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綱目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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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戊戌(338)晉成帝鹹康四年,盡己未(359)晉穆帝升平三年。

    凡二十二年。

     戊戌(338) 鹹康四年趙建武四年。

    成改号漢,中宗李壽漢興元年,代高祖什翼犍建國元年。

    舊大國一,漢、涼小國二,新小國一,凡四僭國。

     春,趙王虎、燕王皝合兵攻段氏,破之。

    虎拔令支,悉取其地。

     趙王虎擊段遼,使桃豹等将舟師十萬出漂渝津,支雄等帥步騎七萬為前鋒。

    燕王皝引兵攻掠令支以北,段遼将追之。

    慕容翰曰:“今趙兵在南,當并力禦之,而更與燕鬥,萬一失利,何以禦南敵乎!”段蘭怒曰:“吾前為卿所誤,以成今日之患,今不複堕卿計中矣!”乃悉衆追之。

    皝設伏邀擊,大破之,掠五千戶而歸。

    虎進屯金台。

    支雄長驅入薊,遼所署漁陽、上谷、代郡守相皆降,取四十餘城。

    北平相陽裕帥數千家登燕山以自固,諸将恐其為後患,欲攻之。

    虎曰:“裕儒生,矜惜名節,恥于迎降耳,無能為也。

    ”遂過之,至徐無。

    遼不敢複戰,棄令支,奔密雲山。

    翰奔宇文氏。

    虎入令支宮,徙二萬餘戶于司、雍、兖、豫四州,士大夫之有才行者皆擢叙之。

    陽裕詣軍門降。

     夏四月,成李壽弑其主期而自立,改國号漢。

     戊戌(338) 晉成帝鹹康四年後趙建武四年。

    成(成漢)改國号為漢,中宗李壽漢興元年,代高祖拓跋什翼犍建國元年。

    原有一個大國,成漢、前涼兩個小國,新增一個小國,共有四個僭僞之國。

     春季,後趙王石虎、前燕王慕容皝合兵攻打段遼,将其打敗。

    石虎攻克令支,全部占領其地。

     後趙王石虎攻擊段遼,派桃豹等率十萬水軍由漂渝津出發,派支雄等率七萬步兵、騎兵為前鋒。

    前燕王慕容皝領兵攻掠令支以北地區,段遼準備追擊他。

    慕容翰說:“如今趙軍在南邊,應當全力抵禦,卻又要與燕軍戰鬥,萬一失利,将如何抵禦南面的敵人呢!”段蘭發怒說:“我上次被你所誤,造成今日的禍患,現在不再上你的當了!”于是便率領所有部衆追擊慕容皝。

    慕容皝設下埋伏截擊,大敗段蘭的軍隊,擄掠五千戶百姓後返回。

    石虎進駐金台。

    支雄長驅直入到達薊城,段遼任命的漁陽、上谷、代郡的地方長官全部歸降,占領四十多座城。

    北平相陽裕率數千家民衆登上燕山自我堅守,衆将擔心他會成為後患,準備攻打他。

    石虎說:“陽裕是位儒生,珍惜名聲氣節,恥于投降而已,不會有所作為的。

    ”于是經過燕山,到達徐無。

    段遼不敢再戰,放棄令支,逃奔密雲山。

    慕容翰投奔宇文氏。

    石虎進入令支宮室,将兩萬多戶百姓遷到司、雍、兖、豫四州,對有才能、德行的士大夫都予以提拔叙用。

    陽裕到石虎軍營門前歸降。

     夏四月,成漢李壽殺死其國主李期并自立為國主,改國号為漢。

     成主期驕虐日甚,多所誅殺,大臣多不自安。

    尤忌漢王壽威名,使出屯涪。

    壽懼不免,每當入朝,常詐為邊書,辭以警急。

    初,巴西處士龔壯父、叔皆為李特所殺,壯欲報仇,積年不除喪。

    壽數以禮辟之,壯不應。

    而往見壽,壽問自安之策。

    壯曰:“蜀民本皆晉臣,節下若能發兵西取成都,稱藩于晉,則福流子孫,名垂不朽,豈徒脫今日之禍而已!”壽然之,遂襲成都。

    壽世子勢為翊軍校尉,開門納之,遂克成都,屯兵宮門。

    奏殺大臣數人,縱兵大掠,數日乃定。

    矯太後任氏令,廢期為縣公,幽之。

    期缢而卒。

    羅恒、解思明等勸壽如壯策;壽用任調等言,遂自稱帝,改國号曰漢,尊父骧帝号。

    更以舊廟為大成廟,後竟盡殺成主雄諸子。

    以安車束帛征龔壯為太師,壯誓不仕,贈遺一無所受。

     五月,趙王虎擊燕,不克。

    燕慕容恪追擊,大敗之。

     趙王虎以燕不會攻段遼而自專其利,伐之。

    又遣使四出,招誘民夷,得三十六城,遂進逼棘城。

    皝欲出亡,帳下将慕輿根谏曰:“趙強我弱,大王一舉足則趙之氣勢遂成,不可複敵矣。

    今固守堅城,其勢百倍;事之不濟,不失于走。

    奈何望風委去,為必亡之理乎!”皝乃止,然猶懼形于色。

    玄菟太守劉佩曰:“事之安危,系于一人,大王當自強以厲将士,不宜示弱。

    事急矣,臣請出擊之,縱無大捷,足以安衆。

    ”乃将敢死數百騎出沖趙兵,所向披靡,斬獲而還, 成漢國主李期驕縱暴虐日甚一日,誅殺甚多,大臣們大多惶恐不安。

    李期尤其忌憚漢王李壽的威名,派他出外駐紮在涪城。

    李壽害怕不能免禍,每當入宮朝見時,經常僞造邊境告急文書,以警報危急為由推辭。

    當初,巴西隐士龔壯的父親、叔父都被李特所殺,龔壯想要報仇,多年不脫喪服。

    李壽多次以禮征召,龔壯從不應召。

    這時他前往拜見李壽,李壽便詢問自保的良策。

    龔壯說:“蜀地的百姓本來都是晉國的臣民,您如果能發兵向西奪取成都,對晉稱臣,福澤就将傳給子孫,名垂不朽,豈止是擺脫今天的災禍而已呢!”李壽認為正确,便襲擊成都。

    李壽的世子李勢任翊軍校尉,打開城門迎接李壽,于是攻占了成都,駐紮在宮門前。

    李壽奏請處死數名大臣,放縱士兵大肆劫掠,數日後才安定。

    假托任太後令,将李期廢黜為縣公,并幽禁起來。

    李期自缢而死。

    羅恒、解思明等勸說李壽按龔壯的計策去做;而李壽卻采納任調等人的建議,自稱皇帝,改國号為漢,追尊父親李骧皇帝的稱号,将舊宗廟改為大成廟,後來竟将成漢國主李雄的兒子們全部殺死。

    以安車、束帛征召龔壯為太師,龔壯誓不做官,對饋贈的物品一律不接受。

     五月,後趙王石虎攻擊前燕,沒有取勝。

    前燕慕容恪追擊後趙軍,大敗敵軍。

     後趙王石虎因前燕沒有與後趙軍合攻段遼,卻獨占其利,便對其進行讨伐。

    又四處派遣使者,招納誘降各族百姓,得到三十六座城,于是進逼棘城。

    慕容皝準備出逃,其帳下将領慕輿根勸谏說:“趙強我弱,大王一擡腳那麼趙軍的氣勢就形成了,便不能再與之抗衡了。

    如今牢牢守衛堅固的城池,氣勢便增加百倍;即使事情不成功,再逃走也不遲。

    怎能望風而逃,造成必亡的局勢呢!”慕容皝便中止了出逃計劃,但恐懼之色仍然表現在臉上。

    玄菟太守劉佩說:“事情的安危決定在您一人身上,大王應當奮發自強以激勵将士,不該顯示出怯弱。

    如今事情危急,我請求出擊敵軍,縱然不能大勝,也足以穩定人心。

    ”于是率領幾百名敢死騎兵出城沖擊後趙軍隊,所向披靡,有所斬獲後返回, 于是士氣自倍。

    皝意乃安。

    根等晝夜力戰,凡十餘日,趙兵不能克而退。

    皝遣其子恪帥二千騎追擊之,趙兵大敗,斬獲三萬餘級。

    諸軍皆潰,惟遊擊将軍石闵一軍獨全。

    闵本姓冉,虎養以為子。

    骁勇善戰,多策略,虎愛之比諸孫。

    虎還邺,蒲洪以功拜都督六夷諸軍事。

    闵言于虎曰:“洪雄隽,得将士死力,諸子皆有非常之才,且握強兵,據近畿,宜密除之,以安社稷。

    ”虎曰:“吾方倚其父子以取吳、蜀,奈何殺之!”待之愈厚。

    皝分兵讨諸叛城,皆下之,誅滅甚衆。

    虎遣曹伏将青州之衆戍海島,運谷三百萬斛以給之,又以舡三百艘運谷詣高句麗,使王典帥衆萬餘屯田海濱,又令青州造舡千艘,謀複擊燕。

     趙冀州大蝗。

     趙冀州八郡蝗,司隸請坐守宰。

    趙王虎曰:“此朕失政所緻,而欲委咎守宰,豈罪己之意耶!司隸不進谠言佐朕不逮,而欲妄陷無辜,可白衣領職!” 以司徒導為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郗鑒為太尉,庾亮為司空。

    六月,更以導為丞相,罷司徒官。

     導性寬厚,委任諸将,趙胤、賈甯等多不奉法,大臣患之。

    亮與鑒箋曰:“主上自八九歲以及成人,入則在宮人之手,出則唯武官、小人,讀書無從受音句,顧聞未嘗遇君子。

    秦政欲愚其黔首,天下猶知不可,況欲愚其主哉!人主春秋既盛,不稽首歸政,甫居師傅之尊,多養無賴之士;公與 于是士氣倍增。

    慕容皝這才安心。

    慕輿根等日夜奮戰,共十幾天,後趙軍不能攻克就退卻了。

    慕容皝派他的兒子慕容恪率兩千騎兵追擊後趙軍,後趙軍大敗,斬獲首級三萬多。

    後趙軍的各路人馬都已潰不成軍,唯獨遊擊将軍石闵的軍隊未遭創傷。

    石闵原本姓冉,石虎将他收為養子。

    石闵骁勇善戰,機智多謀,石虎像對待自己的孫子們一樣寵愛他。

    石虎返回邺城,蒲洪因功拜授都督六夷諸軍事。

    石闵對石虎說:“蒲洪雄武俊傑,赢得将士的拼死效力,他的兒子們都具有非凡的才能,而且握有強兵,駐紮在都城附近,應該秘密地除掉他們,以穩定國家。

    ”石虎說:“我正要倚靠他們父子來攻取吳、蜀之地,怎麼能殺掉他們!”對他們更加厚待。

    慕容皝分派軍隊讨伐各個背叛的城鎮,都攻占下來,誅滅甚多。

    石虎派曹伏率青州士衆戍守海島,運送三百萬斛谷物供給食用,又用三百艘船運送谷物到高句麗,派王典率一萬多人在海濱屯田墾荒,又命令青州建造一千艘船,打算再次攻打前燕。

     後趙冀州發生嚴重蝗災。

     後趙冀州的八個郡發生蝗災,司隸請求将地方官治罪。

    後趙王石虎說:“這是朕治國不當造成的,卻想把責任推托給地方官,這哪裡有歸罪自己的意思呢!身為司隸不進奏正直的言論以幫助朕糾正過失,卻要任意陷害無辜,讓他以平民身份掌管司隸的職務!” 任命司徒王導為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郗鑒為太尉,庾亮為司空。

    六月,改任王導為丞相,罷免司徒的官職。

     王導性情寬厚,所委任的将領們,如趙胤、賈甯等人大多不遵守法令,大臣們為此感到憂慮。

    庾亮給郗鑒寫信說:“主上從八九歲開始直到成人,入内則由宮女守護,外出則隻有武官、仆隸相随,讀書無從學習讀音與斷句,顧視詢問則不曾遇到過君子。

    秦始皇想要使百姓愚昧無知,天下人尚且知道不對,何況要使其主上愚昧呢!主上春秋正盛,王導還不恭敬地歸還朝政,卻開始自居太師太傅的尊位,蓄養很多沒有才能的士人;您與 下官并荷托付,大奸不掃,何以見先帝于地下乎!”欲共起兵廢導,鑒不聽。

    或勸導密為之備,導曰:“吾與元規休戚是同,悠悠之談宜絕智者之口。

    即如君言,吾便角巾還第,複何懼哉!”孫盛谏亮曰:“王公常有世外之懷,豈肯為凡人事耶!此必佞邪之徒欲間内外耳。

    ”亮乃止。

    是時亮雖居外鎮,而遙執朝權,既據上流,擁強兵,趣勢者多歸之。

    導内不能平,常遇西風塵起,舉扇自蔽,徐曰:“元規塵污人!” 導以李充為掾。

    充以時俗崇尚浮虛,嘗以為老子“絕仁棄義”,蓋患乎情仁義者寡,而利仁義者衆耳。

    而凡人見形逐迹,離本逾遠,乃作《學箴》以祛其蔽,曰:“名之攸彰,道之攸廢;乃損所隆,乃崇所替。

    非仁無以長物,非義無以齊恥,仁義固不可遠,去其害仁義者而已。

    ” 秋,漢霖雨。

     蜀中久雨,百姓饑疫。

    漢主壽命群臣極言得失。

    龔壯上封事曰:“陛下起兵之初,上指星辰,昭告天地,歃血盟衆,舉國稱藩,天應人悅,大功克集。

    而論者未谕,權宜稱制。

    今淫雨百日,饑疫并臻,天其或者将以監示陛下故也。

    愚謂宜遵前盟,推奉建康,彼必不愛高爵重位以報大功。

    雖降階一等,而子孫無窮,永保福祚,不亦休哉!”壽省書内慚,秘而不宣。

     冬十月,光祿勳顔含緻仕。

     我共同承擔先帝的托付,不清除大奸之人,有何面目到地下去見先帝呢!”打算共同起兵廢黜王導,郗鑒不同意。

    有人勸說王導秘密地加以防備,王導說:“我與庾亮休戚與共,這種庸俗荒謬的言論應該在智者口中絕迹。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我就頭戴方巾歸隐還鄉,又有什麼可怕的呢!”孫盛勸谏庾亮說:“王公常常懷有棄政歸隐的心願,豈肯做凡夫俗子所做的事呢!這一定是奸邪之人想要離間内廷與百官的關系罷了。

    ”庾亮這才作罷。

    此時,庾亮雖然鎮守在外,但是卻遙控朝廷大權,既身居顯位,又擁有強大的軍隊,趨炎附勢之徒大多歸附其門下。

    王導心中不平,曾經遇到西風刮起塵土,便舉起扇子遮擋自己,慢慢地說:“庾亮的塵土玷污人!” 王導任命李充為丞相佐吏。

    李充由于當時的風氣崇尚浮華虛無,曾認為老子主張的“絕仁棄義”,大概是擔心真心崇尚仁義的少,而假借仁義謀私利的多。

    而凡夫俗子隻追求外在的行迹,結果是離根本更遠了,于是作《學箴》以消除時弊,文中說:“聲名越彰顯,道德越廢弛;隻有削損顯赫的虛名,才能使被廢弛的道德得到尊崇。

    沒有仁無法使萬物生長,沒有義無法使羞恥觀統一,仁義本不可離,隻不過是要舍棄那些損害仁義的東西罷了。

    ” 秋季,成漢陰雨連綿。

     蜀地久雨不停,百姓遭受饑荒并流行疫病。

    成漢國主李壽命令群臣對朝政的得失暢所欲言。

    龔壯呈上密封奏章說:“陛下剛起兵時,上指星辰,昭告天地,與士衆歃血為盟,率全國向晉室稱臣,使上天感應,人民喜悅,大功才能建成。

    而議論的人不明白其道理,以至陛下順從事勢即位稱制。

    如今久雨百日,饑荒、疫病同時來臨,大概是上天想以此監督告誡陛下的緣故吧。

    我認為應遵守以前的盟誓,推尊建康的晉室,他們必定不惜高爵重位來回報陛下的大功。

    雖然身份降低一等,卻可使子孫無窮無盡,永保福祿,不也很好嗎!”李壽閱後心中慚愧,将奏章偷偷扣下沒有公布。

     冬十月,光祿勳顔含退休。

     顔含以老遜位。

    時論者以“王導帝之師傅,百僚宜為降禮”,太常馮懷以問含。

    含曰:“王公雖貴重,理無偏敬。

    降禮之言,或者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識時務。

    ”既而告人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向馮祖思問佞于我,我豈有邪德乎!”郭璞嘗欲為之筮,含曰:“年在天,位在人。

    修己而天不與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

    自有性命,無勞蓍龜。

    ”緻仕二十餘年,年九十三而卒。

     代王翳槐卒,弟什翼犍立。

     代王翳槐之弟什翼犍質于趙,翳槐疾病,命諸大人立之。

    翳槐卒,諸大人以什翼犍在遠,來未可必,謀立次弟孤。

    孤不可,自詣邺迎什翼犍,請身留為質。

    趙王虎義而俱遣之。

    什翼犍即位于繁畤北,分國之半以與孤。

    代自猗盧卒,國多内難,部落離散。

    什翼犍雄勇有智略,能修祖業。

    始置百官,分掌衆務。

    以代人燕鳳為長史,許謙為郎中令。

    制反逆、殺人、奸盜之法,号令明白,政事清簡,無系訊連逮之煩,百姓安之。

    于是東自濊貊,西及破落那,南距陰山,北盡沙漠,率皆歸服,有衆數十萬人。

     十二月,趙遣兵迎段遼,燕慕容恪擊敗之。

    以遼歸,殺之。

     段遼自密雲山遣使求迎于趙,既而中悔,複遣使于燕。

    趙王虎遣麻秋帥衆迎之,敕秋曰:“受降如受敵,不可輕也!”燕王皝亦自将迎遼,遼密與燕謀覆趙軍。

    皝遣恪伏精騎于密雲山,大敗秋兵,獲其司馬陽裕。

    盡得遼衆,待遼以上賓之禮,以裕為郎中令。

    久之,遼謀反,皝斬之。

     顔含因年老退位。

    當時議論者認為“王導是皇帝的老師,百官應向他行拜禮”,太常馮懷以此詢問顔含。

    顔含說:“王公雖地位顯貴,但按理不該特别示以尊敬。

    行拜禮之說,也許是你們各位的事;我老了,不識時務。

    ”不久告訴别人說:“我聽說征伐别國不問仁人,剛才馮懷詢問我谄佞之事,難道我有奸邪之德嗎!”郭璞曾想為他占蔔,顔含說:“壽命長短在天,地位高下在人。

    自我修養而天不佑助,是命;恪守道德而不為人知,是性。

    人自有性命,不必勞費占筮蔔龜。

    ”顔含退休二十多年,九十三歲去世。

     代王拓跋翳槐去世,他的弟弟拓跋什翼犍即位。

     代王拓跋翳槐的弟弟拓跋什翼犍在後趙做人質,拓跋翳槐病重,命衆首領立拓跋什翼犍為王。

    拓跋翳槐去世後,衆首領認為拓跋什翼犍身在遠方,是否能來還不一定,所以謀劃立次弟拓跋孤為王。

    拓跋孤不同意,自己到邺城去迎接拓跋什翼犍,請求将自己留下做人質。

    後趙王石虎認為他有道義而将他與拓跋什翼犍一同送回。

    拓跋什翼犍在繁畤以北即位,把國土的一半分給拓跋孤。

    代國自從拓跋猗盧去世後,國家内亂不斷,部落離散。

    拓跋什翼犍威武勇猛富有謀略,能夠發展祖先遺業。

    這時開始設置百官,分别掌管各種事務。

    任命代國人燕鳳為長史,許謙為郎中令。

    制定懲治叛逆、殺人、劫盜的法律,号令明了,政事清簡,沒有囚禁審訊株連的煩擾,百姓安居。

    于是東起濊貊,西至破落那,南到陰山,北達沙漠,全部歸順,擁有士衆數十萬人。

     十二月,後趙派兵迎接段遼,前燕慕容恪打敗後趙軍。

    前燕把段遼帶回,殺了他。

     段遼從密雲山派使者向後趙請求歸降,不久又反悔,又派使者到前燕。

    後趙王石虎派麻秋率士衆迎接段遼,敕令麻秋說:“受降如同迎敵,不可輕視!”前燕王慕容皝也親自率軍迎接段遼,段遼秘密與前燕謀劃颠覆後趙軍。

    慕容皝派遣慕容恪在密雲山埋伏精銳騎兵,大敗麻秋的軍隊,俘獲其司馬陽裕。

    慕容皝盡數獲得段遼的士衆,以貴賓的禮節對待段遼,任命陽裕為郎中令。

    很久以後,段遼謀反,慕容皝将他斬殺。

     己亥(339) 五年趙建武五年。

     春三月,庾亮表請伐趙,诏谕止之。

     亮欲開複中原,表以桓宣鎮襄陽,弟怿鎮魏興,翼鎮江陵,毛寶、樊峻戍邾城。

    上疏“欲帥大衆十萬移鎮石城,遣諸軍羅布江、沔,為伐趙之規”。

    帝下其議,丞相導請許之;太尉鑒議以為“資用未備,不可大舉”。

     太常蔡谟議曰:“時有否泰,道有屈伸,苟不計強弱而輕動,則亡不終日,何功之有!為今之計,莫若養威以俟時。

    時之可否系胡之強弱,胡之強弱系虎之能否。

    自石勒舉事,虎常為爪牙,百戰百勝,遂定中原。

    勒死之後,虎挾嗣君,誅将相。

    内難既平,翦削外寇,四境之内,不失尺土。

    以是觀之,虎為能乎,将不能也? “今征西欲自将大軍席卷河南,虎必親帥其衆來決勝負。

    欲與之戰,何如石生?若欲城守,何如金墉?欲阻沔水,何如大江?欲拒石虎,何如蘇峻?石生猛将,關中精兵,征西之戰殆不能勝也!金墉險固,劉曜十萬衆不能拔。

    又當是時,洛陽、關中皆舉兵擊虎,今此三鎮反為其用。

    方之于前,倍半之勢也。

    石生不能敵其半,而征西欲當其倍,愚所疑也。

    蘇峻之強不及石虎,沔水之險不及大江;大江不能禦蘇竣,而欲以沔水禦石虎,又所疑也。

    昔祖士稚在谯,佃于城北界,豫置軍屯以禦其外。

    谷熟胡至,丁夫戰于外,老弱獲于内,多持炬火,急則燒谷而走。

    如此數年, 己亥(339) 晉成帝鹹康五年後趙建武五年。

     春三月,庾亮上表請求讨伐後趙,被诏令制止。

     庾亮想收複中原,上表請求派桓宣鎮守襄陽,自己的弟弟庾怿鎮守魏興,庾翼鎮守江陵,毛寶、樊峻戍守邾城。

    又上疏“打算率十萬大軍遷往石城鎮守,派各軍分布在長江、沔水一帶,以作為征伐趙國的準備”。

    晉成帝将其奏疏下交朝臣們讨論,丞相王導請求批準;太尉郗鑒認為“物資費用還沒有準備充足,不能大舉北伐”。

     太常蔡谟議論說:“時機有好有壞,采取的方法有屈有伸,如果不對比強弱而輕率行動,那麼就會迅速滅亡,有什麼功業可言!當今之計,不如自蓄威勢以等待時機。

    時機是否成熟在于胡人的強弱,胡人的強弱在于石虎的才能大小。

    自從石勒起兵,石虎便經常充當爪牙,百戰百勝,于是平定中原。

    石勒死後,石虎挾持繼位的君主,誅殺将相。

    内亂平定後,便翦滅和削弱外敵,四周國境之内,沒有丢失一尺土地。

    因此看來,石虎是有才能呢,還是沒有才能呢? “如今征西将軍庾亮準備親率大軍席卷黃河以南,石虎必定親率其士衆前來一決勝負。

    打算與石虎決戰,與石生相比怎樣?如果想固守城池,與金墉城相比怎樣?想要憑借沔水來阻擋敵軍,與長江相比怎樣?想要抗拒石虎,與蘇峻相比怎樣?像石生這樣的猛将,以及關中的精銳士兵,征西将軍如果與他們交戰恐怕不能取勝吧!金墉城險要堅固,劉曜以十萬大軍也不能攻克。

    再說那時,洛陽、關中全都起兵攻打石虎,現在這三鎮反而被石虎所用。

    與以前相比,是一倍與一半的形勢。

    石生不能與其一半相抗衡,而征西将軍卻想抵擋其一倍的力量,這是我所懷疑的。

    蘇峻的強大不及石虎,沔水的險要不及長江;長江尚且不能抵禦蘇峻,卻想以沔水抵禦石虎,這又是我所懷疑的。

    從前祖逖駐紮于谯,在城北邊墾荒種田,預先設置軍屯以便在外圍抵禦。

    谷物成熟時胡人到來,壯丁在外圍戰鬥,年老弱小的在内收獲,讓許多人手持火把,戰事危急時就燒毀谷物逃走。

    如此數年, 竟不獲利。

    當是時,胡唯據河北,方之于今,四分之一耳。

    士稚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以禦其四,又所疑也。

     “然此但論征西既至之後耳,尚未論道路之慮也。

    自沔以西,水急岸高,魚貫溯流,首尾百裡。

    若胡無宋襄之義,及我未陣而擊之,将如之何?今王土與胡水陸異勢,便習不同,胡若送死,則敵之有餘;若棄江遠進,以我所短擊彼所長,懼非廟勝之算也。

    ” 朝議多與谟同,乃诏亮不聽移鎮。

     代王什翼犍求昏于燕。

     什翼犍會諸大人議都灅源川,其母王氏曰:“吾自先世以來,以遷徙為業,今國家多難,若城郭而居,一旦寇來,無所避之。

    ”乃止。

    什翼犍求昏于燕,燕王皝以其妹妻之。

     秋七月,丞相、始興公王導卒。

    以何充為護軍将軍,庾冰為中書監、揚州刺史、參錄尚書事。

     導簡素寡欲,善因事就功,雖無日用之益,而歲計有餘。

    輔相三世,倉無儲谷,衣不重帛。

    初,導與庾亮共薦丹陽尹何充于帝,且曰:“臣死之日,願引充内侍,則社稷無虞矣!”及導卒,诏喪葬參用天子之禮,谥曰文獻。

    征庾亮為丞相,亮固辭,遂以充及亮弟冰參錄尚書事。

    冰經綸時務,不舍晝夜,賓禮朝賢,升擢後進,由是朝野翕然,稱為賢相。

    初,導輔政每從寬恕,至冰頗任威刑,丹陽尹殷融谏之。

    冰曰: 最終也沒有獲利。

    在那時,胡人隻占據了黃河以北,與現在相比,不過是四分之一罷了。

    祖逖不能抵擋其一,而征西将軍卻想抵禦其四,這又是我所懷疑的。

     “然而,這隻不過是讨論征西将軍已經到達中原之後的情況,還沒有論及道路方面的顧慮。

    自沔水以西,水急岸高,舟船隻能魚貫逆流而上,首尾相連長達百裡。

    如果胡人沒有宋襄公那樣的仁義,等我方軍隊還沒有列陣就攻擊,将會怎樣呢?如今我國與胡地的水陸情況不同,擅長的技能也不一樣,胡人如果來送死,那麼與之抗衡将綽綽有餘;如果放棄長江進發遠方,以我方所短攻擊敵方所長,恐怕不是廟堂中克敵制勝的籌劃。

    ” 朝廷中的議論大多與蔡谟相同,于是诏命庾亮不得遷移鎮守地。

     代王拓跋什翼犍向前燕求婚。

     拓跋什翼犍會見諸部首領,商議定都灅源川,他的母親王氏說:“我們從祖先以來,就以遊牧遷徙為業,如今國家多難,如果築城定居,一旦敵人進犯,就無處躲避了。

    ”于是中止了此事。

    拓跋什翼犍向前燕求婚,前燕王慕容皝将自己的妹妹嫁給他為妻。

     秋七月,丞相、始興公王導去世。

    任命何充為護軍将軍,庾冰為中書監、揚州刺史、參與總領尚書事務。

     王導簡樸寡欲,善于順應事勢以獲成功,治理國家雖然日常用度不見寬裕,但是年終統計卻有節餘。

    他以丞相之職輔助晉朝元帝、明帝、成帝三代君王,而自家倉庫内卻無儲糧,不穿雙層帛的衣服。

    當初,王導與庾亮共同向成帝舉薦丹陽尹何充,并且說:“我死的時候,希望提拔何充到内廷任職,國家就沒有憂慮了!”等到王導去世,诏令其葬禮儀式參照天子的禮節,谥号為文獻。

    征召庾亮為丞相,庾亮堅持推辭不受,于是任命何充和庾亮的弟弟庾冰參與總領尚書事務。

    庾冰治理時政不分晝夜,以賓客之禮對待朝中賢臣,提拔後輩中有才能之人,因此朝廷内外都同聲稱贊,認為他是賢相。

    當初,王導輔佐朝政時常采取寬恕态度,到庾冰則很注重嚴刑,丹陽尹殷融勸谏他。

    庾冰說: “前相之賢猶不堪其弘,況如吾者哉!”範汪謂冰曰:“頃天文錯度,足下宜盡消禦之道。

    ”冰曰:“玄象豈吾所測,正當勤盡人事耳。

    ”又隐實戶口,料出無名萬餘人以充軍實。

    冰好為糾察,近于繁細,後益矯違,複存寬縱,疏密自由,律令無用矣。

     八月,改丞相為司徒。

     太尉、南昌公郗鑒卒,以蔡谟都督徐、兖軍事。

     鑒疾笃,上疏曰:“臣所統錯雜,卒多北人,遷徙新附,皆有歸本之心。

    臣宣國恩,示以好惡,處與田宅,漸得少安。

    聞臣疾笃,衆情駭動,若當北渡,必啟寇心。

    太常臣谟,平簡貞正,素望所歸,可為徐州。

    ”鑒卒,即以谟代之。

    時左衛将軍陳光請伐趙,诏遣攻壽陽。

    谟上疏曰:“壽陽城小而固。

    又,王師在路五十餘日,前驅未至,聲息久聞,賊河北之騎,足以來赴。

    況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對堅敵,顧臨歸路,此兵法之所誡也。

    今光所将皆殿中精兵,以國之爪士,擊寇之下邑,得之則利薄而不足損敵,失之則害重而足以益寇,非長策也。

    ”乃止。

     九月,趙人入寇,攻沔南及邾城,陷之。

     初,陶侃在武昌,議者以江北有邾城,宜分兵戍之。

    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

    侃乃渡水獵,引将佐語之曰:“我所以禦寇者,長江耳。

    邾城隔在江北,内無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

    晉人貪利,夷不堪命,必引虜入寇,此乃緻禍之由也。

    若羯虜有可乘之會,又不資于此矣。

    ” “憑前任丞相的賢良,尚且不能用寬政治國,何況像我這樣的人呢!”範汪對庾冰說:“最近天象錯亂失度,您應當采取消除、防禦的對策。

    ”庾冰說:“玄奧的天象豈是我能測知的,正應當勤勉地對人間事而已。

    ”又對隐瞞不報的戶口進行核實,清理出一萬多無名無姓的人以充實軍隊。

    庾冰喜好舉報糾察,近乎繁複瑣細,後來矯枉過正,又寬容放縱,疏密由己,律令便不起作用了。

     八月,改丞相官職為司徒。

     太尉、南昌公郗鑒去世,任命蔡谟都督徐州、兖州軍事。

     郗鑒病重,上疏說:“我所統領的人員錯亂複雜,大緻上多為北方人,是遷移或新近歸附來的,都懷有回歸故土的心願。

    我向他們宣揚國家的恩德,曉以好惡,給與田宅,才漸漸實現稍微的安定。

    聽說我病重,衆人心情驚駭騷動,如果真的北渡長江,必然引起敵人侵犯之意。

    太常蔡谟平和簡樸,忠貞正直,一向為衆望所歸,可以治理徐州。

    ”郗鑒去世後,便任命蔡谟代替他。

    當時左衛将軍陳光請求讨伐後趙,诏命陳光攻打壽陽。

    蔡谟上疏說:“壽陽城小卻很堅固。

    再者,朝廷的軍隊在路上需五十多天,先頭部隊沒有到達,消息早已傳出去了,敵人在黃河以北的騎兵,足以趕來增援。

    況且把船停泊在水中小島邊,領兵前往敵城,前臨強敵,後臨歸路,這是兵法上所忌諱的。

    如今陳光所率領的都是宮中精兵,以國家的心腹精銳,攻打敵寇的下等城邑,取勝則利小且不足以損傷敵人,失利則受害嚴重且使敵人受益,這不是萬全之計。

    ”于是停止了此事。

     九月,後趙人入境侵犯,攻打沔水以南及邾城,将其攻陷。

     當初,陶侃駐紮在武昌,議論的人認為長江北邊有邾城,應該分兵戍守。

    陶侃每每不作答複,然而提起此事的人卻接連不斷。

    陶侃便渡江狩獵,召集将佐對他們說:“我之所以能抵禦敵寇,是靠長江而已。

    邾城阻隔在長江北邊,内無可依靠的天險,外連夷人各部,對夷人是利害重大。

    如果我們貪圖私利,夷人一旦不堪忍受,必定引領敵人前來侵犯,這正是導緻禍亂的根由。

    如果羯族敵虜有可乘之機,又不會僅僅憑借占據邾城這一點。

    ” 至是,庾亮使毛寶、樊峻戍之。

    趙王虎遣夔安等将兵數萬入寇,敗晉兵,殺五将軍,以二萬騎攻邾城。

    寶求救于亮,亮不時遣,沔南、邾城皆陷,寶、峻突圍赴江死。

    安進寇江夏,義陽皆降;進圍石城,竟陵太守李陽拒擊,敗之,乃退。

    時亮猶欲遷鎮,聞邾城陷乃止。

     趙以李巨為禦史中丞。

     趙王虎患貴戚豪恣,乃擢巨為中丞,中外肅然。

    虎曰:“朕聞良臣如猛虎,高步曠野而豺狼避路,信哉!” 漢殺其臣李演。

     羅恒、解思明複議奉晉,漢主壽不從。

    李演複上書言之,壽怒,殺演。

    壽常慕漢武、魏明之為人,恥聞父兄時事,上書者不得言先世政教,自以為勝之也。

     冬,燕王皝遣長史劉翔來獻捷。

     燕王皝自以稱王未受晉命,遂遣長史劉翔來獻捷論功,且言權假之意,并請刻期大舉,共平中原。

    皝又使其子恪、霸擊宇文别部。

    霸年十三,勇冠三軍。

     張駿立辟雍、明堂。

     庚子(340) 六年趙建武六年。

     春正月,司空庾亮卒。

    以何充為中書令,庾翼都督江、荊等州軍事。

     時人疑翼年少,不能繼其兄。

    翼悉心為治,戎政嚴明,數年之間,公私充實,人皆稱其才。

     慕容翰自宇文部歸于燕。

     到此時,庾亮派毛寶、樊峻戍守邾城。

    後趙王石虎派遣夔安等率領數萬兵士入境侵犯,打敗晉軍,殺死五位将軍,并用二萬騎兵攻打邾城。

    毛寶向庾亮求救,庾亮沒有及時派兵,沔水以南、邾城全部淪陷,毛寶、樊峻突圍渡江時淹死。

    夔安進犯江夏,義陽将軍、太守全都投降;又進軍包圍石城,竟陵太守李陽抵抗還擊,将夔安打敗,後趙軍才退走。

    這時庾亮還想遷移鎮守地,聽說邾城淪陷才停止。

     後趙任命李巨為禦史中丞。

     後趙王石虎擔心貴戚們放縱恣肆,于是提拔李巨為禦史中丞,朝廷内外為此肅然。

    石虎說:“朕聽說良臣如同猛虎,昂首闊步行走在曠野而豺狼紛紛避開行路,确實是這樣呀!” 成漢殺死大臣李演。

     羅恒、解思明又議論擁奉晉朝,成漢國主李壽不同意。

    李演又上書講此事,李壽大怒,殺死李演。

    李壽常常仰慕漢武帝、魏明帝的為人,恥于聽到父兄時的事情,上書的人不準談及先朝的政教功績,李壽自認為勝過他們。

     冬季,前燕王慕容皝派長史劉翔前來獻俘報捷。

     前燕王慕容皝自以為稱王沒有受到晉室的任命,于是派長史劉翔前來獻俘報捷,論定功績,并講明假攝稱王的心願,又請求約期大舉興兵,共同平定中原。

    慕容皝又派遣兒子慕容恪、慕容霸攻打宇文氏别部。

    慕容霸隻有十三歲,勇冠三軍。

     張駿建立辟雍、明堂。

     庚子(340) 晉成帝鹹康六年後趙建武六年。

     春正月,司空庾亮去世。

    任命何充為中書令,庾翼都督江、荊等州軍事。

     當時人們懷疑庾翼年少,不能繼承他兄長庾亮的業績。

    庾翼盡心盡力進行治理,軍政嚴明,數年之間,公私資财充實,人們都稱贊他的才能。

     慕容翰從宇文部返回前燕。

     宇文逸豆歸忌翰才名,翰乃陽狂乞食,舉國賤之,不複省錄,以故得往來自遂,山川形便,皆默記之。

    燕王皝以翰因猜嫌出奔,雖在它國,常潛為燕計,乃遣商人王車通市于宇文部以迎之。

    翰遂竊逸豆歸名馬,攜其二子逃歸。

    皝大喜,厚遇之。

     有星孛于太微。

     三月,代始都雲中。

     秋,漢大閱于成都。

     趙王虎遺漢主壽書,欲連兵入寇,中分江南。

    壽大喜,集士卒為舟師,大閱于成都。

    龔壯谏曰:“陛下與胡通孰若與晉通?胡,豺狼也,既滅晉,不得不北面事之;若與争天下,則強弱不敵,危亡之勢也。

    ”群臣亦皆叩頭泣谏,壽乃止。

    壯以為人之行莫大于忠孝,既報父、叔之仇,又欲使壽事晉,壽不從。

    乃詐稱耳聾,辭歸,以文籍自娛,終身不複至成都。

     冬,趙大發兵以伐燕。

    燕人襲之,入趙高陽,趙師還。

     趙王虎合兵五十萬,具船萬艘,自河通海,運谷千一百萬斛于樂安城。

    徙遼西、北平、漁陽萬餘戶于兖、豫、雍、洛。

    自幽州以東至白狼,大興屯田。

    括取民馬,敢匿者腰斬,凡得四萬餘匹。

    大閱于宛陽,欲以擊燕。

    燕王皝曰:“虎自以樂安城防守重複,薊城南北必不設備,今若詭路出其不意,可盡破也。

    ”遂帥諸軍入自蠮螉塞,直抵薊城。

    破武遂津,入高陽,所至焚燒積聚,略三萬餘家而去。

    趙兵乃還。

     宇文逸豆歸妒忌慕容翰的才華名望,慕容翰便假裝癫狂,四處讨飯,宇文部全國人都鄙視他,不再對他檢視查驗,因此慕容翰得以自由往來,将宇文部的山川形勢都默記于心。

    前燕王慕容皝因為慕容翰當初由于猜忌疑心而出逃,雖然身在他國,卻時常暗中為前燕謀劃,于是派商人王車與宇文部通商以迎回慕容翰。

    慕容翰就盜出宇文逸豆歸的名馬,帶着兩個兒子逃回。

    慕容皝大喜,優厚地對待慕容翰。

     有彗星出現在太微星旁。

     三月,代國開始在雲中建都。

    秋季,成漢在成都舉行大閱兵。

     後趙王石虎給成漢國主李壽寫信,打算聯軍入侵晉朝,平分江南。

    李壽大喜,征集士卒作為水軍,在成都舉行大閱兵。

    龔壯勸谏說:“陛下與胡人通好哪裡比得上與晉朝通好?胡人是豺狼,滅晉之後,将不得不面北稱臣侍奉他們;如果與他們争奪天下,則強弱不能相敵,我們就處在危亡的形勢中了。

    ”群臣也都叩頭哭泣勸谏,李壽才停止了行動。

    龔壯認為人的品行沒有比忠孝更重要的,已經報了父親、叔父的大仇,又想讓李壽侍奉晉室,李壽沒有答應。

    于是龔壯詐稱耳聾,辭官歸故裡,以作文讀書為樂,至死不再去成都。

     冬季,後趙大量調動軍隊讨伐前燕。

    前燕人襲擊後趙軍隊,進入後趙的高陽城,後趙軍隊返回。

     後趙王石虎集合五十萬軍隊,準備一萬艘船,從黃河通向大海,運送谷物一千一百萬斛到樂安城。

    将遼西、北平、漁陽的一萬多戶百姓遷到兖州、豫州、雍州、洛州。

    自幽州以東到白狼,大辦屯田。

    搜取民間馬匹,敢于藏匿不交的處以腰斬之刑,共得到四萬多匹馬。

    在宛陽舉行大閱兵,準備用以攻打前燕。

    前燕王慕容皝說:“石虎自認為樂安城防守嚴密,薊城南北必定不會設防,現在如果抄小路出其不意,可以徹底打敗敵軍。

    ”于是率各軍自蠮螉塞攻入,直抵薊城。

    攻破武遂津,進入高陽城,所到之處将積聚的财物焚燒一空,劫掠三萬多家百姓後離去。

    于是後趙軍返回。

     趙命其太子宣及弟韬疊省尚書奏事。

     趙王虎以韬為太尉,與宣疊日省可尚書奏事,不複啟白。

    司徒申鐘谏曰:“太子職在視膳,不當預政,庶人邃覆車未遠也。

    且二政分權,鮮不階禍。

    愛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

    ”虎不聽。

    中谒者令申扁有寵于虎,宣亦昵之,使典機密。

    虎既不省事,而宣、韬皆好酣飲畋獵,由是除拜、生殺皆決于扁,自九卿以下望塵而拜。

     漢遣使如趙,趙人報之。

     漢主壽緻書于後趙王虎,署曰“趙王石君”,虎不悅。

    中書監王波曰:“壽既僭大号,今以制诏與之,彼必酬返,不若複為書與之。

    ”會挹婁國獻楛矢石砮于趙,波因請以遺漢,曰:“使其知我能服遠方也。

    ”虎從之,遣漢亡将李闳歸報。

    闳至成都,壽下诏曰:“羯使來庭,貢其楛矢。

    ”虎聞之,怒,黜波,以白衣領職。

     辛醜(341) 七年趙建武七年。

     春正月,燕築龍城。

     燕築城于柳城之北、龍山之西,立宗廟宮阙,命曰龍城。

     二月朔,日食。

     封慕容皝為燕王。

     劉翔至建康,帝引見,問慕容鎮軍平安。

    對曰:“臣受遣之日,朝服拜章。

    ”翔為皝求大将軍、燕王章玺。

    朝議以為:“故事,大将軍不處邊,異姓不封王。

    ”翔曰:“自劉、石構亂,長江以北,翦為戎薮,未聞中華公卿之胄有能摧破兇逆者也。

    獨慕容鎮軍心存本朝,屢殄強敵,使石虎畏懼,蹙國 後趙王命其太子石宣及弟弟石韬輪流批閱尚書奏事。

     後趙王石虎任命石韬為太尉,與石宣按日輪流批閱定奪尚書奏事,不再啟奏報告。

    司徒申鐘規谏說:“太子的職責在于侍奉父母,不應該幹預朝政,這是離庶人的石邃亂政的前車之鑒不遠了。

    而且兩人執政分散權力,很少有不招緻災禍的。

    愛他們卻不以正确的方式去愛,恰恰是害他們。

    ”石虎不聽規谏。

    中谒者令申扁被石虎寵愛,石宣也對他很親昵,讓他掌管機密事務。

    石虎已經不問政事,而石宣、石韬都喜好飲酒狩獵,所以官員的升遷、生死都取決于申扁,自九卿以下的官員對他望風而拜。

     成漢派遣使臣到後趙、後趙人回報。

     成漢國主給李壽給後趙王石虎寫信,署名稱“趙王石君”,石虎不高興。

    中書監王波說:“李壽已經僭稱皇帝,如今以制诰诏書形式答複他,他必定以相同形式回報,不如再給他寫封信。

    ”正好遇上挹婁國向後趙進獻楛矢石弩,王波于是請求将它們送給成漢,說:“讓他們知道我國能夠使遠方的國家順服。

    ”石虎采納其建議,派成漢的逃亡将領李闳歸國回報。

    李闳到達成都,李壽下诏書說:“羯人使節來到朝廷,進獻他們的楛矢。

    ”石虎聽說此事,大怒,罷黜了王波,以平民身份代行其職。

     辛醜(341) 晉成帝鹹康七年後趙建武七年。

     春正月,前燕修築龍城。

     前燕在柳城之北、龍山之西築城,建立宗廟、宮阙,命名龍城。

     二月初一,發生日食。

     晉朝封慕容皝為燕王。

     劉翔到達建康,晉成帝召見,詢問慕容皝是否平安。

    劉翔回答說:“我接受派遣的那一天,慕容皝還身穿朝服拜授章表。

    ”劉翔為慕容皝請求大将軍、燕王的印玺。

    朝中議論認為:“按照從前的慣例,大将軍不駐紮邊關,異姓不封為王。

    ”劉翔說:“自從劉氏、石氏作亂以來,長江以北地區已完全淪為戰亂的淵薮,還從未聽說華夏公卿後裔中有能夠摧滅兇頑叛逆之徒的人。

    唯獨慕容皝心懷本朝,屢次消滅強敵,令石虎畏懼,使其國土縮小了 千裡。

    功烈如此,而惜海北之地不以為封邑,何哉?吾非苟尊所事,竊惜聖朝疏忠義之國,使四海無所勸慕耳。

    ” 尚書諸葛恢,翔之姊夫也,獨主異議,以為:“夷狄相攻,中國之利;惟器與名,不可輕許。

    ”乃謂翔曰:“借使慕容鎮軍能除石虎,乃是複得一石虎也,朝廷何賴焉!”翔曰:“嫠婦猶知恤宗周之隕。

    今晉室阽危,君位侔元、凱;曾無憂國之心?慕容鎮軍枕戈待旦,志殄兇逆,而君更唱邪惑之言,四海所以未一,良由君輩耳!”翔留歲餘,衆議終不決。

     會皝上表罪狀庾氏兄弟,又與冰書,責其當國不能雪恥。

    冰懼,乃與何充奏從其請,以皝為大将軍、幽州牧、大單于、燕王,備物、典策皆從殊禮。

    以翔為代郡太守,翔固辭不受。

     翔疾江南士大夫以驕奢酣縱相尚,嘗因宴集謂充等曰:“四海闆蕩,奄逾三紀,宗社為墟,黎民塗炭,斯乃廟堂焦慮之時,忠臣畢命之秋也。

    而諸君宴安江沱,肆情縱欲,以奢靡為榮,以傲誕為賢,謇谔之言不聞,征伐之功不立,将何以尊主濟民乎!”充等甚慚。

     乃遣使持節冊命,與翔偕北。

    公卿餞之,翔曰:“昔少康資一旅以滅有窮,勾踐憑會稽以報強吳。

    蔓草猶宜早除,況寇仇乎!今石虎、李壽志相吞噬,王師縱未能澄清北方,且當從事巴、蜀。

    一旦石虎先人舉事,并壽而有之,據形便之地以臨東南,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

    ” 一千裡。

    如此豐功偉績,卻吝惜渤海以北的土地不給他作為封邑,為什麼呢?我不是苟且尊奉所侍奉的人,而是私下惋惜聖朝疏遠忠義之國,使得天下的人們無從勸勉和仰慕。

    ” 尚書諸葛恢是劉翔的姐夫,隻有他持不同觀點,認為:“夷狄間互相攻擊,對中國有利;隻有國家的禮器與名号,不能輕易相許。

    ”便對劉翔說:“假使慕容皝能夠滅掉石虎,不過是又得到一個石虎,朝廷有什麼可依賴的呢!”劉翔說:“寡婦還懂得憐恤宗周的隕滅。

    如今晉王室面臨危難,您的職位與堯舜時的八元、八凱相當,難道沒有憂國之心嗎?慕容皝枕戈待旦,立志除滅兇頑叛逆,而您卻又散布奸邪惑衆的言論,四海之所以沒有統一,實在是由于您這樣的人!”劉翔居留了一年多,衆人的議論終究沒有結果。

     恰巧趕上慕容皝上表列舉庾氏兄弟的罪狀,又給庾冰寫信,斥責他當國執政卻不能為國雪恥。

    庾冰恐懼,便與何充奏報答應慕容皝的請求,任命慕容皝為大将軍、幽州牧、大單于、燕王,所用物品、典冊都按特殊禮遇。

    任命劉翔為代郡太守,劉翔堅持推辭不接受。

     劉翔痛恨江南士大夫以驕奢淫逸、狂飲放縱來相互尊崇,曾經趁宴會聚集時對何充等說:“天下動蕩不定,已超過三十六年,宗廟社稷成為廢墟,黎民百姓塗炭,這正是朝廷焦慮之時,忠臣效命之秋。

    而各位卻在江沱遊宴享樂,盡情縱欲,以奢侈頹廢為榮,以傲慢放誕為賢,忠正耿直之言不聞于耳,征戰讨伐的功績不建,将憑什麼尊奉主上、救濟人民呢!”何充等人非常慚愧。

     于是派遣使臣持符節去冊封慕容皝,與劉翔一同北上。

    公卿百官為他們餞行,劉翔說:“從前夏朝的少康依靠一支軍隊消滅有窮氏,勾踐憑借會稽向強大的吳國報仇。

    蔓延的野草尚且應當盡早除掉,何況仇敵呢!如今石虎、李壽都打算吞并對方,朝廷的軍隊縱使不能掃除北方,尚且應當經營巴、蜀。

    一旦石虎先于他人起兵,吞并李壽而占有其地盤,依據便利的地形兵臨東南,即使富于智慧的人也不能妥善處理以後發生的事情了。

    ” 中護軍謝廣曰:“是吾心也!” 三月,皇後杜氏崩。

    夏四月,葬恭皇後。

     诏正土斷、白籍。

     秋,代築盛樂城。

     燕慕容恪鎮平郭。

     燕王皝以恪為渡遼将軍,鎮平郭。

    恪撫舊懷新,屢破高麗兵。

    高麗畏之,不敢入境。

     漢殺其仆射蔡興、李嶷。

     初,成主雄以儉約寬惠得蜀人心。

    及李闳還,盛稱邺中繁庶,宮殿壯麗;且言趙王虎以刑殺禦下,故能控制境内。

    壽慕之,大修宮室。

    人有小過,辄殺以立威。

    仆射蔡興、李嶷皆坐直谏死。

    民疲于賦役,思亂者衆。

     壬寅(342) 八年趙建武八年。

     春正月朔,日食。

     二月,豫州刺史庾怿有罪,自殺。

     怿以酒饷江州刺史王允之。

    允之覺其毒,飲犬,犬斃,密奏之。

    帝曰:“大舅已亂天下,小舅複欲爾邪?”怿遂飲鸩而卒。

     夏六月,帝崩,琅邪王嶽即位。

     帝幼沖嗣位,既長,頗有勤儉之德。

    至是不豫,或詐為尚書符,敕宮門無得内宰相,衆皆失色。

    庾冰曰:“此必詐也。

    ”推問,果然。

    帝二子丕、奕皆在襁褓,冰恐易世之後親屬愈疏,為人所間,請以母弟琅邪王嶽為嗣,帝許之。

    中書令何充曰:“父子相傳,先王舊典,且今将如孺子何!”冰不聽。

    帝乃诏冰、充及武陵王晞、會稽王昱、尚書令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