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二:魯迅書信·緻許壽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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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常須一禮拜。

     迅上 八〔九〕月七日之夜 二十 (1926年) 季黻兄: 十九日來函,于月底已到。

    思一别遂已匝月,為之怅然。

    此地雖是海濱,背山面水,而少住幾日,即覺單調;天氣則大抵夜即有風。

     學校頗散漫,蓋開創至今,無一貫計畫也。

    學生止三百餘人,因寄宿舍滿,無可添招。

    此三百餘人分為豫科及本科,本科有七門,門又有系,每系又有年級,則一級之中,寥落可知。

    弟課堂中約有十餘人,據說已為盛況雲。

     語堂亦不甚得法,自雲與校長甚密,而據我看去,殊不盡然,被疑之迹昭著。

    國學院中,佩服陳源之顧颉剛所汲引者,至有五六人之多,前途可想。

    女師大舊職員之黃堅,亦在此大跋扈,不知招之來此何為者也。

     兄何日送家眷南行?聞中日學院已成立,幼漁頗可說話,但未知有無教員位置,前數日已作函詢之矣。

    兄可以自己便中面詢之否? 此間功課并不多,隻六小時,二小時須編講義,但無人可談,寂寞極矣。

    為求生活之費,仆仆奔波,在北京固無費,尚有生活,今乃有費而失了生活,亦殊無聊。

    或者在此至多不過一年可敷衍欤?上月因嫌黃堅,曾辭國學院兼職,後因玉堂為難,遂作罷論。

     北京想已涼,此地尚可著夏衣,但較之一月前确已稍涼矣。

    專此,順頌 曼福。

     樹上 十月四日 二十一 (1926年) 季芾兄: 今日得廿一日來信,謹悉一一,前得北京信,言兄南旋,未攜眷屬,故信亦未寄嘉興,曾以一箋托詩荃轉寄,今味來書,似未到也。

     此間多謠言,日前盛傳公俠下野,亦未知其确否,故此函仍由禾轉,希即與一确示。

     廈大雖不欠薪,而甚無味,兼士早走,弟亦決于本學期結束後赴廣大,大約居此不過尚有一月耳,盼複,餘容續陳。

     樹人上 十二月二十八日 二十二 (1926年) 季芾兄: 昨寄一函,已達否?此間甚無聊,所謂國學院者,虛有其名,不求實際。

    而景宋故鄉之大學,催我去甚亟。

    聘書且是正教授,似屬望甚切,因此不能不勉力一行,現拟至遲于一月底前往,速則月初。

    伏園已去,但在彼不久住,仍須他往,昨得其來信,言兄教書事早說妥,所以未發聘書者,乃在專等我去之後,接洽一次也。

    現在因審慎,聘定之教員似尚甚少雲。

    信到後請告我最便之通信處,來信寄此不妨,即我他去,亦有友人收轉也。

    此布,即頌 曼福。

     樹人上 十二月廿九日 二十三 (1927年) 季芾兄: 十九日信已到,現校中隻缺豫科教授,大家俱願以此微職相屈,望兄不棄,束裝即來。

    所教何事,今尚未定,總之都甚容易,又須兼教本科二三小時,月薪為二百四十,合大洋約二百上下,以到校之月起算,甚望于二月(陽曆)間到校。

    可以玩數天,開學則三月二日也。

     此間生活費頗貴,然一人月用小洋百元足夠,食物雖較貴而質料殊佳;惟房租貴,三小間約月需二十元上下。

    弟現住校中,來訪者太多,殊不便,将來或須賃屋,亦未可知。

     信到後乞即示行期。

    又如坐太古船,則“四川”“新甯”“蘇州”等凡以S起頭者皆較佳。

    “唐餐樓”每人約二十五六元。

     來信仍寄校中。

     迅上 一月二十九夜 二十四 (1927年) 季芾兄: 昨剛發[寄]信紹,滬,今晨得二十三日來信,俱悉。

    兄之聘書,已在我處,為豫科教授,月薪二百四十元,合大洋不過二百上下。

    此間生活費,有百元足矣,不至于苦。

     至于所教功課,現尚無從說起,因為一切尚無頭緒。

    總之,此校的程度是并不高深的,似乎無須怎樣大豫備。

     開學是三月二日,但望兄見信即來。

    可以較為從容,談談。

    所教功課,也許在本科也有幾點鐘。

     校中要我做文科主任,我尚未答應。

     從滬開來的輪船,太古公司者,“蘇州”,“新甯”,“四川”等凡以S起首者最好。

    聽說“蘇州”尤佳。

    我坐的是“唐餐樓”(勝于官艙),價二十五元左右。

     餘面談。

     迅上 正月三十一日 二十五 (1929年) 季芾兄: 二十二日來信收到。

    中國能印玻璃版的,隻有商務,中華,有正。

    而末一家則似不為人印,或實仍托别家印,亦未可知也。

    有日本人能印,亦不壞,前曾往問,大如來信之箋中紅匡者,每張印三百張起碼,計三元,不收制闆費,倍大作每張二分計,紙(中國的)每張作四分計,則每一張共六分,倘百頁一本,本錢即需六角矣。

    但還有一問題,即大張應以照相縮小,不知當于何處為之,疑商務館或當有此設備,然而氣焰萬丈,不能詢之。

     關于兒童觀,我竟一無所知。

    在北京見囑以來,亦曾随時留心,而竟無所得。

    類書中記得《太平禦覽》有《幼慧》一門,但不中用。

    中國似向未嘗想到小兒也。

     壽老毫無消息。

    前幾天卻已見過他的同鄉,則連其不在南京亦不知也。

    天氣漸暖,倘津浦車之直達者可通,拟往北京一行,以歸省,且将北大所有而我所缺之漢畫照來,再作後圖。

    閱報,知國文系主任,仍屬幼漁,前此諸公之勞勞,蓋枉然矣。

     此布,并頌 曼福。

     迅啟上 三月廿三夜 二十六 (1929年) 季芾兄: 前幾天有麟信來,要我介紹他于公俠,我複絕他了,說我和公俠雖認識,但尚不到薦人程度。

    今天他又有這樣的信來,不知真否?倘真,我以為即為設法,也隻要無關大計的事就好了。

    因為他雖和我認識有年,而我終于不明白他的底細,倘與以保任,偾事亦不可知耳。

     樹人啟上 六月廿九夜 二十七 (1930年) 季芾兄: 午後寄上《萌芽》及《語絲》共一包,現在一想,《語絲》似乎弄錯了。

    不知是否? 其中恐怕每期隻一本,且有和先前重出的罷。

    重出者請棄去,毋須寄還。

    缺者請将期數便中示知,當補寄。

     迅啟上 二月十一夜 二十八 (1930年) 季芾兄: 南京夫子廟前,大約即今之成賢街,舊有江南官書局印書發售。

    官書局今必已改名,但不知尚有書可買否?乞一查。

    如有,希索取書目兩份見寄為荷。

    仍由喬峰轉。

    此頌 曼福! 令飛頓首 七月十五日 二十九 (1931年) 季黻吾兄左右: 昨至寶隆醫院看索士兄病,則已不在院中,據雲:大約改入别一病院,而不知其名。

    拟訪其弟詢之,當知詳細,但尚未暇也。

    近日浙江親友有傳其病笃或已死者,恐即因出院之故。

    恐兄亦聞此訛言,為之黯然,故特此奉白。

    此布,即請 道安。

     弟令斐頓首 一月二十一日 三十 (1932年) 季芾兄: 因昨聞子英登報招尋,訪之,始知兄曾電詢下落。

    此次事變,殊出意料之外,以緻突陷火線中,血刃塞途,飛丸入室,真有命在旦夕之概。

    于二月六日,始得由内山君設法,攜婦孺走入英租界,書物雖一無取攜,而大小幸無恙,可以告慰也。

    現暫寓其支店中,亦非久計,但尚未定遷至何處。

    倘賜信,可由“四馬路杏花樓下,北新書局轉”耳。

    此頌 曼福。

     弟樹頓首 二月二十二日 喬峰亦無恙,并聞。

     三十一 (1932年) 季芾兄: 頃得二月二十六日來信,謹悉種種。

    舊寓至今日止,聞共中四彈,但未貫通,故書物俱無恙,且亦未遭劫掠。

    以此之故,遂暫蜷伏于書店樓上,冀不久可以複返,蓋重營新寓,為事甚煩,屋少費巨,殊非目下之力所能堪任。

    倘舊寓終成灰燼,則拟挈眷北上,不複居滬上矣。

     被裁之事,先已得教部通知,蔡先生如是為之設法,實深感激。

    惟數年以來,絕無成績,所輯書籍,迄未印行,近方圖自印《嵇康集》,清本略就,而又突陷兵火之内,存佚蓋不可知。

    教部付之淘汰之列,固非不當,受命之日,沒齒無怨。

    現北新書局尚能付少許版稅,足以維持,希釋念為幸。

     今所懇望者,惟舍弟喬峰在商務印書館作館員十年,雖無赫赫之勳,而治事甚勤,始終如一,商務館被燹後,與一切人員,俱被停職,素無儲積,生活為難,商務館雖雲人員全部解約,但現在當必尚有蟬聯,而将來且必仍有續聘,可否乞兄轉蕲蔡先生代為設法,俾有一栖身之處,即他處他事,亦甚願服務也。

     欽文之事,在一星期前,聞雖眷屬亦不準接見,而死者之姊,且控其謀财害命,殊可笑,但近來不聞新消息,恐尚未獲自由耳。

     匆複,即頌 曼福。

     弟樹啟上 三月二日 喬峰廣平附筆緻候 三十二 (1932年) 季芾兄: 快函已奉到。

    諸事至感。

    在漂流中,海嬰忽生疹子,因于前日急遷至大江南飯店,冀稍得溫暖,現視其經過頗良好,希釋念。

    昨去一視舊寓,除震破五六塊玻璃及有一二彈孔外,殊無所損失,水電瓦斯,亦已修複,故拟于二十左右,回去居住。

    但一過四川路橋,諸店無一開張者,入北四川路,則市廛家屋,或為火焚,或為炮毀,頗荒漠,行人亦複寥寥。

    如此情形,一時必難恢複,則是否适于居住,殊屬問題,我雖不憚荒涼,但若購買食物,須奔波數裡,則亦居大不易耳。

    總之,姑且一試,倘不可耐,當另作計較,或北歸,或在英法租界另覓居屋,時局略定,租金亦想可較廉也。

    喬峰寓為炸彈毀去一半,但未遭劫掠,故所失不多,幸人早避去,否則,死矣。

    此上,即頌 曼福。

     樹啟上 三月十五日 三十三 (1932年) 季芾兄: 近來租界附近已漸平靜,電車亦俱開通,故我已于前日仍回舊寓,門牆雖有彈孔,而内容無損。

    但鼠竊則已于不知何時惠臨,取去婦孺衣被及廚下什物二十餘事,可值七十元,屬于我個人者,則僅取洋傘一柄。

    一切書籍,巋然俱存,且似未嘗略一翻動,此固甚可喜,然亦足見文章之不值錢矣。

    要之,與閘北諸家較,我寓幾可以算作并無損失耳。

    今路上雖已見中國行人,而遷去者衆,故市廛未開,商販不至,狀頗荒涼,得食物亦頗費事。

    本拟往北京一行,勾留一二月,怯于旅費之巨,故且作罷。

    暫在舊寓試住,倘大不便,當再圖遷徙也。

    在流徙之際,海嬰忽染疹子,因居旅館一星期,貪其有汽爐耳。

    而爐中并無汽,屋冷如前寓而費錢卻多。

    但海嬰則居然如居暖室,疹狀甚良好,至十八日而全愈,頗頑健。

    始知備汽爐而不燒,蓋亦大有益于衛生也。

    欽文似尚不能保釋,聞近又發見被害者之日記若幹冊,法官當一一細讀,此一細讀,正不知何時讀完,其累欽文甚矣。

    回寓後不複能常往北新,而北新亦不見得有人來,轉信殊多延誤,此後賜示,似不如由内山書店轉也。

     此上,即頌 曼福。

     迅啟上 三月二十一夜 再者 十七日快信,頃已奉到,因須自北新去取,故遲遲耳。

     喬峰事經蔡先生面商,甚為感謝,再使喬峰自去,大約王雲五所答,當未必能更加切實,鄙意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