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東晉末葉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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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曰:“關中兵馬,足距晉師。

    若無安定,虜馬必及于郿、雍。

    ”郿,見第六章第九節。

    雍,見第三章第五節。

    泓從之。

    吏部郎懿橫言:“恢于廣平之難有忠勳,未有殊賞。

    今外則置之死地,内則不豫朝權;安定人自以孤危逼寇,思南遷者,十室而九;若恢擁精兵四萬,鼓行而向京師,得不為社稷之累乎?宜征還朝廷。

    ”泓曰:“恢若懷不逞之心,征之适所以速禍耳。

    ”又不從。

    王師至成臯,見第三章第四節。

    姚洸時鎮洛陽,馳使請救。

    泓遣其越騎校尉閻生率騎三千赴之。

    武衛姚益男将步卒一萬,助守洛陽。

    又遣其征東并州牧姚懿,南屯陝津,見第六章第一節。

    懿時鎮蒲阪。

    蒲阪,見第三章第四節。

    為之聲援。

    洸部将趙玄說洸:“攝諸戍兵士,固守金塘。

    見第三章第二節。

    金墉既固,師無損敗,吳寇終不敢越我而西。

    ”時洸司馬姚禹,潛通于檀道濟;主簿閻恢、楊度等,皆禹之黨,固勸洸出戰。

    洸從之。

    乃遣玄率精兵千餘,南守柏谷塢;見第六章第五節。

    廣武石無諱東戍鞏城。

    見第五章第一節。

    會陽城及成臯、荥陽、虎牢諸城悉降,陽城,見第六章第五節。

    荥陽,見第二章第二節。

    虎牢,見第四章第二節。

    道濟等長驅而至。

    無諱至石關,胡三省曰:偃師縣西南有漢廣野君郦食其廟,廟東有二石阙。

    奔還。

    玄與毛德祖戰,敗死。

    德祖,王鎮惡之司馬。

    姚禹逾城奔于王師。

    道濟進至洛陽。

    洸懼,遂降。

    時閻生至新安,益男至湖城,遂留不進。

    新安,湖城,皆見第三章第三節。

    姚懿司馬孫暢,勸懿襲長安,誅姚紹,廢泓自立。

    懿納之。

    乃引兵至陝津,散谷帛以賜河北夷夏。

    泓遣姚贊及冠軍司馬國璠、建義虵玄屯陝津,武衛姚驢屯潼關。

    見第三章第三節。

    懿遂舉兵僭号。

    姚紹入蒲阪,執懿,囚之誅孫暢等。

    明年,姚恢率安定鎮戶三萬八千趣長安。

    移檄州郡,欲除君側之惡。

    姚紹、姚贊赴難,擊破之,殺恢及其三弟。

     是歲,正月,劉裕以舟師發彭城。

    王鎮惡至宜陽。

    見第三章第四節。

    檀道濟、沈林子攻拔襄邑堡。

    胡三省曰:在秦所分立之河北郡河北縣,晉屬河東。

    案河東,見第二章第二節。

    泓建威薛帛奔河東。

    道濟自陝北渡,攻蒲阪。

    泓遣姚驢救蒲阪,胡翼度據潼關。

    又進姚紹督中外諸軍,使率武衛姚鸾等步騎五萬,距王師于潼關。

    姚驢與泓并州刺史尹昭夾攻檀道濟,道濟深壁不戰。

    沈林子說道濟曰:“蒲阪城堅,非可卒克。

    攻之傷衆,守之引日。

    不如棄之,先事潼關。

    潼關天限,形勝之地,鎮惡孤軍,勢危力寡,若使姚紹據之,則難圖矣。

    如克潼關,尹昭可不戰而服。

    ”道濟從之,棄蒲阪,南向潼關。

    姚贊率禁兵七千,自渭北而東,進據蒲津。

     王仲德之入滑台也,宣言“本欲以布帛七萬匹,假道于魏,不謂魏之守将,便爾棄城。

    ”魏明元帝聞之,诏其相州刺史叔孫建自河内向枋頭,河内,見第二章第二節。

    枋頭,見第四章第二節。

    以觀其勢。

    仲德入滑台月餘,又诏建波河曜威,斬尉建,投其屍于河。

    然建亦不能制仲德。

    明元帝令建與劉裕相聞,以觀其意。

    裕亦答言:“軍之初舉,将以重币假途會彼邊鎮棄守。

    ”明元帝诏群臣議之。

    外朝公卿鹹曰:“函谷天險,裕舟船步兵,何能西入?脫我乘其後,還路甚難;北上河岸,其行為易;揚言伐姚,意或難測。

    宜先發軍,斷河上流,勿令西過。

    ”又議之内朝,鹹同外計。

    明元帝将從之。

    崔浩曰:“如此,裕必上岸北侵,則姚無事而我受敵。

    今蠕蠕内寇,民食又乏,不可發軍。

    未若假之水道,縱其西入,然後興兵,塞其東歸之路。

    使裕勝也,必德我假道之惠,令姚氏勝也,亦不失救鄰之名。

    夫為國之計,擇利而為之,豈顧昏姻酬一女子之惠哉?”議者猶曰:“裕西入函谷,則進退路窮,腹背受敵;北上岸,姚軍必不出關助我;揚聲西行,意在北進,其勢然也。

    ”明元帝遂從群議,遣長孫嵩發兵拒之。

    時魏泰常二年(417),即晉義熙十三年二月也。

    三月,朱超石前鋒入河。

    魏遣黃門郎鵝青,此據《宋書·朱齡石傳》。

    《魏書》作娥清。

    安平公乙眷,襄州刺史托跋道生,青州刺史阿薄幹步騎十萬屯河北。

    常有數千騎,緣河随大軍進止。

    時軍人緣河南岸牽百丈,河流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辄為虜所殺略。

    遣軍裁過岸,虜便退走,軍還即複東來。

    劉裕乃遣白直隊主丁昨,率七百人,及車百乘,于河北岸上。

    去水百餘步,為卻月陳,兩頭抱河。

    車置七仗士。

    事畢,使堅一白眊。

    虜見數百人步牽車上,不解其意,并未動。

    裕先命朱超石馳往赴之。

    并赍大弩百張。

    一車益二十人,設彭排于轅上。

    虜見營陳既立,乃進圍之。

    超石先以輕弓小箭射虜。

    虜以衆少兵弱,四面俱至。

    明元帝又遣其南平公托跋嵩三萬騎至。

    托跋嵩即長孫嵩。

    魏人後來改氏,史家于其未改時,亦多依所改者書之。

    遂肉薄攻營。

    于是百弩俱發。

    又選善射者叢箭射之。

    虜衆既多,不能制。

    超石初行,别資大錘并千餘張矟,乃斷矟長三四尺,以錘錘之。

    一矟辄洞貫三四虜。

    虜衆不能當,一時奔潰。

    臨陳斬阿薄幹首。

    虜退還半城。

    超石率胡藩、劉榮祖等追之,複為所圍。

    奮擊盡日,殺虜千計。

    虜乃退走。

    此戰也,以少擊衆,實可謂為一奇捷,晉可謂師武、臣力矣。

    魏師既敗,遂假晉以道。

    蓋索虜是時,亦破膽矣。

    《魏書·長孫嵩傳》:大宗假嵩節,督山東諸軍事。

    傳詣平原,緣河岸列軍。

    次于畔城,軍頗失利。

    诏假裕道。

    《于栗磾傳》:鎮平陽。

    劉裕之伐姚泓也,栗磾慮其北擾,遂築壘于河上,親自守焉。

    裕遺栗磾書,假道西上。

    栗磾表聞,大宗許之。

    平原,見第二章第三節。

    平陽,見第二章第二節。

     魏人既許假道,劉裕遂至洛陽。

    使沈田子入上洛。

    見第三章第五節。

    進及青泥。

    姚泓使姚和都屯堯柳以備之。

    青泥、堯柳,皆見第五章第六節。

    姚紹以大衆逼檀道濟。

    道濟固壘不戰。

    紹欲分軍據阌陽,鄉,屬湖縣,今河南阌鄉縣。

    斷其糧道。

    胡翼度言軍勢宜集,若偏師不利,則人心駭懼,紹乃止。

    紹旋歐血死,以後事托姚贊。

    衆力猶盛。

    劉裕至湖城,見第三章第三節。

    贊乃引退。

    七月,裕次陝城。

    遣沈林子從武關入,武關,見第三章第三節。

    會田子于青泥。

    姚泓欲自擊大軍,慮田子襲其後,欲先平田子,然後傾國東出。

    八月,使姚裕率步騎八千距田子,躬将大衆随其後。

    裕為田子所敗,泓退還灞上。

    見第五章第六節。

    關中郡縣,多潛通于王師。

    劉裕至潼關。

    薛帛據河曲叛泓,裕遣朱超石、徐猗之會帛攻蒲阪,克之。

    賊以我衆少,複還攻城。

    猗之遇害,超石奔潼關。

    王鎮惡率水軍入渭。

    姚強屯兵河上,姚難屯香城,在渭水北蒲津口。

    為鎮惡所逼,引而西。

    姚泓自灞上還,次石橋以援之。

    石橋,在長安東北。

    姚強、姚難陳于泾上。

    鎮惡遣毛德祖擊強,強戰死。

    難遁還長安。

    鎮惡直至渭橋,在長安北。

    棄船登岸。

    時姚丕守渭橋,為鎮惡所敗,泓自逍遙園赴之。

    逍遙園,在長安東北。

    逼水地狹,因丕之敗,遂相踐而退。

    泓奔石橋。

    贊衆亦散。

    泓将妻子詣壘門降。

    贊率子弟、宗室百餘人亦降。

    劉裕盡誅之。

    餘宗遷于江南。

    送泓于建康,斬于市。

     秦之未亡也,晉齊郡大守王懿降于魏,齊郡,見第二章第三節。

    上書陳計,謂劉裕在洛,以軍襲其後路,可不戰而克。

    魏明元帝善之。

    《魏書·崔浩傳》。

    姚贊亦遣司馬休之及司馬國璠自轵關向河内,轵關,見第五章第一節。

    引魏軍以蹑裕後。

    于是明元帝敕長孫嵩:“簡精兵為戰備。

    若裕西過,便率精銳,南出彭、沛。

    沛,見第三章第一節。

    如不時過,但引軍随之。

    彼至崤、陝間,崤山,見第五章第一節。

    必與姚泓相持,一死一傷,衆力疲敝,比及秋月,徐乃乘之。

    ”于是嵩與叔孫建自成臯南濟。

    裕克長安,乃班師。

    蓋魏人不意秦之亡如是其速也。

    然明元帝亦不武,不如勃勃之慓銳,故劉裕不能久駐長安,而關中遂入于夏。

     《宋書·武帝紀》雲:公之初克齊也,欲停鎮下邳,清蕩河、洛,以盧循之亂不果。

    及平姚秦,又欲息駕長安,經略趙、魏,以劉穆之卒,乃歸。

    穆之者,東莞莒人,莒,見第六章第八節。

    世居京口。

    見第四章第二節。

    高祖起兵,為府主簿。

    從平京邑。

    高祖始至,諸大處分,倉卒立定,并所建也。

    遂委以心腹之任,動止谘焉。

    穆之才甚敏,本傳雲:穆之與朱齡石,并便尺牍。

    常于高祖坐與齡石答書,自旦至中,穆之得百函,齡石得八十函,而穆之應對無廢。

    又言高祖伐秦時,穆之内總朝政,外供軍旅,決斷如流,事無擁滞。

    賓客輻湊,求訴百端,内外谘禀,盈階滿室,目覽辭訟,手答箋書,耳行聽受,口并酬應,不相參涉,皆悉贍舉。

    而亦竭節盡誠,無所遺隐。

    從征廣固,還拒盧循,常居幕中畫策,決斷衆事。

    高祖西讨劉毅,以諸葛長民監留府,總攝後事,留穆之以輔之,加建威将軍,置佐吏,配給資力。

    西伐司馬休之,以中弟道憐知留任,事無大小,一決穆之。

    十二年北伐,留世子為中軍将軍,監大尉留府,轉穆之左仆射,領監軍、中軍二府軍司将尹。

    蓋恃為留守之長城矣。

    穆之以十三年十一月卒,以司馬徐羨之代管留任。

    于時朝廷大事,當決穆之者,并悉北谘;穆之前軍府文武二萬人,以三千配羨之建威府,餘悉配世子中軍府;其倚任,遠非穆之之比矣。

    穆之之殁,高祖表天子曰:“豈惟谠言嘉謀,溢于民聽。

    若乃忠規遠畫,潛慮密謀,造膝詭辭,莫見其際。

    功隐于視聽,事隔于皇朝,不可勝記。

    ”此與魏武帝之惜荀文若正同。

    一代革易之際,必以武人位于大君,此不過藉其犷悍之氣,以肅清寇盜,駕馭武夫,至于改弦更張,所以掃除穢濁,而開百年郅治之基者,必藉有文學之士以為之輔。

    此其功,與武人正未易軒轾,特不如武人之赫赫在人耳目耳。

    然當革易之際,能為大君而開一代之治者,亦必非犷悍寡慮之流,不過武功文治,各有專長,不得不藉文人以為之輔。

    既相須之孔殷,自相得而益彰,其能相與有成,亦斷非徒為一身之計也。

    《宋書·王弘傳》言:弘從北征,前鋒已平洛陽,而未遣九錫,弘銜使還京師,諷旨朝廷。

    時劉穆之掌留任,而旨從北來,穆之愧懼,發病,遂卒。

    此真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與謂荀文若不得其死者無異。

    《張邵傳》言:武帝北伐,邵請見曰:“人生危脆,必當遠慮。

    穆之若邂逅不幸,誰可代之?”可見穆之罹疾已久矣。

    《南史》言武帝受禅,每歎憶穆之,曰:“穆之不死,當助我理天下。

    可謂人之雲亡,邦國殄瘁。

    ”又豈專為一身起見哉!十二月,裕發長安。

    以弟二子義真為雍州刺史,留鎮,而留腹心将佐以輔之。

    以王修為長史。

    義真時年十二耳。

    十四年(418),正月,裕至彭城,複以劉遵考為并州刺史,鎮蒲阪。

    遵考,裕族弟也,裕時諸子并弱,宗族惟有遵考,故用焉。

    赫連勃勃聞裕東歸,大悅。

    問取長安之策于王買德。

    買德教以置遊兵,斷青泥、上洛之路,杜潼關、崤、陝,而以大兵進取長安。

    勃勃善之。

    以子都督前鋒諸軍事,率騎二萬,南伐長安,子昌屯兵潼關;買德南斷青泥;而勃勃率大軍繼發。

    義真中兵參軍沈田子與司馬王鎮惡拒之北地。

    見第二章第二節。

    田子素與鎮惡不協,矯劉裕令,請鎮惡計事,于坐殺之。

    王修收殺田子。

    治中從事史傳弘之擊赫連,大破之,夏兵退。

    義真年少,賜與不節,王修每裁減之,左右并怨,白義真曰:“鎮惡欲反,故田子殺之,修今殺田子,是又欲反也。

    ”義真乃使左右劉包等殺修。

    修既死,人情離駭,無相統一。

    于是悉召外軍,入于城中,閉門距守。

    關中郡縣,悉降于夏。

    勃勃進據鹹陽,見第六章第四節。

    長安樵采路絕,不可守矣。

    十月,劉裕遣朱齡石代義真。

    敕齡石:“若關右必不可守,可與義真俱歸。

    ”諸将競斂财貨,多載子女,方軌徐行。

    傅弘之謂宜棄車輕行,不從。

    《晉書·勃勃載記》雲:“義真大掠而東,百姓遂逐朱齡石,而迎勃勃入于長安,”豈不痛哉?赫連潰率衆三萬,追擊義真。

    至青泥,為所及。

    蒯恩斷後,被執,死于虜中。

    恩時遣入關迎義真者。

    毛修之、傅弘之并沒于虜。

    修之夏亡沒于魏。

    弘之,勃勃逼令降,不屈,時天寒,裸之,叫罵,見殺。

    王敬先戍潼關之曹公壘,朱齡石率餘衆就之。

    虜斷其水道,衆渴不能戰,城陷。

    被執至長安,皆見殺。

    劉裕遣朱超石慰勞河、洛,始至蒲阪,直齡石棄長安去,濟河就之,亦與齡石并陷虜見殺。

    劉遵考南還,代以毛德祖,義真中兵參軍。

    勃勃遣其将叱奴侯提率步騎三萬攻之,德祖奔洛陽。

    關中遂沒。

     《宋書·武三王傳》曰:高祖聞青泥敗,未得義真審問。

    有前至者,訪之,并雲:“暗夜奔敗,無以知其存亡。

    ”高祖怒甚,刻日北伐。

    謝晦谏,不從。

    及得段宏啟事,知義真已免,乃止。

    宏義真中兵參軍,以義真免者。

    此淺之乎測丈夫者也。

    高祖即善怒,豈以一子,輕動幹戈?《鄭鮮之傳》雲:佛佛虜陷關中,高祖複欲北讨,鮮之上表谏曰:“虜聞殿下親禦大軍,必重兵守潼關。

    若陵威長驅,臣實見其未易;若輿駕頓洛,則不足上勞聖躬。

    賊不敢乘勝過陝,遠懾大威故也。

    若輿駕造洛而反,兇醜更生揣量之心,必啟邊戎之患。

    江南颙颙,忽聞遠伐,不測師之深淺,人情恐懼,事又可推。

    往年西征,劉鐘危殆;伐司馬休之時,以劉鐘領石頭戍事,屯冶亭,有盜數百夜襲之,京師震駭,鐘讨平之。

    冶亭,在建康東。

    前年劫盜破廣州,人士都盡;三吳心腹之内,諸縣屢敗,三吳,見第三章第九節。

    皆由勞役所緻。

    又聞處處大水,加遠師民敝,敗散自然之理。

    殿下在彭城,劫盜破諸縣,事非偶爾,皆是無賴兇慝。

    凡順而撫之,則百姓思安;違其所願,必為亂矣。

    ”此當時不克再舉之實情。

    《王仲德傳》雲:高祖欲遷都洛陽,衆議鹹以為宜,仲德曰:“非常之事,常人所駭。

    今暴師日久,士有歸心,固當以建業為王基,俟文軌大同,然後議之可也。

    ”帝深納之。

    《武三王傳》亦言:高祖之發長安,諸将行役既久,鹹有歸願,止留偏将,不足鎮固人心,故以義真留鎮。

    洛陽不能久駐,而況長安?将士不免思歸,而況氓庶?勢之所限,雖英傑無如之何。

    《南史·謝晦傳》言:武帝聞鹹陽淪沒,欲複北伐,晦谏以士馬疲怠,乃止,與《武三王傳》之言适相反,固知史之所傳,不必其皆可信也。

     世皆訾宋武之南歸,由其急于圖篡,以緻“百年之寇,千裡之土,得之艱難,失之造次,使豐、鄗之都,複淪寇手”,司馬光語,見《通鑒》。

    此乃王買德對赫連勃勃之辭,非敵國诽謗之言,則史家傅會之語,初非其實。

    宋武代晉,在當日,業已勢如振槁,即無關、洛之績,豈慮無成?苟其急于圖篡,平司馬休之後,徑篡可矣,何必多此伐秦一舉?武帝之于異己,雖雲肆意翦除,亦特其庸中佼佼者耳,反側之子必尚多。

    劉穆之死,後路無所付托,設有竊發,得不更诒大局之憂?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則武帝之南歸,亦不得訾其專為私計也。

    義真雖雲年少,留西之精兵良将,不為不多。

    王鎮惡之死,事在正月十四日,而勃勃之圖長安,仍曆三時而後克,可見兵力實非不足。

    長安之陷,其關鍵,全在王修之死。

    義真之信讒,庸非始料所及,此尤不容苛責者也。

    惟其經略趙、魏,有志未遂,實為可惜。

    當時異族在中原之地者,皆已力盡而斃,惟鐵弗、拓跋二虜,起于塞北,力較厚而氣較雄;而拓跋氏破後燕後,尤為土廣而人衆。

    所以清定之者,實不當徒恃河南為根基,而斷當經營關中與河北,以非如是則勢不相及也,此觀于後來元嘉之喪敗而可知。

    武帝平秦之日,拓跋氏實無能為;鐵弗氏之兵力,亦極為有限。

    拓跋氏雖因力屈假道,初實為秦形援,後又侵擾河南,伐之實為有辭。

    鐵弗氏必不敢動。

    秦涼諸國,一聞王師入關,早已贍落。

    乞伏熾磐曾使求自效。

    沮渠蒙遜,猾夏最深,然朱齡石遣使招之,亦嘗上表求為前驅。

    見第八節。

    當時此諸國者,未嘗不可用之以威勃勃,而鐵弗氏與拓跋氏,本屬世仇;勃勃惟利是視;苟有事于拓跋氏,亦未必不可驅之,使與我相掎角。

    然則宋武設能留駐北方二三年,拓跋嗣或竟為什翼犍之續,亦未可知也。

    惟即如是,五胡亂華之禍,是否即此而訖,亦未可定。

    崔浩之為拓跋嗣策中國也,曰:“秦地戎夷混并,虎狼之國,劉裕亦不能守之。

    孔子曰:善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今以秦之難制,一二年間,豈裕所能哉?且可治戎束甲,息民備境,以待其歸,秦地亦當終為國有。

    ”浩實乃心華夏者,其為此言,蓋所以息索虜之觊觎,而非為之計深遠,說别詳後。

    然于關中之情形,亦頗有合。

    宋武之平姚秦,已迫遲暮,其能竟此大業與否,亦可疑也。

    宋武之所阙,仍在于其度量之不弘。

    大抵人勳業所就,恒視乎其所豫期。

    長安之所以不守,實由将士之思歸,及其貪暴,《王鎮惡傳》:是時關中豐盈,倉庫殷積,鎮惡極意收斂,子女玉帛,不可勝計。

    觀于義真敗後,諸将尚競斂财貨,多載子女,方軌徐行,則平時極意收斂者,正不止鎮惡一人也。

    而其所以如此,則平時之所以自期待者使之。

    神州陸沉,既百年矣,生斯土者,孰非其奇恥大辱?使為之率将者,果有恢複境壤,拯民塗炭之心,自不以消除關洛為已足;上之所好,下必甚焉,為其所卵翼裁成者,自亦不敢啟思歸之念,懷欲貨之思矣。

    王鎮惡之至潼關也,姚紹率大衆距險,深溝高壘以自固。

    鎮惡縣軍遠入,轉輸不充,将士乏食。

    馳告高祖,求發糧援。

    時高祖緣河,索虜屯據河岸,軍不得前。

    高祖初與鎮惡等期:克洛陽後,須大軍至,及是,呼所遣人,開舫北戶,指河上虜示之曰:“我語令勿進,而輕佻深入,岸上如此,何由得遣運?”此時王師實為一大危機,而鎮惡親到弘農,督上民租,百姓競送義粟,軍遂複振,高祖将還,三秦父老,詣門流涕訴曰:“殘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

    始睹衣冠,方仰聖澤。

    長安十陵,是公家墳墓,鹹陽宮殿數千間,是公家屋宅;舍此欲何之?”義真進督東秦,時隴上流人,多在關中,望因大威,複歸本土,及置東秦,父老知無複經略隴右、固關中之意,鹹共歎息。

    王鎮惡之死也,沈田子又殺其兄弟及從弟七人,惟鎮惡弟康,逃藏得免。

    與長安徙民張盱醜、劉雲等唱集義徒,得百許人。

    驅率邑郭僑戶七百餘家,共保金墉,為守戰之備。

    時有邵平,率部曲及并州乞活千餘戶屯城南,迎亡命司馬文榮為主。

    又有亡命司馬道恭,自東垣見第六章第五節。

    率三千人屯城西。

    亡命司馬順明,五千人屯陵雲台。

    順明遣刺殺文榮,平複推順明為主。

    又有司馬楚之屯柏谷塢。

    索虜野圾城主黑弰公即于栗磾。

    遊騎在芒上。

    北邙山,在洛陽東北。

    攻逼交至。

    康堅守六旬,救軍至,諸亡命乃各奔散。

    蓋遺黎之可用如此:關中誠如崔浩言,戎夷混并,然漢人之能為國宣力者實更多。

    70即戎夷亦非無可用,此又證以後來柳元景之出師,蓋吳之反魏而可知者也。

    義真之歸也,将鎮洛陽,而河南蕭條,未及修理,乃改除揚州刺史。

    毛德祖全軍而歸,以為荥陽、京兆大守,尋遷司州刺史,戍虎牢。

    此等兵力,其不足以固河南審矣。

    鄭鮮之言:“西虜或為河、洛之患,今宜通好北虜,則河南安,河南安則濟、泗靜。

    ”蓋至此而徒保河南,棄置河北之勢成矣。

    哀哉。

     第八節 魏并北方 宋武帝既棄關中,其明年,遂受晉禅,受禅後三年而崩。

    子少帝立,為徐羨之等所廢。

    文帝繼位,初則謀誅永平逆黨,繼又因彭城王專權,盡力謀誅劉湛等,經略之事,匪皇顧慮;而其時北魏大武帝繼立,剽悍之氣,非複如明元之僅圖自守,北方諸國,遂悉為所并,欲圖恢複益難矣。

    自晉義熙十四年(418)棄關中,至宋元嘉十六年(439)魏滅北涼,盡并北方,其間凡二十二年,中國實坐失一不易再得之機會也。

    今略述北方諸國及其為魏所并之事,以終晉世北方分裂之局。

     秃發傉檀既得姑臧,征集戎夏之兵五萬餘人,大閱于方亭。

    地屬顯美。

    顯美,漢縣,在今甘肅永昌縣東。

    遂伐沮渠蒙遜,入西陝。

    蒙遜率衆來距。

    戰于均石,為蒙遜所敗。

    蒙遜攻西郡,陷之。

    胡三省曰:均石,在張掖之東,西陝之西,蓋西郡界。

    案西郡,見第二章第二節。

    赫連勃勃初僭号,求昏于傉檀,傉檀勿許。

    勃勃怒,率騎二萬伐之。

    自陽非至于支陽,三百餘裡,殺傷萬餘人,驅掠二萬七千口,牛、馬、羊數十萬而還。

    陽非亭,在今甘肅永登縣西。

    支陽,漢縣。

    胡三省引劉朐曰:唐蘭州廣武縣,杜佑曰:唐會州會甯縣。

    案廣武,見第五章第二節。

    會甯,在今甘肅靖遠縣東北。

    傉檀率衆追之。

    戰于陽武,峽名,在靖遠縣境。

    為勃勃所敗。

    将佐死者十餘人。

    傉檀與數騎奔南山,胡三省曰:支陽之南山,《本紀》事在義熙三年十一月。

    幾為追騎所得。

    傉檀懼東西寇至,徙三百裡内百姓,入于姑臧。

    國中駭怨。

    屠谷成七兒,因百姓之擾,率其屬三百人叛。

    軍谘祭酒梁裒,輔國司馬邊憲等七人謀反,傉檀悉誅之。

    姚興乘機,遣其子弼及斂成等率步騎三萬來伐,又使姚顯為弼等後繼。

    遺傉檀書,雲遣齊難讨勃勃,懼其西逸,故令弼等于河西邀之。

    傉檀以為然,遂不設備。

    弼陷昌松,見第六章第六節。

    至姑臧,屯于西苑。

    姑臧有東西苑城,見第六章第六節。

    州人王鐘、宋鐘、王娥等密為内應。

    候人執其使送之。

    傉檀欲誅其元首。

    前軍伊力延侯曰:“今強敵在外,内有奸堅,兵交勢踧,禍難不輕,宜悉坑之,以安内外。

    ”傉擅從之,殺五千餘人,以婦女為軍賞。

    命諸郡縣,悉驅牛羊于野。

    斂成縱兵虜掠。

    傉擅遣十将率騎分擊,大敗之。

    姚弼固壘不出。

    姚顯聞弼敗,兼道赴之。

    委罪斂成,遣使謝傉檀,引師而歸。

    傉檀于是僭即涼王位。

    《紀》在義熙四年十一月。

    遣其左将軍枯木、驸馬都尉胡康伐沮渠蒙遜,掠臨松人千餘戶而還。

    蒙遜大怒,率騎五千,至于顯美方亭,徙數千戶而還。

    傉檀大尉俱延伐蒙遜,又大敗歸。

    傉檀将親伐之。

    尚書左仆射趙晁及大史令景保谏。

    傉檀曰:“吾以輕騎五萬伐之。

    蒙遜若以騎兵距我,則衆寡不敵;兼步而來,則舒疾不同。

    救右則擊其左,赴前則攻其後,終不與之交兵接戰,卿何懼乎?”既而戰于窮泉,《十六國疆域志》雲:在昌松。

    傉檀大敗,單馬奔還。

    《紀》義熙六年三月。

    蒙遜進圍姑臧。

    百姓懲東苑之戮,即王鐘等之誅。

    悉皆驚散。

    傉檀遣使請和,以司隸校尉敬歸及子他為質。

    歸至胡坑逃還,他為追兵所執。

    胡坑,胡三省曰:在姑臧西。

    蒙遜徙八千餘戶而歸。

    右衛折掘奇鎮據石驢山以叛。

    胡三省曰:石驢山,在姑臧西南,屬晉昌郡界。

    案晉昌,晉郡,在今甘肅安西縣東。

    傉檀懼為蒙遜所滅,又慮奇鎮克嶺南,乃遷于樂都。

    今青海樂都縣。

    留大司農成公緒守姑臧。

    焦谌等閉門作難,推焦朗為大都督,谌為涼州刺史。

    蒙遜攻克之。

    《通鑒》在義熙七年二月。

    《晉書》雲宥朗。

    《宋書·蒙遜傳》雲:義熙八年(412),蒙遜攻焦朗,殺之,據姑臧。

    蓋因蒙遜遷居姑臧而追叔其攻克之事。

    遂伐傉檀。

    圍樂都,三旬不克。

    傉檀以子安周為質,蒙遜引歸。

    傉檀又将伐蒙遜。

    邯川護軍孟恺谏,不從。

    邯川城,在今青海巴燕縣黃河北岸。

    五道俱進。

    至番和、苕藋,掠五千餘戶。

    番和,漢縣,後涼置郡,在今甘肅永昌縣西。

    苕藋,在張掖東。

    其将屈右,勸其倍道還師,早度峻險。

    衛尉伊力延曰:“彼徒我騎,勢不相及。

    若倍道還師,必捐棄資财,示人以弱,非計也。

    ”俄而昏霧風雨,蒙遜軍大至,傉檀敗績而還。

    蒙遜進圍樂都。

    傉檀嬰城固守,以子染幹為質,蒙遜乃歸。

    久之,蒙遜又攻樂都,二旬不克。

    蒙遜遷于姑臧。

    義熙八年(412),僭即河西王位。

    傉檀弟湟河大守文支湟河,見第六章第六節。

    降蒙遜,蒙遜又來伐。

    傉檀以大尉俱延為質,蒙遜引還。

    《通鑒》在義熙九年四月。

    傉檀議欲西征乙弗。

    孟恺谏曰:“連年不收,上下饑弊,遠征雖克,後患必深。

    不如結盟熾磐,通籴濟難;慰喻雜部,以廣軍資。

    畜力繕兵,相時而動。

    ”傉檀謂其大子虎台曰:虎台從《魏書》。

    《晉書》作武台,乃唐人避諱改。

    “今不種多年,内外俱窘,事宜西行。

    以拯此弊。

    蒙遜近去,不能卒來。

    旦夕所慮,惟在熾磐,彼名微衆寡,易以讨禦。

    吾不過一月,自足周旋。

    汝謹守樂都,無使失墜。

    ”乃率騎七千襲乙弗,大破之,獲牛、馬四十餘萬。

    熾磐果率步騎二萬,乘虛來襲。

    撫軍從事中郎尉肅言于虎台曰:“外城廣大,難以固守,宜聚國人于内城,肅等率諸晉人,距戰于外。

    如或不捷,猶有萬全。

    ”虎台懼晉人有貳心也,乃召豪望有謀勇者,閉之于内。

    孟恺泣白:“恺等進則荷恩重遷,退顧妻子之累,豈有二乎?今事已急矣,人思自效,有何猜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