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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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克斯的主張不謀而合,這種出于私利的支持毫無信義可言,是對他人信任的一種踐踏。

     亞曆克斯該把這些話明明白白說出來嗎?如果他直說了,又會觸發一場軒然大波,其勢洶洶甚至比上午那場争論更甚;而且他會再次敗下陣來。

    董事們就象把兄弟那樣抱成一團。

    再說,這樣一攤牌,肯定會就此結束亞曆克斯自己在美一商的作用。

    這樣做值得嗎?有必要嗎?難道他有義務成為董事會良知的守護人?亞曆克斯決定不下,而此刻董事們正注視着他,等他開口。

     “是的,”他說。

    “正如哈羅德所提醒,我剛才談到節儉風尚以及需要由人帶頭的問題。

    ”亞曆克斯看了看自己的發言稿,而幾分鐘前他還決定把它扔掉呢。

     “常言道,”他對那些側耳靜聽的董事說,“政府、工業和各種商務都是建立在信用之上的。

    沒有信用,沒有告貸和放貸——小、中、大各種規模的貸款——商業活動就無由繼續,文明就要凋敝衰亡。

    這一點,銀行家知道得最清楚。

     “然而,也有越來越多的人認為,借債和搞赤字财政的做法已發展到瘋狂的地步,緻使理智喪失殆盡。

    各國政府尤其如此。

    美國政府債台高築,赤字駭人,遠遠超過我們的償付能力。

    其他各國政府的境況也同樣糟糕,要不就是更糟。

    這就是通貨膨脹、國内和國際上貨币基礎不斷遭到破壞的根源所在。

     “無獨有偶,”亞曆克斯繼續說,“公司企業界的巨額債務也和快要把人壓垮的政府債務不相上下。

    于是上行下效,數以百萬計的普通老百姓也背上了無法清償的重債。

    美國的各種債務總額已達二萬五千億。

     全國消費者的債務現在已接近二千五百億。

    過去六年來,有一百萬以上的美國人破了産。

     “就這樣,國家、企業、個人差不多沿着同一條路滑下去,我們丢掉了勤儉持家、量入為出、借債節制并确保償付這樣一些古老的基本倫理原則。

    ” 董事會的氣氛頓時顯得清醒了些。

    為了與此相适應,亞曆克斯平心靜氣地說:“但願我能說,除了我提到的情況外還有另一種趨向。

    我不相信真的就有此種趨向。

    然而,潮流往往發端于果斷的行動。

    千裡之行為何不能從我們足下開始呢? “就我們時代的性質來說,儲蓄存款要比其他任何類型的金融活動更能體現出财政上的深謀遠慮。

    從國家和個人來說,我們都需要慎之又慎,而形成這種風氣的途徑之一就是大量增加儲蓄。

     “事實上,儲蓄存款也确實可以大幅度增加——隻要我們願意承擔義務,隻要我們放手去幹。

    盡管單靠個人儲蓄一項還不能恢複整個财政上的正常局面,但至少是朝此目标邁出了一大步。

     “所以我說,這裡提供了開創一代新風的機會,而且應該從此時此地着手做起——我想本行理應當仁不讓。

    ” 亞曆克斯坐下以後過了幾秒鐘才想起,他并未提及自己對奧斯汀剛才那番插話所抱的懷疑。

     随之出現的短時間冷場為倫納德·金斯伍德所打破:“入情在理的高論并不總是順耳中聽的。

    但是我想我們大家剛才還是聽進去了幾句。

    ” 菲利普·約翰森咕噜了幾聲,好不容易才沒好氣地迸出一句:“我同意其中的部分意見。

    ” “我全部同意,”哈羅德閣下說。

    “依我看來,董事會應該原封不動地批準這項擴大儲蓄、增設分行的計劃。

    我打算投贊成票。

    我力勸諸位也這麼做。

    ” 這回,羅斯科·海沃德雖繃緊了臉,卻沒流露出愠色。

    亞曆克斯心想,海沃德諒必也猜到了哈羅德·奧斯汀的動機。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議論了刻把鐘,最後傑羅姆·帕特頓敲敲木槌,要求進行表決。

    亞曆克斯的提案以壓倒多數通過,隻有弗洛伊德·萊貝雷和羅斯科·海沃德兩人反對。

     亞曆克斯從董事會議室走出來的時候,覺察到先前的那種敵意依然未消。

    好幾位董事并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對于他上午在超國公司貸款一事上所持的強硬态度顯然仍耿耿于懷。

    然而會議最後出乎意外的結局卻使他心頭輕松了些,對自己将來在美一商的作用也不再那麼悲觀了。

     哈羅德·奧斯汀将他攔住:“亞曆克斯,你什麼時候着手推行那套儲蓄計劃?” “馬上。

    ”他不願顯得粗魯失禮,于是又補充一句:“謝謝你的支持。

    ” 奧斯汀點點頭。

    “我現在考慮的是讓我公司派兩三個人來洽談廣告活動事宜。

    ” “很好。

    下個星期吧。

    ” 奧斯汀就這樣不失時機而又若無其事地證實了亞曆克斯的推斷。

    不過平心而論,亞曆克斯暗自說,奧斯汀廣告公司辦事很得力,由它來承辦儲蓄宣傳倒也算得上是任人唯賢。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在想法子尋求自我安慰。

    幾分鐘前他保持沉默,就已經是為達到目的而犧牲了原則,不知道馬戈特對自己這種變節行為将作何感想。

     哈羅德閣下和藹可親地說:“那末到時候我來看你。

    ” 羅斯科·海沃德先離開會議室,這時正走在亞曆克斯的前面。

    一個穿制服的銀行信差走上來和他搭話,遞給他一隻封了口的信袋。

    海沃德撕開封口,抽出一張折疊着的便箋。

    讀着讀着,他不禁喜形于色。

    他一看手表,微微一笑。

    亞曆克斯暗自納悶: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