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十六國時期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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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崩潰時期,物質的解救是絕望的了,他們追尋着精神的解救以代替物質的解救。

    佛教的那一套正好給他們提供精神上的安慰,或者說,正當他們痛苦呻吟窮而無告的時候,佛教送來了鴉片煙,不難想見,很多人願意接受這種麻醉品。

    他們進入寺廟,不能不勞而食,當然要受寺主的役使,不過,比起普通民衆來,有免稅免役的權利,在物質上也算是找到了出路。

    下級僧衆對寺主是變相的蔭戶,對民衆卻是剝削者欺騙者的助手,雖然他們的出家,是由于暴政的驅迫,但既為僧衆,就不再是普通民衆的一部分。

     石勒石虎是十六國時期最著名的暴君,尤其是石虎,比猛虎還兇猛得多,可是佛教正通過二石的兇殘才開始大放光明,足見宗教的光明以世俗社會的黑暗為基礎,社會愈黑暗,宗教愈光明,反過來,社會愈光明,宗教愈暗淡,一直到完全消滅。

    剝削階級統治的社會裡,黑暗面總是存在的,因之宗教也總不會失去它的基礎。

     十六國時期佛教盛行,與三個大僧人的傳教關系極為密切,下面略述三個大僧人傳教的事迹。

     佛圖澄--佛圖澄能背誦數百萬字的經卷,并精通文義,是一個傑出的佛學者。

    西晉末,到中國傳教,恰好遇着大亂,給佛教開辟了暢通的道路。

    西晉在大亂前,士族中有認為名教中自有樂地,對鬼神主張敬而遠之的儒學派,又有放浪形骸縱情享受主張無鬼論的玄學派、儒學派與佛教對立,玄學派采取佛經中某些哲理作清談的輔助,并不信仰佛教。

    高僧如竺法護,隻能專力譯經,供玄學派的采取。

    當時佛教是玄學派的依附者,想獨立發展是困難的。

    到了十六國,儒學自保不暇,對外來宗教失去抵抗力,玄學随着高級士族遷徙到江南,這才給佛教以獨立發展的機會。

    佛教獲得普遍的信仰,首先依靠它的法術。

    佛圖澄是法術的能手,自稱已經活了四百多歲,自稱能念神咒役使鬼神,自稱在手掌上塗些藥物,能見一千裡以外的事情,自稱能聽鈴聲,從鈴聲中得知吉兇。

    一句話,佛圖澄是個十分機智的大騙子,石勒石虎兩個虎狼般的兇人,也被佛圖澄騙得心悅誠服,願意出大力來提倡佛教。

    荒唐無稽的報應和奇異莫測的法術是傳播佛教的重要條件,法術尤其是使人信服的先決條件。

    石勒召見佛圖澄,先問佛道有何靈驗,佛圖澄當場玩了一套魔術,石勒居然信服了。

    佛教和其他宗教一樣,為要取信于愚昧的人,總少不了使用各式各樣的欺騙手段。

    這種手段蓋上莊嚴神聖的裝飾,就被稱為法術或道術。

     宗教僅僅依靠法術,還不能俘擄所謂有知識的人。

    它必須有哲學來闡發教義,使人們滿足知識上的要求。

    佛教的哲學豐富深廣,宗派衆多,唯心主義的各種門道幾乎應有盡有,足夠引導墜入這個知識深淵裡的人,各從所好,愈鑽愈深,永遠安居在虛幻的内心世界,自以為極樂。

    佛教有了這一類人,傳教才有骨幹,愚昧人群因法術而發生的信仰才能鞏固。

    佛圖澄對石勒石虎這群愚昧人專用法術,對所謂有知識人則傳授哲學,培養了大批中國名僧,其中以釋道安為最傑出。

    法術與哲學是佛教流行的兩輪,缺一不行,佛圖澄善于利用兩輪,因而成為佛教的重要人物。

     釋道安--士族出身,十二歲出家。

    遊學至邺,得佛圖澄的賞識,被提拔為大弟子。

    道安是擺脫對玄學的依附關系、使佛教哲學獨立傳播的倡導人。

    東晉習鑿齒說,道安“無變化技術可以惑人”,足見他專力傳播佛圖澄的哲學部分。

    道安在北方傳教多年,有弟子數百人。

    三六五年,道安率徒衆往東晉境内傳教,到新野分出一批人往揚州等地,自己到襄陽。

    前秦苻丕圍攻襄陽,道安又分散徒衆往各地傳教,東晉名僧慧遠就在這次分散中到荊州。

    苻丕攻下襄陽,道安到長安,大為苻堅所尊信。

    道安一生傳播佛教哲學,從此佛教在思想領域内以獨立的姿态流行于中國全境。

    佛圖澄主要用法術惑人心,道安主要用哲學醉人心,佛教兩輪的哲學輪,到道安才成為有力的一輪。

     鸠摩羅什--鸠摩羅什天竺人,生在西域龜茲國。

    幼年通小乘學(主要講有學)。

    後來又通大乘學(主要講空學),名震西域。

    道安聞名,勸苻堅迎鸠摩羅什來中國。

    苻堅本有用兵西域的意圖,派大将呂光率兵七萬攻西域諸國,順便取鸠摩羅什。

    前秦亡後,呂光據涼州,鸠摩羅什在涼州閑住十餘年,精通漢族語文。

    姚興滅後涼,鸠摩羅什到長安。

    長安在苻堅時,道安等衆多名僧聚會在一起,已成傳教譯經的中心地。

    姚興時佛教更盛,鸠摩羅什到來,群僧有主,佛學達到十六國時期的最高峰。

     鸠摩羅什主要事業是翻譯經典。

    以前胡僧譯經因不甚通達漢語,文句多晦澀難懂。

    鸠摩羅什改直譯為意譯,文句接近漢語,義理依據梵本。

    他臨死時發誓說,如果譯文不失大義,死後焚身,舌不壞爛。

    可見他對翻譯的忠實是很自信的。

    鸠摩羅什在長安譯經三百餘卷,《晉書?載記》說“今之新經,皆羅什所譯”。

    新經文美義足,在文士群中便于流傳,佛教影響愈益擴大。

     佛圖澄的法術,道安的傳教,鸠摩羅什的譯經,合起來為佛教奠定了大發展的堅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