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宋的制度與學術

關燈
處所,其組織類似學校,但所授課目及校規等,均不似官學的硬性規定。

    其教學宗旨,做人重于求知,教師必須為學行并茂的碩儒,而不僅是作知識的傳授。

    書院一名,唐代已有,但僅是一種官立圖書館,并非學校。

    五代時,始有學校式的書院。

    至宋,書院制度完全确立。

    書院有官立的,也有私立的,但不論官立私立,其主持人均可自訂教材,加以講述,而不受官府條文的拘束。

    書院與官學的不同,主要在此。

     宋初,有四大書院,即白鹿洞、嶽麓、應天、石鼓四書院。

    [據《文獻通考》卷四六《學校七》]白鹿洞書院在今江西省廬山,本唐德宗時李渤兄弟隐居之地,南唐時始建為書院,宋初有學生數千人。

    嶽麓書院在今湖南省長沙市西嶽麓山下,始建于宋太祖時。

    應天書院在今河南省商丘市,原為後晉末年戚同文講學之所,真宗時建。

    石鼓書院在今湖南衡陽市北石鼓山,本唐憲宗時李寬講學之地,太宗時建。

    此外又有嵩陽書院(在今河南登封市)、茅山書院(在今江蘇句容市東南)等,亦甚著名。

     宋代書院,既有官立私立之分,其經費來源也因之不同,有的取于田租,有的取于官費,也有賴私人捐助維持的。

    書院學生,均免食宿費用,成績優良者,尚可得到獎金,因此貧寒學生,受惠甚多。

    書院的主持者,多為一代大儒,名稱有洞主、洞正、堂長、山主、山長等,又有副山長、助教、講書等輔助之。

    書院的業務,可分三項:一是藏書,以備學者閱讀。

    二是供祀先儒之有功德者。

    三是講學,或由官吏延師,或由主者自教,或别請大儒作臨時講學,并無一定的規則。

    教學的主旨,在指導學生修養方法,緻力于躬行實踐而不尚空談。

    北宋時,書院尚習治事,如治民安生,講武禦寇,堰水利田等。

    到南宋,學風大變,書院成為極其甯靜的講讀之所;國難愈亟,士子的持敬持靜也愈甚,而緻學術與現實環境,發生脫節的現象。

     書院大盛于北宋前期,這是由于五代學校不修,士人無講習學術之所,因而相與選擇勝地,建立書院。

    繼而宋室提倡科舉,士人争趨名利,如以官學漸盛,書院遂日益衰落。

    南宋時,書院又興,至末年,全國書院之可考者,達四十餘所。

    南宋書院興盛的原因,不外三點:一、官學敗壞,經費不足,因而書院代之而起。

    二、南宋屢禁周程之學,目為“僞學”,理學家乃不得不自立書院,以傳其學。

    三、南宋政治,日益敗壞,對政治灰心的士人,大都遁迹于書院。

     宋代實行文治,因而倡行科舉,普及教育,政風也因之有所改善。

    宋初,大臣多襲五代陋俗,務殖貨财。

    真宗以後,士風漸變,多知以名節廉恥相尚,而太學生關心國事,抨擊時政,頗有東漢的遺風。

    徽宗時,太學生反對花石綱,攻擊蔡京、童貫等,甚為激烈,尤以太學生陳東,曾于徽宗末至高宗初的一段時間,屢次上書,反對和議,請誅奸臣,最為後世所稱道。

    其他或面辱金人而被害,或以武力抗敵而殉難者,為數亦多。

    南宋後期,韓侂胄、史彌遠、賈似道等相繼擅國,專橫異常,谏官噤不敢言,惟太學生敢與之相抗。

    宋代太學生的意見,極為朝野所重視,有時可左右朝政,因此太學生被目為“有發頭陀寺,無官禦史台”,以形容太學生的清苦鲠亮。

    但這種現象,也發生不少流弊,不肖的學生,招權受賂,毀謗善良,甚至欺淩百姓,包庇奸邪,而政府不敢過問,因此政治始終不能步入正軌。

     四、學術思想 (一)經學與理學 唐中葉以後,研究經學的風氣大變,學者多抛棄傳統的注疏,而自以新說解經。

    這種疑古的風氣,到宋代仍然盛行。

    王安石訓釋《詩》、《書》、《周禮》,号稱“新義”,可知其解釋與傳統的注疏不同。

    此外如歐陽修、蘇轼等,對古代某些經典的部分内容,抱懷疑态度,自然也都是受這種風氣的影響。

    這種風氣的持續,所以如此之長,主要由于唐宋時代的政府和社會,崇尚文學,明經并非士人的惟一出路,加以當時思想比較自由,學者不願死守傳統的經注,而思自創新見。

    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佛學深入中國的學術思想界,而使之發生變化。

    這種風氣,最初是懷疑古經,漸而形成一種新學派,即所謂“理學”或“道學”。

    理學也可以說是一種新儒學,理學家的最初目的,本在中興儒學,抵制佛道。

    但他們所讨論的若幹問題,如心性和宇宙問題,都是先儒所不常談的,因而無形中蹈襲了佛道的理論和方法,尤以佛家的禅宗理論,對理學的影響最大。

     宋代理學的初興,約在真宗與仁宗之際。

    初期的理學家,以周敦頤、邵雍、張載為最著。

    周是宋代理學的開山祖,從他起,宋儒才開始談宇宙問題,就宇宙的本體,而推到人生的正道。

    他以《易》、《中庸》二書為骨幹,雜以佛老,建立其本體論。

    他的《太極圖說》,可稱為代表作。

    此外,邵的《皇極經世》、張的《正蒙》,都是這方面的名著。

    周邵之學,淵源于五代末年的道士陳搏;張載少時,對佛老曾用過功夫;他們的著作,無疑已注入不少佛道的精義。

    周于讨論宇宙問題之外,更闡發心性義理的奧秘。

    他所謂的“人極”亦即做人的最高理想,是仁義中正。

    修養的方法,在靜與思,靜始能無欲,思始能通微。

    通微可以漸達于無思,無思始合于誠,合于誠者便是聖人。

    張載在這方面,也有甚多的發揮。

    他認為聖人視萬物為一體,破除我與非我的界限,亦即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以此推之,人體即宇宙之體,人性即宇宙之性。

    吾人應以宇宙為父母,衆人作兄弟,萬物為同類。

    自親親之道,擴充至大公無我,泛愛一切,始為對宇宙萬物應有的态度。

    周,道州(今湖南道縣)人,學者稱濂溪先生。

    邵,洛陽人,學者稱康節先生。

    張,郿縣(今陝西眉縣)人,學者稱橫渠先生。

     繼起的理學家,以程颢、程頤兄弟為首。

    二程洛陽人,少時曾受學于周敦頤,博覽諸家,出入釋老者,将近十年,然後研習六經,發為學說。

    他們都不喜探讨宇宙問題,而着重于内心的直證。

    因為人對宇宙的了解有限,由宇宙論轉到人生論更覺牽強,不如直接從人生的實際經驗,來建立人生的理論,這是二程在理學上的最大貢獻。

    他們以“持敬”、“緻知”兩點為學說的主旨,主張存養在誠敬,緻知在格物。

    他們都在人的實際生活上和内心的經驗上,以教人在修養上選擇自己的方向,而求身心與道一緻。

    宋代理學,到他們才開始确立系統。

    二程的學說,大同之中,也有小異。

    例如程颢主張“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以為學者須先認識“仁”的原理,然後以誠敬保持之,自可到達“仁”,亦即天地萬物合一的境界。

    這種理論,實開南宋陸象山心學的端緒。

    程頤則主張“涵養須用靜,進德在緻知”,比較注重格物窮理,可以說是南宋朱熹一派學說的先驅。

    二程均有語錄,程頤并有《易傳》一書,為畢生精心之作。

    學者稱程颢為明道先生,頤為伊川先生。

     朱熹,佚名繪。

     到南宋光甯時代,理學趨于極盛,最著名的理學家為朱熹。

    他是婺源(今江西婺源縣)人,學者稱晦庵先生。

    少時從大儒李侗問學,侗學則淵源于程頤。

    熹平生著述極富,包羅至廣,為學側重緻知,認為求學必先窮理,窮理至于其極,則可豁然貫通。

    他所謂的窮理,乃是“推究天下萬事萬物的究竟”,亦即《大學》所謂“緻知在格物”,程頤“進德在緻知”之意。

    他又以為天下的物理精蘊,已具于聖賢之書,因此教人以信古人、讀古書為格物窮理的入手方法。

    古書又以《論語》、《大學》、《中庸》、《孟子》為最重要,定為“四子書”,他的退五經而進四書,實是當時學術界的空前創舉。

     與朱熹同時而學說立異的,有陸九淵。

    九淵金溪(今江西金溪縣)人,學者稱象山先生。

    他特别注重持敬的内向工夫,主張心即是理,不容有二;教人要先發明其本身,而後博覽,以應萬物之變。

    他的修養方法,以為人性至善,首應明白本心,然後加以發揮,即可到達至善的仁的境界。

    至于窮理工夫,并不必要。

    他曾說:“學苟知道,六經皆我注腳。

    ”[見《宋史》卷四三四《陸九淵傳》]與朱子讀書窮理的見解,大異其趣。

    朱學博大精微,而教人的方法,則極平易淺近,因此能集宋代理學的大成,為衆流所歸,曆元至明初,學者不能出其範疇。

    直到明代中葉的王守仁出,陸九淵的思想,才發揚光大。

     南宋理學,又有“道統”之說,所謂道統,亦即是“道”的一脈相傳,猶之政治上的所謂正統。

    朱熹定《論語》、《大學》、《中庸》、《孟子》為四子書,特為作集注與章句,認為以下直接周、張、二程。

    他的道統說,雖是繼韓愈《原道》一文的主旨而擴延之,但從他起,道統說才正式确立。

     理學對當時和後世的影響,可歸納為下列幾點:一、宋儒因專講修養,砥砺名節,至有“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之說,這個說法,對後世影響極大,不特男子重視節操,女子夫死而守節不嫁者,也自此而盛。

    二、宋儒對個人修養,主躬行實踐,但把道與事分開,除個人修養外,對世事并不注意,對政治社會,更無遠大的計劃和理想,正如韓愈所說的“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

    末代理學家之居官者,莫不潔身自好,操守出衆,但大都反對政治的革新,主張保持現狀;對外雖亦有濃厚的民族意識,但反對戰争,僅求苟安。

    因此節操雖勵,無益于政治的進步,夷夏之辨雖嚴,而不能報仇雪恨,恢複故土。

    三、理學者重思考,不受古代經典文字的拘束,此種實事求是的精神,糾正前人盲目尊古的弊病,對後人也有所啟發。

    四、書院因理學而發達,直至元明,愈演愈盛,為教育史上的大事。

    五、金人因受宋儒的感染,也崇尚理學。

     宋代學術,除以理學為正宗外,尚有主張“經世緻用”的學派,以薛季宣、呂祖謙、陳亮、陳傅良、葉适為領袖。

    因為他們都是浙東人,故稱“浙東學派”。

    他們反對理學家的高談心性,認為不切實用,而以經綸當世之務相号召。

    此派對朝廷的偏安一隅,士大夫的晏安苟且,深為不滿。

    葉适、陳亮,尤主恢複金瓯,以雪國恥。

    他們的議論雖較為笃實,但在學術思想上的影響,遠不及理學。

     (二)文學 這裡所說的宋代的文學,包括文、詩、詞、小說四類。

     宋文主要分古文、骈文兩種。

    唐末,骈文複盛,下至五代,格調卑弱。

    到宋初,有柳開者,開始提倡古文,排斥骈俪,繼起者有穆修等人,但并無多大效果。

    同時他們的作品,因矯枉過正,文字流于艱澀。

    至仁宗時,歐陽修、尹洙等,均以古文相尚。

    修曾于嘉祐二年(1057)主持貢舉,當時士子競為險怪奇澀之文,号“太學體”,他痛加排抑,因而文風大變。

    他并好獎引後進,曾鞏、王安石、蘇洵和洵子轼、轍,都曾受他的延譽,顯名于世,他們都是宋代最著名的古文家。

    此後古文大盛,曾、王、三蘇的文章,風行一世。

    南宋專以文名的古文家不多,朱熹的文,效法韓愈、曾鞏,格調雄奇,此外葉适、陳亮、呂祖謙等,也都是古文的能手。

    古文從宋起,才開始奠立不可動搖的基礎。

     骈文方面,宋初著名的作者有楊億、劉筠及宋庠、宋祁兄弟等,均以沉博豔麗著稱。

    宋代皇帝的制诰以及臣工的箋表,仍沿用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