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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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來。

    加以秦益堂家中的兄弟相打,中醫白問山的診斷含糊,這些也都是揭發舊社會的病根。

    雖說是陪襯之筆,卻使作品更覺得豐腴有味。

     說到這裡,現在要将魯迅對于兄弟作人的友愛情形,略略提明,依《魯迅年譜》,在一九二三年,八月遷居磚塔胡同之前,他們兩個人真是“兄弟怡怡”。

    魯迅在東京不是好好地正在研究文藝,計劃這樣,計劃那樣嗎?為什麼要“歸國,任浙江兩級師範學堂生理學化學教員”呢?(一九〇九年)這因為作人那時在立教大學還未畢業,卻已經和羽太信子結了婚,費用不夠了,必須由阿哥資助,所以魯迅隻得自己犧牲了研究,回國來做事。

    魯迅在《自傳》中,所謂“終于,因為我的母親和幾個别的人很希望我有經濟上的幫助,我便回到中國來&hellip&hellip”,“幾個别人”者,作人和羽太信子也。

    即此一端,可知魯迅之如何以利讓弟!又魯迅留心鄉邦的文獻,“輯成《會稽郡故書雜集》一冊,用二弟作人名印行”(一九一五年)是為什麼呢?搜輯古小說逸文,成《古小說鈎沉》十本,原也想用作人的名字刊行,又為什麼呢?為的自己不求聞達,即此可知魯迅之如何以名讓弟!名和利都可以讓給兄弟,我們就容易明了那《弟兄》裡的一句贊歎沛君的話:“真是少有的,他們兩個人就像一個人。

    ”這是真實,并不是諷刺。

     所以沛君的性格是不壞的。

    有人以為他和《肥皂》的四銘,《高老夫子》的主人公高爾礎差不多,其實是大不然。

    他既不像四銘的陰險腐臭,惡罵青年,以緻四太太對他也有誅心之論。

    也不像高老夫子的醜惡卑鄙,種種矯飾,帶着流氓的氣息。

    沛君的生活就是魯迅自己生活的一面。

    所寫的環境,如公益局辦公室裡缺口的唾壺,折足的破躺椅,以及滿室的水煙的煙霧,都是北京教育部社會教育司第一科裡的實在情形。

    同興公寓就是紹興會館的改寫,同寓者的看戲,打茶圍也是事實。

    普悌思大夫就是悌普耳,東城的美亞藥房就是利亞藥房,悌大夫所指定的。

    不僅此也,連描寫靖甫的一言一動,如問“信麼?”如“靖甫伸手要過書去,但隻将書面一看,書脊上的金字一摩,便放在枕邊,默默地合上眼睛了&hellip&hellip”等等,也都是作人的面影。

    所以這篇小說的材料,大半屬于回憶的成份,很可以用回憶文體來表現的,然而作者那時别有傷感,不願做回憶的文,便做成這樣的小說了。

    這篇小說裡含諷刺的成份少,而抒情的成份多,就是因為有作者本身親曆的事實在内的緣故。

     臨了,還有一點要順便聲明的:剛才說到《魯迅年譜》,這雖由我署名編次,其實執筆并非一人,景宋有一篇《魯迅年譜的經過》,登在《宇宙風》乙刊第二十九期,已經說得很明白。

    我所主編的一部分,因為時間匆促,草草脫稿,的确過于簡略,疏漏之處太多。

    即如上面所說的《古小說鈎沉》,這書搜輯的年月,譜中未曾提明,自己覺得非常不安,将來得有機會,定要把它增訂一番。

     一九四二年十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