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中國海軍戰迹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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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祿(McClure)奉派往驗,據雲此外無傷,惟溷房有一小孔,或是炮彈穿過者。

    戰後之二日濟遠奉命往出之,猛拖不起,而日艦數艘至。

    濟遠退入大連灣内,廣甲船員縱火而逸。

    日艦炮擊廣甲,碎之。

    吳敬榮所受之懲罰,為革職留營。

    [48] 平遠、廣丙自為日遊擊隊逐出陣外後,至二時四五十分許,複率二雷艇來參戰。

    時西京丸方以遊擊隊往援比睿,失其掩護,駛避我軍;忽見平遠等迫迩,乃轉向比睿、赤城而進,卻與我方追比睿,赤城諸艦遇,大受懲創,幾瀕于危,會遊擊隊來救乃免。

    然其連舵機之鍋爐,為定遠炮毀,方緩駛待裝手輪以代汽機,而平遠等追至。

    一艇正對西京丸,發水雷射之。

    西京丸方拟左轉,見狀急回輪迎水雷進。

    其舷頭激水成瀾,水雷為所迥蕩,不能直前,相距咫尺間,從舷右逸去。

    俄而第二水雷向左舷而來,西京丸欲轉避已無及。

    桦山資紀以下諸将校方聚吊橋上,唯閉目待盡。

    然時移艦進,竟泰然無事。

    水雷越過艦底,出現于右舷水面。

     日軍始避我定、鎮二巨艦,而注意于我兩翼。

    至三時許始向定、鎮夾攻。

    無何,定遠中彈起火,其炮亦辍聲。

    幸鎮遠來助,長依其側,得以不毀。

    定遠之火旋為漢納根等督衆救息。

    方鎮遠掩蔽定遠時,松島(日主帥所在)近之,為其十吋口炮之開花巨彈(艦中僅有二枚)所轟。

    松島甲闆上子彈堆積,觸火爆發,聲如百雷。

    于是赤焰揚空,白煙蔽海。

    屍體紛飛,或沉海底,或擲還艦中。

    甲闆上骨肉狼藉。

    計死傷八十餘人。

    已而火移艙内,煙焰益騰。

    伊東督衆奮力救火,僅乃息之。

    艦中炮手死傷殆盡,伊東至令軍樂隊補充之,而炮已毀不可用,遂退出陣外。

    偉哉鎮遠一彈之力,稱其功者洋員赫克曼也。

    [49](李鴻章之奏報,以此彈為定遠所發,其誤據劉步蟾冒功之報告無疑也。

    )然松島竟不沉。

    鎮遠中彈亦甚夥,船面械具,被掃一空,且屢起火,惟皆随滅,未成大災。

    弁兵死者計十五人。

     靖遠在定、鎮之掩護下似未有特殊之戰績。

    其可得而紀者,不過中彈數十處,前後三次起火,幸力救撲滅;死者弁二人,兵三人。

    然至戰事将終之際,靖遠卻放一異彩。

    是時我方諸艦星散,而旗艦桅折,莫能宣令整隊。

    靖遠在其旁,管帶葉祖珪乃代升收隊旗。

    (或雲此舉出劉冠雄建議。

    )于是我軍始集,而日軍亦退,遂回歸旅順。

    [50] 八月廿一日,日皇诏嘉伊東祐享以下諸将士之殊勳;越日,祭松島艦上戰死者于佐世保港。

     九月廿三日,李鴻章遵旨酌保定遠、鎮遠兩艦海戰人員,首以“頭品頂戴、右翼總兵、強勇巴圖魯劉步蟾号令指揮,膽識兼裕,拟請旨以提督記名簡放,并賞換清字勇号”。

    其他将校議叙有差。

    越二日,奉旨,“劉步蟾着以提督記名簡放,并賞換洪額巴圖魯名号”。

    其他将校獎叙有差。

    [51] 三、威海衛之守禦 北洋海軍港以旅順為第一,而威海衛次之。

    蓋旅順有幹塢及大規模之船械廠,皆威海所無也。

    然以威海港面積之較大及入口之較廣,用于訓練及行政,視旅順為利便。

    故海軍之用此港,視用旅順為多。

    港外劉公島橫亘,分港為東西兩口。

    海軍大營,即設于島上,内包提督衙門、醫院、水師學堂,及小規模之修理廠。

    此外并有道台及将軍衙門。

    島上居民數百家,成一小市鎮。

    中有一德人商店,又一外國俱樂部,以應島上二十餘西人之需。

    [52] 港之兩翼皆山,而島居其中,如二龍抱珠,形勢奇險。

    光緒中營威海港,于島上設炮台二。

    其一在西端接連之黃島上,曰黃島炮台。

    此與隔岸之北幫炮台(包括北山嘴、黃泥溝、祭祀台三炮台)相掎角,以扼港之西口。

    其二在島之東端,曰東風掃灘炮台,與隔岸南幫炮台(包括趙北嘴、鹿角嘴、龍廟嘴三台)遙相掎角,以扼港之東口。

    島旁有一小嶼,曰日島,當東口之中央,其上亦建炮台。

    諸台之炮,口徑自二十八至二十一二生特不等。

    惟日島有十二生特快炮二。

    諸台皆由德人漢納根設計并監造,其炮械什九購自德國克虜伯炮廠。

    南北兩幫炮台隻顧防海,其向陸方面,并無保障,敵人可從此來攻。

    後守将戴宗骞于兩處後路添建數台,惟其炮力遠遜。

    兩幫炮台下皆附設水雷營,惟後來威海衛之守禦毫未得其助力。

    東西兩口備有橫檔,以鐵索連巨木為之,戰時可以閉港。

    [53] 黃海戰後,我方殘餘諸艦入旅順船塢修理,月餘始粗略畢工。

    丁汝昌即率定、鎮等六艦赴威海,駐焉。

    蓋已決計放棄旅順矣。

    就軍事形勢言,旅順與威海衛至少有同等重要。

    就物質設備言,旅順以北洋唯一大船塢及船械廠所在,尤為海軍之命根。

    顧何以棄之而守威海?此其理由,丁汝昌已明白點破:“旅順後路警急,各船在口内,水道狹隘,不能轉動為力,有損無益。

    ”[54]蓋是時日軍以長驅之勢入遼東半島。

    旅順炮台之失隻旦夕間事。

    海軍若守此港,瞬息即有受水陸夾攻之危。

    惟山東半島尚無敵蹤,為暫時保全實力或生命計,威海衛實為較佳之栖避所。

    至水道之廣狹,猶次要之事耳。

    然為滿足輿論之要求,在旅順失陷前,丁提督亦曾兩度率艦隊至其處一巡,皆未住宿而返。

     然當時從海道運兵援旅順之議,尚為海軍一難題。

    十月十三日,李鴻章不得不電饬汝昌帶六艦來沽,聽候調用。

    是日李與胡燏芬(直隸臬司,為李心腹)、漢納根密議戰事。

    漢納根曰:“敵既據金州灣,其快船雷艇必聚大連灣海澳,時在旅口遊弋。

    我艦挾運船往旅,必有大戰。

    以寡敵衆,定、鎮難保,運船必毀。

    定、鎮若失,(海軍)後難複振。

    不如仍回威海與炮台依護為妥。

    ”于是海軍并護運之責亦放棄。

    然立即躲回威海,在當時輿論空氣下,為不可能之事。

    次日丁率六艦赴旅順作最後一次之巡遊,聲言“遇敵即擊,相機進退”。

    然幸未遇敵。

    六日後旅順陷。

    [55](《東方兵事紀略》卷四頁十二下載:“汝昌知旅順堕則北洋門戶失,大局震驚,罪且不測,自赴天津,請以海軍全力援旅順,決死戰。

    鴻章詈之,謂&lsquo汝善在威海衛守汝數隻船勿失,餘非汝事也&rsquo。

    ”此似與事實不符。

    ) 守威海之海軍實力,有定遠、鎮遠、濟遠、來遠、平遠、威遠、廣丙、康濟諸艦,及小炮船六,大魚雷艇七,小魚雷艇六。

    然來遠修理之工僅得一半。

    其後鎮遠複觸礁重傷(管帶林泰曾以此事自殺于十月十九日),以無船塢修理,勉強掩補,每時僅能行七海裡,又畏風濤,不敢駛離口岸七海裡外。

    其戰鬥力已什分去七。

    [56] 黃海戰後,漢納根不肯複入海軍。

    李鴻章改延英人麥格祿(McClure)為丁汝昌之副。

    麥乃一已過中年之酒徒,舊為航行我國沿海之金龍船主。

    彼于戰陣之事,實無所知,亦莫能助。

    然不知緣誰推薦,遂充此悲劇中之一醜角也。

    泰樂爾于旅順失陷前二日重歸旗艦(定遠),據其所見,“旗艦情形(較前)益劣。

    最使人失望者,船員多不應手。

    彼等願戰,此無可疑者。

    惟彼等與将官之間,嫌隙甚深。

    彼等于命令,擇其非服從則全艦之事不舉者則服從之。

    叛變之事絕無。

    船上警察頗有效力,惟受奇異之限制;因有若幹命令船員全體故意置之不理。

    此種情形除在中國船外,不能有也”。

    [57] 泰樂爾又記戰前防禦布置中之一一趣事:“美國人浩威(Howe)與另一美國人某君同至威海衛。

    某君思得一毀壞敵艦之法。

    其法以一炮艇,狀如澆水車者,載某種化學品,灑于海面。

    乃誘敵至既灑之區域。

    化學品觸艦則炸毀之。

    此策所需之化學品焚于煙台,其為日人所指使無疑也。

    ”[58]按此所謂某君即宴汝德(原名待考)。

    我國關于此事之文獻,以作者所知,有李鴻章之電報三通,見于《清光緒朝交涉史料》。

    [59]據所電告,宴汝德與浩威自美國挾奇技來投效,過日被扣,旋見省釋,潛行至煙台,求試用。

    其所獻策共有十事:(1)用藥水裝管埋于口門,以沉魚雷;(2)用藥水裝管鑲配船後,用機噴出發煙,使敵氣悶而退,我得登岸;(3)用藥水毀沉敵船;(4)捕捉敵船不使受傷;(5)用藥水發煙,艦過敵炮台時,敵看不見;(6)經過敵設水雷處無險;(7)使雷艇近敵艇時敵不能見;(8)改制商船(配上藥水管)使成得力戰艦;(9)四十八小時内能将口岸炮台布置嚴密而不用水雷;(10)用藥水毀近水炮台。

    宴汝德等獻策時提出條件之一:如試驗有效,我國采用其策,須酬以美金萬元。

    李鴻章末一電(發于十一月廿八)雲:“按其所言情形,是必精于化學者。

    &hellip&hellip無論其辦法有無把握,不妨姑試驗。

    留之必有用處。

    昨奉(上)谕準其(将契約)畫押,已饬遵。

    ”以後《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中即無關于此事之下文。

    泰樂爾所記壞敵艦法,即上說十事中之第三事。

    不知在煙台所焚之化學品為備試驗者,抑為備實用者。

    此事失敗後,浩威乞留,盡其所能以相助,而不受酬。

     日人延至十二月廿五日(時海城、蓋平已失,張蔭桓已奉赴日求和之命)始來攻山東半島,以海軍護運船渡兵,從威海衛東南之榮成灣登陸。

    臘盡之日,伊東托英艦Severn号赍勸降書至威海付丁提督,丁置不報。

    (原書用英文,見拉得米爾之《中日戰争史》二七三頁以下;漢譯有二本,一見《中東戰紀本末》卷五,三九頁;一見中譯有賀長雄之《日清戰役中之國際法論》一一八、一一九頁。

    ) 乙未正月初五日上午,日陸軍從後路大舉攻南幫炮台,海軍二十一艦複在東口夾擊。

    其海軍扼于劉公島炮台不得逞。

    惟陸軍以下午一時安步入占南幫三台,先是我守兵已安步退出。

    初丁提督等慮南台不守,炮将資敵,以為海軍患,議毀之,格于守将戴宗骞,不果。

    乃預籌待守兵撤退時遣敢死隊往毀。

    至時敢死隊往,幾為守兵所殺,及彼等退盡,則台中原備毀炮用之電池已破碎,其電線亦被割斷,蓋漢奸之所為也。

    因日兵進迫,拆毀之工作,未得完全。

    日人據龍廟嘴台,以二炮擊我艦,定遠等還擊之,繼續至二小時許。

    敵方一炮被碎,餘一炮亦停火。

    惟後來有四炮被修複。

    是夕,日雷艇圖越東口橫檔襲擊我艦,岸上日軍疑為我方雷艇,發铳擊之,退還。

    [60] 初七日,飓風晝夜不息,日軍停止活動。

    丁提督乘隙率弁兵一隊,乘小汽船至北幫炮台卸各炮要件,焚子藥庫。

    此諸台距劉公島及我艦泊處尤近,倘資敵,海軍之滅益速也。

    丁提督又盡焚港内民舟,而載戴宗骞歸劉公島。

    翌日日人安步入占威海衛城及北幫炮台。

    于是我海軍憑孤島以守,與内陸隔絕。

    港口為日艦密封,不可出。

    然劉公島向海一面危崖壁立,不可登,島上炮台嚴固,非日艦所能轟毀。

    我方對魚雷之防備,又有鎖港之橫檔,及夜間之炮艦巡哨。

    苟善守之,劉公島非至糧盡莫能陷也。

     日人之戰略為盡量利用魚雷。

    初九夜,其雷艇謀斷東口橫檔,未果。

    惟将其一端與内陸間之罅隙廣辟。

    次夜日雷艇分三隊來襲,以一隊守口外,二隊從橫檔缺口處入。

    我方在日島附近之哨艇覺之,急發警烽。

    定遠等旋即開炮,惟不知标的所在。

    敵一雷艇雜我二雷艇中,駛近定遠。

    定遠轟其鍋爐,同時為其魚雷所中。

    是役日失二艇,其一即定遠所擊者,管駕員死四人,餘為别艇救去。

    其一膠于劉公島東岸,為炮台擊毀,管駕員或投水凍斃,或逃匿島上,翌夜為日艇救出。

    定遠被擊後,丁提督猶未知其受傷程度,令前進衛東港口,泰樂爾查察後,知艦不能久浮,請提督速擱之于島岸适當處,使其炮可為我用,提督從之。

    诘朝潮退,艦深陷泥中,水漸入,至下午,爐火滅。

    先是提督移旗于鎮遠。

    惟弁卒尚留艦中。

    夜半月落後,日雷艇五艘複入襲。

    來遠、威遠及小炮艇寶筏覆焉。

    日人無一死傷。

    然其來也,鑒于前夜之事,固期在必死。

    司令餅原少佐悉移艇中文件,并戒從者,于手燈外,毋攜他物,曰“吾艇與身皆敵所有也”。

    是夜來遠管帶邱寶仁、威遠管帶林穎啟登岸,逐聲伎未歸,得免于難。

     十二日,留定遠艦中之兵士水手嘩噪欲變。

    蓋先一夜溫度在冰點下多度,風又厲。

    彼等用物複盡漂去,凄苦甚。

    然無小艇不能登岸。

    至是遂不能耐。

    下行八時泰樂爾返艦,衆洶洶欲殺之。

    泰詭言已與提督商妥,待運炮畢,即送彼等上岸,衆忿稍平。

    麥克祿與泰樂爾同艇來,未登,轉往告變于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