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城隍會别具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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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鋪子,雖然事隔久遠,但大多數店鋪依然存在。

     在小南門外,王一亭的“梓園”後面也是河浜,有一個地方叫作“喬家栅”,是家以出售“擂沙圓”出名的鋪子,門前沒有什麼招牌,就叫它為“喬家栅圓子店”。

    (按:後來我友王汝嘉在法租界也開了一家喬家栅,現在香港九龍也有一家喬家栅,都是沿用其名。

    ) 喬家栅雖說賣的是“擂沙圓”,實際上以賣湯團為主。

    創設的人本是一位老妪,她擅長做湯團,皮薄且糯,肉精而鹵多。

    每天她做四百個為限,賣完了就不再做。

    後來門庭如市,客人吵着要吃,于是她不得不出動了三個媳婦、四個女兒幫着趕做,才能應付過去,但是鋪子裡的桌椅設備極為陳舊。

    後來她想出一個辦法來,就是把煮熟的湯團,撈出來滾上幾層紅豆沙,就稱為“擂沙圓”,很多客人在吃罷湯團之後,還買些擂沙圓帶回去。

     我找到了那間鋪子,見到椅桌依舊,老妪已經身故,主持業務的是她的幾個女兒,都已有了丈夫,因此連老妪的大孫兒也在幫忙,門前有無數小販在等着批購擂沙圓,據說一天可以賣出很多。

    那天我吃一碗湯團,覺得滋味如舊,隻花了銅元四枚。

     帶鈎橋(俗稱打狗橋),有一家唐正和面店,早晨供應湯包,這種湯包,皮薄液多,人口時一包鮮湯,每客也隻銅元六枚。

    過了早晨,就改供應面食,有魚面、肉面兩種,但是名目繁多,客人要在叫面時預先說明:“揀瘦”,即要瘦肉;“揀肥”,就是要肥肉;“去皮”,就是要除去一層肉皮;還有“輕面重澆”,或是“重面輕澆”,就是要多面或是多澆;還有一種叫作“減底”,也就是澆頭多些,面盡少無妨。

     還有一種叫作“陽春”,即陽春白雪的陽春,來代表“光面”。

    光面隻售銅元三枚,若要面多些,可以加一,即銅元四枚。

    也有許多名目,不要蔥蒜,名為“免青”。

    要湯多的叫作“寬湯”,要吃不太軟的面叫作“硬面”。

    有些客人叫一碗面,要魚肉兼有,名為“紅兩鮮”。

    客人吩咐定當之後,跑堂就大聲叫喊起來,有時一碗面要連續叫出六七個名堂,如“大肉面一碗來哉,要輕面重澆、去皮揀瘦、寬湯、軟面、免青”等,一連串名堂叫起來很是動聽,而所費不過銅元十二枚而已。

    這類面店,在南市城廂内外,何止二三十家之多。

     民國時期,上海三角地市場 大型的糖果店全城不過四五家,以大東門湯懋昌為最大,出售的糖果,最普通的是“粽子糖”(按:糖是三角,形如粽子)、烏龜糖(按:形如龜背,即蘇曼殊日記中屢次提到的摩爾登糖)、牛皮糖、芝麻糖、米花糖等。

    還有一種寸金糖,長約一寸,它的命名是從“一寸光陰一寸金”的格言而來的,糖内是糖酥,外有芝麻,吃起來既甜且香,每包銅元二枚,有十多條;咖啡糖隻有外國貨,在城廂之内是買不到的。

     南市的人儉樸得很,奢侈高貴的食品不多,隻有一家張祥豐蜜餞糖果棧,開在荷花池後。

    這家糖果棧規模很大,專門出售蜜餞涼果,如蜜棗、糖金柑、糖橘餅、糖佛手等。

    他們最出名的一種食品是花生糖,單是這種糖,每天要售出幾百斤。

    上海人互相送禮或是旅行出外,多數會買張祥豐的花生糖饋贈親友或自奉。

     水果鋪,在南市很少,多數是攤檔,出售的水果,雖然随時令更換,但花式是不多的,以龍華水蜜桃、老虎黃西瓜最有名,其餘都是由江浙各省運來的,如崇明蘆栗、天台蜜橘、洞庭山枇杷。

    福建的橘子(俗名福橘)、廣東的橄榄,隻有新年前後作為賀年用的。

    生梨和荸荠,買的時候你如果當場吃,攤販立刻幾下子就替你去了皮,光滑晶瑩。

    隻有在小東門外十六鋪,才有正式的水果批發店,全上海的水果都是由這個地區批發出去的。

     那時上海的居民,都喜歡吃家常菜,很少上館子,所以在南市菜館是不多的,甚至連喜慶和壽辰,也是在家中大廳間排席宴客。

    酒席多數是四盆六碗一湯,菜肴不外乎“扣三絲”“走油蹄子”“炒時件”“全家福”等,較大規模的宴客,多數是假座城内“也是園”“群學會”等大廳舉行。

     南市最大的菜館,是開在西門口的“丹鳳樓”和城隍廟前面的“鴻運樓”,這是地道的徽菜館,以炒鳝糊著稱。

    其他菜館雖有十多家,規模都不大。

     南市的幾條大街,有許多賣牛肉包的鋪子,比較平民化,小洋二角可以買到一碗洋蔥牛肉絲。

    此外,到處都有素菜館,專賣素什錦,小洋一角半可以炒滿滿的一大碗。

    普通人家,如果臨時有客來,要添菜的話,都是刻闆地在就近這類鋪子買一碟炒牛肉絲,或是素什錦。

     酒店,南市很多,是專門供應熱酒為主,門前都擺滿了作為下酒的小菜,不外乎發芽豆(俗稱獨腳蟹)、鹹水毛豆、鹽緊豆、豆腐幹、拌海蜇、拌烏筍等,随客取用,每碟不過銅元二三枚。

    在這類酒店中,約三五知己小飲,要是由一個人會鈔的話,也不會超過大洋一元。

    如此看來,在那時住上海南市的人,生活是很簡單而舒适的。

     南市也和租界上一樣,每天自朝到晚,不斷有叫賣各種小吃的小販,按時按刻地随街叫賣,如大餅、油條、脆麻花、絞力棒、白糖粥、臭豆腐幹、火腿粽子、五香茶葉蛋等,幾乎都有規定的時間到來。

    就因為這些小販會定時到來,所以一般市民聽到他們的叫賣聲,就會知道現在已是幾點鐘。

     還有些小販,是随着時令更換出賣應時小吃的,如“檀香橄榄”,一到冬令将近過年的時期,每夜出現在街頭。

    賣的人,多數是蘇州人,由于他們那種嗲聲嗲氣的語調,喝唱起市聲的歌調來,清脆好聽。

    還有賣“燙手熱白果”等,都有大段唱詞。

     民國時期,上海街頭小販 最有趣的,是下午賣梨膏糖的小販,一男一女,一個拉着手風琴,一個引吭高歌,每到一處,就會有無數小孩子被他們的歌聲吸引,唱一曲,就有很多孩子買他們的糖,生意也很好。

     有一種鋪子,叫作“老虎竈”,橫街小巷到處都有。

    這是一種專賣滾水的鋪子,家家戶戶都備有一種“銅吊”,要熱水(按:上海俗稱泡水)就上這種店裡去購買。

    熱水的價格,以勺量論值,十勺為銅元一枚。

    他們還出售一種“水籌”,每一個銅元,可以買十根籌。

    如果你以銅元一枚去買兩勺水,那麼他們就找還你八根水籌。

     這種老虎竈,外面還放着一兩張桌子賣茶;爐竈的後面,還有一兩個木制浴盆,專供一些無家室單身漢洗澡之用,每次入浴,不過收銅元三枚而已。

     城隍出巡會景盛大 上海南市有一種風氣,每年都要出三次“城隍會”。

    第一次在清明,第二次在七月半,第三次在十月朝。

    這種城隍出巡,會景節目很多,路徑很長,每次出會,不但南市的人萬人空巷,甚至英法租界的人,也要拖男帶女地趕來看會。

     我在南市養病期間,身體漸漸轉好。

    适逢十月朝的盛會,我先約定了城隍老爺的後代秦伯未,我對他說:“我小的時候,看過一次會,這次我要看個暢快,請你陪我去看。

    ”他說:“會景如何組織?如不加以解說,你是不會懂的。

    ”我說:“好!一切聽你。

    ” 這種出會的風氣,曆史已久,舊時稱為“賽神”,陸放翁詩:“到家更約西鄰女,明日湖橋看賽神。

    ”所謂賽神,就是指出會而言。

     上海南市的城隍會,一般善男信女,早期皆有組織。

    出會前兩天晚上,每晚他們都聚集在廟中吃“會酒”。

    伯未就帶我去從吃會酒開始,會酒都由各人自己出錢,每餐一元,菜肴由玉清宮道士代辦,所以聚餐也就在玉清宮中,吃的都是大魚大肉。

     會酒的座位,無形之中有一個規定,邑廟管理董事會的人排在中央,以邑紳姚子讓坐首席,旁為銀錢業公會,由秦潤卿坐首席;豆米業公會由顧馨一坐首席。

    我和伯未坐在邊席,其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