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嘉國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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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到了他所受的西學訓練。

     那個時候,中國新式學堂的主導者是梁啟超,他把君主立憲和其他激進的觀念介紹到中國。

    我還記得五哥和六哥排着隊買他的報紙和文集的情形。

    二哥在日本的時候,就加入了梁啟超組織的政黨。

    後來,梁啟超又成為我丈夫的老師。

     每天早上,媽媽和廚師端着裝了早飯空盤子的托盤,穿過船屋踏闆回房以後,哥哥弟弟就開始上課,他們四五個人沿着一張長桌子坐成一排。

    偶爾,要是廚房不需要我們幾個女孩幫忙,教書先生也沒忙着教男孩們功課的話,我們姐妹就坐在旁邊另外一張桌子前面等先生走過來。

     我隻讀了點兒儒家經典裡給小孩子念的書,比如前面提過的《孝經》,還有關于道德培養的《小學》。

    當然啦,我受的訓練不如兄弟們那樣嚴格,隻是坐在課堂裡抄了幾遍入門書給先生看。

    哥哥弟弟們不隻要抄書,還要記住《論語》和《中庸》裡面的幾百行文字。

    課堂裡充滿了他們嘗試記住課文的朗誦聲。

    當他們希望記住每段文字而匆匆念過課文的時候,朗誦聲就變得愈來愈激昂;大家都渴望輪到自己朗誦。

    先生随時會點名要其中一人起來背書。

     哥哥弟弟們也受到爸爸嚴厲的監督。

    每天早上爸爸穿衣的時候,會叫其中一人跪在一炷香前背書,一直背到那炷香燒完為止。

    八弟,也就是你爺爺告訴我,有時候他課文背得不熟,就跪在地上前搖後晃,一邊背書,一邊用嘴對着香哈氣,這樣香就會燒得快些。

     你們西方小孩玩到五六歲才入學,可是我兄弟大概在四歲的時候就開始跟着先生讀書了。

    而且年紀這麼小,人家就指望他們的舉止像讀書人,所以他們不能玩玩具、射箭和娃娃兵,也不應當和某些人混在一起。

    例如,每次媽媽和朋友聚在一起搓麻将的時候,都會把兄弟們趕到房間外頭,連最小的弟弟也一樣。

    她不希望他們迷上賭博。

    此外,她們說,恐怕讀書人會帶給她們黴運,因為“讀書人”這幾個字和“賭輸了”是諧音。

     雖然哥哥弟弟都具備很好的氣質,可是他們都還是孩子,還是好玩。

    張家還在嘉定的時候,有一回,媽媽經過屋外的廁所,聽到吵鬧的聲音,就從窗戶偷看,結果瞧見二哥和四哥趁先生坐着等他們上完廁所回去的時候,在茅坑上擺了塊木闆,擲骰子賭博。

     “你們在那兒搞什麼鬼?”媽媽從窗戶這頭大罵,“多丢人哪!還不馬上回去上課!” 二哥和四哥趕緊沖出廁所,站在媽媽面前接受責備,羞得頭都擡不起來。

    那天晚上爸爸回家以後,也大為光火,威吓說要他們第二天早上每人背誦五十首詩作為處罰。

    當晚,隻有祖母插手解救這兄弟倆。

     她提醒我父母,就算是最乖的小孩,有時候也難免誤入歧途,就像偉大的哲學家孟子小時候一樣。

    據說孟子的母親注意到兒子在喪禮中玩耍,就把家從墓場附近搬走;後來看到兒子在店鋪裡荒廢光陰,又把家從市場附近遷走;最後住到學校附近,才安下心來。

     我不是個有學問的女人。

    看看我那一手中國字,就知道不是出自讀書人的手筆,而且我有好多字都不認識。

    精通中文和精通英文不一樣,如果我有學問的話,我就會用文言文寫東西,那和中文口語是截然不同的。

     不過,我學到了像為何必須遵從“三綱”這樣的簡單道理,以及必須對“五尊”(天、地、君、親、師)懷有敬意。

    所以我才知道,我丈夫愛上他老師兒子的結婚對象時,是辱沒了“五尊”裡的“師”。

     1946年8月,中國境内的國家社會黨與海外的民主憲政黨合并成立“中國民主社會黨”。

    &mdash&mdash譯者注 Cambridge,位于美國馬薩諸塞州,哈佛大學與麻省理工學院所在地。

    &mdash&mdash譯者注 原文為“克明俊德,以親九族。

    九族既睦,平章百姓。

    百姓昭明,協和萬邦。

    黎民于變時雍”。

    &mdash&mdash編者注 普遍觀點認為,中國的科舉制度起源于隋朝(公元7世紀),此前實行的官吏選拔制度包括世襲制、察舉制、九品中正制等。

    &mdash&mdash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