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唐代的宗教與學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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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流行中國碑”,陳述其教德業之盛。

    景教碑于明熹宗天啟三年(1623)出土于西安,碑額兩旁有基路冰(有翼的天使),正中有十字紋,都是基督教的特征。

    碑文除叙述自高宗至肅宗一段時間景教流布的情形,并言及若幹教義及儀節,諸如“三一妙身”(三位一體),“娑殚(撒旦、魔鬼)施妄”,“室女誕聖于大秦”(“室女”指瑪麗亞,“聖”指耶稣),“七日一薦”(禮拜)等。

    至于景教經典,唐時譯成中國文字的,數達三十五種。

    武宗時,景教與其他外教同遭禁止。

    宣宗時雖弛禁,但其教務日漸衰微,至于廢絕。

     摩尼教為東漢末年波斯人摩尼(Mani)所創,其教義以祅教學說為基礎,并參酌佛教和基督教的哲理,糅合而成,有二宗(明、暗)三際(過去、現在、未來)之說。

    摩尼最初頗得波斯王的崇信,四出布教,後遭祅教僧正的嫉妒,于西晉鹹甯三年(277)被誅死。

    之後信徒四散,其教傳播益廣,傳布的範圍,大緻在今地中海東岸及中亞一帶。

    武後延載元年(694),波斯人拂多誕攜《二宗經》來朝,是摩尼教傳入中國的開始。

    玄宗開元十年(722),曾一度禁斷,但仍準西域人信奉。

    其後安史亂起,回纥入援,回纥人多信摩尼教,因此其教日盛。

    代宗大曆三年(768),敕令置摩尼寺于長安,名大雲光明寺。

    其後回纥使者請于荊、揚、洪、越諸州置寺,憲宗時,又請于河南及太原二府置寺,均許之。

    摩尼教立法,有如下特點:一、嚴行制欲,信徒不嫁娶,男女不交言語;二、不祭祖;三、不茹葷酒;四、白衣白冠;五、屍身裸葬;六、能祈雨。

     唐室的設置摩尼寺,純為聯絡回纥。

    武宗初,回纥為黠戛斯所滅,唐室乃敕停江淮諸地的摩尼寺。

    至排佛事起,摩尼寺也随之罷廢,摩尼及景、祅教徒,被勒令還俗的三千餘人。

    摩尼教在諸新教中實力最強,其教徒也較為頑悍。

    自遭武宗禁止,各地紛起反抗,以緻京城摩尼教徒死者七十二人,諸道死者過半。

    其後摩尼教與其他秘密宗教為唐室所特禁,但人民仍私組教會,相互傳習,西北及東南地區信徒尤多。

    直至五代初期,仍有叛亂發生,而其秘密活動,到宋代仍未止息。

     回教原名伊斯蘭(Islam)教,教主為阿拉伯人穆罕默德(Mohammed),約于陳宣帝太建初年(570)左右生于阿拉伯商業和宗教中心麥加(Mecca)城。

    當時猶太教及舊有的多神教和拜物教均流行于阿拉伯,基督教也開始在那裡傳布。

    他大概受了這些宗教的感染刺激,創立了一種嚴肅的一神教。

    其經典曰《可蘭》(Quran),其教旨是信奉宇宙間惟一的神阿拉(Allah),阿拉是全知全能大慈大悲的,而他本人便是阿拉在人世間的代表。

    同時更确證有來生之說,凡無信仰或為惡的人必受天罰,忠義的人必享極樂。

    他于唐高祖武德五年(622),以其宗教力量在麥地那(Medina)城建立政府,以神權手段統治人民。

    其後又征服麥加,于是回教在阿拉伯急劇的發展。

    他死于貞觀六年(632),其後數年間,他的繼承者征服叙利亞及波斯,形成一個龐大的帝國,就是唐人所稱的大食。

     回教約于高宗初年自海道輸入中國,最初隻在廣州一帶流行。

    安史亂後,大食人自海路來華經商者日多,請于互市地區建寺布道,于是傳播益盛,但仍限于南方。

    另一方面,回教随着大食勢力的東漸,傳入中亞及天山南路。

    唐末,回鹘(即回纥)滅亡,其殘部避居西州者,逐漸發展至天山南路的西域諸國。

    唐以後,回鹘人多奉其教,回教即由此得名。

    從此回教在天山南路,繼佛教而日益流行。

     三、經學與史地 (一)經學的演變 東漢以後,傳統的儒學漸趨衰微,繼之而興的是玄學和佛學。

    雖然如此,儒學卻始終有它自己的領域,仍有不少的人去研究它。

    玄學和佛學遠不如儒學與政治的關系來得密切,儒家政治理論的完整,更非玄學與佛學所能及,因此它們無法取代儒學的政治地位。

    曆代的中央政府,無論尊儒與否,總有借重儒家儒學之處。

    所以無論玄學或佛學如何在社會上流行,儒學終能衰而不絕。

    魏晉南北朝時代如此,隋唐也是一樣。

     東漢的儒學,以鄭玄集大成,他治經兼重古文和今文。

    其後曹魏的王肅,極端相信古文,風尚所趨,所有古文家的學說,都有人研究,而漢代古文經學未立學官的,魏時也都列入學官。

    古文盛行以後,諸家又各分派别。

    例如《周易》有王弼、鄭玄二家,《毛詩》有鄭玄、王肅二家,《左傳》有服虔、杜預二家,立說頗多不同。

    東晉以後,經學又分為南北兩派,各有所宗。

    南派《周易》宗王弼,《尚書》宗孔安國,《左傳》宗杜預;北派則《尚書》、《周易》宗鄭玄,《左傳》宗服虔;《詩》則同宗毛公,《禮記》同宗鄭玄。

    大體說來,南人多宗魏晉人的傳注而其間雜以玄學者,北人則猶宗晚漢經說。

    兩派的治學方法也不相同,大抵“南人約簡,得其英華;北學深蕪,窮其枝葉”。

    [見《北史》卷八一《儒林傳上》] 隋統一後,南學漸盛。

    陸德明作《經典釋文》,偏重南學,風行一時。

    至唐太宗,以經籍文字謬誤甚多,乃于貞觀四年(630)命顔師古考定《五經》。

    七年(633),頒行全國,是為《五經》定本。

    十二年(638),國子祭酒孔穎達撰《五經義疏》一百七十卷,太宗诏改名為《五經正義》。

    複經考正損益,至高宗永徽四年(653)始頒行全國。

    “五經”指《周易》、《尚書》、《左傳》、《毛詩》、《禮記》,《正義》于前三者的注疏,均采南派,因此經學統一,北并于南。

    每年明經的考試,便以《正義》為依據。

    此外又有賈公彥的《周禮義疏》、《儀禮義疏》,均宗鄭玄注。

     《五經正義》頒行後,經學定于一尊,明經考試,不能與《正義》的學說相違背。

    因有此拘束,反而阻礙經學研究的進步,因此唐代除孔、賈外,竟沒有卓異的經學家。

    但一部書絕不可能毫無錯誤,也不可能永遠為人尊奉,因此漸有反對《五經正義》的立論出現。

    武後長安三年(703),王元感上《尚書糾謬》、《春秋振滞》、《禮記繩愆》等書,皆與《正義》立異。

    武後命弘文、崇賢兩館學士、成均(國子學)博士等加以審查,以其書非诋先儒,多不以為然。

    但若幹朝臣,喜其議論新奇,對其書評價甚高,武後下诏褒美。

    此後《正義》漸不為人所重,遂形成一種懷疑舊注、崇尚新說的風氣。

     代宗大曆以後,經學者多标新立異,不守舊說。

    例如啖助作《春秋集傳》,雜采三傳,各取其長。

    陸淳作《春秋纂例》等書,抨擊三傳,自以臆說解經。

    此外如成伯嶼的《毛詩指說》,李翺的《易铨》等,皆尚新說。

    這類著作,因過逞私意,本身并無多大價值,但影響所及,遂開宋人懷疑古經的風氣。

     唐代又有石經的刊刻,此舉創議于太和四年(830),始事于九年(835),事成于開成元年(836),故名“開成石經”。

    石經包括十二經,即《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左傳》、《公羊傳》、《谷梁傳》、《孝經》、《論語》、《爾雅》。

    共刻二百二十八石,計六十五萬二千零五十二字。

    凡經文不從注疏的,皆有依據。

    其後五代雕印九經以及宋代石經,均以之為藍本。

     至于唐代的儒家思想,也呈現衰落狀态,甚少創見。

    這主要由于佛學發達,才智之士,群趨佛學的研究,而對正統的儒家思想,反少興趣。

    韓愈是中唐時代的大文豪,同時是儒家思想的忠實擁護者,他曾作《原性》一文,約略談到人性問題,其持論主張發揮孔子性說之長,并無特殊的創見。

    同時文中對于雜用佛老學說而言性者,表示不滿。

    其後他被貶至潮州,與高僧大颠往還,頗受影響,其排佛的态度,漸不如以前的強厲。

    但他對心性之學,仍沒有顯明的收獲。

    他的弟子李翺,也曾與高僧惟俨論學,頗有警悟。

    翺曾作《複性書》,表面遠攀儒家經典,不及佛書,實際其中已雜有許多佛家理論。

    這部書被認為下開宋代理學的先河,由此可以看出唐代儒家思想與佛學的關系。

    [參看羅香林《大頤惟俨與韓愈李翺關系考》(載《唐代文化史》)] (二)史地的著作 史學自兩漢以後,下至隋唐,始終發達。

    除了曆朝官修的史籍,私人著作也異常繁多。

    魏晉南北朝時代完成的重要史書,有晉陳壽的《三國志》,宋範晔的《後漢書》,梁沈約的《宋書》,梁蕭子顯的《南齊書》,北齊魏收的《魏書》,都流傳至今,列為正史。

    其中尤以《後漢書》、《三國志》最稱良史,與《史記》、《漢書》合稱“四史”,為後世所傳誦。

    此外如宋裴松之的《三國志注》,裴骃(松之子)的《史記注》,梁劉昭的《後漢書注》,都是史注中的名著。

     隋因國祚過短,并無重要的史書完成。

    到唐初,朝臣令狐德棻建議修撰前代曆史,高祖從之,命朝臣分修南北朝各朝的曆史,數年未成。

    太宗貞觀三年(629),再度下诏修史,以令狐德棻、岑文本修周史,李百藥修北齊史,姚思廉修梁陳史,魏征、孔穎達修隋史。

    十八年(644),又命令狐德棻等改撰《晉書》。

    計先後修成《晉書》一百三十卷,《梁書》五十六卷,《陳書》三十六卷,《北齊書》五十卷,《周書》五十卷。

    《隋書》八十五卷。

    魏晉南北朝各代曆史,連同前人所修者,至是全備。

     以上諸史,惟晉、隋二書,出于衆手。

    參加《晉書》修撰工作的朝臣,除令狐德棻,又有房玄齡、褚遂良、李淳風、許敬宗、來濟、李義府、上官儀等。

    而晉宣、武二帝及陸機、王羲之四人的論贊,則出自太宗手筆,因此總題曰“禦撰”。

    書中天文、律曆、五行三志,為李淳風所著,淳風深明星曆,善于著述,因此三志最為可觀。

    至于《晉書》的缺點,則是好采詭謬碎事,内容頗嫌瑣屑荒誕;其所評論,又競為绮豔之詞,而緻失其平實。

    《隋書》的修撰者有魏征、顔師古、孔穎達、李延壽等,其書也以志見長。

    其他四書,大體均夠水準。

    至于私人所撰的前代曆史,則以李延壽的《南史》、《北史》為最著。

    以上八種史著,均為後世列為正史。

    但《北齊書》久已亡阙大半,今本是後人取《北史》及其他各書補綴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