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文字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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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有所謂“文字之獄”者,其端實始于宋。

    小人中傷君子,求其罪而不可得,則吹求及于文字,巧合傅會,使人主不由不信,而其人亦無以自白。

    此風既開,遷谪之人,雖欲嘯歌吟詠,享文字上之自由,亦不可得矣。

    文忠一生尤罹此苦。

    其至友文同(字與可,梓潼人,與公為中表兄弟。

    )至以“北客若來休問事,西湖雖好莫題詩”十四字為諄囑也。

     蓋自安石秉政,變更成法,文忠心不謂然,口不敢言,緣詩人之義托事以諷,庶幾有補于國。

    讒人見之,取其文字,日夜羅織,欲置之死,文忠不知也。

    元豐二年七月,知湖州時,中丞李定、禦史何大正、舒亶,上疏論文忠自熙甯以來作為文章,怨謗君父,交通戚裡(指與王诜往來事),逮赴禦史台獄。

    诏定與大正等雜治之,定等媒蘖,以為诽謗誣慢,有四可殺。

     太皇太後曹氏方病,聞之,急語神宗寬其獄,帝曰:“謹受教。

    ”吳克申救甚力,帝亦憐之。

    安石之兄安禮從容白帝曰:“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言語罪人,轼以才自奮,謂爵祿可立取,顧碌碌如此,其心不能無觖望,今一旦緻于理,恐後世謂陛下不能容才。

    ”帝曰:“朕固不深譴也,行為卿贳之,第去,勿漏言。

    轼方賈怨于衆,恐言者緣以害卿也。

    ” 當日鍛煉成罪,所據為鐵案者,以文忠到湖州《謝表》其中有:“愚不識時,難以追陪新進;老不生事,或能牧養小民。

    ”指為謗讪。

    又有詩“赢得兒童語音好,一年強半在城中”,指為譏青苗。

    “讀書萬卷不讀律,緻君堯舜終無術”,指為刺課士。

    “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指為斥鹽政。

    “豈是聞韶解忘味,迩來三月食無鹽”,指為非鹽禁。

    “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指謂有不臣之心。

    人言可畏,一至于此。

     舒亶又言:“驸馬都尉王诜輩,公為朋比,如盛僑、周邠固不足論;若司馬光、張方平、範鎮、陳襄、劉摯皆略能誦說先王之言,而所懷如此,可置而不誅乎?”諸人之意,蓋又欲藉此以陷群賢。

    帝不從,但貶文忠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弟轍及诜皆坐谪貶,張方平、司馬光、範鎮等二十二人俱坐罰銅。

     方獄之急也,長子邁主送食,與之期:“送食惟菜與肉,有不測,則撤二物而送魚。

    ”邁謹守逾月,會有事他往,托所親代,誤進魚羹。

    文忠大駭,知不免,賦詩與弟訣,有“魂飛湯火命如雞”之句,流入禁中。

    神宗讀之,凄然感動,遂得曲赦,以詩得罪者,終以詩免死也。

     【批評】 反對東坡者,鍛煉周納,體無完膚,固是過當。

    東坡下筆時,亦不免恃才狂放,至與人以可乘之隙。

    吾固不欲輕恕何、舒諸人,而借題托諷,以文為戲,則亦非明哲保身之道。

    (王應麟亦謂:“東坡文章好譏刺。

    ”又宋人小說稱:“東坡在元祐時,以高才狎侮公卿,率有标目,獨于司馬溫公,不敢有所輕重。

    一日,相與論免役、差役利害不合,及歸舍,方卻巾舒帶,辄連呼曰:&lsquo司馬牛,司馬牛。

    &rsquo”) 神宗始終憐愛東坡,逮獄時,密遣小黃門至獄視之。

    不然者,恐已斃于獄吏之手矣。

    王诜亦貴戚中之賢者,方東坡自湖赴獄,親朋皆絕與交通,道出廣陵,诜往見之,台吏不許通。

    或曰:“公與轼相知久,其所往來文字書問,宜焚之勿留,不然且獲罪。

    ”诜曰:“欺君負友,吾不忍為,以忠義分譴,則所願也。

    ” 熙甯中,有宣州汪輔之者,以職方郎中為廣南轉運使,時蔡确為禦史,摭其《謝上表》“清時有味,白首無能”二句,言涉譏讪,坐降知虔州卒,此以文字羅織之始。

    後确在安州,嘗遊車蓋亭(今湖北安陸縣西北),賦詩十章。

    知漢陽軍吳處厚箋釋其語,上之,以為譏讪,确遂流竄新州而死。

    請君入甕,天道好還,人苦不自知耳。

    元祐群小皆以此術誣東坡,競傳衣缽。

    元符、崇觀之間,其術益熾,流入南渡,韓、史輩概以此術排善類,桧賊一言不合,辄緻士大夫死非命,至不可計,皆諷禦史所為也。

    朱元晦亦受此害,當憂患時,其見文忠手翰,無不歎賞寶重。

    論議一變者,多緣自蹈世患而後知公之所以為難,蓋托公自傷而已。

     後世有所謂的“文字獄”,它的發端其實就源于北宋。

    小人想毀謗中傷君子,苦于尋求不到罪狀,便對君子所作文章詩歌吹毛求疵,牽強附會,讓皇帝不由得不相信,而那被中傷的君子也無法為自己辯解。

    這個風氣一開,被貶谪的官員即使想吟詩作文,享受文字上的自由樂趣,也不能夠了。

    蘇轼一生尤其遭受這種苦難。

    他的好朋友文同(字與可,梓潼人,與蘇轼是中表兄弟)甚至用“北客若來休問事,西湖雖好莫題詩”這十四個字諄諄告誡他。

     自從王安石當政以來,舊的法律改變,蘇轼心裡不認同,嘴上卻不敢說出來,便依靠詩人以詩諷刺的傳統寫出諷刺詩,希望會對國家有些益處。

    那些愛進讒言的小人看見蘇轼這些詩,挑選出其中對他們有利的部分,日日夜夜羅織罪狀,想将蘇轼置于死地,蘇轼本人卻并不知情。

    元豐二年七月,蘇轼在湖州任知州,中丞李定和禦史何大正、舒亶,一起上書說蘇轼自從熙甯以來所做的文章,裡面怨恨诽謗皇帝,勾結皇親國戚(指蘇轼跟王诜往來一事),因此将蘇轼逮捕,投進禦史台的監獄。

    皇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