其子弟者也。

    貴遊入學,誠未必能學問,然如此,則益與平民隔絕矣。

    當時貴人,并有使儒生教其奴隸者,《魏書·溫子昇傳》:為廣陽王淵賤客,在馬坊教諸奴子書是也。

    儒業亦可謂輕賤矣。

     第二節 文字 文字變遷,秦、漢為劇,過此則漸趨安定矣。

    說見《秦漢史》第十九章第二節。

    安定之世,貴統一而賤紛岐,故晉、南北朝,稍從事于釐正字體。

     當時訛缪之字,亦有仍行于今者,如《顔氏家訓·書證篇》所雲“亂旁為舌”是也。

    然其時之錯亂,恐遠甚于今日。

    《雜藝篇》雲:“晉、宋已來,多能書者。

    故其時俗,遞相染尚,所有部帙,楷正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