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東晉初年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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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東出?觀韓晃、張健等之豕突難禦可知。

    然則亮虞峻徑來,正是深慮。

    峻之行軍,亦豈略無部分者?史于庾氏多謗辭。

    45西陽、南頓,罪狀昭著,尚議亮栽翦宗室,其他則更何論?悠悠之辭,豈可據為信谳也? 庾亮言憂西垂過于曆陽,所憂者蓋在陶侃也。

    侃之讨蘇峻也,一若君為庾亮之君,民為溫峤之民,恝然無與于己者。

    及讨郭默,則大異乎是。

    聞默殺胤,即遣将據湓口,自以大軍繼進。

    默寫中诏呈侃,參佐多谏曰:“默不被诏,豈敢為此?進軍宜待诏報。

    ”侃厲色曰:“國家年小,不出胸懷。

    且劉胤為朝廷所禮,雖方任非才,何緣猥加極刑?郭默虓勇,所在暴掠。

    以大難新除,威網寬簡,欲因隙會,騁其縱橫耳。

    ”即發使上表讨默。

    與王導書曰:“郭默殺方州,即用為方州,害宰相,便為宰相乎?”導答曰:“默居上流之勢,加有船艦成資,故苞含隐忍,使有其地。

    一月潛嚴,足下軍到,是以得風發相赴。

    豈非遵養時晦,以定大事者邪?”侃省書笑曰:“是乃遵養時賊也。

    ”夫郭默所傳之诏雖僞,王導所發之令則真。

    藉口國家年少,不出胸懷,遂不遵奉,則當主少國疑之際,不亦人人可以自擅乎?郭默既死,诏侃都督江州,領刺史,侃因移鎮武昌,得毋所欲正在是邪?《侃傳》言侃媵妾數十,家僮千餘,珍奇寶貨,富于天府。

    富自何來?豈必愈于郭默?傳又雲:或雲:侃少時漁于雷澤,網得一織梭,以挂于壁,有頃雷雨,自化為龍而去。

    又夢生八翼,飛而上天。

    見天門九重。

    己登其八,惟一門不得入。

    阍者以杖擊之,因墜地,折其左翼。

    及寤,左腋猶痛。

    又嘗如廁,見一人朱衣介帻,斂闆曰:“以君長者,故來相報。

    君後當為公,位至八州都督。

    ”有善相者師圭,謂侃曰:“君左手中指有豎理,當為公。

    若徹于上,貴不可言。

    ”侃以針決之,見血,灑壁而為公字。

    以紙裛手,公字愈明。

    及都督八州,據上流,握強兵,潛有窺窬之志,每思折翼之祥,自抑而止。

    天門九重,僅登其八,指理不徹,位止于公;蓋侃終于人臣後,傳述者改易而為是辭,其本所造作,則不知其作何語矣。

    讨峻之役,處分規略,一出溫峤,豈必有藉于侃?然峤既殷勤于前,毛寶又固争于後,得毋慮其據上流之勢,而其心不可測邪?世惟有異志者畏人之疑,庾亮修石頭而侃謂其拟己,情見乎辭矣。

    亮之憂之,安得不過于曆陽也?然其終能自抑者何也?《侃傳》雲:侃早孤貧,為縣吏鄱陽。

    46侃本鄱陽人,吳平,徙家廬江之尋陽。

    孝廉範逵嘗過侃。

    時倉卒,無以待賓。

    其母乃截發,得雙髲,以易酒肴,樂飲極歡,雖仆從亦過所望。

    及逵去,侃追送百餘裡。

    逵曰:“卿欲仕郡乎?”侃曰:“欲之,困于無津耳。

    ”逵過廬江大守張夔,稱美之。

    夔召為督郵。

    遷主簿。

    會州部從事之郡,欲有所按。

    侃閉門部勒諸吏。

    謂從事曰:“若鄙郡有違,自當明憲直繩,不宜相逼。

    若不以禮,吾能禦之。

    ”從事即退。

    夔妻有疾,将迎醫于數百裡。

    時正寒雪,諸綱紀皆難之。

    侃獨曰:“資于事父以事君,小君猶母也,安有父母之疾而不盡心乎?”乃請行。

    夔察侃為孝廉。

    至洛陽,數詣張華。

    華初以遠人,不甚接遇,侃每往,神無忤色。

    華後與語,異之。

    除郎中。

    伏波将軍孫秀,以亡國支庶,府望不顯,中華人士,恥為掾屬,以侃寒宦,召為舍人。

    時豫章國郎中令楊晫,侃州裡也,為鄉論所歸。

    侃詣之。

    晫與同乘,見中書郎顧榮。

    吏部郎溫雅謂晫曰:“奈何與小人共載?”然則侃本寒素,其為人也,善于事人,亟于求進,所欲不過富貴。

    當時庶族,望貴胄之一嚬一笑,皆若天上。

    讨蘇峻之際,侃之驕蹇,可謂極矣,一見庾亮,便爾釋然,職由于此。

    自待既卑,所志又小,加以衰髦,複安能有所作為?然又敢于偃蹇者何也?武人無學,器小易盈,志得意滿,遂流于驕蹇而不自覺耳。

    侃世子瞻,既為蘇峻所害,更以夏為世子。

    及送侃喪還長沙,夏與斌及稱,各擁兵數千以相圖。

    既而解散。

    斌先往長沙。

    悉取國中器使财物。

    侃封長沙郡公。

    夏至,殺斌。

    庾亮欲放黜之,表未至都,而夏病卒。

    稱,為東中郎将,南平太守,南平,見第三章第九節。

    南蠻校尉。

    鹹康五年(339),庾亮以為監江夏、随、義陽三郡軍事,南中郎将,江夏相。

    江夏,見第三章第四節。

    随,漢縣,晉置郡,今湖北随縣。

    義陽,見第二章第三節。

    至夏口見亮,為亮所殺。

    亮疏言其罪曰:“擅攝五郡,自謂監軍。

    辄召王官,聚之軍府。

    故車騎将車劉弘曾孫安,寓居江夏。

    及将楊恭、趙韶,并以言色有忤,稱放聲當殺。

    安、恭懼,自赴水而死。

    韶于獄自盡。

    将軍郭開,從稱往長沙赴喪。

    稱疑開附其兄弟。

    乃反縛,懸頭于帆樯,仰而彈之,鼓棹渡江,二十餘裡。

    觀者數千,莫不震駭。

    又多藏匿府兵,收坐應死。

    臣猶未忍直上,且免其司馬。

    稱肆縱醜言,無所顧忌。

    要結諸将,欲阻兵搆難。

    諸将皇懼,莫敢酬答。

    由是奸謀,未即發露”雲雲。

    其縱恣,豈不遠甚于後來之桓玄?然稱之聲勢,果何自來哉?亮之虞侃,亦其宜矣。

     第四節 成康穆間朝局 東晉國勢之不振,實由當時風氣之洩沓,而此種風氣,王導實為之魁,讀第一節所述,已可見之。

    王導死後,庾氏兄弟,相繼執政,頗能綜核名實,足矯當時之弊。

    惜其秉權不久。

    是時朝臣門戶之見頗深,外藩專擅之習亦未革,遂使桓溫,乘機跋扈,内外相猜,坐視北方之喪亂而不能乘,恢複良機,成為畫餅矣。

    豈不惜哉? 蘇峻平後,庾亮領豫州刺史、宣城内史,鎮蕪湖。

    宣城、蕪湖皆見第三章第九節。

    鹹和七年(332),陶侃卒,亮領江、豫、荊三州刺史,移鎮武昌。

    見第三章第九節。

    是時政柄仍在王導之手。

    亮嘗欲舉兵廢之。

    《亮傳》曰:時王導輔政,主幼時艱,務存大綱,不拘細目;委任趙胤、賈甯等,諸将并不奉法,大臣患之。

    陶侃嘗欲起兵廢導,而郗鑒不從,乃止。

    至是,亮又欲率衆黜導,又以谘鑒,而鑒又不許。

    亮與鑒箋曰:“昔于蕪湖反覆,謂彼罪雖重,而時弊國危;且令方嶽道勝,亦足有所鎮壓;故共隐忍,解釋陶公。

    自茲迄今,曾無悛改。

    主上自八九歲以及成人,入則在宮人之手,出則惟武官小人,讀書無從受音句,顧問未嘗遇君子。

    侍臣雖非俊士,皆時之良也,豈與殿中将軍、司馬督同年而語哉?不雲當高選侍臣,而雲高選将軍、司馬督,豈合賈生願人主之美,翼以成德之意乎?秦政欲愚其黔首,天下猶知其不可,況乃欲愚其主哉?主之少也,不登進賢哲,以輔道聖躬。

    春秋既盛,宜複子明辟,不稽首歸政,甫居師傅之尊。

    成人之主,方知師臣之悖,主上知君臣之道,不可以然,而不得不行殊禮之事。

    萬乘之君,寄坐上九,亢龍之爻,有位無人。

    挾震主之威,以臨制百官,百官莫之敢忤。

    是先帝無顧命之臣,勢屈于驕奸而遵養之也。

    趙、賈之徒,有無君之心,是而可忍,孰不可忍?且往日之事,含容隐忍,謂其罪可宥,良以時弊國危,兵甲不可屢動;又冀其當謝往釁,懼而修己。

    如頃日之縱,是上無所忌,下無所憚。

    謂多養無賴,足以維持天下。

    公與下官,并蒙先朝厚顧,荷托付之重,大奸不掃,何以見先帝于地下?願公深惟安國家、固社稷之遠算;次計公與下官負荷輕重;量其所宜。

    ”鑒又不許,故其事得息。

    案藩臣稱兵,入廢宰輔,自非美事。

    鑒之不許,自是持重之見。

    然朝政則益以因循紊亂矣。

    《孔坦傳》雲:成帝既加元服,猶委政王導。

    坦每發憤,以國事為己憂。

    嘗從容言于帝曰:“陛下春秋以長,聖敬日跻,宜博納朝臣,谘诹善道。

    ”由是忤導,出為廷尉。

    坦本為侍中。

    《孔愉傳》雲:鹹和八年(333),诏給愉親信十人禀賜。

    愉上疏固讓,優诏不許。

    重表曰:“方今強寇未殄,疆埸日駭。

    政煩役重,百姓困苦。

    奸吏擅威,暴人肆虐。

    大弊之後,倉庫空虛,功勞之士,賞報不足,困悴之餘,未見拯恤,呼嗟之怨,人鬼感動。

    宜并官省職,貶食節用,勤撫其人,以濟其艱。

    不敢橫受殊施,以重罪戾。

    ”從之。

    王導聞而非之,于都坐謂愉曰:“君言奸吏擅威,暴人肆虐,為患是誰?”愉欲大論朝廷得失,陸玩抑之,乃止。

    後導将以趙胤為護軍,愉謂導曰:“中興以來,處此官者,周伯仁、。

    應思遠詹耳。

    今誠乏才,豈宜以趙胤居之邪?”導不從。

    其守正如此,由是為導所銜。

    賈甯者,本蘇峻腹心,與路永、匡術,同降于導者也。

    見導及《袁耽傳》。

    導嘗欲褒顯之,為溫峤所拒而止。

    見《峤傳》。

    時卞敦為湘州刺史。

    溫峤、庾亮,移檄征鎮,同赴京都,敦擁兵不下,又不給軍糧,惟遣督護苟璲領數百人随大軍而已。

    朝野莫不怪歎,雖陶侃亦切齒忿之。

    峻平之後,有司奏其阻軍顧望,不赴國難,無大臣之節,請檻收付廷尉。

    導以喪亂之後,宜加寬宥,轉為廣州刺史。

    時宗廟宮室,并為灰燼。

    溫峤議遷都豫章。

    見第三章第九節。

    三吳之豪,三吳,見第三章第九節。

    請都會稽。

    見第三章第九節。

    二論紛纭,未有所适。

    導曰:“建康古之金陵,舊為帝裡。

    又孫仲謀、劉玄德俱言王者之宅。

    古之帝王,不必以豐儉移都。

    苟弘衛文大帛之冠,則無往不可;若不績其麻,則樂土為墟矣。

    且北寇遊魂,伺我之隙。

    一旦示弱,竄于蠻越,求之望實,懼非良計。

    今特宜鎮之以靜,群情自安。

    ”由是峤等謀并不行。

    此事論者皆美其能鎮定。

    其實遷會稽有遠竄之嫌,遷豫章則更可進據上流,實于恢複之計為便。

    三吳之豪,不免鄉裡之見,溫峤則純出于公忠體國之誠。

    導之所以不肯遷都者,遷都則必有新起握權之人,不如率由舊章,便于把持也。

    《導傳》雲:庾亮以望重地逼,出鎮于外。

    南蠻校尉陶稱,間說亮當舉兵内向。

    或勸導密為之防。

    導曰:“吾與元規,亮字。

    休戚是同。

    悠悠之談,宜絕智者之口。

    則如君言,元規若來,吾便角巾還第,複何懼哉?”又與稱書,以為“庾公帝之元舅,宜善事之。

    ”于是讒間遂息。

    時亮雖居外鎮,而執朝廷之權。

    既據上流,擁強兵,趣向者多歸之。

    導内不能平。

    嘗遇西風塵起,舉扇自蔽,徐曰:“元規塵污人。

    ”《孫盛傳》曰:導執政,亮以元舅居外,陶稱讒構其間,導、亮頗懷疑貳。

    盛密谏亮曰:“王公神情朗達,常有世外之懷,豈肯為凡人事邪?此必佞邪之徒,欲間内外耳。

    ”導賊周而作色于蔡谟,世外之懷安在?《周傳》:王敦之舉兵也,劉隗勸帝盡除諸王。

    導率群從詣阙請罪。

    值将入,導呼謂曰:“伯仁,以百口累卿。

    ”直入不顧。

    既見帝,言導忠誠,申救甚至。

    帝納其言。

    喜飲酒,緻醉而出。

    導猶在門,又呼。

    不與言,顧左右曰:“今年殺諸賊奴,取金印如鬥大系肘。

    ”既出,又上表明導,言甚切至。

    導不知救己,而甚銜之。

    敦既得志,問導曰:“周、戴若思,南北之望,當登三司,無所疑也?”導不答。

    又曰:“若不三司,便應令、仆邪?”又不答。

    敦曰:“若不爾,正當誅爾。

    ”導又無言。

    導後料檢中書故事,見表救己,殷勤款至。

    導執表流涕,悲不自勝。

    告其諸子曰:“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負此良友。

    ”案亦元帝腹心,未必真以導為可信。

    所以救導者,蓋當時事勢,或以盡除王氏為宜,或謂宜姑容之,所見有不同耳。

    然之救導,雖不為私交,而導授意于敦而殺之,則其忌刻為已甚矣。

    若思,戴淵字。

    唐人修《晉書》,于避諱者多稱其字,如稱劉淵為元海,石虎為季龍是也。

    今于引元文者皆仍之。

    《導傳》雲:導妻曹氏性妒,導甚憚之,乃密營别館,以處衆妾。

    曹氏知,将往焉。

    導恐妾被辱,遽令命駕。

    猶恐遲之,以所執塵尾柄驅牛而進。

    蔡谟聞之,戲導曰:“朝廷欲加公九錫。

    ”導弗之覺,但謙退而已。

    谟曰:“不聞餘物,惟有短輾犢車,長柄塵尾。

    ”導大怒,謂人曰:“吾往與群賢共遊洛中,何曾聞有蔡克兒也。

    ”案晉世名士,往往外若高曠,内實忌刻。

    《王羲之傳》雲:王述少有名譽,與羲之齊名,而羲之甚輕之,由是情好不協。

    述先為會稽,以母喪居郡境。

    羲之代述,止一吊,遂不重詣。

    述每聞角聲,謂羲之當候己,辄灑掃而待之,如此者累年,而羲之竟不顧,述深以為恨。

    及述為揚州刺史,将就征,周行郡界,而不過羲之,臨發,一别而去。

    先是羲之嘗謂賓友曰:“懷祖正當作尚書耳,投老可得仆射,更求會稽,便是邈然。

    ”及述蒙顯授,羲之恥為之下,遣使詣朝廷,求分會稽為越州,行人失辭,大為時賢所笑。

    既而内懷愧歎,謂其諸子曰:“吾不減懷祖,而位遇縣邈,當由汝等不及坦之故邪?”述後檢察會稽郡,辨其刑政,主者疲于簡對,羲之深恥之,遂稱病去郡,于父母墓前自誓,曰:“自今之後,敢渝此心,貪冒苟進,是有無尊之心而不子也。

    子而不子,天地所不覆載,名教所不得容。

    信誓之誠,有如皦日。

    ”其熱中躁進,褊隘忌克,鄙夫恥之矣。

    懷祖,述字,坦之,述之子也。

    外寬和而内深阻,當時名士,固往往如是,然導居元輔之位,因貪權嗜利,好谀惡直之故,遂不恤敗壞國事以徇之,則所诒之害彌大矣。

     鹹康五年(339),四月,導卒,征庾亮為司徒、揚州刺史,錄尚書事。

    時亮方謀恢複中原,固辭。

    乃以其弟冰為中書監、揚州刺史,與何充參錄尚書事。

    充,導妻之姊子;充妻,又明穆皇後之妹也;故少與導善,明帝亦友昵之,導與亮并稱舉焉。

    明年,正月,亮卒,冰弟翼刺荊州。

    八年(342),六月,成帝崩。

    子丕、奕俱幼。

    庾冰舍之,而立其母弟琅邪王嶽,是為康帝。

    《充傳》雲:庾冰兄弟,以舅氏輔王室,慮易世之後,戚屬轉疏,每說成帝,以國有強敵,宜須長君。

    帝從之。

    充建議曰:“父子相傳,先王舊典。

    忽妄改易,懼非長計。

    ”冰等不從。

    康帝立,臨軒,冰、充侍坐。

    帝曰:“朕嗣鴻業,二君之力也。

    ”充對曰:“陛下龍飛,臣冰之力也。

    若如臣議,不睹升平之世。

    ”充與庾氏立異,蓋自茲始?明年,為建元元年(343),充出刺徐州,鎮京口。

    京口,見第二節。

    以避諸庾。

    頃之,庾翼将北伐,庾冰出鎮江州,征充入領揚州。

    二年(344),九月,帝疾笃。

    冰、翼意在簡文帝,而充建議立子聃為大子。

    帝崩,大子立,是為穆帝。

    冰、翼甚恨之。

    是歲,十一月,冰卒。

    明年,為永和元年(345),七月,翼又卒。

    表以後任委息爰之。

    論者并以諸庾世在西藩,人情所歸,宜依翼所請,以安物情。

    充曰:“荊楚國之西門,戶口百萬。

    北帶強胡,西鄰勁蜀。

    經略險阻,周旋萬裡。

    得賢則中原可定,勢弱則社稷同憂。

    所謂陸抗存則吳存,亡則吳亡者。

    豈可以白面年少,猥當此任哉?桓溫英略過人,有文武識度。

    西夏之任,無出溫者。

    ”議者又曰:“庾爰之肯避溫乎?如令阻兵,恥懼不淺。

    ”充曰:“桓溫能制之,諸君勿憂。

    ”乃使溫西。

    爰之果不敢争。

    于是上流事權,暫握于中樞信臣之手者,自陶侃卒後。

    複成分争角立之象已。

    此東晉政局之一大變也。

    史于庾氏多貶辭,平心論之,或失其實。

    庾氏之立康帝,可謂欲扶翼其所自出,其欲立簡文帝,果何為哉?庾氏弟兄,皆有志于恢複,然則其謂國有強敵,宜立長君,或非虛語也。

    《成帝紀》雲:帝少而聰敏,有成人之量。

    南頓王宗之誅也,帝不之知。

    及蘇峻平,問庾亮曰:“常日白頭公何在?”亮對以謀反伏誅。

    帝泣,謂亮曰:“舅言人作賊,便殺之,人言舅作賊,複若何?”亮懼,變色。

    庾怿亮弟。

    嘗送酒于江州刺史王允之,允之與犬,犬斃,懼而表之。

    帝怒曰:“大舅已亂天下,小舅複欲爾邪?”怿聞,飲藥而死。

    怿本傳略同。

    夫南頓王之伏誅,事在鹹和元年九月;蘇峻入犯,庾亮出奔,事在三年三月;峻敗而帝禦溫峤舟,亮獲入見,乃在四年二月,而弋陽王即以此時伏誅,帝苟欲問南頓王,何待蘇峻平後?故或謂此實弋陽王之誤,然是時之弋陽,叛狀顯著,成帝果聰明,不應複有此問;且亦無緣誅之而不使帝知也。

    《紀》又言帝少為舅氏所制,不親庶政,而赫然一怒,庾怿遽懼而自裁,有是理乎?妨帝不親庶政者王導也,于庾氏乎何與?而謗轉集于庾氏,何哉?史稱王導輔政,以寬和得衆,而亮任法裁物,頗以此失人心;又言王導輔政,每從寬惠,而冰頗任威刑;此庾氏所以招謗,而導之虛譽,所由流溢與?惡直醜正,實繁有徒;民之多幸,國之不幸;悠悠之口,豈足聽哉?不惟庾氏,即劉隗、刁協,頗為史所譏評,其故亦然。

    《隗傳》雲:與協并為元帝所寵,欲排抑豪強。

    諸刻碎之政,皆雲隗、協所建。

    《協傳》雲:協性剛悍,與物多忤。

    每崇上抑下,故為王氏所疾。

    又使酒放肆,侵毀公卿,見者莫不側目。

    然悉力盡心,志在匡救,帝甚信任之。

    其故可深長思矣。

    翼嘗與冰書曰:“大較江東,政以伛舞豪強,以為民蠹,時有行法,辄施之寒劣。

    如往年偷石頭倉米一百萬斛,皆豪将輩,而直打殺倉督監以塞責。

    山遐作餘姚半年,而為官出二千戶,政雖不倫,公強官長也,而群共驅之,不得安席。

    紀睦、徐甯,奉王使糾罪人,船頭到渚,桓逸還複,而二使免官。

    雖皆前宰之惛缪,江東事去,實此之由也。

    兄弟不幸,橫陷此中,自不能拔腳于風塵之外,當共明目而治之。

    ”風格崚嶒,時之所須,正此等人也。

    何充居宰相,史言其無澄正改革之能。

    雖凡所選用,皆以功臣為先,不以私恩樹親戚,然所昵庸雜,信任不得其人,朝政複稍衰矣。

     穆帝即位,年僅二歲,大後褚氏臨朝。

    後父裒,苦求外出。

    于是以會稽王昱元帝少子,即簡文帝也。

    錄尚書六條事,複開宗親秉政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