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張蔭麟論秦、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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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牛、羊,可見牧畜業在他們中間還沒發達。

    不像北方遊牧民族的犷悍,也沒有胡地生活的艱難,他們絕不緻成為秦帝國的邊患。

    但始皇卻不肯放過他們。

    滅六國後不久(二十六年?)即派尉屠睢領着五十萬大軍去征百越,并派監祿鑿渠通湘、漓二水(漓水是珠江的上遊),以便輸運。

    秦軍所向無敵,越人逃匿于深山叢林中。

    秦軍久戍,糧食不繼,士卒疲餓。

    越人乘機半夜出擊,大敗秦軍,殺屠睢。

    但始皇續派援兵,終于在三十三年,把百越平定,将他們的土地,分置南海郡、桂林郡和象郡(南海郡略當今廣東省,桂林郡略當廣西省,象郡略當安南中北部)。

    百越置郡之後,當時中國人所知道的世界差不多完全歸到始皇統治之下了。

    琅琊台的始皇紀功石刻裡說: 六合之内,皇帝之土。

    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

    人迹所至,無不臣者。

     至是竟去事實不遠了。

     以上所述一切對外對内的大事業,使全國瞪眼咋舌的大事業,是始皇在十年左右完成的。

     帝國的發展與民生 像始皇的勵精刻苦,在曆代君主中,确是罕見,國事無論大小,他都要親自裁決。

    有一個時期,他每日用衡石秤出一定分量的文牍,非批閱完了不肯休息。

    他在帝位的十二年中,有五年巡行在外;北邊去到長城的盡頭&mdash&mdash碣石,南邊去到衡山和會稽嶺。

    他覺得自己的勞碌,無非是為着百姓的康甯。

    他對自己的期待,不僅是一個英君,而且是一個聖主。

    他唯恐自己的功德給時間掩沒。

    他二十八年東巡時,登峄山,和鄒魯的儒生商議立石刻詞,給自己表揚;此後,所到的勝地,大抵置有同類的紀念物。

    我們從這些銘文(現存的有峄山、泰山、之罘、琅琊、碣石、會稽六處的刻石文;原石唯琅琊的存一斷片)可以看見始皇的抱負,他“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隆教誨”。

    他“憂恤黔首(秦稱庶民為黔首),朝夕不懈”。

    他“功蓋五帝,澤及牛馬”。

    而且他對于禮教,也盡了不少的力量。

    他明立法:“飾省宣義;有子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夫為寄豭,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為逃嫁,子不得母,鹹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蒙被休經。

    ”在他自己看來,人力所能做的好事,他都做了,而且他要做的事,從沒有做不到的。

    他從沒有一道命令,不成為事實。

    從沒有一個抗逆他意旨的人,保得住首領。

    他唯一的缺憾就是志願無盡,而生命有窮。

    但這也許有補救的辦法。

    海上不據說有仙人所居的蓬萊、方丈、瀛洲三島麼?仙人不有長生不死的藥麼?他即帝位的第三年,就派方士徐福(一作巿,音同)帶着童男女數千人,乘着樓船,入海去探求這種仙藥,可惜他們一去渺無消息(後來傳說徐福到了日本,為日本人的祖先,那是不可靠的)。

    續派的方士回來說,海上有大鲛魚困住船隻,所以到不得蓬萊。

    始皇便派弓箭手跟他們入海,遇着這類可惡的動物便用連弩去射。

    但蓬萊還是找尋不着。

     始皇隻管忙着去求長生,他所“憂恤”的黔首卻似乎不識好歹,隻盼望他速死!始皇三十六年,東郡(河北、山東毗連的一帶)落了一塊隕石,就有人在上面刻了“始皇帝死而地分”七個大字。

     始皇能焚去一切《詩》《書》和曆史的記錄,卻不能焚去記憶中的六國亡國史;他能繳去六國遺民的兵器,卻不能繳去六國遺民(特别是一班遺老遺少)的亡國恨;他能把一部分六國的貴族遷到辇毂之下加以嚴密的監視,卻不能把全部的六國遺民同樣處置。

    在舊楚國境内就流行着“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諺語。

    當他二十九年東巡行到舊韓境的博浪沙(在今河南陽武縣[5]東南)中時,就有人拿着大鐵椎向他狙擊,中了副車,差一點兒沒把他擊死。

    他大索兇手,竟不能得。

     而且始皇隻管“憂恤黔首”,他的一切豐功烈績,乃是黔首的血淚造成的!誰給他去築“馳道”,築“直道”,鑿運渠?是不用工資去雇的黔首!誰給他去冰山雪海的北邊伐匈奴,修長城,守長城?誰給他去毒瘴嚴暑的南荒,平百越,戍新郡?誰給他運糧轉饷,供給這兩方的遠征軍?都是被鞭撲迫促着就道的黔首!赴北邊的人,據說,死的十有六七;至于赴南越的,因為不服水土,情形隻有更慘,人民被征發出行不論去從軍,或去輸運,就好像被牽去殺頭一般,有的半途不堪虐待,自缢在路邊的樹上。

    這樣的死屍沿路不斷地陳列着。

    最初征發的是犯罪的官吏、“贅婿”和商賈;後來推廣到曾經做過商賈的人;最後又推廣到“闾左”&mdash&mdash居住在裡闾左邊的人(贅婿大概是一種自己賣身的奴隸,即漢朝的贅子。

    商人盡先被征發是始皇壓抑商人的手段之一。

    戰國時代,法家和儒家的荀子,都認商人為不事生産而剝削農民的大蠹,主張重農抑商,這政策為始皇采用。

    琅琊刻石有“上農除末”之語。

    “闾左”在先征之列者,蓋春秋戰國以來,除楚國外習俗忌左,居住在闾左的,大抵是下等人家)。

    征發的不僅是男子,婦女也被用去運輸。

    有一次南越方面請求三萬個“無夫家”的女子去替軍士縫補,始皇就批準了一萬五千。

    計蒙恬帶去北征的有三十萬人,屠睢帶去南征的有五十萬人,後來添派的援兵和戍卒,及前後擔任運輸和其他力役的工人,當在兩軍的總數以上。

    為這兩方面的軍事,始皇至少摧殘了二百萬家。

     這還不夠。

    始皇生平有一種不可多得的嗜好&mdash&mdash建築的欣賞。

    他東征以來,每滅一國,便把它的宮殿圖寫下來,在鹹陽渭水邊的北阪照樣起造。

    後來又嫌秦國舊有的朝宮(朝會群臣的大禮堂)太過狹陋,要在渭南的上林苑裡另造一所,于三十五年動工。

    先在阿房山上作朝宮的前殿:東西廣五百步,南北長五十丈,上層可以坐一萬人,下層可以樹五丈的大旗。

    從殿前築一條大道,達到南山的極峰,在上面樹立華表,當作朝宮的阙門;從殿後又築一條大道,渡過渭水,通到鹹陽。

    先時始皇即王位後,便開始在骊山建築自己的陵墓,滅六國後撥了刑徒七十餘萬加入工作;到這時陵墓大半完成,乃分一部分工人到阿房去。

    這兩處工程先後共用七十餘萬人。

    此外運送工糧和材料(材料的取給遠至巴蜀荊楚)的伕役還不知數。

    這些卻多半是無罪的黔首。

     這還不夠。

    上說種種空前的兵役和工程所需的糧饷和别項用費,除了向黔首身上出,還有什麼來源?據說始皇時代的賦稅,要取去人民收入的三分之二。

    這也許言之過甚,但秦人經濟負擔的酷重,卻是可想見的了。

     這還不夠。

    苦役重稅之上,又加以嚴酷而且濫用的刑罰。

    秦的刑法,自商鞅以後,在列國當中,已是最苛的了。

    像連坐、夷三族等花樣,已是六國的人民所受不慣的。

    始皇更挾着虓虎的威勢,去馭下臨民。

    且看幾件他殺人的故事。

    有一回他從山上望見丞相李斯随從的車騎太多,不高興。

    李斯得知以後便把車騎減少,始皇追究走漏消息的人不得,便把當時在跟前的人統統殺了。

    又東郡隕石上刻的字被發現後,始皇派禦史去查辦,不得罪人,便命把旁邊的居民統統殺了。

    又一回,有兩個方士不滿意于始皇所為,暗地讪謗了他一頓逃去。

    始皇聞之大怒,又刺探得别的儒生對他也有不敬的話,便派禦史去把鹹陽的儒生都召來案問。

    他們互相指攀,希圖免罪,結果牽涉了四百六十餘人,始皇命統統地活埋了。

    這便是有名的“坑儒”事件。

    始皇的執法如此,經過他的選擇和範示,郡縣的官吏就很少不是酷吏了。

     始皇的長子扶蘇,卻是一個藹然仁者,對于始皇的暴行,大不謂然。

    當坑儒命令下時,曾替諸儒緩頰,說他們都是誦法孔子的善士,若繩以重法,恐天下不安。

    始皇大怒,把他派去北邊監蒙恬的軍。

    但二世皇帝的位,始皇還是留給他的。

    及三十七年七月,始皇巡行至沙丘(今河北平鄉縣東北)病笃,便寫定遺書,召他回鹹陽會葬,并嗣位。

    書未發而始皇死。

    書和玺印都在宦官趙高手。

    而始皇的死隻有趙高、李斯和别幾個宦官知道。

    趙高和蒙恬有仇隙,而蒙恬是太子的親信,李斯也恐怕蒙恬奪去他的相位。

    于是趙李合謀,秘不發喪,一面把遺書毀了,另造兩封僞诏,一傳位給公子胡亥(當時從行而素與趙高親慝的),一賜扶蘇、蒙恬死。

    後一封诏書到達時,扶蘇便要自殺,蒙恬卻疑心它是假的,勸扶蘇再去請示一遍,然後自殺不遲。

    扶蘇說:“父親要賜兒子死,還再請示什麼?”立即自殺。

     胡亥即二世皇帝位時,才二十一歲,他别的都遠遜始皇,隻有在殘暴上是“跨竈”的。

    趙高以擁戴的首功最受寵信;他處處要營私,隻有在殘暴上是胡亥的真正助手。

    在始皇時代本已思亂的人民,此時便開始摩拳擦掌了。

     楚漢之争始末 陳勝之起滅 二世皇帝元年七月,在舊楚境的蕲縣大澤鄉停留着附近被征發去防守漁陽的闾左兵九百人。

    适值大雨,道路不通。

    這隊伍已無法如期達到指定的處所。

    照當時的法律,将校誤期,要被處斬。

    有兩位下級将校陳勝和吳廣,便秘密圖謀免死的辦法。

    他們想當今的二世皇帝并不是依法當立的,當立的乃是公子扶蘇,百姓多稱贊他的賢惠,卻不知道他已死;又從前楚國最後抗秦而死的名将項燕,親愛士卒,很得民心,民間傳說他還活着,假如冒稱扶蘇項燕起兵,響應的必定很多。

    他們去問蔔,蔔者猜到來意,連稱大利;最後并說道:“你們何不再向鬼神占蔔一下?”二人會意。

     不幾天,兵士買魚,忽然在魚肚裡得着一小卷絹帛,上面寫着朱字道:“陳勝王。

    ”晚間兵士又忽然發現附近樹林中的神祠有了火光,同時怪聲從那裡傳來,像狐狸作人語道:“大楚興,陳勝王。

    ”這種怪聲每每把兵士們從夢中驚醒。

    從此他們遇到陳勝每每指目着他竊竊私語。

     有一天統領官喝醉了酒,吳廣在旁,出言特别不遜。

    統領官大怒,鞭了他一頓,又把劍拔出。

    吳廣素來很得兵士心,在旁的兵士都替他不平。

    他搶過了劍,把統領官殺掉。

    陳勝幫着他,把另外兩個将官也結果了。

    陳、吳号召軍中,大意說道:“你們因為大雨,已誤了期,誤了期就要處斬。

    即使不處斬,去戍守長城,也是十有六七要死的。

    大丈夫不死便了,死就要成個大名。

    王侯将相難道是有種的嗎?”在全軍喧豗應和之下,陳、吳二人以扶蘇和項燕的名義樹起革命的旗幟。

    軍士袒着右臂,自号大楚。

    陳勝自立為将軍,吳廣為都尉。

     旬日之間大澤鄉、蕲縣、陳城和附近若幹縣城,皆落在革命軍之手。

    而革命軍在進攻陳城之時已有車六七百乘,騎千餘,步卒數萬人了。

    陳城在戰國末年曾一度為楚國都,革命軍即以此為根據地。

    先是魏遺民大梁名士張耳、陳餘為秦廷懸賞緝捕,變姓名隐居于陳。

    陳勝既入陳,二人進谒。

    是時陳中父老豪傑正議推陳勝為王。

    二人卻勸陳勝暫勿稱王,而立即領兵西進,同時派人立六國王室之後,以廣樹秦敵,使秦的兵力因敵多而分散,因分散而薄弱,然後乘虛入據鹹陽,以号令諸侯,諸侯感再造之德,必然歸服,如此則帝業可成。

    陳勝不聽,遂受推戴為張楚王,都于陳,以吳廣為“假王”(假有副貳之意)。

     自陳勝發難後,素日痛恨秦吏的郡縣,随着事變消息的傳到,紛紛戕殺守長,起兵響應。

    特别是在舊楚境内,幾千人成一夥的不可勝數。

    陳勝遣将招撫略地,分途進取。

    舉其要者,計有六路:(1)符離人葛嬰略蕲以東;(2)陳人武臣及張耳、陳餘略趙地;(3)魏人周巿略魏地;(4)吳廣西擊荥陽;(5)陳人周文(為一蔔者,故項燕僚屬)西進,向函谷關;(6)铚人宋留取道南陽向武關。

     葛嬰至東城,立襄強為楚王,後來聞得陳勝已立為張楚王,乃殺襄強,歸陳覆命,陳勝誅之。

     武臣到邯鄲即自立為趙王,分命張耳、陳餘為将相。

    陳勝聞訊大怒,把三人的家屬拘捕,将加誅戮,繼而聽了謀士的勸谏,又把他們遷到宮中,而派人去給武臣等道賀,并請他們速即進兵關中。

    他們哪裡肯聽,卻派韓廣去略取燕地。

    韓廣至燕,旋即自立為燕王。

     周巿定了魏地,東進至齊,時齊王室之後田儋已自立為齊王,以兵拒之,巿軍敗散,還歸魏,魏人推戴他為王,他不肯,卻要立魏王室之後魏咎,時咎在陳勝軍中,巿派人迎之,往返五次,陳勝才答應放他赴魏。

     武臣之立在八月,韓廣、田儋之立在九月。

    周文軍越過函谷關到達戲亦在九月。

    戲離鹹陽不到一百裡,而此時周文的軍隊已增加到兵卒數十萬、車千餘乘了。

    東方變亂的真情,趙高一直瞞着二世,到這時已瞞不住了。

    可是秦廷有什麼辦法呢?帝國的軍隊幾乎盡在北邊和南越,急猝間調不回來,鹹陽直是一座空城,隻得赦免在骊山工作的刑徒,并解放奴隸所生的男子,派章邯帶去應戰。

    周文軍來勢雖盛,卻經不起章邯一擊便敗走出關,章邯追至渑池,又大破之。

    周文自刎死,其軍瓦解,這是二世二年十一月的事(秦以十月為歲首,二年十一月在是年正月之前,下仿此)。

     章邯乘勝東下。

    先是吳廣圍荥陽不下,其部将田臧等私計,秦兵早晚要到,那時前後受敵,必無幸理,不如留少數軍隊看守住荥陽,而用全部精兵去迎擊章邯;他們認為吳廣驕不知兵,不足與謀,假托陳王的命令把他殺掉,并把他的首級傳送至陳。

    陳王拜田臧為上将,并賜以楚令尹的印信。

    田臧迎擊章邯于敖倉,一戰敗死。

    章邯進擊至陳西,陳王出監戰,軍敗遁走,他的禦者某把他殺掉,拿他的首級去投降。

    這是十二月的事。

     陳勝,字涉,少時在田間做工。

    有一次放下鋤頭歎氣癡想了許久,卻對一個同伴說道:“有一天我富貴了,定不會忘記你。

    ”那位同伴笑道:“你做長工,怎樣富貴法?”後來陳勝做了張楚王,這位同伴便去叩阍求見,阍人幾乎要把他縛起來,憑他怎樣解釋總不肯給他傳達。

    他等陳勝駕出,攔路叫喊,陳勝認得他,把他載歸宮裡。

    他看見殿堂深邃,帷帳重疊,不禁嚷道:“夥頤!涉大哥為王!沉沉的!”楚人叫多為夥頤。

    由此“夥涉為王”,傳為話柄。

    這客人出入王宮,洋洋自得,談起陳勝的舊事,如數家珍。

    有人對陳勝說:這客人無知妄言,輕損王威,陳勝便把他殺掉。

    由此陳勝的故舊盡皆退避。

     宋留已定南陽。

    南陽人聞陳勝死,複叛歸于秦。

    宋留既無法入武關,東還至新蔡與秦軍遇,解甲投降,秦又把他解到鹹陽,車裂示衆。

     章邯既破陳勝,進擊魏王咎于臨濟,圍其城。

    六月,齊王田儋救臨濟,敗死。

    同月魏咎自殺,臨濟降于秦。

    其後儋子巿繼立為齊王,咎弟豹繼立為魏王。

     項羽與巨鹿之戰 項燕的先人累世做楚将,封于項,因以項為氏,而家于下相。

    項燕有子名項梁,梁有侄名項籍,字羽。

    項羽少時學書寫,不成,棄去;學劍,又不成。

    項梁怒責他。

    他說:“書寫隻可以記姓名罷了,劍是一人敵,也不值得學,要學萬人敵!”項梁于是教他兵法。

    他略通大意,再不深求。

    項梁曾因事殺人,帶着項羽,逃匿于吳(今吳縣[6],秦會稽郡治),吳中名士大夫都奉他為領袖,遇着地方有大徭役或大喪事,每請項梁主辦,項梁暗中用兵法部勒賓客子弟,因此他的幹才為人所知。

    項羽長成,身材魁岸,力能扛鼎,尤為吳中子弟所敬畏。

     二世元年九月,會稽郡守和項梁商議起兵響應陳涉,打算派項梁和某人為将,是時某人逃匿山澤中。

    項梁說,隻有他的侄子知道某人所在。

    說完,離座外出,對項羽囑咐了一番,又走進來,請郡守傳見項羽,使召某人。

    項羽進見後,項梁向他使個眼色,說道:“可以了!”項羽拔劍,砍下郡守的頭。

    項梁拿着郡守的首級,佩了他的印绶。

    項羽連殺了好幾十人,阖署懾伏聽命,共奉項梁為會稽守。

    項梁收召徒衆,得八千人。

    項羽為裨将,時年二十四。

     二世二年二月項梁叔侄率兵渡江而西。

    先是廣陵人召平為陳勝取廣陵不下,聞陳勝敗走,秦兵将到。

    渡江至吳,假傳陳勝之命,拜項梁為上柱國。

    項梁一路收納豪傑,到了下邳(今江蘇邳縣[7])已有了六七萬人。

    離下邳不遠,在彭城之東,有秦嘉所領的一支義軍,奉景駒(舊楚貴族景氏之後)為楚王。

    是時陳勝的下落,衆尚不知。

    項梁聲言秦嘉背叛陳王擅立景駒大逆不道,即進擊之。

    秦嘉敗死,軍降,景駒走死。

     既而項梁得知陳勝确實已死,乃從居巢老人範增之策,訪得楚懷王之孫(名心)于牧場中,立以為王,仍号楚懷王,都于盱眙(安徽今縣[8]),項梁自号武信君。

    這是六月的事。

     自四月至八月間,項梁軍叔侄與秦軍轉戰于今蘇北、魯南及豫東一帶,連獲大捷。

    項梁由此輕視秦軍,時露驕色,部下宋義勸谏他道:“戰勝而将驕卒惰乃是敗征;現在士卒已漸形怠懈,而秦兵日增,大可憂慮。

    ”項梁不以為意。

    九月章邯得到關中派來衆盛的援兵之後,還擊楚軍,大破之于定陶,項梁戰死。

     章邯破項梁軍,認為楚地無足憂慮,乃渡河擊趙。

    先是趙地内亂,武臣被殺,張耳、陳餘訪得趙王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