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封建帝國的興衰(西周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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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滅商與封建 (一)周人的興起 周是商朝末期在今陝西省渭水流域興起的一個國家。

    它的王室的始祖名棄(姬姓),相傳為帝喾後裔,與禹同時,曾受舜封于邰(今陝西武功縣)。

    他是一位著名農師,死後為周人尊奉為農神,号為“後稷”。

    當時泾渭一帶,滿布着“戎狄”,棄子不窋因失官而投竄其間,輾轉流徙。

    至不窋孫公劉,始定居于豳(今陝西彬縣),其地仍與戎狄為鄰。

    公劉九傳至古公亶父(後來被追稱太王),因受不了狄人的侵迫,自豳率衆南遷,居于岐山(在今陝西岐山縣)之下。

    這一帶土地肥沃,加以周人的勤懇和古公的領導得法,因此國家迅速富強起來。

    古公在豳時,還穴地而居,至此乃大規模的營建宮室。

    到古公子季曆(後來被追稱王季),更大敗狄人。

    這些都顯示出周人自遷居岐下後,國力與生活方式,都大有改進。

     自古公起,開始與商人往來,而為商的諸侯之一。

    季曆和他的兒子昌,皆曾受商命為“西伯”,意即西方諸侯之長。

    周和商似乎不屬于同一民族,周人常稱商人為“夷”或“戎”,自然以異族視之;而雙方的活動範圍,又相距甚遠。

    但自從雙方有來往後,周人對商的文化,便盡量的吸收,季曆和昌,都曾與商朝聯姻,這事無疑大大促進了周人的商化。

    從古代遺留的文字篇籍看來,周人和商人用的同是一種語言文字;生活習慣也有許多相同的地方,例如周人和商人都是束發和席地而坐。

    此外若幹器物如容器和兵器的形制,也大都相同。

    這自然是周人商化的結果。

    [參看徐中舒《殷周文化之蠡測》(載《國立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二本第三分)] 周人有一首詩,曾說到在太王之時,即有“翦商”的企圖,這分明是周人的誇詞。

    [《詩經·魯頌·閟宮》“後稷之孫,實維大王,居岐之陽,實始翦商”]事實上古公時代,周國尚在草創階段;不要說翦商,就是與周鄰近的若幹西陲小國,也無力翦伐。

    周人的東進與商對立,到昌時才有記載可尋。

     “文王訪賢”金帶飾,元,江蘇蘇州呂師孟墓出土。

    圖寫周文王禮訪姜太公事,圖中姜太公正安坐在蒲團上垂釣,周文王坐于車上,派侍衛向姜太公招呼。

     昌便是後來周人所追稱的文王,在他受商命為西伯之後,敬老尊賢,力行仁政,深為諸侯所擁戴。

    商王纣曾一度把他囚絷,由他的臣下向纣納賄,昌始獲釋放。

    其後他的勢力日盛,在他去世的前幾年,曾大開疆土。

    他首先消滅了泾渭上遊的小國密須(今甘肅靈台縣)、阮(今甘肅泾川縣東南)、共(今甘肅泾川縣北),以鞏固豳岐,免除後顧之憂;繼而他東向發展,越過黃河,讨伐黎(今山西長治市西南)、邗(今河南沁陽市西北)等國,黃河以東的若幹小國如虞、芮等,都歸附他。

    周人的勢力乃漸至威脅商人的中心地區。

     這時在渭水以南,尚有一個商的諸侯國崇(今陝西戶縣東),它是周的仇敵,于是文王又滅崇而底定渭南。

    他于滅崇後經營新都豐邑(今陝西戶縣東),把首都自岐下遷到那裡。

    他的東進意圖,自此更為明顯,但他并未達到“翦商”的最後目标。

    他于營豐邑的次年死去,未竟的事業,要待他的兒子來完成。

     舊載文王曾受商纣之命,管領長江、漢水沿岸的諸侯。

    但從後來的史實看,周人的勢力并未到達這些地方,倒是與在今四川省境内的一些小國,可能有所聯系。

     (二)武王伐纣與初期分封 文王死後,嗣子發繼位,是為武王。

    他在位第十一年(前1111)春初,周人向商發動大規模的攻擊。

    [參看董作賓《武王伐纣年月日今考》(載《國立台灣大學文史哲學報》第三期)]武王的部隊約有五萬人,包括若幹諸侯和西北西南的土族。

    他們自盟津(今河南孟津縣)渡黃河北上,并在商行都朝歌(今河南淇縣)附近的牧野誓師,宣布纣王的罪狀。

    這篇誓師詞,就是現存的《尚書·牧誓篇》。

    《牧誓》中所描寫的纣,是一位暴虐人民、仇視賢士,而一味以小人女子之言是聽的昏主。

    因之纣的軍隊雖多,但士氣低落,結果被周人在牧野一舉擊潰,纣王回宮自焚而死。

    于是周人進入朝歌,那天是二月五日。

    纣在位六十三年,此時他的年齡,當在八十歲以上;他的自殺,可能在周人進入行都的前三天。

    周師克朝歌後,接着長驅入殷。

     纣是中國史上與夏桀齊名的标準暴君,但從甲骨文的記載看,纣時的制作、征伐、田獵、祭祀,莫不整齊嚴肅,又好像是一位英明之主。

    [參考董作賓《論商人以十日為名》(載《大陸雜志》二卷三期)]春秋時代的讀史者早已對纣的罪惡發生懷疑,也許他不緻像《牧誓》說得那樣昏暴。

    古籍中曾有“纣克東夷而殒其身”和“纣之百克而卒無後”的話,但克戰的詳情不明。

    [見《左傳》昭公十一年及宣公十一年]近人根據蔔辭,證明纣确有讨伐東夷的事。

    他于在位的第十年(前1165)九月東征人方,前後費時凡十二個月;人方地區,大緻在今淮河一帶。

    [參看董作賓《蔔辭中的商與亳》(載《大陸雜志》六卷一期)]從纣的親自率軍出征和來回的時間看,戰争的規模可能不小;但伐人方是纣早年的事,商的亡國與這事恐沒有關系。

    大概纣确是好戰的,可能還有多次不為後世所知的戰争,而緻國力虧損,為周人所乘。

    再就纣的在位年歲看,他的老耄也是可以想象的。

     商周牧野之戰作戰經過示意圖。

    前1020年,周武王興師伐纣,自鎬出發,沿渭水循黃河東進,參預東征之西北、西南各部族,也先後分兵來會。

    一月底,周全師渡過黃河,集兵車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進據牧野。

    纣王武裝奴隸與戰俘迎戰,兵敗,纣王退回朝歌,在鹿台自焚,周師長驅大進朝歌,殷商滅亡。

     牧野一戰,周人隻是推翻商的中央政府。

    對于商朝的廣土衆民和舊有的諸侯國,并未能直接加以征服。

    因此周室在克商的初期,對商人采取懷柔政策,竟在文告裡稱商為大國而自稱為小國,并賦予商人以高度的自治權。

    與懷柔政策同時并進的,是武裝移民和軍事占領,周室把一部分新得的領土,交給它的親屬、姻戚和功臣,由他們建立新國,并以武力作有效的控制。

    所以每一批這類的新國建立,周人的勢力範圍便向外擴展一次。

    這種分封并不限于周初,從武王起,直到西周末葉的宣王,分封一直在進行着。

    事實上武王時代的封國甚少,而以他的兒子成王之世為最多,這可見周帝國的事業,是累代經營的結果。

     武王克殷後,不久又自動退出,而把殷的兒子武庚、祿父封在那裡,以統治商遺民。

    并把自己的兩個弟弟管叔鮮、蔡叔度封在黃河以南,另一個弟弟霍叔處封在黃河以北,對殷遙相監視。

    管蔡的封地,在今河南省的鄭州市和上蔡縣,霍在今山西霍州市。

    武王本人,則回到他的新都,豐邑以東不遠的鎬(在今陝西西安市長安區西南)。

    此外他又封弟周公旦于魯(今河南魯山縣),但周公因留佐朝政而未就封;功臣召公奭于燕(今河南偃師市),呂尚于呂(今河南南陽市西)。

    呂就是後來的齊,呂尚是牧野之戰的大将,周人尊之為尚父,并與周室有姻戚關系。

    [參看傅孟真《大東小東說》(載《傅孟真先生集》第四冊)]這些封國大部集中于今黃河南岸洛陽附近的地區,在商人勢力中心的黃河北岸,隻有一個霍。

    至于東方的廣大地盤,仍是商朝舊勢力的範圍,周人可望而不可即。

    這種局面,無疑充滿了危機。

     (三)周公東征與重定封國 武王在位凡十七年,克殷後七年而死,嗣子成王年幼,由王叔周公旦攝政。

    管蔡二叔不服,散布流言,中傷周公;并挾持武庚、祿父,聯合舊諸侯國奄(今山東曲阜市一帶)和淮水下遊的外族淮夷等,背叛周室。

    周公親自東征,用兵三年,才削平這場大亂。

    用兵的經過,舊載不詳。

    大概不外第一步先廓清黃河以南,然後渡河北上,平定殷地,再由殷東行經今山東省西部一帶東南下伐奄及淮夷。

    [參看《大東小東說》(載《傅孟真先生集》第四冊)]至于此役之艱苦,也是可以想象的。

     周公輔成王,漢畫像石,山東嘉祥宋山。

     大難削平之後,周公對當時的政治局面,作了如下的幾項重要安排:(一)他以成王命把殷地及殷遺民七族封給武王的少弟康叔封,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