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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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的感官都在呐喊:整個天堂與人間,生活的最大樂事莫過于此,莫過于此時此地。

     唯一使他感到既苦又甜、稍有怅惘的是,他等了那麼多年才發現這一人生真谛。

     阿弗麗爾的嘴唇又在搜尋着他的嘴唇,然後貼了上去,她催促他:“好了,羅西!現在可以了,我的心肝,來吧!” 海沃德一來就注意到,這間卧室是标準希爾頓式的——一個幹淨,舒适,注重旅客實際需要,無甚特色的下榻場所。

    外面是間具有同樣格調的小小的起居室。

    這回和以往一樣,阿弗麗爾租用了一套房間。

     他們從傍晚起就在一塊了。

    兩人相愛一場之後便打了個盹,清醒過來又是一陣親昵——不過并沒達到皆大歡喜的佳境——爾後睡了一個多小時。

    這時兩人正在穿衣服。

    海沃德的手表指着八點。

     他的體力已消耗殆盡,感到困頓疲憊,隻巴望能回家獨個兒好好睡一覺。

    他不知道何時才能禮數周全地打這兒溜走。

     阿弗麗爾已走到外間起居室去打電話。

    她回到卧室後說:“我已定好晚餐,心肝寶貝,馬上就送上樓來。

    ” “太好了,親愛的。

    ” 阿弗麗爾穿着蟬翼般的長襯衣和緊身短褲,沒戴胸罩。

    她開始梳理那一頭蓬散的長發。

    他坐在床沿上出神地望着,盡管筋疲力盡,卻還是注意到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輕巧自如,充滿肉感。

    同那位過去曾與他朝夕厮守的老伴比阿特麗斯一比,阿弗麗爾顯得分外年青嬌美。

    一種自覺衰老的惆怅之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倆走進起居室,阿弗麗爾說:“開香槟吧。

    ” 香槟擱在餐具櫃上的冰桶裡。

    海沃德早就看到了。

    大部分冰塊已經融化,但酒瓶還是冰涼冰涼的。

    他笨手笨腳地撥弄着瓶口的金屬線和軟木塞。

     “别去動塞子,”阿弗麗爾告訴他。

    “先把酒瓶傾斜到四十五度,然後一隻手捏住塞子,一隻手轉動瓶子就行啦。

    ” 這法子果然很靈。

    這女人什麼都懂! 阿弗麗爾從他手中拿過瓶子,斟了兩杯。

    他搖搖頭說:“你知道我不喝酒,親愛的。

    ” “喝了包你返老還童。

    ”她端起一杯遞過來。

    他隻好順從地接過酒杯,一面暗自奇怪,她是不是已看出自己的心思。

     三杯下肚,定的酒菜送進房來,這時他果真有返老還童之感。

     侍者離開後,海沃德說:“你該讓我會賬。

    ”幾分鐘前他就把皮夾子掏了出來,但阿弗麗爾一擡手把皮夾子推開,在賬單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羅西,這算什麼?” “你總該讓我負擔你的一部分開支吧——旅館費用,從紐約來這兒的飛機票。

    ”他曾聽說阿弗麗爾在格林尼治村有一間寓所。

    “光讓你掏腰包,你的花銷也太大了。

    ” 她好奇地打量他一眼,随即發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

    “你難道以為所有這些都得由我掏腰包嗎?”她舉手朝房間周圍一比劃。

    “要我付錢? 羅西,我的寶貝,你準是昏了頭!” “那末,由誰來付?” “當然是超國公司,你這老糊塗!所有這一切都記在他們賬上——這套房間、這頓飯、飛機票,還有我花的時間。

    ”她把身子湊近他的椅子,吻了他一下,她的嘴唇豐滿而濕潤。

    “你大可不必為此操心!” 這一番話無異是當頭一棒,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默默忍受着這一巨大的打擊。

    香槟的濃醇酒力仍在他體内循環流動,然而他的腦子還十分清醒。

     “我花的時間。

    ”這幾個字最使他痛心。

    他一直以為阿弗麗爾之所以在巴哈馬分手後打電話約他會面,完全是出于對他的鐘情,是因為她也象他一樣,領受到他倆卿卿我我的樂趣。

     他怎麼會這般幼稚?不用說,整個把戲全是誇特梅因一手安排的,費用由超國公司負擔。

    難道他連這一點最起碼的常識也不知道?要不,就是他自己不想了解真情,所以才這麼裝聾作啞地不去搞個水落石出? 還有:如果阿弗麗爾果真因為“我花的時間”而得到報酬的話,那她成了什麼樣的角色呢?妓女?要真是這樣,那他羅斯科·海沃德又算個什麼呢?他合上雙眼。

    他想起《路加福音》十八章十三節:上帝呵,開恩可憐我這個罪人。

     當然,有一件事他完全能夠做到,而且馬上就能做到。

    那就是:先弄清楚到目前為止一共花了多少錢,随後按這個數目開張私人支票寄給超國公司。

    他開始算賬,但又發現自己弄不清楚阿弗麗爾這樣的女人值多少錢。

    他憑直覺知道這筆數目不會小的。

     不管怎麼說,他懷疑自己采取這一步是否明智。

    他那審計師的腦袋作着這樣的推想:超國公司怎麼将這筆錢上賬呢?說得更一針見血些,他也拿不出這麼一大筆錢來。

    另外,他如果再需要阿弗麗爾,那該怎麼辦?他明白自己現在再也少不了她啦。

     電話響了,鈴聲響徹小小的起居室。

    阿弗麗爾拿起話筒,說了不多兩句,轉過身來朝海沃德說:“是打給你的。

    ” “打給我的?” 他拿起聽筒,聽到一個甕聲甕氣的嗓音:“喂,羅斯科!” 海沃德高聲問:“你在哪兒,喬治?” “華盛頓。

    從哪裡打電話有什麼關系?我得到了一些有關蘇納柯的确切的好消息。

    季度利潤報表。

    明天你會在報上看到的。

    ” “你打電話到這兒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