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學而不厭·誨人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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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蘇州講學

    章先生光複中華,振興學術,功業雖成而精力彌瘁。民國七年以後,知植黨無益,一切泊然。晚年見當世更無可為,乃退而講學于蘇州。王基乾《憶餘杭先生》文中,言其扶病講學,直至彌留時的情形甚詳。茲摘錄如下:

    &hellip&hellip先生雖衰老,然于講學則未忽稍苟。初,先生患鼻衄,中央以先生功在國家,特贈予萬元,以為醫藥資。先生初不欲,既受之,則以此款為人民血汗所出,不欲用諸個人,因複成立國學講習會于蘇州寓廬,冠章氏二字,距初在東京講學時,蓋已二十有八年矣。先生講學,周凡三次,連堂二小時,不少止,複聽人質疑,以資啟發;不足,則按日約同人數輩至其私室,恣意談論,即細至書法之微,亦無不傾誠以告,初不計問題之洪纖也。二十五年夏,先生授尚書既蒇事,距暑期已近,先生仍以餘時為足惜,複加授說文部首,以為假前可畢也。顧是時先生病續發,益以連堂之故,辄氣喘。夫人因屬基乾輩,于前一時之末,鳴鈴為号,相率出室外。先生見無人傾聽,可略止。然餘時未滿,諸人複陸續就座。先生見室中有人,則更肆其懸河之口矣。以此先生病彌甚。憶最後一次講論,其日已未能進食,距其卒尚不及十日。而遺著《古文尚書拾遺定本》,亦臨危前所手定。先生教學如此,晚近真罕有其匹也。

    先生病發逾月,卒前數日,雖喘甚不食,猶執卷臨壇,勉為講論。夫人止之,則謂“飯可不食,書仍要講”。嗚呼!其言若此,其心至悲。凡我同遊,能無淚下?

    六十七“哲人其萎”·國葬

    國喪典刑,“哲人其萎”,民國二十五年六月十四日,先生逝世。壽裳在北平,聞“夢奠”之耗,不勝哀痛!曾于北平追悼會中,緻開會辭,大意思說章先生之殁,舉國同悲。但是我們今天在北平開會追悼,特别地加倍地來得悲哀!因為現在北平成為前線了!回念先生綢缪國是,每每不幸而言中。自民國元年,先生力主北都,以為遼東靠近強鄰,易被凱觎。如果都城在南,控制必有所不及。到了國民革命軍底定全國,奠都南京,東北雖改樹國旗,仍舊自為風氣,而先生昔日之言,漸不為人所稱道。哪知道民國二十年九月十八之變,一朝而失三省,熱河繼陷,北平成為前線了。壽裳并集遺著,撰挽聯雲:

    内之颉籀儒墨之文,外之玄奘義淨之術,專志精微,窮研訓故;

    上無政黨猥賤之操,下作懦夫奮矜之氣,首正大義,截斷衆流。

    上聯首二句,出于《瑞安孫先生傷辭》,次句《菿漢微言》;下聯首二句《答鐵铮》,次二句《與王揖唐書》。上聯是國學大師,下聯是革命元勳。以先生之德業巍巍,文章炳炳,原非數十個字所能形容,不過輪廓依稀在是而已。

    國民政府聞喪震悼,崇禮宿儒,明令褒揚,特予國葬。令文是:

    國民政府令,二十五年七月九日,宿儒章炳麟,性行耿介,學問淹通。早歲以文字提倡民族革命,身遭幽系,義無屈撓。嗣後抗拒帝制,奔走護法,備嘗艱險,彌著堅貞。居恒研精經術,抉奧鈎玄;究其詣極,有逾往哲。所至以講學為事,巋然儒宗,士林推重。茲聞溘逝,轸惜實深!應即依照國葬法,特于國葬。生平事迹存備宣付史館。用示國家崇禮耆宿之至意。此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