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城隍會别具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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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閻瑞生在北新泾麥田中謀殺一個妓女王蓮英,所得不過是一個鑽戒,後來逃到佘山教堂,教士拒不收容,因此在徐州車站被捕,從前殺人償命,所以他就在這裡槍斃的。

    ” 我說:“槍斃閻瑞生的戲劇連演了幾年,戲中演出閻瑞生,是在西炮台槍斃。

    ”伯未說:“這是不對的,槍斃那天我還到這裡來看的。

    ” 張繼接着便問了我倆的籍貫,我略為介紹了自己,說是:“我是真正的上海縣人,至于伯未,是上海縣城隍老爺秦裕伯後人,所以他名叫秦伯未。

    ”張繼笑着說:“城隍廟我雖然去過,明天我們再去玩玩,好不好?”我們表示贊成,約定了第二天早晨見面的地方。

     遊城隍廟查城隍史 次晨八時,我們到了城隍廟前門口,張繼已等在那裡。

    伯未的書生習氣很重,又帶來一本“縣志”和“滬邑城隍神頌”。

    大家先在廟門口徘徊了一陣,見到廟門口上面有“保障海隅”四個大字匾額,是明代上海縣馮彬所題。

    兩邊雖然有好多玩具攤、洋金飾攤,因為時尚早,攤販們尚未擺攤營業。

    我們在牆上還看得見有一塊石碑,上面刻着明永樂年間知縣張守約所建,屢經火災,已翻造修葺了好幾次。

     從前的人迷信得很,他們有一種觀念,認為陽間的事由縣知事管轄,陰間的事由城隍老爺去管理。

    城隍的資格,是選擇當地有德政的人,死後經地方人士奏請皇帝追封的。

    秦裕伯在明代以前,曾任元代官員,領導民衆抵禦倭寇有功。

    及朱洪武崛起民間,驅走元順帝擁有天下,屢次征辟秦裕伯複出,秦堅不應命,朱洪武敕封他為上海城隍兼賜護海公銜。

    從“護海”兩字看來,當時倭寇曾經侵犯過上海,所以廟門口也寫着“保障海隅”的字樣。

    張繼就問伯未:“你的祖先,在上海還有什麼曆史古迹可尋?”伯未說:“秦裕伯公晚年住在浦東洋泾,那邊還有一座裕伯公題字的小橋,橋邊有一個秦裕伯廟,祖墳也在那邊附近。

    ” 城隍廟門前及廟内前後廣場的各種小販攤檔不計其數,遊客不無擁擠之苦,卻具左右顧盼之樂。

    整座廟宇雖建造得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終因香火太盛,全被熏黑如墨染塵封。

    大殿前有白色砰石平台一方,兩旁各有一個石獅子,雕刻甚精,想是出于名匠之手。

    廟門築成左右中三門,唯中門上有兩個門神,高達丈餘,廟門外面即為照牆,牆下兩側建有兩個吹鼓亭。

    但是城隍廟的廟祝,為了增加收入,連此種餘地鬥室,也已租給人家改作商店與攤基,廟門内有一間專賣酒釀圓子的鋪子,甚為著名。

     二山門的門樓即演酬神戲的戲台,遊人出入都要經過台下。

     戲台前面,有一個大廣場,中間列有一個巨大鐵香爐與一座亭形的燎爐,專供善男信女燒香焚箔之用。

    四周都是小吃攤,如桂花糖粥攤、油炸鱿魚攤、糟田螺攤、雞鴨血湯攤,不下三五十家,攤販最老的一家為朱義品齋的百草梨膏糖,吃客叢集。

     我們走到西廊,見到一排都是圖章鋪、刻字攤、書畫鋪、裱畫店等,張繼大感興趣,買了些筆墨之類。

    有一方田黃舊章,光澤燦爛,索價銀元八枚,張繼竟然不還價就買了下來。

    我們不懂得田黃的價值,正在奇怪,後來才知道這塊田黃石章,是一位著名藏家的舊物,舊籍中說田黃與黃金同價,但是隻有此說,而事實上是有價無市的。

    (按:後來上海地産大王程霖生,喜歡收集石濤畫和田黃圖章,因此田黃圖章的身價,果然與黃金相等。

    ) 我們走完了西廊,就到了城隍的大殿,隻見無數人都在膜拜求簽。

    我們仔細地看看四面的楹聯石碑,于二門上眼見到頂上挂着一個大算盤,旁邊刻着:“人有千算,天隻一算。

    ”八個大字之外,另一面在大殿外的屋梁上挂着兩隻木做的大船,帆槳俱備,這是象征秦裕伯公用此船出海與倭寇作戰。

    據說這兩隻船的底部,常極濕潤,有水滴下,說是秦裕伯公夜間常駕船出海巡查。

    其實因為此船終日受人間香火和潮氣熏蒸所緻,種種傳說,不外是神話而已。

     廟大殿後的西側有一個寝宮,俗呼“内苑”,是秦裕伯公夫人的居室,平日是不開放的。

    伯未和廟祝很熟,一經請求,廟祝就說:“你是城隍老爺的子孫,當然可以。

    ”當即開門讓我們進去參觀,裡面床帳被褥齊備,特别是許多衣冠,都是明代的款式,而且裡面還有城隍神夫婦倆的塑像,令人肅然起敬。

     大殿之外的西邊,有一個星宿殿,殿内三面陳列有金漆塑像六十尊,高僅五尺,膜拜的人非常之多,每一個塑像的前面,供有朱漆金字神主牌位,牌位上雕刻着甲子、乙醜等字樣,凡是符合這個千支年份的人,都要去進香禮拜。

    張繼也找了符合自己年齡的金像,竟然也上了三炷香,并且口中喃喃有詞,不知道他祈禱些什麼。

     我們再走出來,朝北通路踱去,那裡就是文昌閣,裡面供奉着梓童帝君,俗稱他為文昌帝君。

    小孩子在入學啟蒙之前,父母必然帶他們去進香叩頭,希望小孩子入學之後,能多得一些智慧。

    但此間翻建樓屋後,巧不過的由錢業公會所主辦的一所小學校就在文昌閣的樓上,令人有文風郁郁之感。

     文昌閣外面,有不少毗連着的屏聯箋扇店,出售許多近人的書畫扇面,最多的畫是任伯年、吳昌碩、倪墨畊和王一亭,售價都很便宜。

    張繼買了一幅任伯年的百子圖,代價為銀元十枚,他高興得很。

    任伯年是吳昌碩的老師,後來他的畫藝名聲很大,尤其是他畫的“歲朝清供圖”,當年上海城内大戶人家,幾乎大半都有懸挂的。

     再走過幾步,就到了清芬堂,堂額是曾農髯題的。

    這堂俗稱“桂花廳”,原是一個很大的茶館,有很多人每天按時按刻到那邊飲茶。

    茶館的前面有一個廣場,全是蔔巫星相者、江湖賣解者,以及玩魔術者的集中地,也是小孩子最喜歡的地方。

     張繼對星相好像很有研究,特地找到一個星相家名叫曹鐵口,他就走進去,請他相了一陣,還拆了一個字,大概說得很準,張繼贊不絕口,連說:“靈得很!靈得很!” 張繼忽然想起一個地方叫作“大假山”,他說這裡面有一個廳,是二次革命黨人與滬紳聚議之所,我倒想去看看,伯未說這就是“豫園”中所稱的萃秀堂,平時是不開放的,但是他可以帶我去。

    一會兒進入該園門,見到了一座假山,據說堆假山的人是明代上海著名疊山家張南陽。

    張南陽最善用“見石不露土”的手法,堆出的假山千變萬化,而結構謹嚴,畫意盎然,豫園的假山,就是他用大量黃石疊成的。

    廳中挂着許多名人書畫,我們隻注意一幅董其昌的字。

    張繼安安定定地坐在一個桌子旁,好像正在回想過去許多事情一般,凝神沉思。

     上海小吃别具風味 坐了片刻,我們再去走北端“九曲橋”和“湖心亭”,這也是邑廟的名勝之一,橋上遊人很多,熙攘往來,摩肩接踵。

    走過九曲橋南端的橋頭,那裡即為桂花廳門前廣場,廳的西邊地方,隻有許多賣鳥的鋪子。

    張繼也不暇逐一細看,隻問我們“四美軒”在哪裡,我們就帶他去。

    他說從前此地也是茶居,陳其美、于右任、鈕惕生、沈缦雲、李平書等,常常相約在這裡傾談,現在的四美軒除了茶座以外,還設有許多攤檔式古董鋪,樓上已然變為書場,是評彈家獻藝之所。

     走出四美軒,又向西邊走去,見到一家賣南翔饅頭的鋪子,我們想請他去吃點心,張繼說:“今天玩的時間相當多了,下次再叨擾吧!”這時已近中午,就由伯未陪送他到法租界,我就在這裡吃了一碗“小肉面”,隻花了銅元八枚。

    吃罷了,我依舊回到舊宅作午睡,繼續過我的療養生活。

     我在家休養,雖很悠閑,卻很無聊,上午總要出去走走,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我的出生地小南門薛家浜舊居,撫今追昔,覺得很有趣味。

     來來往往,有時搭車,有時步行,往往想找尋幼年時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