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雜談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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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自從辦雜志《新生》的計劃失敗以後,不得已而努力譯書,和其弟作人開始介紹歐洲新文藝,刊行《域外小說集》,相信這也可以轉移性情,改造社會的。

    他們所譯偏于東歐和北歐的文學,尤其是弱小民族的作品,因為它們富于掙紮、反抗、怒吼的精神。

    魯迅所譯安特來夫的《默》和《謾》,迦爾洵的《四日》,我曾将德文譯本對照讀過,覺得字字忠實,絲毫不苟,無任意增删之弊,實為譯界開辟一個新時代的紀念碑,使我非常興奮。

    其《序言》所雲“第收錄至審慎,迻譯亦期勿失文情,異域文術新宗,自此始入華土”,這實在是誠信不欺之言。

    第一冊出版以後,我承惠贈了好幾冊,但我還特地到東京寄售處購買一冊,并且時時去察看,為的怕那裡有不遵定價,額外需索的情形,所以親去經驗,居然畫一不二,也就放心了。

    不過銷路并不好,因為那時的讀者,對于這樣短篇新品,還缺少欣賞的能力和習慣。

    我那時正有回國之行,所以交給上海寄售處的書,就由我帶去的。

     魯迅譯廚川白村的《苦悶的象征》時,曾對我說:“這是一部有獨創力的文學論,既異于科學家似的玄虛,而且也并無一股文學論者的繁碎。

    作者在去年大地震裡遭難了。

    我現在用直譯法把它譯出來。

    ”我照例将原文對照一讀,覺得魯迅的直譯工夫較前更進步了。

    雖說是直譯的,卻仍然極其條暢,真非大手筆不辦。

    他深歎中國文法的簡單,一個“的”字的用處,日本文有“丿”、“處”、“的”等等;而中國文隻有一個“的”字。

    于是創造出分别來:“其中尤須聲明的,是幾處不用&lsquo的&rsquo字,而特用&lsquo底&rsquo字的緣故。

    即凡形容詞與名詞相連成一名詞者,其間用&lsquo底&rsquo字,例如Socialbeing為社會底存在物,PsychischeTrauma為精神底傷害等;又形容詞之由别種品詞轉來,語尾有-tive,tic之類者,于下也用&lsquo底&rsquo字,例如Speculative,romantic,就寫為思索底,羅曼底。

    ”本書中所引英詩的翻譯,我曾效微勞,他在《引言》中還特别提到。

     魯迅譯《小約翰》也是一部力作。

    本書的著者荷蘭望·藹覃(全集卷十四,題下,荷蘭誤作德國,全集卷一總目内沒有錯),本來是研究醫學,具有廣博的知識,青年著作家的精神的領袖,魯迅的學力很有些和他相似,所以生平愛讀這部象征寫實的童話詩。

    有意把它譯成中文,發願很早,還在留學時代,而譯成則在二十年以後。

    初稿系在北平中央公園的一間小屋内,和吾友齊壽山二人揮汗而作;整理則在翌年廣州白雲樓,那時我和他同住,目視其在驕陽滿室的壁下,伏案工作,手不停揮,真是矻矻孜孜,夜以繼日,單是關于動植物的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