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尴尬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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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太太當時住在硖石鄉下。

    有一天,就在徐志摩離家以後沒多久,老爺坐着火車進城,特地去見陸小曼一面。

    他決定趁徐志摩離開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嘗試善待陸小曼。

     他說:“你沒必要這樣子一個人守着一間大房子,何不把車子停在車庫,隻留一個用人看房子,過來和我們一起住鄉下?” 老爺的目的是想省錢,也給陸小曼一次保留面子的機會。

    他回鄉下等陸小曼露面,結果她既沒回老爺消息,也沒在硖石露臉。

    徐志摩1929年元月回國的時候,老爺和他在火車站碰頭。

     “我已經決定不再和你老婆講話了,如果她不搭理我,我又何必想辦法善待她?”老爺這樣宣布。

     事情過後,當老爺和老太太住在城裡的時候,徐志摩就單獨來見他父母。

    偶爾他會試着帶陸小曼一起來,可是老爺一看到他們的車子靠近了,就從他家跑到我家。

    他總是從後門溜出來,穿過院子進到我家,留老太太一個人招呼他們。

     等徐志摩和陸小曼離開以後,老爺又趕回自己家裡,好從老太太口裡得知他們夫妻相處的情形。

    老爺就是這樣疼愛自己的兒子。

     如果說徐志摩的父母想要個兒媳婦的話,我一直做得很稱職。

    我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換種方式對待他們。

    可是,當我善待公婆的時候,我就想:他們是我兒子的爺爺奶奶,我怎能不好好對待他們? 不過,有時候我在徐志摩和他父母之間很難做人,我不曉得自己在這個家裡應該處于什麼地位。

    老太太1930年患了嚴重氣喘病的時候,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麼。

    當時老爺打電話到上海給徐志摩,要他一定得回硖石,然後又打電話給我說我也得去。

    聽到老太太病重的消息,我吓了一大跳,很想馬上就到她身邊看她;可是我知道徐志摩和陸小曼會去,我不想和陸小曼共處一室。

    而且,我認為遇到像死亡這種大事,我一定要堅持我之于徐家的身份:我已經離婚了。

     于是,我告訴老爺,我會把阿歡送去硖石。

    阿歡和徐志摩在火車站碰面,然後一起坐車到鄉下。

     那天下午,老爺又打電話問我為什麼還沒來,最後我跟他說:“我離婚了,不應該插手家裡的事情。

    ” 我這麼說,是因為照顧公婆是陸小曼的責任,不是我的;而且我不希望徐志摩或是她因為我插手這件事而生我的氣。

    那天夜裡,老爺又打了一次電話,他語氣狂亂地說:“你一定要馬上來家裡,家裡沒半個女人,我們不曉得要怎麼辦。

    ” 我回老爺的話說:“為什麼找我?我離婚了呀。

    你叫徐志摩來聽電話。

    ”徐志摩在電話那頭,聲音失控:“我啥事也不會,她病得這麼重。

    我不懂醫藥方面的事情。

    ” 我考慮了很久,最後說:“你們這些人真自私,現在你們需要我了,就叫我來;要是陸小曼也來家裡,那我要幹嗎?一個屋子裡有兩個女主人,成什麼樣子?再說,我可以留下來參加喪禮嗎?那又成何體統?” 我非堅持自己的立場不可,因為這是件大事。

    “如果我來的話,”我說,“那陸小曼到家以後,我也不會離開屋子一步,我一定要得到留下來參加喪禮的許可。

    ” 徐志摩用絕望和被打敗的口氣說:“好啦,好啦,你來就是了。

    ” 我大概是在老太太去世前的兩個星期到硖石的。

    我到的時候,她人已經很虛弱,可是對我說她真高興我來了。

    這下子,她曉得每樣事情都會辦得妥妥帖帖了。

     我為喪禮做了一個正室應該做的所有事情。

    把布包塞進老太太嘴裡,然後雇人幫她穿上一層層壽衣,縫上珍珠,再把她的遺體放進棺材。

    做這些事的人是我。

    我還召來和尚,連做了幾個星期的法事;找來裁縫師縫制送葬穿的白麻衣;又請來哭喪者在喪禮舉行的時候站在棺材邊,每次一有朋友或親戚向亡者緻敬,就放聲大哭。

    我還教十二歲的阿歡走向棺材的時候要深深鞠三個躬,離開棺材的時候也要深深鞠三個躬(此書更多分享搜索@雅書B)。

     陸小曼一直拖到喪禮舉行那天早上才到硖石,而且在喪禮正式開始以前,一直把自己關在徐家本宅的卧房沒出來。

    知道她會來,我就和叔伯堂親們留在老宅,因為我不願意和她待在同一個屋子裡。

     不過,她和我都參加了老太太的葬禮。

    老爺作為喪主站在棺材邊,當來賓趨前向老太太遺體緻敬的時候,就對着他們鞠躬。

    低着頭穿着白麻衣的我,以徐家幹女兒的身份,站在徐志摩、陸小曼和阿歡的身旁。

     原文如此,不确。

    收錄徐志摩、陸小曼二人日記和書信的《愛眉小劄》于1936年方由上海良友圖書公司首次出版。

    &mdash&mdash編者注 郁達夫:《懷四十歲的志摩》,原載《宇宙風》第8期(1936年1月1日)。

    &mdash&mdash編者注 今華山路。

    &mdash&mdash編者注 指《清平調》。

    &mdash&mdash譯者注 今延安東路。

    &mdash&mdash編者注 此處遵英文版,英文版作“JiMu”,台灣智庫版翻譯為“二娘”。

    &mdash&mdash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