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綱目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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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張敞病故了。

     賜給蕭望之關内侯的爵位,兼給事中之職,每月初一、十五朝見皇帝。

     關東發生饑荒。

     秋七月,再次發生地震。

     任用周堪、劉更生為中郎,不久因劉更生入獄免職。

    冬十二月,蕭望之自殺。

    任用宦官石顯為中書令。

     元帝重新起用周堪、劉更生,打算任他們為谏大夫,由于弘恭、石顯進言,任命為中郎。

    元帝一直器重蕭望之,打算依靠他任他為丞相,弘恭、石顯與許、史外戚都十分懷恨。

    劉更生就指示他的母家親戚上書奏災變之事,說:“地震不斷發生是因為弘恭等人,應該黜退他們,以表示對其打壓善行的懲罰,提升蕭望之等人,以通暢賢者的道路。

    ”弘恭、石顯懷疑是劉更生所做,奏請元帝予以追究審核,上書人承認是劉更生指使。

    于是将劉更生逮捕下獄,免為平民。

     會望之子伋亦上書訟望之前事,事下有司,複奏“望之教子上書,失大臣體,不敬,請逮捕”。

    恭、顯等知望之素高節,不诎辱,建白:“望之前幸不坐,複賜爵邑,不悔過服罪,深懷怨望,自以托師傅,終必不坐,非頗屈望之于牢獄,塞其怏怏心,則聖朝無以施恩厚!”上曰:“太傅素剛,安肯就吏!”顯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語言薄罪,必無所憂。

    ”上乃可其奏。

    顯等令谒者召望之,因急發執金吾車騎,馳圍其第。

    望之以問門下生朱雲,雲好節士,勸望之自裁。

    望之仰天歎曰:“吾嘗備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獄,苟求生活,不亦鄙乎!”飲鸩自殺。

    天子聞之,驚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獄,果然殺吾賢傅!”卻食涕泣,哀動左右。

    召顯等責問,以議不詳,皆免冠謝,良久然後已。

    上追念望之不忘,每歲時遣使者祠祭其冢,終帝之世。

     是歲,恭死,遂以顯為中書令。

     乙亥(前46) 三年 春,罷珠崖郡。

     珠崖、儋耳郡在海中洲上。

    吏卒皆中國人,多侵陵之。

    其民亦暴惡,自以阻絕,數犯吏禁,率數年一反,殺吏,漢辄發兵擊定之。

    至是,諸縣叛,連年不定。

    上謀于群臣,欲大發軍,待诏賈捐之曰:“臣聞堯、舜聖之盛,禹入聖域而不優。

    以三聖之德,地方不過數千裡,西被流沙,東漸于海, 正巧蕭望之的兒子蕭伋也上書為其父以前的冤案鳴冤,就把這事也下交有關部門。

    弘恭又上奏說:“蕭望之教唆其子上書,有失大臣體統,是對皇上的不敬,請求予以逮捕。

    ”弘恭、石顯知道蕭望之平時氣節高尚,不會接受屈辱,便建議說:“蕭望之先前僥幸沒有受到處理,重又賜給了爵位封邑,他不但不悔過服罪,還深懷抱怨,自以為是皇上師傅,怎麼也不會治罪,如不用牢獄使他屈服,阻止他的怨恨,那聖朝就難以對大臣施恩了!”元帝說:“太傅一向剛烈,哪能屈服被捕。

    ”石顯等人說:“人的性命至關重要,蕭望之被指控,不過是言語上輕微的過失,必定不會發生聖上憂慮的事。

    ”元帝這才準許這個奏請。

    石顯等人命令谒者召來蕭望之,并急速派執金吾飛快包圍他的住宅。

    蕭望之就此事問他的學生朱雲,朱雲是崇尚氣節之人,便勸說蕭望之自殺。

    蕭望之仰天歎道:“我曾經居于将相之位,年過六十了,年老入獄,苟且求生,這不是很卑鄙嗎!”于是飲了鸩酒自殺。

    元帝聽到後,驚得拍手說:“我本來就懷疑他不會屈服下牢,果然殺了我的賢傅!”哭泣不肯進食,悲哀之情感動了身旁之人。

    于是召石顯等人責問,石顯等人承認沒有審查對,都摘掉帽子請罪,過了很久,事才算完。

    元帝追念蕭望之難以忘懷,每年都按時派使者到望之墳前祭奠,直到自己去世。

     這一年,弘恭去世,便任命石顯為中書令。

     乙亥(前46) 漢元帝初元三年 春季,撤銷珠崖郡。

     珠崖、儋耳郡在海中島上。

    官吏士兵都是中原人,經常侵犯欺辱當地民衆。

    民衆也強悍兇惡,自以為阻絕于海外,多次觸犯禁令,大抵隔幾年就叛亂一次,殺害漢朝官吏,漢朝就派兵去讨伐平定。

    到了這時,各縣都反叛,連年不能平定。

    元帝和群臣謀劃,打算派出大量軍隊,待诏賈捐之說:“我聽說堯、舜是聖人中最傑出的,大禹進入這聖人之域也不為優越。

    就以堯、舜、禹三聖的德治教化來說,地方也不過幾千裡,西接流沙,東瀕大海, 朔南暨聲教,言欲與聲教則治之,不欲與者不強治也。

    殷、周之地,東不過江、黃,西不過氐、羌,南不過蠻荊,北不過朔方,是以頌聲并作,人樂其生,越裳氏重九譯而獻,此非兵革之所能緻也。

    以至于秦,興兵遠攻,貪外虛内,而天下潰畔。

    孝武皇帝,厲兵馬以攘四夷,賦煩役重,寇賊并起,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

    今關東民困,流離道路,至嫁妻賣子,法不能禁,義不能止,此社稷之憂也。

    駱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與禽獸無異,本不足郡縣置也。

    霧露氣濕,多毒草、蟲蛇、水土之害,人未見虜,戰士自死,棄之不足惜,不擊不損威。

    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驅士衆擠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饑馑保元元也。

    且以往者羌軍言之,暴師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裡,費四十餘萬萬。

    大司農錢盡,乃以少府禁錢續之。

    夫一隅為不善,費尚如此,況于勞師遠攻,亡士毋功乎!臣愚以為,非冠帶之國、《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無以為。

    願遂棄珠崖,專用恤關東為憂。

    ”上以問大臣,丞相于定國以為:“前擊珠崖,興兵連年,校尉十一人,還者二人,卒士及轉輸死者萬人,費用三萬萬餘,尚未能盡降。

    今關東困乏,民難搖動,捐之議是。

    ”诏罷珠崖郡。

    民有慕義欲内屬,便處之,不欲勿強。

    捐之,誼曾孫也。

     夏,赦。

     旱。

    罷甘泉、建章宮衛,令就農。

    百官各省費,條奏。

     以周堪為光祿勳,張猛為光祿大夫、給事中。

     朔方以南,都是受到教化的地區,說願意接受聲威教化的就予以治理,不願意的也不強行實施。

    殷、周時的地域,東不超過江、黃,西不超過氐、羌,南不超過蠻荊,北不超過朔方,所以贊頌聲遍地而起,百姓樂于生活,越裳外夷通過多層翻譯向中國進貢,這并不是靠武力所能得到的。

    到了秦朝,興兵遠攻,貪圖外功,而使内部空虛,造成天下背叛潰散。

    到了孝武皇帝時,厲兵秣馬,以便攻擊四方夷狄,賦稅繁多,差役沉重,盜賊并起,這都是因為大開疆土,征戰不休的緣故。

    現在關東百姓貧困,流轉離散在道路上,甚至賣妻賣子,法不能禁,義不能止,這是國家的憂患。

    駱越那裡的人,父親和兒子在河裡一起洗澡,和禽獸沒有什麼兩樣,本來就不必設置郡縣。

    那裡多霧露空氣潮濕,多有毒草、蟲蛇、水土等災害,戰士還沒看到敵人,就已經受毒病而死,抛棄它沒什麼可惜的,不進擊也不損害自己的聲威。

    現在陛下不能忍受憂悶忿怒,想把士兵驅趕到大海之中,在那幽冥之地宣耀武力,這不是救濟饑馑和保護黎民的辦法。

    就拿過去平定羌人來說,作戰不到一年,兵出不過千裡,就耗費掉四十餘億錢。

    大司農所轄國庫錢财用淨,又用少府的供養天子的錢财來填補。

    解決不好一個角落的問題,尚且耗費如此之多,更何況勞師遠征,傷亡士兵而無功呢!我愚以為,凡不是禮儀之邦、《禹貢》談到、《春秋》記載的地方,都可以不用管它。

    希望就此放棄珠崖郡,專心救濟關東令人憂患的災難。

    ”元帝以此事詢問各位大臣,丞相于定國認為:“先前攻打珠崖郡,連年用兵,去了校尉十一人,隻回來了兩人,士兵和後勤運輸者死亡有萬人,耗費三億多錢,還是沒有使他們全部降順。

    現在關東貧困疲憊,民心動蕩,賈捐之的建議是對的。

    ”于是下诏撤銷珠崖郡建制。

    當地土著之人若有羨慕禮義想歸服的,随處安置,不願者不必勉強。

    賈捐之是賈誼的曾孫。

     夏季,大赦。

     旱災。

    撤銷甘泉宮和建章宮的衛隊,命令他們回鄉務農。

    朝廷百官都應在節約經費上,提出方案上奏。

     任命周堪為光祿勳,張猛為光祿大夫、給事中。

     猛,堪弟子也。

     丙子(前45) 四年 春三月,帝如河東,祠後土。

     丁醜(前44) 五年 春正月,以周子南君為周承休侯。

     三月,帝如雍,祠五畤。

     夏四月,有星孛于參。

     六月,以貢禹為禦史大夫,罷鹽鐵官、常平倉及博士弟子員數。

     用禹言,诏太官毋日殺,所具各減半。

    罷角抵、齊三服官、北假田官、鹽鐵官、常平倉。

    博士弟子毋置員。

    民有通一經者,皆複。

    省刑罰七十餘事。

    禹尋卒。

     匈奴郅支單于殺漢使者,西走康居。

     郅支單于自以道遠,又恐漢擁護呼韓邪而不助己,困辱漢使者江乃始等,遣使求侍子。

    漢議遣衛司馬谷吉送之。

    貢禹、匡衡以為郅支鄉化未醇,所在絕遠,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還。

    吉願送至庭,許之。

    既至,郅支殺之。

    自知負漢,又聞呼韓邪益強,恐見襲擊,會康居王數為烏孫所困,遣使迎郅支,欲與合兵取烏孫。

    郅支素怨烏孫,遂引兵西,中寒道死,餘三千人。

    康居王以女妻郅支,甚尊敬之,欲倚其威以脅諸國。

    郅支數擊烏孫,至赤谷城。

    烏孫西邊空虛,不居者五千裡。

     戊寅(前43) 永光元年 春,郊泰畤。

     張猛是周堪的學生。

     丙子(前45) 漢元帝初元四年 春三月,元帝前往河東,在後土祠舉行祭祀。

     丁醜(前44) 漢元帝初元五年 春正月,将周子南君升為周承休侯。

     三月,元帝去雍城,祭祀五帝。

     夏四月,參宿附近出現彗星。

     六月,任命貢禹為禦史大夫,撤銷鹽鐵官、常平倉,決定對博士弟子人數不加限額。

     采用貢禹的建議,下诏給太官,不要每天都宰殺牲畜,所供應的飲食,各減少一半。

    撤銷角抵遊戲,撤銷齊郡的三個禦用服飾制作官署,放棄北假的皇田,撤銷鹽鐵官、常平倉。

    博士弟子的名額不加限制。

    平民中有精通儒家一部經典的都可免除賦稅徭役。

    廢除刑罰七十餘條款。

    不久,貢禹去世。

     匈奴郅支單于殺死漢朝使者,率部落向西遠走康居。

     郅支單于自認為遠離漢土,又怕漢朝擁護呼韓邪不幫助自己,便困辱漢使江乃始等人,又派使者要求送回在漢朝充當人質的兒子。

    漢朝商議派衛司馬谷吉送回他的兒子。

    貢禹、匡衡認為郅支受漢朝的感化還不夠,住地又極遠,應該叫使者将他兒子送到邊塞就回來。

    谷吉情願送到王庭,元帝允許。

    等到了王庭,郅支就将谷吉殺死。

    郅支自知對不住漢朝,又聽說呼韓邪日益強盛,擔心受到他的襲擊,正巧康居王國多次被烏孫圍困,派使者來迎接郅支,打算同郅支軍隊聯合奪取烏孫。

    郅支一向怨恨烏孫,遂即領兵西進,不少人受凍死去,剩下三千人。

    康居國王把女兒嫁給郅支,對他很尊敬,打算依賴他的聲威來威脅附近各國。

    郅支多次攻打烏孫,直到赤谷城。

    烏孫西部地區空虛,無人居住的地方達到五千裡。

     戊寅(前43) 漢元帝永光元年 春季,元帝在泰畤舉行祭祀。

     上郊泰畤,禮畢,因留射獵。

    禦史大夫薛廣德曰:“關東困極,人民流離,陛下日撞亡秦之鐘,聽鄭、衛之樂,臣誠悼之。

    今士卒暴露,從官勞倦,陛下亟反宮,思與百姓同憂樂,天下幸甚。

    ”上即日還。

     诏舉質樸、敦厚、遜讓、有行者。

     仍诏光祿,歲以此科第郎、從官。

     三月,赦。

     雨雪、隕霜,殺桑。

     秋,上酎祭宗廟。

     上出便門,欲禦樓船,薛廣德當乘輿車,免冠頓首曰:“宜從橋。

    ”诏曰:“大夫冠。

    ”廣德曰:“陛下不聽臣,臣自刎,以血污車輪,陛下不得入廟矣。

    ”上不說。

    先驅張猛進曰:“臣聞主聖臣直。

    乘船危,就橋安,聖主不乘危。

    禦史大夫言可聽。

    ”上曰:“曉人不當如是邪!”遂從橋。

     大饑。

     丞相定國、禦史大夫廣德罷。

     上始即位,連年災害,言者歸咎大臣,于是上以朝日引見丞相,責以職事。

    定國等皇恐,上書自劾,乞骸骨。

    乃賜安車、驷馬、黃金,罷就第。

     城門校尉諸葛豐有罪免。

    左遷周堪為河東太守、張猛為槐裡令。

     石顯憚堪、猛等,數谮毀之。

    劉更生懼其傾危,上書曰:“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

    衆臣和于朝,則萬物和于野,故蕭《韶》九成而鳳皇來儀。

    周文開基,崇推讓之風,銷分争之訟。

    武王繼政,諸侯和于下,天應報于上。

    下至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轉相非怨,則日月薄食,水泉沸騰,山谷易處,霜降失節。

    由此觀之,和氣緻祥, 元帝在泰畤舉行郊祭,禮畢,就留下來射獵。

    禦史大夫薛廣德上奏說:“關東郡貧困到極點,百姓流離失所,陛下還每天撞着亡秦的大鐘,聽着鄭、衛的俗樂,我實在感到悲哀。

    如今跟來的士兵暴露在外,随從官員疲倦不堪,陛下應急速回宮,考慮與百姓一起憂樂,那将是天下的幸福。

    ”元帝當天返回。

     下诏舉薦質樸、敦厚、遜讓、有品行的四類人士。

     依舊下诏給光祿勳,每年按此四項考核郎和從官。

     三月,大赦天下。

     下雪、落霜,凍落桑葉。

     秋季,元帝在宗廟舉辦酎祭。

     元帝從便門走出,打算乘坐樓船,薛廣德攔住宣帝的車,摘下官帽叩頭說:“應該從橋上走過。

    ”元帝下诏說:“請大夫把帽子戴上。

    ”薛廣德說:“陛下要不聽從我的意見,我就自刎,用我的鮮血濺污車輪,那陛下就不能進祖廟了!”元帝不高興。

    開道的大夫張猛進言:“我聽說皇上聖明臣子就剛直。

    乘船有危險,從橋上走安全,聖明的皇上不冒險。

    禦史大夫的話可以接受。

    ”元帝說:“勸人難道不應該像這樣講清道理嗎?”便由橋上走過去。

     大饑荒。

     丞相于定國、禦史大夫薛廣德被罷免官職。

     元帝即位後,連年災害,有人歸罪于大臣,于是元帝在上朝日召見丞相,責問職事。

    于定國等惶恐,便上書檢舉自己的過失,請求辭職。

    元帝便賞賜安車、驷馬和黃金,免官回家。

     城門校尉諸葛豐有罪免職。

    貶周堪為河東太守、張猛為槐裡縣令。

     石顯懼怕周堪、張猛等人,多次暗中诋毀他們。

    劉更生害怕他的險詐,上書說:“我聽說舜任命九官,彼此互相謙讓,極其團結和睦。

    衆位賢臣在朝内和睦,那麼萬物也就欣欣向榮而和于田野,所以《韶》樂演奏九回,鳳凰便飛來朝拜。

    周文王開創建業,崇尚謙讓的風氣,消除了分争的訟告。

    武王繼任,諸侯和睦在下,皇天就報應在上。

    往後到周幽王、周厲王的時候,朝廷内部不團結,互相诽謗怨恨,就出現了日蝕、月蝕,水泉沸騰翻湧,山谷變換位置,霜降不守節令。

    從這來看,和順之氣就導緻祥瑞, 乖氣緻異。

    祥多者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

    陛下開三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遊寬容,使得并進。

    今邪正雜糅,忠讒并進。

    章交公車,人滿北軍,更相讒愬,轉相是非。

    所以熒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

    分曹為黨,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

    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機也。

    乘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寒心者也。

    初元以來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災異未有稠如今者也。

    原其所以,由讒邪并進也。

    讒邪之所以并進,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則賢人退而善政還。

    夫執狐疑之心者,來讒賊之口;持不斷之意者,開群枉之門。

    讒邪進則衆賢退,群枉盛則正士消。

    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賢,在于堅固而不移。

    今出善令未能逾時而反,用賢未能三旬而退。

    二府奏佞谄不當在位,曆年而不去。

    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拔山,如此望陰陽之調,不亦難乎!是以群小窺見間隙,巧言醜诋,流言飛文,嘩于民間。

    昔孔子與顔淵、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臯陶傳相汲引,不為比周。

    何則?忠于為國,無邪心也。

    今佞邪共謀,違善依惡,數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

    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 乖逆之氣就導緻怪異。

    祥瑞出現多的,他的國家就安定,怪異之狀多的,他的國家就危險,這是天地自然的正常規律,古今一貫的道理。

    陛下開辟了三代的盛業,招來文學之士,對他們優待寬厚,使得人人争取上進。

    現在好壞混淆,忠奸并存。

    奏章上交到公車,如有不法者,就交付北軍尉處置,因而塞滿了北軍監獄。

    大臣之間意見不合,互相拆台,讒言相害,惹出許多是非。

    這些迷惑人心,掩人耳目,移人心意的事情,不可勝數。

    他們分群結黨,往往朋比為奸來陷害正直的大臣。

    而正直大臣的不斷提拔,是為政得到治理的象征,正直大臣的不斷受陷害,則是政治混亂的來源。

    面對治亂的時機變化,卻不知道重用誰,而災難怪異又多次出現,這是我所以寒心的原因。

    初元以來至今已有六年了,按《春秋》所記的六年之中,災難怪異的出現卻沒有像現在這麼密集。

    追查根源,是因為挑撥離間的讒毀之人和邪惡之人同時得到任用。

    讒毀之人和邪惡之人之所以同時被任用,在于聖上疑心太重,既然已經任用賢明之人推行好的政治措施,如果受到讒佞邪惡之人的陷害,那自然賢明之臣就要被排斥,好的政治措施也就終止。

    應該說,執有懷疑之心,就會招來讒毀邪惡之人的話頭;執有猶豫不決之心,就會給群邪打開大門。

    讒毀邪惡之人得到進用,那麼衆位賢臣就要被黜退;群邪不正之人盛多,那麼正直之人就會消失。

    所以治或亂、榮或辱,它的開始就在于信任什麼人,信任的既然賢明,那就在于對他堅信不疑。

    現在好的政令發出沒到三個月就要撤銷,任命賢臣沒過三十天就要撤職。

    現在兩府所彈劾的谄佞之人,不應再留在朝廷,但是曆經幾年,也沒有趕走。

    如果發出政令好比汗出反回,使用賢臣好比轉動石塊,清除讒佞如同拔山,這樣,希望陰陽調和,不是很困難嗎!所以這夥小人窺伺空隙,巧言詭辯,醜化诋毀,流言匿信,播亂民間。

    從前孔子與顔淵、子貢相互贊譽優點,卻不結為朋黨;禹、稷同臯陶相互舉薦,卻不私結。

    為什麼呢?他們忠心為國,沒有壞心。

    現在谄佞奸邪之人共同搞陰謀,違善行惡,多次發布險惡言論,打算用來動搖皇上的心意。

    假如一旦采用它,這正是天地 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

    今以陛下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考祥應之福,災異之禍,以揆當世之變,放遠佞邪之黨,壞散險陂之聚,杜閉群枉之門,廣開衆正之路,決斷狐疑,分别猶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衆祥并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

    ” 是歲,夏寒日青,顯及許、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

    上内重堪,又患衆口之浸潤,無所取信。

    時長安令楊興以材能幸,常稱譽堪,上欲以為助,乃問興:“朝臣龂龂不可光祿勳,何邪?”興傾巧,謂上疑堪,因順指曰:“堪非獨不可于朝廷,自州裡亦不可也。

    臣見衆人,前以堪為當誅,故言堪不可誅傷,為國養恩也。

    ”上曰:“然。

    今宜奈何?”興曰:“臣愚以為可賜爵食邑,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師傅之恩,此最策之得也。

    ”上于是疑之。

     城門校尉諸葛豐以剛直著名,上書告堪、猛罪,上不直豐,乃诏禦史:“豐前數稱言堪、猛之美。

    為司隸校尉,不順四時,專作苛暴,朕不忍下吏,以為城門校尉。

    不内省諸己,而反怨堪、猛,告按無證之辭,暴揚難驗之罪,毀譽恣意,不顧前言,其免為庶人!豐言堪、猛貞信不立,朕闵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遷堪為河東太守,猛槐裡令。

    ” 待诏賈捐之棄市。

     賈捐之與楊興善,捐之數短石顯,以故不得官,希複進見。

    興新以材能得幸,捐之謂曰:“使我得見言君蘭,京兆 所以事先發出警告,災難怪異所以不斷到來的緣故。

    現以陛下的聖明大智,真正深刻思考天地的用心,察鑒祥瑞之福和災異之禍的根源,來把持現今世事的變化,驅逐遠離谄佞奸邪的黨徒,毀掉陰險團夥,閉塞群邪晉升的大門,廣開正直之士的上升途徑,堅決果斷,使是非分明可見,那麼百般怪異都會消滅,衆多祥瑞就會齊來,這是太平的基礎,萬世的利益。

    ” 這年,夏天寒冷,太陽發青,石顯和許、史家族都說是周堪、張猛執政有錯引起的。

    元帝從内心器重周堪,可又經不住這些人的不斷言說,不知該相信誰。

    當時長安令楊興因有才幹取幸于元帝,他經常誇獎周堪,元帝想用周堪為輔佐,就問楊興:“朝臣忿嫉不能容忍光祿勳周堪,為什麼呢?”楊興為人狡詐,以為元帝懷疑周堪,便曲意逢迎說:“周堪不僅不能勝任于朝廷内的職務,就是州裡的事也擔負不了。

    我看到大家在以前認為周堪該殺,所以說周堪不能殺,為的是給朝廷培育恩德!”元帝說:“對。

    現在應該怎樣呢?”楊興說:“我認為可以賜給周堪爵位和食邑,不要叫他再管事,這樣,聖明之主也不會失去對師傅的恩德,可以說是最合适的策略。

    ”元帝于是開始懷疑周堪。

     城門校尉諸葛豐因剛正不阿而著名,他上書控告周堪、張猛的罪過,元帝認為諸葛豐不正直,就诏問禦史說:“諸葛豐以前多次稱贊周堪和張猛的美德。

    他任司隸校尉時,不順應天時,專行苛刻殘暴之事,我不忍心将他治罪,令他做了城門校尉。

    在這之後,他不但不反省自己,反倒怨恨周堪、張猛,控告的都是不能驗實的話,揭發的都是難以驗證的罪行,恣意诋毀,不顧前言,将他免官為平民!諸葛豐奏言周堪、張猛沒有忠貞信守,我憐憫他們不予治罪,又惋惜他們的才幹無法報效國家,特将周堪降職為河東太守,張猛降為槐裡縣令。

    ” 待诏賈捐之被斬首示衆。

     賈捐之同楊興關系好,因為賈捐之多次談論石顯的短處,所以得不到提拔,很難見到元帝。

    楊興近來因為有才幹受到元帝的寵幸,賈捐之就對楊興說:“如果我能見到皇上,推薦你,那京兆 尹可立得。

    ”興曰:“君房下筆,言語妙天下。

    使君房為尚書令,勝五鹿充宗遠甚。

    ”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蘭為京兆,京兆郡國首,尚書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則不隔矣!”捐之複短顯,興曰:“顯方信用。

    今欲進,且與合意,即得入矣!”即共為薦顯奏,稱譽其美,又共為薦興奏,以為可試守京兆尹。

    顯聞,白之上,乃下興、捐之獄,令顯治之。

    捐之竟坐罔上不道,棄市;興髡鉗為城旦。

     匈奴呼韓邪單于北歸庭。

     己卯(前42) 二年 春二月,赦。

     以韋玄成為丞相。

     三月朔,日食。

     夏六月,赦。

     以匡衡為光祿大夫。

     上問給事中匡衡以地震、日食之變,衡上疏曰:“陛下闵愚民觸法抵禁,比年大赦,使得自新,天下幸甚。

    臣竊見大赦之後,奸邪不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随入獄,此殆導之未得其務也。

    今天下俗,貪财賤義,好聲色,上侈靡,廉恥之節薄,淫辟之意縱,紀綱失序,疏者逾内,親戚之恩薄,婚姻之黨隆,苟合徼幸,以身設利。

    不改其原,雖歲赦之,刑猶難使錯而不用也。

    臣愚以為宜壹曠然大變其俗。

    夫朝廷者,天下之桢幹也,公卿相與循禮恭讓則民不争,好仁樂施則下不暴。

    上義高節則民興行,寬柔和惠則衆相愛。

    此四者明王之所以不嚴而成化也。

    朝有變色之言,則下有争鬥之患;上有自專之士,則下有不讓之人; 尹就可以馬上到手。

    ”楊興說:“你下筆,真是言語妙絕天下。

    要讓你當尚書令,比五鹿充宗強多了。

    ”賈捐之說:“我如果能夠替換充宗,你當京兆尹,京兆是郡國的首都,尚書是百官的根本,那時天下真正得到大治,士人與皇上就沒有阻隔了。

    ”賈捐之又談論石顯的短處,楊興說:“石顯正處顯貴,得到皇上的信任。

    現在如要謀求上進,暫且迎合他的心意,那就即刻能實現了!”賈捐之當即同楊興一起上奏舉薦石顯,稱贊他的美德,同時又共同起草奏章,舉薦楊興,認為他可以試做京兆尹。

    石顯聽到這事後,向元帝報告,于是把楊興、賈捐之關入監獄,命令石顯審理。

    最終,賈捐之以欺上不道之罪,被處斬示衆;楊興被剃了發,帶上刑具,罰做苦役。

     匈奴呼韓邪單于北返王庭。

     己卯(前42) 漢元帝永光二年 春二月,大赦天下。

     任命韋玄成為丞相。

     三月初一,出現日食。

     夏六月,大赦天下。

     任命匡衡為光祿大夫。

     元帝向給事中匡衡詢問地震、日食等變異出現的緣故,匡衡上書說:“陛下憐憫無知百姓觸犯法令,連年大赦,使他們得以自新,實在是天下的大幸。

    我私下觀察大赦以後,奸邪并沒有減少停止,今天大赦,明天就犯法,又接着入獄,這是因為引導不得其法。

    現在天下風氣,貪财賤義,好聲色,崇尚奢侈浪費,輕視廉恥氣節,放縱淫欲邪念,綱紀失序,疏遠的越過内親,親戚關系淡薄,裙帶關系厚重,苟合求幸,不顧身家性命來追求利益。

    如果不從根本上改變這種狀态,就是每年大赦,仍舊難以使刑法擱置不用。

    我愚昧地認為,應該全面徹底地改變社會風氣。

    朝廷是國家的基礎,如公卿一起遵循禮義,恭敬謙讓,百姓就不會相争;喜好仁愛,樂于施恩,下邊的人就不會殘暴。

    朝廷崇尚義節,百姓就跟着做;寬柔和惠,民衆就彼此相愛。

    這四點是聖明帝王不施嚴威而化育萬民的方法。

    朝廷内如憤怒争辯,那下面也就會産生争鬥的禍害;上面有了專橫之人,下面就産生不讓之人; 上有克勝之佐,則下有傷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則下有盜竊之民,此其本也。

    治天下者,審所上而已。

    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說之也。

    賢者在位,能者布職,朝廷崇禮,百僚敬讓,道德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後民知所法,遷善日進而不自知也。

    今長安天子之都,親承聖化,然其習俗無以異于遠方,郡國來者無所法則,或見侈靡而仿效之。

    此教化之原本,風俗之樞機,宜先正者也。

    臣聞天人之際,精祲有以相蕩,善惡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動乎上,陰變則靜者動,陽蔽則明者暗,水旱之災,随類而至。

    陛下祗畏天戒,哀闵元元,宜省靡麗,考制度,近忠正,遠巧佞,以崇至仁,匡失俗,道德弘于京師,淑問揚乎疆外,然後大化可成,禮讓可興也。

    ”上說其言,遷衡為光祿大夫。

     秋七月,隴西羌反,遣右将軍馮奉世将兵擊之。

    冬十一月,大破之。

     上以隴西羌反,诏丞相玄成等入議。

    是時歲比不登,朝廷方以為憂,而遭羌變,玄成等漠然莫有對者。

    右将軍馮奉世曰:“羌虜近在竟内,背畔不以時誅,無以威制遠蠻,臣願帥師讨之。

    ”上問用兵之數,對曰:“臣聞善用兵者,役不再興,糧不三載,故師不久暴,而天誅亟決。

    今反虜無慮三萬人,法當倍用六萬人,然羌戎弓矛之兵,器不犀利,可用四萬人,一月足以決。

    ”丞相、禦史皆以為民方收斂,未可多發,發萬人屯守之且足。

    奉世曰:“不可。

    天下饑馑,士馬羸耗,夷狄皆有輕邊吏之心。

    今以萬人,分屯數處, 上面有了刻忌好勝的臣佐,下面就會産生傷害他人之心;上面有了貪财好利的臣子,下面就會産生偷盜的百姓,這便是朝廷為根本的道理。

    治理天下的人,無非是審慎所應崇尚的罷了!教化的事,并非挨家逢人去說教。

    隻要賢明之人在位,有才能的人盡其職守,朝廷崇尚禮義,百官互敬互讓,道德的推行,從内向外,由近處開始,然後百姓就知道如何去做,一天天走向善良而自己沒有覺察。

    現在長安是天子的都城,直接承受聖上教化,可它的風俗習慣卻和邊遠之地相同,各郡國來京的,沒有什麼可以效法的,有的看到奢侈浪費而加以效仿。

    京城這裡乃是教化的基地,風俗的關鍵,應該首先使它得以矯正!我聽說天與人之間,精氣交相遊蕩,善惡彼此推移,事情發生在下面,迹象顯示在上面。

    太陰變化,大地就震動,太陽遮蔽,就出現日食,水旱的災禍,随其相類而發生。

    陛下敬畏上天的警戒,悲憫百姓,應當減少奢侈浪費,考察國家制度,接近忠正之人,疏遠巧佞小人,崇尚最高的仁愛,糾正敗壞的風氣,将道德弘揚京師,美譽擴散于國外,然後深入廣遠的教化就可形成,禮讓之風就能興起了!”元帝贊賞匡衡的話,提升他為光祿大夫。

     秋七月,隴西羌人造反,派遣右将軍馮奉世率兵進擊。

    冬十一月,大敗羌敵。

     元帝因隴西羌人叛亂,下诏丞相韋玄成等入朝商議。

    這時連年不收,朝廷正因此憂慮,又遇上羌人叛變,韋玄成等人默默無聲,沒有人回答。

    右将軍馮奉世說:“羌敵近在邊境以内,如不及時平息叛亂,就不能威震邊遠蠻夷,我情願領兵去征讨。

    ”元帝詢問用兵之數,他回答說:“我聽說善于用兵的人,兵役不需要兩次征調,糧草不需要運送三次,所以大軍不能長期留在外面,而應速戰速決。

    現在叛敵大約三萬人,按兵法應加倍,用六萬人,但羌敵不過是弓箭長矛之兵,兵器不堅銳,可以使用四萬人,一個月解決問題。

    ”丞相、禦史都以為百姓正收割莊稼,不能多發兵,征發一萬人屯守就行了。

    馮奉世說:“不可。

    天下饑荒,兵馬瘦弱,羌敵都有看輕邊疆官吏之心。

    現在用一萬人,分屯數處, 戰則挫兵病師,守則百姓不救,如此,怯弱之形見。

    羌人乘利,諸種并和,相扇而起,臣恐中國之役,不得止于四萬,非财币所能解也。

    故少發師而曠日,與一舉而疾決,利害相萬也。

    ”固争之,不能得。

    有诏,益二千人。

    于是遣奉世到隴西,分屯三處,先遣兩校尉與羌戰,為所破殺。

    奉世具上地形部衆多少之計,願益三萬六千人,上為發六萬餘人。

    十一月,羌虜大破,斬首數千級,餘皆走出塞。

    诏罷吏士,頗留屯田備要害處。

    賜奉世爵關内侯。

     庚辰(前41) 三年 春三月,立子康為濟陽王。

     冬十一月,地震,雨水。

    複鹽鐵官。

    置博士弟子員千人。

     以用度不足,民多複除,無以給中外徭役故也。

     辛巳(前40) 四年 夏六月晦,日食。

    以周堪為光祿大夫,張猛為太中大夫。

    堪卒。

    猛自殺。

     上以日食,召諸前言日變在周堪、張猛者責問,皆稽首謝。

    因下诏稱堪、猛之美,征拜光祿大夫,領尚書事。

    猛複為太中大夫、給事中。

    石顯管尚書,尚書五人皆其黨。

    堪希得見,常因顯白事,事決顯口。

    會堪疾瘖,不能言而卒。

    顯誣谮猛,令自殺于公車。

     冬十月,罷祖宗廟在郡國者。

     初,貢禹奏言:“孝惠、孝景廟,皆親盡宜毀,及郡國廟不應古禮,宜正定。

    ”天子是其議,至是行之。

     攻戰就會受到挫折,防守就無法救援百姓,這樣,膽怯軟弱的形勢就暴露出來。

    羌人就會趁有利之機,聯合各族,連連叛亂,那時,我擔心戰事用兵就不止需要四萬人,不是一般花費就可以解決的。

    所以少發兵而拖延時間,同一舉速決,利害相差萬倍。

    ”馮奉世堅持相争,沒有得到贊同。

    于是元帝下诏,增派兩千人。

    馮奉世被派遣到隴西,士兵分别屯駐三處,他先派兩名校尉與羌敵作戰,被敵人打敗殺死。

    馮奉世便上了地形圖及部隊部署計劃,請求增兵三萬六千人,元帝為他發兵六萬多人。

    十一月,大敗羌敵,斬殺幾千人,其餘都逃出塞外。

    元帝下诏兵士複員,留下很多屯田,防備險要之地。

    賜給馮奉世關内侯的爵位。

     庚辰(前41) 漢元帝永光三年 春正月,立皇子劉康為濟陽王。

     冬十一月,地震,降雨。

    恢複設置鹽鐵官。

    确定博士弟子定員為一千人。

     這是因為朝廷用費不夠,平民中又多有免除賦稅勞役的,難以供給朝廷内外勞役的緣故。

     辛巳(前40) 漢元帝永光四年 夏六月最後一天,出現日食。

    任命周堪為光祿大夫,張猛為太中大夫。

    周堪去世。

    張猛自殺。

     元帝因為日食,召先前那些說災變在于周堪、張猛的人責問,大家都跪拜請罪。

    于是下诏表彰周堪、張猛的美德,征拜周堪為光祿大夫,負責尚書事。

    張猛複任太中大夫、給事中。

    石顯管尚書,尚書五人都是他的黨羽。

    周堪很難見到元帝,經常通過石顯向元帝轉達事宜,事宜都由石顯決定。

    趕巧周堪患噪子啞的病,不能說話而去世。

    石顯誣陷張猛,讓他在公車官署自殺。

     冬十月,撤除設在各郡國的祖宗祭廟。

     起初,貢禹上奏說:“孝惠、孝景帝的祭廟,都親情已盡,應該拆毀,各郡各封國的皇帝祭廟不合古禮,應改正。

    ”元帝贊成這個建議,此時便實行。

     作初陵,不置邑徙民。

     壬午(前39) 五年 秋,颍川大水。

     冬十二月,毀太上皇、孝惠帝寝廟園。

     從韋玄成之議也。

     以匡衡為太子少傅。

     上好儒術文辭,頗改宣帝之政,言事者多進見,人人自以為得上意。

    又傅昭儀及濟陽王康愛幸,逾于皇後、太子。

    衡上疏曰:“臣聞治亂安危之機,在乎審所用心。

    蓋受命之王,務在創業傳之無窮;繼體之君,心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

    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養其心,休烈盛美皆歸之二後,而不敢專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

    陛下聖德天覆,子愛海内,然陰陽未和,奸邪未禁者,殆論議者未丕揚先帝之盛功,争言制度不可用也,務變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複複之,是以群下更相是非,吏民無所信。

    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而虛為此紛紛也!願陛下詳覽統業之事,留神于遵制揚功,以定群下之心。

    《傳》曰:&lsquo審好惡,理情性,而王道畢矣。

    &rsquo治性之道,必審己之所有餘,而強其所不足,蓋聰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聞少見者戒于壅蔽,勇猛剛強者戒于大暴,仁愛溫良者戒于無斷,湛靜安舒者戒于後時,廣心浩大者戒于遺忘。

    必審己之所當戒,而齊之以義,然後中和之化應,而巧僞之徒不敢比周而望進。

    唯陛下戒之,以崇聖德。

    臣又聞室家之道修 建造陵園,不建立縣,不移民。

     壬午(前39) 漢元帝永光五年 秋季,颍川郡發生大水災。

     冬十二月,拆毀太上皇、孝惠帝的祭廟。

     采用了韋玄成的建議。

     任命匡衡為太子少傅。

     元帝喜愛儒家經術和文辭,對宣帝的法制多有改動,奏事的人大多被召見,個個自以為得到皇上留意。

    這時又有傅昭儀和她的兒子濟陽王劉康,他們所受到的寵幸超過了皇後和太子。

    匡衡上書說:“我聽說治亂安危的要害,在于審慎自己的用心。

    凡是承受天命之王,務必要創大業使它流傳不斷;繼任的君主,要一心承受和宣揚先王的德治,弘揚擴大先王的功業。

    從前周成王繼位後,思念文王、武王創業之路,來培養自己的心性,盛譽和顯赫都歸功于兩位先君,而自己從不居功,因此上天享祀,鬼神佑護。

    陛下聖明之德如天覆蓋,像疼愛兒子一樣對待海内百姓,然而陰陽失調,奸邪沒能禁絕,這是因為臣子們未能光大先帝的盛大事業,反而争先恐後談論制度的不能繼續使用,務必将它改變,而更改的則不能實現,隻好恢複原狀,這就使群臣下屬認識分歧,官民沒有依賴和遵循的标準。

    我私下痛恨國家丢掉成功的大業,而空空地弄此紛亂之事!希望陛下詳細回顧大漢創業的事迹,留心于遵循古制和發揚功業,來安定群臣下屬之心。

    《詩傳》說:&lsquo審慎地對待愛與恨,理順情性,聖王之道也就做到了。

    &rsquo治理心性的途徑,必須了解自己的長處,加強自己不足之處。

    大體來講:聰明通達的人在于警惕疏漏,少聽少見的人警惕蒙蔽,勇猛剛強的人警惕過于暴烈,仁愛溫良的人警惕缺乏決斷,平靜安舒的人警惕錯過良機,心胸闊大的人警惕粗心大意。

    必須審視自己所應當警惕的不足之處,以義來充實,然後中和境界就相應出現,虛僞巧佞之人就不敢結黨營私而希圖進入。

    務請陛下加以戒惕,來崇揚聖明之德。

    我又聽說治家的途徑和順, 則天下之理得,故《詩》始《國風》,《禮》本冠、婚,所以原情性而明人倫,正基兆而防未然也。

    故聖王必慎後妃之際,别適長之位,卑不逾尊,新不先故,所以統人情而理陰氣也。

    適子冠乎阼,禮之用醴,衆子不得與列,所以貴正體而明嫌疑也,非虛加其禮文而已,乃中心與之殊異。

    故禮探其情而見之外也。

    聖人動靜遊燕所親,物得其序,則海内自修,百姓從化。

    如當親者疏,當尊者卑,則巧佞之奸因時而動,以亂國家。

    故聖人慎防其端,禁于未然,不以私恩害公義。

    《傳》曰:&lsquo正家而天下定矣。

    &rsquo” 河決。

     初,武帝既塞宣房,後河複北決于館陶,分為屯氏河,東北入海,廣深與大河等,故因其自然,不堤塞也。

    是歲,河決清河靈鳴犢口,而屯氏河絕。

     癸未(前38) 建昭元年 春正月,隕石于梁。

     罷孝文太後寝祠園。

     甲申(前37) 二年 夏六月,立子興為信都王。

     秋,殺魏郡太守京房。

     房學《易》于焦延壽。

    延壽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生也。

    ”其說長于災變,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風雨寒溫為候,各有占驗。

    以孝廉為郎,屢言災異有驗。

    天子說之, 則治天下的道理自然得到,所以《詩經》開始于《國風》,《禮》開始于冠禮、婚禮,就為了探索情性之本而明确人間倫理,擺正家庭基本,防範于未來。

    所以聖王必須審慎地對待皇後與妃嫔間的關系,區别嫡長子的地位,卑下者不能越過尊貴者,新的不能列在故舊之前,就是為了統領人之情性,理順陰氣。

    嫡子加冠于高台,用甜酒慶祝,其餘兒子就不能與列,為的是尊貴嫡子,明确地位的無疑,并不是徒有虛的形式,而是顯示内在的差别。

    所以,禮是源于情性而表露在外的。

    聖人的言行動靜,不論是遊宴,還是親近何人,都要使事物的尊卑貴賤顯示出一定的次序,這樣,海内百姓就自然得到修養,順從教化。

    反之,如果應當親近的受到疏遠,應當尊貴的反而卑下,那麼巧佞奸邪就會借機而動,來危害國家。

    所以聖人小心防止有不好的開頭,防範于禍亂發起之前,不因個人恩怨而損害公正大義。

    正如《易傳》所說:&lsquo端正了家室,天下就安定了。

    &rsquo” 黃河決口。

     起初,漢武帝曾經在宣房堵塞了黃河決口,随後黃河重又在北面館陶決口,分流為屯氏河,從東北面入大海,它的深與寬都同黃河相同。

    所以,這才因其自然,不加堵塞。

    這年,黃河在清河郡靈縣鳴犢處決口,原來的屯氏河就幹涸無水了。

     癸未(前38) 漢元帝建昭元年 春正月,隕石墜落在梁國境内。

     撤除文帝母親薄太後的陵園。

     甲申(前37) 漢元帝建昭二年 夏六月,封皇子劉興為信都王。

     秋季,殺了魏郡太守京房。

     京房随焦延壽學習《易經》。

    焦延壽曾說:“得到我的學問精華卻丢掉性命的就是京房。

    ”他的學說長于災變,共分六十卦,按不同時日更換,以風雨寒溫氣候變化為驗證,都很準确。

    因舉薦孝廉任用為郎,屢次談到災變都得到驗證。

    元帝喜歡京房, 數召見問。

    房對曰:“古帝王以功舉賢,則萬化成,瑞應著,末世以毀譽取人,故功業廢而緻災異。

    宜令百官各試其功,災異可息。

    ”诏使房作其事,房奏考功課吏法。

    上令群臣議,皆以房言煩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許。

    上意鄉之。

     時石顯颛權,五鹿充宗為尚書令用事。

    房嘗宴見,問上曰:“幽、厲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

    ”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以為賢也?”上曰:“賢之。

    ”房曰:“然則今何以知其不賢也?”上曰:“以其時亂而君危知之。

    ”房曰:“若是,任賢必治,任不肖必亂,必然之道也。

    幽、厲何不覺悟而更求賢,曷為卒任不肖以至于是?”上曰:“臨亂之君,各賢其臣,令皆覺悟,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齊桓公、秦二世亦嘗聞此君而非笑之,然則任豎刁、趙高,政治日亂,盜賊滿山,何不以幽、厲蔔之而覺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來耳。

    ”房因免冠頓首曰:“《春秋》紀二百四十二年災異,以示萬世之君。

    今陛下即位已來,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湧,地震石隕,夏霜冬雷,春凋秋榮,水旱螟蟲,民人饑疫,盜賊不禁,刑人滿市,《春秋》所紀災異盡備,陛下視今為治邪亂邪?”上曰:“亦極亂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誰與?”上曰:“然,幸其愈于彼,又以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後之視今,猶今之視前也。

    ”上良久乃曰:“今為 多次召見詢問。

    京房回答說:“古代帝王以功舉賢,則事事成功,祥瑞應運而出,亂世根據诋毀吹捧任用人,所以功業廢棄而招來天災怪異。

    應該下令百官,分别核察他們的功業成果,災異就可以平息。

    ”元帝便下诏叫京房負責此事,京房将考核功課的具體措施上奏。

    元帝叫群臣讨論,都認為京房說得太瑣碎煩多,會形成上下之間相互監察,不應同意。

    元帝心裡是同意的。

     當時石顯專權,五鹿充宗任尚書令掌權。

    京房有一次在宴飲時會見天子,問元帝說:“周幽王、周厲王為什麼會招緻危亂,他任用的是哪些人?”元帝說:“國君昏庸不明,所信任的都是奸巧之人。

    ”京房說:“是知道他們奸巧才重用呢,還是認為他們都是賢明之臣?”元帝說:“是認為賢明。

    ”京房說:“那麼現在怎麼知道他們不是賢明的呢?”元帝說:“因為當時政治混亂而君主面臨危機,于是就清楚了。

    ”京房說:“真若這樣,任用賢能必然天下大治,任用壞人天下必亂,這是必然的規律。

    那麼幽、厲二王為什麼不覺悟而尋求賢能,為什麼始終任用壞人直至危亡?”元帝說:“面臨亂世的君主,各自認定重用的是賢明之臣,假如他們都覺悟,天下怎會有危亡的君主?”京房說:“齊桓公、秦二世他們也曾聽說過這幽、厲二王的錯誤而譏笑,可是仍然重用豎刁、趙高,以緻政治日益混亂,遍地出現盜賊,為什麼他們不因幽、厲二王的事例蔔測自己的未來而覺悟呢?”元帝說:“隻是有道之君才能據往知來。

    ”京房于是摘下帽子叩頭說:“《春秋》記載二百四十二年的災異,以警示給後來的國君。

    現今陛下即位以來,日食月食出現,星辰逆反而行,山崩水湧,地震發生,隕石降落,夏天下霜,冬天打雷,春季凋零,秋季榮華,水旱蟲災,百姓遭受饑餓瘟疫,盜賊不能禁止,坐過牢的充滿街市,可以說《春秋》所記載的災異全都有了,那陛下看看現今,認為是治還是亂?”元帝說:“已是極其混亂了,這還用說嗎?”京房說:“現在皇上所重用的是誰?”元帝說:“是啊,災異之變僥幸沒有以前多,又以為責任不在這些人身上。

    ”京房說:“從前的那些君王也是這種想法,我恐怕後代人看今日,就像今日看前代那樣。

    ”元帝過了好久才說:“現今為 亂者誰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

    ”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與圖事帷幄之中,進退天下之士者是矣。

    ”房指謂石顯,上亦知之,謂房曰:“已谕。

    ”房罷出,後上亦不能退顯也。

     上令房上弟子曉知考功課吏事者,欲試用之。

    房上:“中郎任良、姚平,願以為刺史,試考功法。

    臣得通籍殿中,為奏事,以防壅塞。

    ”顯、充宗疾房,欲遠之,建言,以房為魏郡太守,得以考功法治郡。

     房自請:“歲竟,乘傳奏事。

    ”許之。

    未發,複诏止之。

    房去至新豐,上封事曰:“臣前六月中言《遁卦》不效,法曰:&lsquo道人始去,寒湧水為災。

    &rsquo至七月,湧水出,臣弟子姚平謂臣曰:&lsquo湧水已出,道人當逐死,尚複何言!且房可謂知道,未可謂信道,可謂小忠,未可謂大忠也。

    昔秦時趙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高而死,高威自此成,故秦之亂,正先趣之。

    &rsquo今臣得出守郡,自詭效功,恐未效而死,唯陛下毋使臣塞湧水之異,當正先之死,為姚平所笑。

    ” 至陝,又言:“議者欲隔絕臣,而陛下聽之,此蒙氣所以不解而太陽無色者也,唯陛下毋難還臣而易逆天意!” 房去月餘,竟征下獄。

    初,淮陽憲王舅張博傾巧無行,從房學,以女妻房。

    房每朝見,退,辄為博道其語,博因記房所說密語,令房為王作求朝奏草,皆持柬與王,以為 亂的是誰呀?”京房說:“賢明君主應該心裡明白。

    ”元帝說:“不知道啊,真要知道,我為什麼還用他?”京房說:“皇上最為器重并同他在宮中商定國事、決定天下之士升降的人就是了。

    ”京房的意思是指石顯,元帝也知道,便對京房說:“我明白了。

    ”京房退出,後來元帝還是沒有黜退石顯。

     元帝下令叫京房推薦他的弟子中能了解考核檢驗官吏政績的人,準備試用。

    京房上奏:“中郎任良、姚平,希望能任命為刺史,在各地試行考察官吏政績。

    我在宮廷可為他們轉報他們的奏章,以防止中間阻塞。

    ”石顯、充宗厭恨京房,打算将他調得遠離元帝,便建議任命京房為魏郡太守,這樣就可以更好地考察官吏政績治理該郡。

     京房自請:“到年終,允許我乘驿車回京奏事。

    ”元帝允許了。

    京房還沒有出發,元帝又下诏制止他返京。

    京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