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總論

關燈
無所不有,無所不盡,法界事理,開遮湧現,無門庭,無牆壁,無差擇,世谛文字,固已蕩無纖塵,何自而窺其深淺,議其工拙乎?蓋公之學,深斥釋教之非,而公之文,又深得華嚴之妙也。

     幼而好書,老而不倦,自言不及晉人,至唐之褚、薛、顔、柳,仿佛近之。

    黃山谷評之雲:“東坡簡劄,字形溫潤,無一點俗氣。

    今世号能書者數家,雖規摹古人,自有長處,至于天然自工,筆圓而韻勝,所謂兼四子之有以易之,不與也。

    ”(北宋以蘇、黃、米、蔡為四大書家) 所作竹、木、拳石皆有緻,鄧公壽雲:“眉山高名大節,照映今古。

    據德依仁之餘,遊心茲藝,所作墨竹,盡得與可之法。

    運思清拔,其英風勁氣來逼人,使人接應不暇,恐非與可所能拘制也。

    蘭陵胡世将家收所畫蟹,瑣屑毛介,曲隈芒縷,無不備具,量亦得從心不逾矩之道也。

    ” 我曾經到四川的眉縣遊玩,峨眉山在前,象耳山在後;山不是很高,卻風景秀麗;水不是很深,卻清澈見底;蟆頤觀獨立高聳,龍爪灘蜿蜒曲折,介于岷山與峨眉山之間,被江山的靈氣所聚集,這裡便是宋朝蘇轼的故鄉。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百多年,前代遺傳下來的風俗已成過往,此地仍然教我流連忘返,不忍離去。

     從大唐以來,凡是談論文章的必然會提到韓愈、蘇轼。

    蘇轼在《潮州韓文公廟碑》裡說韓愈的文章“挽救了從六朝以來華而不實的萎靡之風”,這句評價讓韓文公的功績越發彰顯。

    有人說韓愈的文章是以文載道,而蘇轼的文章往往崇尚縱橫捭阖的辯論,時而摻雜了佛家、道家的學說,不如韓愈的“不是先王的言論從不談及”。

    他們不知道這正體現了蘇轼的文章氣魄盛大、語言清晰,意境像大海一樣汪洋廣闊,廣納各種學說,而文章的宗旨也不過是彰顯正道仁義罷了。

     蘇轼的學問是從他父親蘇洵(又稱老蘇)那裡得來,蘇洵是學自廬陵人歐陽修,蘇轼屬于歐陽修的再傳弟子。

    蘇轼最開始愛讀賈誼、陸贽的文章(賈誼有《新書》十卷,陸贽有《奏議》十卷),因為這些文章論述古今的治亂規律時不作空談。

    後來讀了《莊子》,他感歎道:“我以前心中有想法,表達不出來,如今看到莊子的書,就像我自己說的,讓我很受用。

    ”于是寫出《中庸論》,言辭精微高妙,都是古人不曾領悟的道理。

    他曾經評價自己:“我寫文章就好比飄蕩的雲、流動的水那麼自然,根本沒有一定的形态,不過像流水行雲行到它應該到的地方,停止于不得不停止的地方罷了。

    即使是可喜、可笑、可恨、可罵的話都能下筆叙述而出。

    ”又說:“我平生沒有别的快意的事情,隻有做文章時,心中有了所想達到的效果,筆力就曲折宛轉,沒有不寫盡我的心意的,自認為人世間的快樂之事再沒有能超過這個了。

    ” 蘇轼所寫的文章博大深沉、精光内斂,足以傲視千古,又精通經學。

    父親蘇洵晚年研究《易經》,玩味爻、象,感悟其中或剛或柔、或遠或近、或喜或怒、或順或逆的情況,再來看《易經》的文辭,就全部毫不費力地理解了。

    蘇洵作了《易傳》,還沒完成,病情就惡化了,便囑托兒子蘇轼繼承他的志向,完成他的心願,續寫他未完成的著述,蘇轼哭着接受了囑托,最後完成了《易傳》。

    後來蘇轼又作了《論語說》,闡發孔子深奧難解的義理,最後蘇轼被貶谪到海南,撰寫了《書傳》,推究闡明上古時代失傳的至理妙道,很多都是先前的大儒所未曾通達的。

     作為士人,器量見識最重要,其次才是文學藝術,那麼蘇轼之所以谥号為文忠,難道一定隻是文章寫得優秀過人嗎?當蘇轼還是個小孩時,讀到石介的《慶曆聖德詩》,已經有了趕超當代賢人哲士的心思。

    剛成年,蘇轼就與父親蘇洵、弟弟蘇轍趕赴京城,聲名鵲起,震動天下;不久進士及第,中了詞科,進入翰林院,出任地方官。

    他凡事一定以敬愛君王為根本,忠誠的規勸,直言不諱的言論,高尚正直的節操,滿朝大臣都無人能及,隻是被小人忌憚排擠,無法在朝廷上安身。

    等到禍患降臨,他的品節忠義足以讓他堅固自己的操守。

    所謂上天所禀賦,能超越萬物而充滿整個天地間的是“氣”。

    将它使用于事業上,足以排除萬難;使用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