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法币成功銀元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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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質,用機器軋成銀片,成卷地運回來,價格每兩反而要貴到一元六角,這明明是中國人大大地吃虧,可是用銀片來打銀器,人工和時間比用銀塊便利得多,所以這個錢也隻好由他們賺了。

    ” 我聽了他的話,才知道日本人不但要破壞我們的白銀币制政策,而且連銀樓中的用銀,也給日本人所操縱了。

     到了民國二十二年(1933),日本人收購銀元的手段,越來越厲害。

    當時鷹洋漸漸絕迹,有無數奸商,搜羅龍洋、大頭、小頭,以及東三省、四川、雲南、貴州所造的雜币,都在搜集之列。

    另有一種一元以下的銀鑄輔币,江浙人叫作“角子”,廣東人稱作“毫子”,上海所存的單角子、雙角子,廣東所造的雙毫,都有人長期收買。

    這些大小銀元,實際上質地有些合規格,有些不合規格,如北平的“公砝”,天津的“行在”,以及各省的雜币,升算都有不同,但是奸商組織的兌換店(俗稱小錢莊),不問一切,盡量收羅,多多益善,小小無拘,這簡直是等于人身的血液,一天一天地有人做着抽血的工作。

     國民政府見到這個情況,要應付的話,第一是錢莊以銀兩為單位,倘然不廢除銀兩,币制的統一就沒有辦法;第二是鈔票,一定要規定兌換銀兩,那麼鈔票就受着銀币缺乏的影響。

    為了這兩點原因,在民國二十二年(1933)初發表統一币制的法令,所謂統一币制,實際上就是以法币的“圓”作為本位,将來也是“廢銀改币”的初步工作。

    由國家銀行知照上海行莊,盡量避免銀元流出去,在銀庫裡面,銀元隻能多不能少,國家銀行也設立了些機構,盡量收購各省雜币,以示對抗,這是暗中對日本的“經濟戰”。

     光緒一朝所鑄銀元 大約這種政策,是英國經濟顧問魯斯勞滋爵士想出來的。

     白銀收歸國有,各省紛紛響應,紙币的流通額大增,所有白銀一批一批運往中央,唯有華北受日本軍事壓迫。

    盡管政府宣布廢除銀元,但是所收集的白銀,不肯運到南京,推說是要鞏固華北經濟基礎,所以華北的白銀始終被扣留着。

     這個政策成功之後,政府的财富立時增加,到民國二十六年(1937)七月間,中美成立了“白銀協定”,根據這個協定,美國就把許多軍器和機器紛紛運到中國,這是中國國力最強盛的時期。

    日本人的警覺性很大,認為這樣下去,并吞中國的計劃會受到破壞,所以就在八月十三日掀起了上海的戰争,同時也是八年全面抗戰的開端。

     廢元改币币值穩定 我的文字,許多是從小處着筆,反映出大處的情況。

     我查明廢兩改元,是在民國二十二年(1933)三月九日公布的,所有銀行錢莊庫存的銀兩,都紛紛送到國家銀行,調換鈔票及各式各樣的公債票,凡是正式的錢莊和銀行,沒有一家不遵從,所以這一次的改革币制,是完全成功的。

     私家地窖中的藏銀,也有人從地下掘出來,送到國家銀行去調換,這些銀兩都帶有黴變的氣息,但是因為調換鈔票的期限很長,所以有極充裕的時間,讓錢莊銀行陸續調換。

     其實市民不需要到中央銀行排隊輪換法币,任何銀元,隻要流入錢莊銀行手中,就不再發出來使用,所以市民手中的銀元,一天一天地少起來,大約經過一年之後,市面上的銀元近乎絕迹了。

     銀行和錢莊的庫存銀兩和銀元,在那時節每月要列表向中央銀行報告的,說明存有大條(每條一千兩)多少,元寶(每隻二百兩)多少,銀元多少。

    所以中央銀行對上海的存銀一目了然,一點也無法隐瞞的。

     光緒二十五年(1899)所鑄銀元 究竟這許許多多的銀兩搬動不易,所以中央銀行有一張表,排定某月某日由某銀行交來白銀庫存多少多少,某月某日由某錢莊交來白銀庫存多少多少。

    如是者由廢兩改元,直到廢元改币,時間長達兩年之久。

     上海是如此辦理,一點都沒有發生什麼困難,各省省會如南京、杭州、漢口、南昌都依此法辦理,辦得都很順利,連四川重慶搜集到的銀元,為數也極多。

    唯有廣州方面,當時因為政治地位特殊,收集到的銀元,遲遲不肯交到中央。

    而北京方面,被籠罩在日本軍閥統制之下,以前文化界有過一個通電說:“北平是一個文化城,一切古物不準運出北平,以保持文化城的财富。

    ”地方當局也依據此例,向中央申明,白銀保存在北平,屢經催促,置之不理,這筆白銀數目也是很大的。

    全國有一種銀樓,是專門出售金器和銀器的,當然要儲備相當數字的白銀,以供打造各種銀器,中央又規定,銀樓要用白銀,可以向中央銀行申請,察看銀樓業務的大小,每月可以申請配給白銀若幹兩。

     這裡面是一種有趣的事實,白銀除了元寶、銀元之外,還有一些舊家庭儲存金、元、明、清朝代各式各樣方錠、圓錠、長錠和馬蹄錠等,還有一些是邊緣極薄的元寶。

    這種東西已等于古董,成為“中國貨币史”的資料,又古又舊,一望而知是無法僞造的,通常有人要錢的話,就賣給銀樓,銀樓升水三成收下來。

    隻有少數搜古董的人向銀樓去收購,那就要看元寶的年代論價了,價錢高到一倍以上是不足為奇的。

     我和南京路裘天寶銀樓中人很相熟,他們告訴我,在他們銀樓中,有一批金、元、明、清的元寶,款式共有八十多種,白銀的純重達五千兩左右,要升水二倍,問我有沒有人要收藏這種元寶作為古玩。

    我雖歡喜,自己想想沒有這筆閑錢,可是病家中有幾位豪富的收藏家,如劉翰怡、龐萊臣、宣古愚等或者會要的,我有意無意地告訴了他們,他們說為了遵守法令,恐怕私藏白銀有幹法紀,所以不敢問津,隻有宣古愚聽了笑而不言。

    一般傳說這些白銀後來都放在爐中熔化了,作為打造銀器的材料,這在保存古物方面來說,真是一件重大的損失。

     藏銀之家秘密搜集 盡管政府宣布,銀兩和銀元不再通用,但是有若幹舊家,仍然在地窖中藏有許多元寶和銀元,不過除了主人之外,連子孫都不知道的,這個數字也無從統計。

    我初時相信銀樓中有許多曆代不同的元寶,都放入銀爐中熔化掉,其實内幕也不盡然。

     有一天我到宣古愚家中,為他的女兒診病。

    宣古愚是研究金石的專家,那時他已有相當年紀,人很臃腫,在家穿的衣服,是古老的寬袖大領的布棉袍子,眼睛是老花眼,戴了一副遠視眼鏡,十足像一個鄉下老人。

    在我診罷之後,他對我說:“小世兄,我有些東西給你看看,大約要花一小時的時間,你要不要看看?”我說:“我診務已畢,你的寶物,我一定要瞻仰瞻仰。

    ” 本來宣古愚收藏的古董,以古碑拓本為最多,拓本價值最貴的,一張紙值到幾十兩或一百兩銀子,這種古碑拓本,是墨拓白字,俗稱“黑老虎”,他是此種拓本收藏最豐富的人。

     此外,他還有有關金石學的古書甚富,我們從前在書坊中看到的《金石索》和《金石續索》等書,隻是極普通的通行本而已,這種東西非專家是不感興趣的,既承他要我參觀,我就很高興地留下來。

     光緒一朝所鑄銀元 誰知道宣古愚把我帶到三樓一間巨室之中,并且關照傭仆不必上樓侍候。

    然後把門鎖上,他就說: 上次你告訴我,裘天寶藏有曆代舊元寶,當時我對你唯唯否否,好像不加考慮,可是我對這件事,認為是一個重大發現,機會不可錯過。

    于是冒充鄉愚,懷着一隻清代同治年間的元寶,到裘天寶去,要升水調換法币。

    裘天寶的夥計說照銀價升水一成,我當時表示升水太少,要見經理。

    經理說:“本店對這種舊元寶升水一成,已很客氣,我們店中有的是古代元寶,你要的話,也不過升水二成。

    ”我明知這是欺人之談,但是裝着不懂,要求他們給我看看。

    經理也認我是鄉下人,當堂搬出八十多個元寶,我一眼就望見有兩隻元寶,是金代和元代的異樣銀錠,我就問他們,收進來的價錢是多少,賣出去又是多少,經理就說:“收進來升水一成,賣出去升水二成。

    老先生你的元寶還是升水一成賣給我們吧!”我就說:“你的話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