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耶教在日本之盛衰(1549—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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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為耶教徒者,猶願歸依佛教;僧徒固有報複之心,而家康及其臣,皆謂有嚴禁耶教之必要矣。

    一六一三年,又申前禁,而重其罰;然無效果。

    明年,家康頒布“外人來傳道者概皆逐出,毀圮教堂,嚴禁信教”之令。

    一時外人來傳教者,一百五十六人,或先隐藏逃匿;或托名乘船他往,而複來歸;其由家康命船送之他地者,不數月後,又複潛歸,隐出布道。

     豐臣秀賴 自秀吉殁後,其子秀賴年幼,居于大阪,家康妻以孫女,秉理國政。

    秀賴興土木,造寺觀,窮極奢華,日漸窮困。

    家康恐其将為後世憂,借事迫之。

    秀賴遂傳檄四方,号召兵隊。

    其因教禁潛匿者,争先來歸,城中步騎至六萬餘人。

    家康親率大軍讨之,不克,議和罷兵。

    秀賴尋複招兵;家康令其他徙,不從,複戰。

    家康圍秀賴于大阪,秀賴勢迫自殺。

    家康益惡教徒,将重懲之,會病而死。

    其子秀忠繼之,厲行教禁:凡與教士往來,及善遇之者,财産充公,身以焚死;妻子先報者免罪,鄰人不告者罪五家。

    既而荷船劫掠葡船,得其書信,中有緻日教徒勸其叛亂,将遣兵艦助之者,以報秀忠。

    秀忠知有教士潛歸,謂非去國賊,終必叛亂,遂有威迫之令。

    凡教徒形迹可疑者,皆立捕之;惟踐踏十字架,及認上帝為惡鬼者,皆赦免。

    其固執不從者,先以毒刑拷之,皮破血淋,或死後一二小時而複蘇。

    若猶不改,聚之成堆,使父子相對,夫婦相視,朋友相見,絕其飲食,縱火焚死。

    九州南部,其地教徒,嘗毀佛寺,屠戮僧徒,逼人受洗。

    信道者,多非所願,受洗之後,不能祭其先祖,犯不孝之大罪,乃疾首痛心于教會。

    及是,佥謀報複,毀禮堂,碎十字架,焚其偶像及聖經,一以向之對待佛教徒之成法加諸其身。

    受禍尤烈者,首推長崎。

    長崎為通商要地,教徒衆多,被斬者,身首異處;乃其死時,毫無懼色,若将因是而歸天國者。

    教徒益相奮勉,或于夜間私取一二片斷之屍,歸而寶存之。

    奉行知之,使焚屍成灰,投之于海。

    顧嚴刑之後,猶有自認為教徒者;奉行知徒殺不足以服人心,乃招教徒至署,和顔說之。

    始知多數教徒,極其愚蠢,不識教義,僅能口述禱文,及信死于道者入天國而已;以其迷信之深,甯願一家同死。

    既而和善之奉行他遷;新任下車,親出巡搜;凡形迹類教徒者,皆自訊問,若存有聖經十字架及像畫關于耶教者,辄置之于死。

    嘗執信教之婦人,褫其衣褲,令裸體匍匐于市,有若犬豕,如此無人道之酷刑,古今未聞也。

    當時奉行報功,謂一六二六年,長崎有教徒四萬;及三年後,無一存者雲。

     如此殘暴不仁之宗教殺戮,卒以釀成日本前古所無信教不自由之島原戰争。

    先是,島原為歐人貿易之市,邑主崇信耶教,人民從之。

    家康欲除教徒之勢,遠徙邑主,而代以親臣。

    其人鄙吝,不恤下情,賦稅苛重,人民流離,複縱兵為虐,民不知命在何時,漸思叛亂。

    會胥吏驗得教徒,遣人捕之;鄉民拒捕,複遣兵往。

    俄聞城中有内應者,倉卒奔還,果獲其黨。

    未幾,村民大至,城兵逃去;來者益衆,至八千人,益田時貞起而應之。

    時貞者,藩侯也,以信教故,流于其地。

    至是起兵,民奉為主,焚毀寺觀,殺戮僧徒,樹十字旗幟,自謂宗教戰争;四方教徒之隐匿者,争來歸之,勢頗盛,數敗來兵,進攻重城。

    敗報聞于江戶,将軍遣兵讨之。

    教軍聞其來也,修島原故壘,運粟入城,焚城外廬舍,使敵無可憑依。

    既而諸軍來攻,教軍據城固守,婦女皆出助戰。

    攻者立于矢石之下,死者相枕藉,終乃敗退。

    及援軍至,複不能克。

    于是諸将集議,有獻策者曰:“賊為铤而走險之愚民,急不能擇,皆殊死戰。

    吾人侮之,所以敗也。

    請築長圍困之。

    ”謀遂定;且請荷蘭戰艦發炮相助。

    卒以城中糧竭,被攻破,屠殺男女老幼,凡三萬七千餘人。

    此役也,官軍十六萬人,圍攻一城,曆一百二日之久,乃陷之,實西曆一六三八年也。

     自此戰後,将軍以與外人貿易則有教徒,有教徒則危及幕府,遂厲行閉關主義,驅逐歐人及血胤混合者,外人已不許再至,日人亦不得外出;且嚴禁制造可涉風浪之大舟,凡渡海者死無赦。

    惟荷人以炮擊教徒之故,得通商于長崎之小島;其來貿易者,亦不得越島一步,俨然囚徒也。

    荷人貪于重利,相安無事者,二百餘年。

    荷人而外,其得與日本往來通商者,惟中國朝鮮琉球耳。

    将軍之意,以為若此可以免教徒之害,成子孫萬世之業,不知後日之所以覆亡幕府者,乃閉關之結果也。

    又自島原戰争後,日人謂教徒已悉滅絕。

    乃一八六〇年,有法教士至日者,偶于一村,見教徒萬人,斯足見威武之不能服人,及其上下之相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