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與王安石之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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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生活的人,用鞭子抽打,急着催還債務,他們就會逃亡。

    人不回來,就把債務攤派給鄰居和擔保人,這是勢所必然的事情。

    将來天下人怨恨此事,國史記載說青苗法從陛下開始,難道不可惜嗎!而且常平法,已經算是極好了。

    現在要變為青苗法,破壞現成的好法律,所損失的更多,虧損官府危害人民,到那時即使後悔也來不及了! 從前漢武帝因财力枯竭,用商人桑宏羊的辦法,官家在貨物賤時買進,貴時賣出,叫作“均輸法”。

    當時商人們都停止來往販賣,盜賊猖獗,幾乎釀成大亂。

    漢昭帝登上帝位後,大臣霍光順應民心,取消均輸法,然後天下太平,百姓安心,沒有出現亂事。

    想不到今天這種觀點又興起了。

    立法之初,所花費的錢财已不少,縱然能稍有收獲,而能征收的商稅,所受的損失必然很多。

    譬如有人為主人放牧,用一頭牛換來五隻羊。

    失去一頭牛,就隐瞞不說;獲得五隻羊,目的卻是為了功勞。

    現在毀棄常平法而說青苗法的功績,損害商稅而取得均輸的利益,和這個有什麼區别呢?臣私下認為是錯了。

    議論的人必然說“百姓樂于見到成功,卻難于跟他一起謀劃開始”,所以陛下不顧輿論堅持這種做法,一定要實行下去。

    這是戰國時代那些貪功的人,冒險想僥幸成功的說法,不等到事情的成功,就已經民怨四起了。

    我希望陛下維系民心的原因,就在于這裡。

     國家之所以存亡,在于對道德重視的深淺,不在于強大和弱小;朝代長短的原因,在于風俗的厚薄,不在于富裕和貧窮。

    君主如果懂得這些,就會知道事情的輕重。

    所以我希望陛下崇尚道德而使風俗淳厚,不希望急于有功績而貪求富強。

    愛惜風俗,像保護元氣一樣。

    聖人不是不知道嚴厲苛刻的法律可以使民衆齊心,勇敢強悍的人可以成事,忠誠厚道的人過于迂腐,老成的人看似遲鈍。

    但始終不肯用那些人來代替這些人,是知道那樣做所得的少,而所喪失的多。

    仁宗執法極為寬大,用人有次序,體諒人的過錯,從不輕易變更舊的法規。

    查考政績,則可以說未必盡善盡美;拿用兵來說,十次出兵九次失敗;拿府庫來說,則僅能夠開支而沒有剩餘。

    隻有恩德在人們心中,世間懂得其中的道義,所以仁宗逝世的時候,天下人都歸心于他的仁德。

    議論的人看到他晚年官吏多數因循苟且,沒有振作,就想用苛察來糾正,用智慧能力來整頓,招來一批新進有勇銳取的人,以求一切速成的功效。

    還沒有收到好處,而澆薄的風俗已經養成。

    很多人驟然晉升,有意外的得益,一小步就可跨上公卿和侍從之臣的地位,使按照常規升遷的人終生難于期望。

    這樣而想要風俗淳厚,怎麼能得到呢?近年來質樸的人越來越少,取巧升進的人越來越多。

    請陛下哀憐拯救,以簡易作為施政之法,以清淨作為施政之心,而使百姓的道德歸于淳厚。

    我希望陛下淳厚風俗的原因,就在于這裡。

     祖宗任用禦史和谏官,從沒有把其中任何一個敢說話的人治罪。

    即使小有責罰,不久就将其官職超升,允許他們将所聽到的上奏,而不必顧及什麼長官和上司。

    說到皇帝用的東西時,皇上就要端正顔色聽取;有關朝廷時,那宰相就得待罪處理。

    禦史和谏官自然不一定都是賢能之人,他們所說的也不一定都正确無誤。

    但須要養成他們敢于說話的勇氣,給予他們大權,這難道是徒然的嗎?這是要用他們來消除萌生奸臣的危險啊。

    現如今法令嚴密,朝廷清明,所謂有奸臣,當然萬萬沒有這個道理。

    但養貓是為了消滅老鼠,不可以因為沒有老鼠就養不捉老鼠的貓;養狗是為了防盜賊,不可以因為沒有盜賊就養不叫的狗。

    陛下豈能不對上想到祖宗設立這官職的用意,對下為子孫萬代作防範措施?我聽到有德行的長輩們議論,都說禦史谏官所說的,常常符合天下的公議。

    公議所贊同的,禦史谏官也贊同;公議所抨擊的,禦史谏官也抨擊。

    現在輿論沸騰,各種怨恨的話交疊而來,公議在哪裡,也就可以知道了。

    我恐怕從此以後,習慣養成風氣,谏官禦史都替執政大臣私人說話,直到君主被孤立,法紀全被廢除,到那時有什麼事情不會出現?我希望陛下保存法紀的原因,就在于這裡。

     【評論】 宋代黃震(字東發,浙江餘姚人,撰有《黃氏日鈔》)評價蘇轼這篇文章時說:“這文章好比長江黃河,一瀉千裡。

    至于其中混茫浩蕩、曲折變化的妙處,簡直無法描述。

    當時蘇轼年少氣盛,仍然想迅速掃除國家積累的弊端,做一番大革新,有賈誼在漢代朝廷之上痛哭流涕進谏的遺風。

    他的話說中了百姓困苦的要害,激昂懇切,仿佛在莊嚴崇高的廟堂之上也能親眼看見裡巷百姓哀痛的情狀,讓人不能不恻隐感動,實在足以作為萬世的訓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