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綱目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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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就會反過來遭受其害,從前吳、越兩國之間的事,足以看到這一點。

    應當命令皇甫真率領并、冀二州的軍隊直趨蒲坂,吳王慕容垂統帶許昌、洛陽的軍隊火速去解苻廋之圍,太傅慕容評總領京師禁衛雄兵以為皇甫真、慕容垂二軍的後繼,與此同時,傳播檄文至三輔地區,向秦人昭示禍福利害,他們一定會望風響應。

    ”太傅慕容評說:“秦是一個大國,現在雖然其國内有難,也并不容易謀取,主上雖然英明,但卻比不上先帝,我們這些人的智謀才略又遠不如太宰慕容恪,隻要能閉關自守,保住國境就足夠了。

    ” 苻廋寫信給慕容垂和皇甫真說:“苻堅、王猛都是人傑,圖謀侵擾燕國已經很久了。

    現在如果不乘機消滅他們,恐怕日後燕國會有吳王夫差居于甬東一樣的悔恨。

    ”慕容垂對皇甫真說:“主上年輕,太傅的識見氣度怎能與苻堅、王猛匹敵呢?” 三月初一,出現日食。

     秋七月,前秦進讨苻雙、苻柳,将二人都殺掉。

     冬季,前燕罷除蔭戶。

     前燕王公貴戚大多占有百姓作為自己的蔭戶,國家擁有的戶數人口少于私家,這使得倉庫空竭,國家費用不足。

    悅绾請求罷除蔭戶,使他們全部還至郡縣登記入籍。

    前燕主慕容暐批準,命悅绾專門主持此事。

    悅绾糾舉揭發隐藏的奸邪之人,沒有人敢隐瞞藏匿,清出戶口二十餘萬,朝廷上下的權貴一片怨怒之聲。

     十二月,前秦攻占陝城,斬殺苻廋。

     王猛等人攻克陝城,生擒魏公苻廋,送往長安。

    前秦王苻堅問苻廋為何謀反,苻廋回答說:“臣本來沒有反叛之心,隻是因為兄弟們屢次謀劃叛亂,臣懼怕一同被殺,所以才反叛。

    ”苻堅落淚說:“你素來是個忠厚長者,我本來就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況且高祖不可以沒有後代。

    ”于是賜苻廋死,赦免他的七個兒子,以其長子襲魏公爵,其餘諸子出繼諸弟中沒有後代者。

     東晉朝廷對大司馬桓溫加以特殊的禮遇。

     命桓溫位在各諸侯王之上。

     以仇池公楊世為秦州刺史。

     世亦稱臣于秦,秦以為南秦州刺史。

     己巳(369) 四年秦建元五年,燕建熙十年。

     夏四月,大司馬溫帥師伐燕,秦人救之。

    秋九月,溫及燕人戰于枋頭,不利而還。

    袁真以壽春叛,降于燕。

     桓溫請與徐、兖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沖、豫州刺史袁真等伐燕。

    初,愔在北府,溫常雲:“京口酒可飲,兵可用。

    ”深不欲愔居之。

    愔遺溫箋,欲共獎王室,請督所部出河上。

    愔子超為溫參軍,取視,毀之,更作愔箋,自陳非将帥才,加以老病,乞閑地自養,勸溫并領己所統。

    溫大喜,即以愔為會稽内史,而自領徐、兖。

    夏,帥步、騎五萬發姑孰。

     将自兖州伐燕。

    郗超曰:“道遠汴淺,漕運難通。

    ”溫不從。

    六月,至金鄉,天旱,水絕。

    使将軍毛虎生鑿钜野三百裡,引汶會于清。

    引舟自清入河,舳舻數百裡。

    超曰:“清水入河,難以通運。

    若寇不戰,運道又絕,因敵為資,複無所得,此危道也。

    不若舉衆趨邺,彼必望風逃潰,北歸遼、碣。

    若能出戰,則事可立決。

    若恐勝負難必,務欲持重,則莫若頓兵河、濟,控引漕運,俟資儲充備,來夏乃進。

    舍此二策而連軍北上,進不速決,退必愆乏。

    賊因此勢以日月相引,漸及秋冬,水更澀滞,北土早寒,三軍裘褐者少,恐于 東晉朝廷任命仇池公楊世為秦州刺史。

     楊世也向前秦稱臣,前秦任命他為南秦州刺史。

     己巳(369) 晉帝奕太和四年前秦建元五年,前燕建熙十年。

     夏四月,東晉大司馬桓溫率師讨伐前燕,前秦人援救前燕。

    秋九月,桓溫與前燕軍在枋頭交戰,兵敗而還。

    袁真據壽春反叛,投降前燕。

     桓溫請求與徐、兖二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沖、豫州刺史袁真等人讨伐前燕。

    當初,郗愔居于北府京口,桓溫常說:“京口的酒可以飲,兵可以用。

    ”很不願意郗愔待在那裡。

    郗愔給桓溫寫信,說想要共同輔助王室,請求督率部下将士出于黃河北進。

    郗愔的兒子郗超是桓溫的參軍,取信看過後将其毀掉,另外假托郗愔口氣改寫信一封,稱自己不是将帥之才,又加以年老有病,請求尋一悠閑之地休養,并勸桓溫将他郗愔所領部隊一并歸于自己麾下。

    桓溫見信大喜,立即任命郗愔為會稽内史,自己兼任徐、兖二州刺史。

    夏季,桓溫率步、騎五萬自姑孰進發。

     桓溫準備從兖州出兵讨伐前燕。

    郗超說:“北伐路途遙遠,汴水又淺,恐怕水路運輸難以暢通。

    ”桓溫沒有聽從。

    六月,桓溫大軍進至金鄉,天旱,水路斷絕。

    桓溫命将軍毛虎生開鑿钜野水路三百裡,引汶水與清水會合。

    桓溫率水軍自清水進入黃河,船艦前後相連,綿延數百裡。

    郗超說:“從清水進入黃河,難以通暢運道。

    如果敵人不與我方交戰,那運道又斷絕,利用敵人的物資來補充我方給養,又會一無所得,這是危亡之道。

    因此不如以現有兵力直趨邺城,敵人一定會聞風潰逃,向北回他們的故鄉遼東、碣石一帶。

    如果對方能出來迎戰,那事情立刻就可以解決。

    假若您怕這樣做沒有必勝的把握,一定要持重行事,那就不如将大軍駐屯在黃河、濟水一線,控制水路運輸,等到物資儲備充足之後,明年夏季再揮軍北進。

    舍棄這兩個方案而連軍北上,前進不能速戰速決,後退一定會狼狽困乏。

    敵人乘着這種形勢與我們周旋以拖延時日,漸漸到了秋冬之季,水路幹旱斷絕,北土寒冷天氣來得又早,三軍将士身着皮衣冬裝的很少,恐怕到那個時 時所憂,非獨無食而已。

    ”溫又不從。

     遣攻湖陸,拔之。

    燕主使下邳王厲逆戰,敗還。

    前鋒鄧遐、朱序亦敗燕兵于林渚。

     七月,溫至枋頭。

    及太傅評大懼,謀奔和龍。

    吳王垂曰:“臣請擊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

    ”乃使垂帥衆五萬以拒溫。

    垂表申胤、封孚、悉羅騰從軍。

     又遣樂嵩請救于秦,許賂虎牢以西之地。

    秦群臣議曰:“昔桓溫伐我,燕不我救,今溫伐燕,我何救焉?”王猛曰:“燕雖強大,慕容評非溫敵也。

    若溫舉山東,進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觀兵崤、渑,則陛下大事去矣。

    不如與燕合兵以退溫,溫退,燕亦病矣,然後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堅從之,遣苟池、鄧羌帥步、騎二萬以救燕。

     封孚問于申胤曰:“事将何如?”胤曰:“以溫聲勢,似能有為,然吾觀之,必無成功。

    何則?晉室衰弱,溫專制其國,晉之朝臣未必皆與之同心,必将乖阻以敗其事。

    又溫驕而恃衆,怯于應變,大衆深入,值可乘之會,反更逍遙中流,不出赴利,欲望持久,坐取全勝,若糧廪愆懸,情見勢屈,必不戰自敗,此自然之數也。

    ” 初,溫使袁真攻谯、梁,開石門以通水運,不克。

     候所憂慮的,就不僅僅是沒有糧食了。

    ”桓溫又沒有聽從。

     桓溫派遣軍隊攻打湖陸,将其攻克。

    前燕主慕容暐命下邳王慕容厲前來迎戰,兵敗退回。

    東晉前鋒鄧遐、朱序在林渚也擊敗前燕軍。

     七月,桓溫率軍進至枋頭。

    慕容暐及太傅慕容評大為恐懼,商量逃回和龍。

    吳王慕容垂說:“臣請求率兵去攻擊他們,如果不能得勝,再跑也不晚。

    ”慕容暐于是命慕容垂率軍五萬去抵禦桓溫。

    慕容垂上表請求讓申胤、封孚、悉羅騰随軍同往。

     慕容暐又派遣樂嵩去向前秦請求救援,答應将虎牢以西的地方送給前秦當作酬勞。

    前秦的群臣計議說:“從前桓溫進攻我們,燕國不來相救,現在桓溫進攻燕國,我們為什麼要救援它?”王猛說:“燕國雖然強大,但慕容評不是桓溫的對手。

    如果桓溫占據全部山東地區,進軍屯駐洛陽,收聚幽、冀二州之兵,征引并、豫二州的糧食,進兵于崤谷、渑池一線,那樣一來,陛下的大業也就付之東流了。

    所以我們不如與燕國聯合作戰擊退桓溫,桓溫退走以後,燕國也必将疲憊不堪,然後我方乘其疲憊而消滅它,這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嗎?”苻堅聽從了王猛的建議,派遣苟池、鄧羌率步、騎二萬去救援前燕。

     封孚向申胤請教說:“事态發展将會怎麼樣?”申胤回答說:“從桓溫現在的聲勢看,好像是能夠有所作為,但據我來看,他一定不能成就功業。

    為什麼呢?現在晉國皇室衰弱,桓溫專制朝政,晉國的衆多朝臣未必都與他同心,一定會從中百般阻撓以破壞他的事情。

    再說桓溫驕傲而仗恃兵力雄厚,怯于随機應變。

    他率大軍深入,正值可乘之機,卻反而在黃河中流逍遙,不出擊去取得勝利,想要與人長期相持,坐而獲取全勝。

    一旦糧食供應不上,這些不利的情況就會顯露而其形勢則将逆轉,一定會不戰而敗,這是必然之理。

    ” 當初,桓溫命袁真進攻谯郡、梁國,打開石門以通暢水路運輸,但袁真未能打開石門。

     九月,燕範陽王德帥騎屯石門,李邽帥兵斷溫糧道。

    德使慕容宙帥騎一千為前鋒,與晉兵遇。

    宙曰:“晉人輕剽,怯于陷敵,勇于乘退,宜設餌以釣之。

    ”乃使二百騎挑戰,分餘騎為三伏。

    挑戰者兵未交而走,晉兵追之,宙帥伏擊之,晉兵死者甚衆。

     溫戰數不利,糧儲複竭,又聞秦兵将至,焚舟棄辎重铠仗,自陸道奔還。

     自東燕出倉垣,鑿井而飲,行七百餘裡。

    燕将争欲追之,吳王垂曰:“溫初退,必嚴設警備,簡精銳為後拒,不如緩之。

    彼幸吾未至,晝夜疾趨,俟其氣衰,擊之無不克矣。

    ”乃帥八千騎行蹑其後。

    溫果兼道而進。

    數日,垂曰:“可矣。

    ”乃急追之,及于襄邑。

    德先帥勁騎伏于東澗中,與垂夾擊溫,大破之,斬首三萬級。

    秦苟池邀擊溫于谯,又破之。

     溫收散卒,屯于山陽。

    深恥喪敗,乃歸罪袁真,奏免為庶人。

    真不服,表溫罪狀,朝廷不報,遂據壽春叛,降燕。

     燕遣郝晷、梁琛如秦。

     秦、燕既結好,燕使郝晷、梁琛相繼如秦。

    晷與王猛有舊,猛接以平生,問晷東方之事。

    晷知燕将亡,陰欲自托,頗洩其實。

     琛至長安,秦王堅方畋于萬年,欲引見琛。

    琛曰:“秦使至燕,燕之君臣朝服備禮,灑掃宮廷,然後敢見。

    今秦主 九月,前燕範陽王慕容德率騎兵駐屯石門,李邽率軍斷絕桓溫糧道。

    慕容德命慕容宙率騎兵一千為前鋒,與晉軍遭遇。

    慕容宙說:“晉人輕捷急躁,害怕攻陣破敵,勇于在敵人敗退時乘勝追擊,應該設誘餌使他們上鈎。

    ”于是派出二百騎兵去挑戰,将剩下的騎兵分成三路埋伏起來。

    挑戰者未曾交戰便即後退,東晉軍随後追擊,慕容宙率伏兵發動攻擊,東晉兵将死亡累累。

     桓溫與前燕數次接戰失利,糧食儲備又枯竭了,又聽說前秦軍隊将要來到,便燒毀戰船,抛棄辎重器杖,從陸路敗退回師。

     東晉軍自東燕出倉垣,沿途鑿井供應大軍飲用,連行七百餘裡。

    前燕衆将争先恐後請求追擊,吳王慕容垂說:“桓溫剛剛撤退的時候,一定會嚴加戒備,挑選精銳将士為斷後部隊,我們不如暫緩行事。

    他慶幸我們沒去随後追擊,一定會晝夜急行,等到他士氣衰落時,我們再向他發動進攻,那就沒有不勝的了。

    ”于是慕容垂率八千騎兵暗中跟在東晉軍之後慢慢前進。

    桓溫果然兼程而進。

    幾天之後,慕容垂說:“可以進攻了。

    ”便率軍急速追擊,在襄邑追上了東晉大軍。

    慕容德事先率強悍騎兵埋伏在東澗中,這時與慕容垂夾擊桓溫,大破其軍,斬首三萬級。

    前秦苟池在谯地截擊桓溫,又擊敗其軍。

     桓溫收集潰散的士卒,駐屯于山陽。

    桓溫對這次大敗深感恥辱,便将罪責推到袁真身上,奏請朝廷将袁真免為平民。

    袁真不肯伏罪,上表奏報桓溫的罪狀,朝廷置之不理,袁真于是據壽春反叛,投降前燕。

     前燕派遣郝晷、梁琛到前秦通好。

     前秦、前燕二國交好以後,前燕相繼命郝晷、梁琛到前秦通好。

    郝晷與前秦王猛本為舊交,王猛于是以當年的情感接待郝晷,叙說往事,并詢問東方前燕的情況。

    郝晷知道前燕将要滅亡,想暗中依托王猛,便洩露了很多前燕的内情。

     梁琛到達長安時,前秦王苻堅正在萬年打獵,他準備在打獵之地接見梁琛。

    梁琛說:“秦國使者來到燕國,燕國的君臣會身着朝服備辦禮儀,灑掃宮廷,然後才敢接見秦國使者。

    現在秦主 欲野見之,使臣不敢聞命。

    ”尚書郎辛勁謂琛曰:“天子稱乘輿,所至曰行在所,何常居之有?又《春秋》亦有遇禮,何為不可乎?”琛曰:“桓溫窺我王略,燕危秦孤,是以秦主恤患結好,交聘方始,謂宜崇禮笃義以固二國之歡。

    若忽慢使臣,是卑燕也,豈修好之義乎?夫天子以四海為家,故行曰乘輿,止曰行在,今海縣瓜裂,天光分曜,安得以是為言哉?禮,不期而見曰遇,蓋因事權行,其禮簡略,豈平居容與之所為哉?客使單行,誠勢屈于主人,然苟不以禮,亦不敢從也。

    ”堅乃為設行宮,百僚陪位,然後延之。

     琛從兄奕為秦尚書郎,堅使典客館琛于奕舍。

    琛曰:“昔諸葛瑾為吳聘蜀,與諸葛亮惟公朝相見,退無私面。

    今使之即安私室,所不敢也。

    ”奕數問琛東事,琛曰:“兄弟本心,各有所在,欲言國美,恐非所欲聞,欲言其惡,又非使臣之所得論也。

    ” 堅使太子延琛相見,秦人欲使琛拜,先諷之曰:“鄰國之君,猶其君也;鄰國之儲君,亦何以異乎?”琛曰:“天子之子,尚不敢臣其父之臣,況他國之臣乎?禮有往來,情豈忘恭,但恐降屈為煩耳。

    ”乃不果拜。

     王猛勸堅留琛,堅不許。

     冬十一月,燕慕容垂出奔秦,秦以為冠軍将軍。

     想要在野地接見我,使臣我不敢從命。

    ”前秦尚書郎辛勁對梁琛說:“天子稱為乘輿,所到之處叫行在所,哪裡有固定的住所呢?再說《春秋》上也有路途中相遇的禮節,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梁琛說:“晉國桓溫觊觎我大燕王業,燕國危險則秦國就會孤立無援,所以秦主憂慮災禍與我國結好,現在兩國之間的來往訪問剛剛開始,我認為應當崇尚禮節、謹守大義,以此來鞏固兩國的友好關系。

    如果輕視怠慢使臣,便是看不起燕國,這難道是兩國修好所該有的意思嗎?天子以四海為家,所以出行叫乘輿,駐止稱行在,現在天下四分五裂,天光分照數國,怎麼能以這種說法來作為托詞呢?依據禮制,沒有事先約好而見到叫作遇,由于這是因事權宜而行,所以其禮節簡略,難道是平時悠閑安居所應該做的嗎?使者在外隻身單行,氣勢确實劣于主人,但如果不以禮相待,我也不敢從命。

    ”苻堅于是為接見梁琛而設置行宮,并使百官列位陪伴,然後延請梁琛相見。

     梁琛的堂兄梁奕是前秦的尚書郎,苻堅命典客官安排梁琛到梁奕的宅第歇宿。

    梁琛說:“從前諸葛瑾為吳國出使蜀國,與他的弟弟諸葛亮隻在辦公事的朝堂相見,退下後沒有私下個人的會面。

    現在我出使秦國即安居私人的處所,這是我所不敢做的。

    ”梁奕屢次向梁琛詢問東方前燕的情況,梁琛說:“我們兄弟倆的本心,各有所在的地方,我想稱美我燕國,恐怕不是你所想要聽的,想要言說我燕國的不好,又不是作為使臣的我可以議論的事情。

    ” 苻堅命太子延請梁琛相見,前秦人想讓梁琛對太子行下拜禮,先暗示他說:“鄰國的君主,就如同自己的君主一樣;鄰國的太子,又有什麼不同的呢?”梁琛說:“天子的兒子,尚且不敢拿他父親的臣子當作自己的臣子,何況别國的臣子呢?禮節有來有往,内心怎能忘掉恭敬,隻不過是怕降低禮節相待會招緻以後雙方互相降格的繁文缛節來。

    ”最後還是不肯下拜。

     王猛勸苻堅留下梁琛,苻堅不許。

     冬十一月,前燕慕容垂出逃投奔前秦,前秦任命他為冠軍将軍。

     吳王垂自襄邑還邺,威名益振,太傅評愈忌之。

    垂奏将士功賞,皆抑而不行。

    太後可足渾氏素惡垂,與評謀誅之。

    太宰恪之子楷及垂舅蘭建知之,以告曰:“先發制人,但除評及樂安王臧,餘無能為矣。

    ”垂曰:“骨肉相殘,而首亂于國,吾不忍為也,甯避之于外耳。

    ” 世子令曰:“主上暗弱,委任太傅,一旦禍發,疾于駭機,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義,莫若逃之龍城,遜辭謝罪,以待主上之察,感寤得還,幸之大者。

    如其不然,則内撫燕、代,外懷群夷,守肥如之險以自保,亦其次也。

    ”垂曰:“善!” 十一月,請畋于大陸,因微服将趨龍城。

    至邯鄲,少子麟素不為垂所愛,逃還告狀。

    燕主遣精騎追之,垂散騎滅迹,得免。

    世子令請給數騎襲邺,垂曰:“不可。

    ”乃與段夫人及令、寶、農、隆、楷、建,及郎中令高弼俱奔秦。

     初,秦王堅聞恪卒,陰有圖燕之志,憚垂不敢發。

    及聞垂至,大喜,郊迎,執手曰:“天生賢傑,必相與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數也。

    要當與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後還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國,不失為子之孝,歸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堅複愛令及楷之才,皆厚禮之。

    王猛曰:“垂父子譬如龍虎,非可馴之物,若借以風雲,将不可複制, 吳王慕容垂自襄邑回到邺城後,威名更振,太傅慕容評也更加猜忌他。

    慕容垂奏請給麾下将士加功頒賞,慕容評都壓住不辦。

    太後可足渾氏素來厭惡慕容垂,與慕容評謀劃想殺掉慕容垂。

    太宰慕容恪的兒子慕容楷和慕容垂的舅舅蘭建聽聞後,便告訴慕容垂說:“應該先發制人,隻要除掉慕容評和樂安王慕容臧,其他的人便無能為力了。

    ”慕容垂說:“骨肉之間互相殘殺,而領頭作亂危害國家,我不忍心這樣做,甯願出外去躲避他們。

    ” 他的世子慕容令說:“當今主上昏庸懦弱,朝政大權委任給太傅慕容評,一旦發生災禍,比突然發出的弩箭還要來得快,現在想要保全宗族和自身而又不失大義,不如逃到龍城,用恭遜的言辭上表謝罪,以等待主上的明察,如果主上有所感悟而您可以還朝,這是最大的慶幸事。

    如果做不到,便可以對内安撫燕、代一帶,對外安撫衆多異族,守衛肥如之險用以自保,這也是差一等的辦法。

    ”慕容垂說:“好!” 十一月,慕容垂請求到大陸打獵,于是他改換服裝準備直趨龍城。

    進至邯鄲,他的小兒子慕容麟素來不被慕容垂寵愛,便逃還邺城告發。

    前燕主慕容暐派遣精銳騎兵追趕,慕容垂命手下騎兵分散行動,并滅掉自己一行的痕迹,因此沒有被捉住。

    世子慕容令請求率數名騎兵去襲擊邺城,慕容垂說:“不可以這樣做。

    ”于是與段夫人及慕容令、慕容寶、慕容農、慕容隆、慕容楷、蘭建,還有郎中令高弼一同逃奔前秦。

     當初,前秦王苻堅聞知慕容恪去世,暗中有圖謀前燕之心,因懼怕慕容垂而不敢動手。

    等到聽說慕容垂來奔,大喜,親自到郊外迎接,拉着慕容垂的手說:“天生賢士豪傑,一定會相互合作共同成就大業,這是自然之理。

    我自當與您共同平定天下,到泰山去告祭上天,然後還給您故國,讓您世代封在幽州,使您離開故國而不丢掉作為兒子的孝順,歸附朕而不丢掉事奉君主的忠誠,不也是美事嗎?”苻堅又愛惜慕容令和慕容楷的才氣,都給他們以很高的禮遇。

    王猛說:“慕容垂父子就如同龍虎,不是可以馴服之物,假若給他們以施展才能的機會,那将無法再控制, 不如早除之。

    ”堅曰:“吾方收攬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殺之!且其始來,吾已推誠納之矣,匹夫猶不棄言,況萬乘乎!”乃以垂為冠軍将軍。

     梁琛歸言于評曰:“秦人日閱軍旅,聚糧陝東,和必不久。

    今吳王又往,宜為之備。

    ”評曰:“秦主何如人?”琛曰:“明而善斷。

    ”問王猛,曰:“名不虛得。

    ”既又以告燕主,皆不然之。

    唯皇甫真深以為憂,上疏請選将益兵,以防未然,不聽。

     秦遣使如燕。

     秦石越聘于燕,太傅評示之以奢。

    尚書郎高泰曰:“越言誕而視遠,乃觀釁也,宜耀兵以折其謀,今乃示之以奢,益為所輕矣。

    ”評不從。

    泰遂謝病歸。

     時太後侵桡國政,評貪昧無厭,貨賂上流,官非才舉,群下怨憤。

    尚書左丞申紹上疏以為:“宜精擇守宰,并官省職,存恤兵家,使公私兩遂,節抑浮靡,愛惜用度,賞必當功,罰必當罪。

    如此則溫、猛可枭,二方可取,豈特保境安民而已!”疏奏,不省。

     秦遣王猛等伐燕。

    十二月,取洛陽。

     初,燕人許割虎牢以西賂秦。

    晉兵既退,燕人謂曰:“行人失辭,有國有家者,分災救患,理之常也。

    ”秦王堅大怒,遣猛及将軍梁成、鄧羌帥步、騎三萬伐之。

    攻洛陽,洛陽降。

     不如及早将他們除掉。

    ”苻堅說:“我正要收攬天下英雄以掃清四海,怎麼能殺掉他們?況且他們剛剛來到,我便已經誠心接納他們了,一般人尚且不肯食言,何況是萬乘之天子呢?”于是任命慕容垂為冠軍将軍。

     梁琛歸國後對慕容評說:“秦人每日檢閱操練軍隊,在陝城以東積聚糧食,我國與他們的友好一定不能長久。

    現在吳王慕容垂又去了秦國,我們應當早做防備。

    ”慕容評說:“秦主是什麼樣的人?”梁琛說:“英明而善于決斷。

    ”又問王猛,梁琛說:“名不虛傳。

    ”随後梁琛又把這番話告訴前燕主慕容暐,都不以為然。

    隻有皇甫真對此深為憂慮,上疏請求選擇将領增加兵力,以防患于未然,慕容暐及慕容評不能聽從。

     前秦派遣使者到前燕。

     前秦石越出訪前燕,前燕太傅慕容評向他顯示豪華奢侈。

    前燕尚書郎高泰說:“石越口說怪誕之辭,眼睛張望遠方,這是在觀察我們的破綻,應該炫耀兵力來挫敗他的打算,現在卻向他展示豪華奢侈,更會被他輕視。

    ”慕容評不聽。

    高泰便告病辭官回家了。

     當時可足渾太後幹預擾亂前燕朝政,慕容評貪得無厭,錢财寶物流入上層當權者的手中,官吏不根據才能選拔,百姓怨恨憤怒。

    尚書左丞申紹上疏認為:“應當嚴格選擇郡縣守宰,裁撤官員合并職務,優撫慰問士卒家屬,以使公私兩方都能順心遂意,抑止杜絕浮華奢靡,愛惜國家的經費,獎賞一定與功勞相符,處罰一定與罪過相當。

    如果能夠這樣,那麼桓溫、王猛就可以斬殺,秦、晉二國就可消滅,哪裡僅僅是保全國土安定百姓而已?”表章奏上,朝廷置之不理。

     前秦派遣王猛等人進攻前燕。

    十二月,攻占洛陽。

     當初,前燕答應将虎牢以西之地送給前秦作為相救的酬勞。

    東晉軍隊退走以後,前燕對前秦說:“那是我國使者詞不達意,沒有說清楚,有國有家的人,互相分擔災難救助禍患,本是平常的道理。

    ”前秦王苻堅大為惱怒,派遣王猛及将軍梁成、鄧羌率領步、騎三萬人進攻前燕。

    前秦軍進攻洛陽,洛陽投降。

     大司馬溫徙鎮廣陵。

     溫發徐、兖州民築廣陵城,徙鎮之。

    時征役既頻,加之疫疠,死者十四五,百姓嗟怨。

    秘書監孫盛作《晉春秋》,直書時事。

    溫見之,怒,謂盛子曰:“枋頭誠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關君門戶事!”其子遽拜謝,請改之。

    時盛年老家居,性方嚴,有軌度,子孫雖班白,待之愈峻。

    至是諸子号泣稽颡,請為百口計,盛大怒,不許。

    諸子遂私改之。

    盛先已寫别本,傳之外國。

    及孝武帝購求異書,得之于遼東人,與見本不同,遂兩存之。

     庚午(370) 五年秦建元六年,燕建熙十一年。

    是歲,燕亡,大國一,代、涼二小國,凡三僭國。

     春正月,慕容令自秦奔燕。

     王猛之發長安也,請慕容令參其軍事,以為向導。

    将行,造慕容垂飲酒,從容謂垂曰:“今當遠别,卿何以贈我?使我睹物思人。

    ”垂脫佩刀贈之。

    猛至洛陽,賂垂所親,使詐為垂使者,謂令曰:“吾父子來此,以逃死也。

    今王猛疾人如仇,秦王心亦難知,聞東朝比來悔寤,吾今還東,汝可速發。

    ”令疑之,躊躇終日,又不可審覆,乃奔燕軍。

    猛表令叛狀,垂懼而出走,及藍田,為追騎所獲。

    秦王堅勞之曰:“卿家國失和,委身投朕。

    賢子心不忘本,亦各其志。

    然燕 東晉大司馬桓溫遷至廣陵鎮守。

     桓溫征發徐、兖二州的百姓修築廣陵城,遷徙到那裡鎮守。

    當時戰争所征發的差役已經很頻繁,再加上瘟疫流行,死掉的人有十之四五,百姓怨聲載道。

    秘書監孫盛修撰《晉春秋》,直書當時發生的事,毫不隐諱。

    桓溫見到此書很惱怒,對孫盛的兒子說:“枋頭一戰确實敗了,但哪至于像尊父所說的那樣!假若此部史書得以流行,自然是要關系到您家門的事情!”其子連忙下拜謝罪,請求修改。

    當時孫盛年紀已老,在家閑居,性情方正嚴肅,做事有規矩法度,有的子孫已年紀很大,但孫盛對他們卻更為嚴厲。

    這時他的兒子們叩頭痛哭,請他為家族百口人考慮,孫盛大怒,不肯答應。

    于是他的兒子們便私下偷偷删改。

    孫盛事先另外抄寫了一部,傳到了境外其他國家。

    等到後來東晉孝武帝購求天下異書時,從遼東人那裡得到這個抄本,與當時的本子不同,于是便将兩部書都保存下來。

     庚年(370) 晉帝奕太和五年前秦建元六年,前燕建熙十一年。

    這年燕亡,有大國一,代、涼二小國,共三個僭越國。

     春正月,慕容令自前秦逃奔前燕。

     前秦王猛從長安出發時,請慕容令做他的參軍,任向導。

    将要動身時,王猛拜訪慕容垂,二人飲酒,王猛随便地對慕容垂說:“如今要和您遠别了,您送給我點什麼呢?使我睹物思人。

    ”慕容垂解下佩刀送給他。

    王猛到了洛陽以後,便賄賂收買慕容垂的親信,讓他假裝成慕容垂的使者,去對慕容令說:“我們父子來到這裡,是為了逃避一死。

    現在王猛厭惡我們就像仇敵,秦王苻堅的心思也很難确知,聽說東朝燕國最近悔悟,我現在就要東歸燕國,你也要趕快動身回來。

    ”慕容令心中疑惑,終日猶豫不決,但又沒有辦法去核實确定,于是投奔了前燕軍。

    王猛上表奏報慕容令反叛的情況,慕容垂恐懼出逃,行至藍田,被追趕的騎兵抓獲。

    前秦王苻堅安慰慕容垂說:“您家國内部失和,委身來投靠朕。

    您的賢子心不忘本,也是各人的志向不同。

    然而燕 之将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

    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為懼而狼狽如是乎?”待之如舊。

    燕人以令叛而複還,疑為反間,徙之沙城。

     燕慕容臧将兵拒秦師,秦王猛擊走之。

     燕樂安王臧自新樂進屯荥陽,猛遣梁成、鄧羌擊走之。

    留羌鎮金墉,以桓寅代羌戍陝城而還。

     秦王堅以猛為司徒、錄尚書事,封平陽郡侯。

    猛固辭,曰:“今燕、吳未平,戎車方駕,而始得一城,即受三事之賞,若克殄二寇,将何以加之!”堅曰:“苟不暫抑朕心,何以顯卿謙光之美!”遂寝司徒、尚書之命。

     二月,袁真死,子瑾代領其衆。

    燕、秦皆遣兵助之。

    夏四月,大司馬溫遣兵擊破之。

     五月,慕容令襲燕龍城,不克而死。

     令自度終不得免,密謀起兵,沙城中谪戍士數千人,皆厚撫之,帥以東襲威德城,據之,諸戍皆應。

    将襲龍城,弟麟以告,令出走,遂為其下所殺。

     六月,秦王猛督諸軍複伐燕。

     秦王堅送猛于灞上,曰:“今委卿以關東之任,當先破壺關,平上黨,長驅取邺,所謂&lsquo疾雷不及掩耳&rsquo。

    吾當親督萬衆,繼卿星發,舟車糧運,水陸俱進,卿勿以為後慮也。

    ”猛曰:“臣仗威靈,奉成筭,蕩平殘胡,如風掃葉,不煩銮輿親犯塵霧,但速敕所司部置鮮卑之所。

    ”堅大悅。

     國必将滅亡,不是慕容令所能挽救的,隻可惜他白白入了虎口罷了。

    況且父子兄弟,有罪不相連及,您為什麼過于恐懼而狼狽到這種地步呢?”對待慕容垂如同過去一樣。

    前燕人因為慕容令反叛後又返回,懷疑他是來行反間計的,将他遷徙至沙城。

     前燕慕容臧率兵抵禦前秦軍隊,前秦王猛進擊,将他趕跑。

     前燕樂安王慕容臧自新樂進兵駐屯荥陽,王猛派遣梁成、鄧羌進擊,将他趕跑。

    王猛留下鄧羌鎮守金墉,命桓寅代替鄧羌戍守陝城,然後自己返回。

     前秦王苻堅任命王猛為司徒、錄尚書事,封平陽郡侯。

    王猛堅決推辭,說:“現在燕、晉二國尚未平定,戰争正在進行之中,不過剛剛取得一座城池,便受到這三公之賞,如果消滅燕、晉二寇,那将再加以什麼獎賞呢?”苻堅說:“如果不暫時壓抑一下朕的心意,如何來顯示您謙讓的美德呢?”于是中止對王猛司徒、錄尚書事兩個官職的任命。

     二月,袁真死,他的兒子袁瑾接替他統理部衆。

    前燕、前秦都派遣軍隊幫助袁瑾。

    夏四月,東晉大司馬桓溫派遣軍隊擊敗前燕軍。

     五月,慕容令襲擊前燕龍城,沒能成功而死。

     慕容令估量最終也不能免于災禍,密謀起兵反叛。

    沙城中有被徙邊戍守的免罪士卒數千人,慕容令對他們都給予優厚的安撫,然後率他們襲擊東邊的威德城,占據該城,附近諸戍都響應歸順了他。

    慕容令準備襲擊龍城,他的弟弟慕容麟将他告發,慕容令出逃,被其部下殺死。

     六月,前秦王猛督率諸軍再次進攻前燕。

     前秦王苻堅在灞上為王猛送行,說:“現在我将平定關東的重任委托給你,應當先攻占壺關,平定上黨,長驅直進攻取邺城,這就是所謂的&lsquo迅雷不及掩耳&rsquo。

    我将親自督率萬衆,繼你之後連夜出發,車船運送糧食,水陸并進,你不要擔憂後方的事情。

    ”王猛說:“臣仰仗主上威靈,遵奉您謀定的計劃,掃平殘存的胡人,如同風掃落葉,不用煩主上親自冒風塵出征,您隻要趕快命令有關部門準備好安置鮮卑的處所就可以了。

    ”苻堅大悅。

     秋七月朔,日食。

     八月,秦克壺關。

     王猛攻壺關,燕主命太傅評将中外精兵三十萬以拒之,畏猛不敢進。

    猛克壺關。

    所過郡縣皆望風降附,燕人大震。

    申胤歎曰:“邺必亡矣。

    然越得歲而吳伐之,卒受其禍。

    今福德在燕,秦雖得志,而燕之複建,不過一紀耳。

    ” 大司馬溫敗袁瑾于壽春,遂圍之。

     九月,秦王猛入晉陽。

    冬十月,及燕慕容評戰于潞川,敗之。

    遂圍邺。

     秦楊安攻晉陽,久未下。

    猛引兵助攻,為地道,使将軍張蚝帥壯士數百潛入城中,大呼斬關,納秦兵,遂入晉陽。

    評屯潞川,猛進兵與相持。

     遣将軍徐成觇燕軍,期以日中,及昏而返。

    猛将斬之,鄧羌固請曰:“成,羌郡将也,願與效戰以贖罪。

    ”猛弗許。

    羌怒,還營,嚴鼓勒兵,将攻猛。

    猛赦之,羌詣猛謝,猛執其手曰:“吾試将軍耳,将軍于郡将尚爾,況國家乎?” 評為人貪鄙,鄣固山泉,鬻樵及水,積錢帛如丘陵,士卒怨憤,莫有鬥志。

    猛聞之,笑曰:“慕容評真奴才,雖億兆之衆不足畏,況數十萬乎?”乃遣将軍郭慶帥騎五千,夜從間道出評營後,燒評辎重,火見邺中。

    燕主懼,讓評曰:“府庫之積,朕與王共之,何憂于貧,若家國喪亡,王持錢帛欲安所置之!”乃命悉以其錢帛散之軍士,且趨使戰。

    評大懼,請戰。

     秋七月初一,出現日食。

     八月,前秦攻克壺關。

     王猛進攻壺關,前燕主慕容暐命令太傅慕容評率中外精兵三十萬去抵禦前秦軍,慕容評懼怕王猛不敢前進。

    王猛攻克壺關。

    前秦軍所到之處,前燕郡縣皆望風歸降,前燕人大震。

    申胤感歎道:“邺城一定要陷落了。

    然而從前越國占得歲星,吳國進攻它,最終遭受了災禍。

    現在福德在燕國,秦國現在雖然得志,但燕國的複興重建,不會超過十二年。

    ” 東晉大司馬桓溫在壽春擊敗袁瑾,随之将他包圍。

     九月,前秦王猛進入晉陽。

    冬十月,王猛與前燕慕容評在潞川交戰,擊敗慕容評。

    于是包圍邺城。

     前秦楊安進攻晉陽,很久未能攻克。

    王猛率軍去幫助楊安攻打晉陽,命将士挖掘地道,派将軍張蚝率壯士數百人潛入晉陽城中,大聲呼喊砍開城門,接納前秦将士,前秦軍于是攻入晉陽。

    慕容評駐軍潞川,王猛率軍前進與他相持。

     王猛派遣将軍徐成偵察前燕軍的情況,限令他于正午返回,結果徐成到黃昏時才回來。

    王猛準備将徐成斬首,鄧羌一再堅持為徐成求情,說:“徐成是鄧羌我的郡将,我願與他一起效力死戰來贖罪。

    ”王猛不許。

    鄧羌惱怒,返回軍營,急促擂鼓集合将士,要去進攻王猛。

    王猛于是将徐成赦免,鄧羌到王猛那裡去謝罪,王猛拉着他的手說:“我這是在試探将軍罷了,将軍對自己的郡将尚且如此忠誠,何況是對國家呢?” 慕容評為人貪婪俗陋,封閉山林泉水,自己販賣樵木和飲水,積蓄的錢帛堆積如山,士卒怨恨憤怒,全無鬥志。

    王猛聽說這件事,笑着說:“慕容垂真是個奴才,他就是有億萬将士也不值得害怕,何況數十萬呢!”于是派遣将軍郭慶率騎兵五千,乘夜從小路繞到慕容評營寨的後面,焚燒慕容評的辎重,火光直照邺城城中。

    前燕主慕容暐害怕,責備慕容評說:“國家府庫中的錢财寶物,朕與王共同享有,哪裡有貧窮的憂慮呢,假如國家敗亡,您拿着錢帛準備往哪裡放呢?”于是命慕容評将他的錢帛全部散發給将士,并且催促他趕快出戰。

    慕容評大為恐懼,請戰。

     猛陳于渭源而誓之曰:“王景略受國厚恩,任兼内外,今與諸君深入賊地,當竭力緻死,有進無退,共立大功,以報國家,受爵明君之朝,稱觞父母之室,不亦美乎!”衆皆踴躍,破釜棄糧,大呼競進。

     猛望燕兵之衆,謂鄧羌曰:“今日非将軍不能破勍敵,将軍勉之!”羌曰:“若能以司隸見與者,公勿以為憂。

    ”猛曰:“此非吾所及也,必以安定太守、萬戶侯相處。

    ”羌不悅而退。

    俄而兵交,猛召羌,羌寝弗應。

    猛馳就許之,羌乃大飲帳中,與張蚝、徐成等跨馬運矛,馳赴燕陳,出入數四,旁若無人,所殺傷數百。

    及日中,燕兵大敗,俘斬五萬餘人,乘勝追擊,所殺及降又十萬餘。

    評單騎走還邺。

     秦兵長驅圍邺,号令嚴明,軍無私犯,法簡政寬,燕民各安其業,更相謂曰:“不圖今日複見太原王!”猛聞之,歎曰:“慕容玄恭可謂古之遺愛矣!”設太牢以祭之。

    秦王堅诏猛曰:“朕今親帥六軍,星言電赴,将軍其休養将士,以俟朕至,然後取之。

    ” 十一月,秦王堅入邺,執燕主。

    以王猛為冀州牧,都督關東六州軍事。

     秦王堅留李威輔太子,自帥精銳十萬赴邺,七日而至安陽,宴祖父時故老。

     燕主與慕容評等奔龍城,堅入邺宮。

    慕容垂見燕公卿及故僚吏,有愠色。

    高弼密言曰:“今雖國家傾覆,安知其不為興運之始邪?宜恢江海之量,慰結其心,以立覆篑 王猛在渭源列陣誓師,對将士們說:“我王景略身受國家厚恩,職兼内外重任,現在和各位深入敵國之境,應當竭力死戰,有進無退,共立大功,以報效國家。

    到時候在聖明君主的朝堂之上接受封爵,在父母的居室之内舉杯稱慶,不也是美事嗎?”于是前秦将士個個踴躍,砸掉炊鍋、扔掉糧食,大聲呼喊着争先前進。

     王猛見前燕軍人數衆多,對鄧羌說:“今天非将軍不能擊敗這強敵,将軍努力吧!”鄧羌說:“如果能委予我司隸校尉一職,您就不用為這強敵擔憂了。

    ”王猛說:“這不是我所能辦到的,不過一定給予你安定太守、萬戶侯的職位。

    ”鄧羌不高興而退。

    過一會兒,兩軍交戰,王猛傳召鄧羌,鄧羌待在帳中不予理睬。

    王猛馳馬到鄧羌帳中答應了他的要求,鄧羌于是在帳中豪飲一番,随後與張蚝、徐成等跨馬揮矛,奔向前燕軍陣中,幾番進出敵陣,如入無人之境,殺傷敵兵數百人。

    等到正午,前燕軍大敗,被前秦軍俘虜斬殺五萬餘人,前秦軍乘勝追擊,前燕軍被殺及被俘的又達十萬餘人。

    慕容評單騎逃回邺城。

     前秦軍長驅而進,包圍邺城,号令嚴明,将士對當地百姓秋毫無犯。

    王猛法令簡明為政寬和,前燕百姓各安其業,因此都互相議論說:“想不到今日又見到了太原王慕容恪!”王猛聽到這些話,感歎地說:“慕容玄恭真可以稱作是遺留于後世的愛啊!”設置太牢來祭奠他。

    前秦王苻堅诏令王猛說:“朕現在親自率領六師,即刻啟程,快速奔赴,将軍可以休養将士,等朕到達之後,攻取邺城。

    ” 十一月,前秦王苻堅進入邺城,擒獲前燕主慕容。

    苻堅任命王猛為冀州牧,都督關東六州軍事。

     前秦王苻堅留下李威輔佐太子,自己率領精銳将士十萬趕赴邺城,七日後進至安陽,宴請祖父、父親時的故舊老者。

     前燕主慕容暐與慕容評等逃奔龍城,苻堅進入邺宮。

    慕容垂見到前燕公卿及過去的僚屬,面有怒色。

    高弼偷偷對慕容垂說:“現在雖然國家傾覆,怎麼知道這不是複興運數的開始呢?應當用江海一樣大的度量,安慰結納他們的心,用此來奠定 之基,成九仞之功,奈何以一怒捐之!”垂悅,從之。

     既出城,衛士皆散,惟将軍孟高扶侍,極其勤瘁,所在遇盜,轉鬥而前,與将軍艾朗俱死于賊。

    失馬步走,堅使将軍郭慶追之,及于高陽。

    執以詣堅,堅诘其不降之狀,對曰:“狐死首丘,欲歸死于先人墳墓耳。

    ”堅哀而釋之,令還宮,帥文武出降。

    稱高、朗之忠于堅,堅命厚加殓葬,拜其子為郎中。

     評奔高句麗,高句麗執送于秦。

     凡得郡百五十七、戶二百四十六萬、口九百九十九萬,以燕宮人珍寶分賜将士。

     評之敗也,疑梁琛知秦謀,收系獄。

    至是堅召釋之,謂曰:“卿不能見幾而作,反為身禍,可謂智乎?”對曰:“臣聞&lsquo幾者動之微,吉兇之先見者也&rsquo。

    如臣愚暗,實所不及。

    然為臣莫如忠,為子莫如孝,是以烈士臨危不改,見死不避,以徇君親。

    彼知幾者,心達安危,身擇去就,不顧家國,臣雖知之,尚不忍為,況非所及邪!” 堅聞悅绾之忠,恨不及見,拜其子為郎中。

     堅以猛為使持節、都督關東六州諸軍事、冀州牧,鎮邺,悉以評第中之物賜之。

    守令有缺,令以便宜補授。

    将士 最初的根基,成就興複大業,為什麼因為一怒而把他們抛棄!”慕容垂聽後喜悅,采納了他的建議。

     慕容暐逃出邺城後,衛士全部散去,隻有将軍孟高扶侍身側,極其辛勞,路上遇到強盜,還要向前邊打邊行,與将軍艾朗都被強盜殺死。

    慕容暐失去馬匹步行趕路,苻堅命将軍郭慶追趕,在高陽追上了慕容暐。

    郭慶将慕容暐擒獲送到苻堅那裡,苻堅責問他為什麼不投降,慕容暐回答說:“狐狸将死,還要将頭對着它出生的山丘,我是想回去死在先人的墳墓之側罷了。

    ”苻堅聽後很覺悲哀,便将慕容暐放了,命令他返回宮中,率文武百官出降。

    慕容暐向苻堅稱美孟高、艾朗二人的忠誠,苻堅命令将二人厚葬,并任命他們的兒子為郎中。

     慕容評投奔到了高句麗,高句麗卻将他拘捕起來送給了前秦。

     前秦共得郡一百五十七個,戶二百四十六萬,人口九百九十九萬,苻堅将前燕的宮女、珍寶分賜給将士。

     慕容評敗于潞川時,慕容暐懷疑梁琛知道前秦的謀劃,将梁琛逮捕關進監獄。

    這時苻堅将梁琛釋放,對他說:“您不能見到事物的預兆而照之行動,反而為自己召來災禍,這能叫明智嗎?”梁琛回答說:“臣聽說&lsquo預兆是行動的微隐苗頭,是吉兇的預先顯示&rsquo。

    像臣這樣愚昧的人,實在是不能觀察得到。

    然而作為臣子,最可貴的莫如忠誠,作為兒子,最好的莫如孝順,所以忠烈之士臨危不改臣節,見死不肯逃避性命,以此來為君親殉身。

    那些知道預兆的人,心中明曉安危,為自身選擇去就之路,不顧家族國家,臣即使能夠知道預兆,尚且不忍這樣去做,何況臣沒有能力知道呢?” 苻堅聽說悅绾的忠誠,遺憾自己未能得見,任命他的兒子為郎中。

     苻堅任命王猛為使持節、都督關東六州諸軍事、冀州牧,鎮守邺城,将慕容評宅第中的财物全部賞賜給他。

    他管轄之内郡守縣令如有缺職,準許他根據情況自行選人補職授官。

    衆将士 封賞各有差,州縣守長皆因其舊,以燕申紹與韋儒俱為繡衣使者,循行關東,觀省風俗,勸課農桑,振恤窮困,收葬死亡,旌顯節行,燕政有不便于民者,皆變除之。

     十二月,秦遷故燕主及鮮卑四萬戶于長安。

     秦王堅遷燕主慕容及其百官并鮮卑四萬餘戶于長安。

     猛表留梁琛為主簿。

    他日,與僚屬宴,語及燕使,猛曰:“人心不同,昔梁君專美本朝,郝君微說國弊。

    ”參軍馮誕曰:“敢問取臣之道何先?”猛曰:“郝君知幾為先。

    ”誕曰:“然則明公賞丁公而誅季布也。

    ”猛大笑。

     秦封為新興侯,以評為給事中,皇甫真為奉車都尉。

     燕故太史黃泓歎曰:“燕必中興,其在吳王乎!恨吾老,不及見耳!” 初,燕以宜都王桓将兵為評後繼,聞敗,走和龍,攻遼東。

    時遼東已降秦,秦追桓擊而殺之。

    其子鳳,年十一,陰有複仇之志,鮮卑、丁零有氣幹者皆傾身與之交。

    權翼謂曰:“兒方以才望自顯,勿效爾父不識天命。

    ”鳳厲色曰:“先王欲建忠而不遂,此乃人臣之節,君侯之言,豈勸獎将來之義乎?”翼改容謝之,言于堅曰:“鳳慷慨有才器,但狼子野心,恐終不為人用耳。

    ” 得到的賜封獎賞,數量各有不同,前燕的州縣守令等官都使其照常任職,以前燕申紹和前秦韋儒同為繡衣使者,使他們循行關東,觀察民情風俗,鼓勵農耕蠶織,赈濟撫恤窮困百姓,收殓埋葬死亡之人,旌表發揚節義善行,前燕政令中有不便于百姓的,都給予廢除或修正。

     十二月,前秦遷徙前燕主慕容和鮮卑四萬戶到長安。

     前秦王苻堅遷徙慕容暐及其百官和鮮卑四萬餘戶到長安。

     王猛上表奏請留下梁琛擔任他的主簿。

    一天,王猛與衆僚屬飲宴,提到了前燕的官吏,王猛說:“人心不同,從前梁君一味稱美自己的朝廷,郝君則暗中透露自己國家的弊端。

    ”參軍馮誕說:“敢問您選擇巨子的标準,以哪一個人為先?”王猛說:“郝君明曉預兆為先。

    ”馮誕說:“那麼明公您是獎賞丁公而誅殺季布了。

    ”王猛大笑。

     前秦封慕容暐為新興侯,任命慕容評為給事中,皇甫真為奉車都尉。

     前燕過去的太史黃泓感歎說:“燕國一定能中興,大約是在吳王慕容垂身上吧!遺憾的是我已經老了,等不及看到了!” 當初,前燕以宜都王慕容桓率軍做慕容評的後繼部隊,慕容桓聞知己方兵敗後,逃往和龍,進攻遼東。

    當時遼東已經歸降前秦,前秦追擊慕容桓将他殺掉。

    慕容桓的兒子慕容鳳,當時年十一歲,暗中有複仇之心,對鮮卑、丁零中有才氣的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