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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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褒，榮逾華衮。
今則一字之滾，榮逾華褒矣。
”蟄公生平雅谑靈機，不可枚舉，大率類此。
辛卯春，客漢川縣署。
羅西先生将解任，方勤民孔亟，日夜就商善後事宜，而其仲子棣生亦因秋闱伊迩，時以舉業文稿，就予請指疵瑕。
羅西疾其擾，頗叱退之。
一日，棣生邀予立池上，談文正饒興趣，羅西至，呼翰鼎而問曰：“子觀于水乎？眼力能窺三尺深否？”翰鼎對曰：“叔度先生家傳嫡派，汪洋千頃之波，淺人僅能窺三尺之深，猶是黃家一勺水也。
尚敢自誇眼力哉？”相與大笑而散。
丙戌、丁亥間，有湘陰人客浏陽者，淫邪放肆，語言荒唐，于予素不相識。
至是，亦始終未嘗與予謀面也。
然同人話及者，辄對予稱曰“貴同鄉”，心竊苦之。
不得已語同人曰：“貴同鄉”三字，必請諸君削去。
湘陰、浏陽同郡，相去咫尺，豈得遽分畛域而區别言之？夫同鄉之稱，本俗例也，似宜從俗。
俗所稱同鄉者，客外省而稱同省人也，故稱秋闱曰鄉試，亦合一省而稱鄉也。
抑愚尤有說焉。
大凡有志之士，居仁由義，有問其籍貫者，可答曰：安宅縣正路鄉人。
若異趣者，則無緣分與同鄉矣。
故苟為同志，雖遠而歐美人，以天下一家之例例之，亦可稱曰同鄉。
苟不同道，則雖骨肉至親，而所居天懸地隔，且不得謂之同鄉矣。
設有問柳下惠何鄉人者，予必曰：安宅縣正路鄉人也，且為尼山大聖人之鄉先生也。
問盜跖何鄉人，予則曰不知。
彼如曰：惠與跖兄弟同懷，君既知惠，胡為獨不知跖乎？則将應之曰：人之良心，操則存，舍則亡。
出入無時，且莫知其鄉矣。
況盜跖者放流轉徙，占籍他鄉已久，離乃兄仁義之鄉，早天懸地隔。
愚心思耳目，不能及遠，亦何暇往而稽考乎？”同人聆此，皆莞爾而笑。
庚寅春暮，自浏城賦歸，舟經枨沖市，見真人廟戲台楹聯“月殿霓裳，錦城絲管。
梧桐庭院，楊柳樓台”，欣然誦之。
既而見中庭楹聯跋語，稱當年廟成，以五月十三日奉神像上座，忽見庭桂開花，香盈廟中，适有善化李孝廉過境，題二語楹間：“瑞氣吐祥光，五月香飄八月桂。
”自注：“請群公賜對。
”迄今垂百年，竟無人作對雲。
同人見此，莫不失笑。
予謂諸君曰：“李公生百年前，今予生百年後，來此不同時，各寫時景可也。
”因口占作對雲：“子規啼杜宇，三更魂斷四更天。
”同人大笑，然予獨默爾神傷。
蓋予在浏城時，束裝将歸，适驚聞濂蕖女兒在家，以閏二月十一日殇逝。
每夜聞鵑聲，益助我凄清也。
夫此，特借題志痛耳，豈願為遊戲之文耶？濂蕖兒，蓋己醜六月生，今十閱月矣。
乙未、丙申、丁酉、戊戌間，從公在鄂，恒處處留心人才，期以備當道緩急非常之用。
其評論同人，轍謂某某所長在此，某某所長在彼，各有達用之具。
惟深觀密察某某似不及某某之纏綿。
“纏綿”二字，乍聽頗覺新奇，而要之即曾文正公所雲：“其源皆出于有血性者也。
”縱觀古今來，孝子之于親，忠臣之于君，兄弟之相孚，夫婦之相愛，義友之于故舊，善士之于鄉鄰裡黨，聖君賢佐之于萬國蒼生，皆賴此“纏綿”二字。
蟠天際地，光凝萬古，以臻和風甘雨，萬物一體之休耳。
戊戌上漢陽太守書雲：“彼雖身擅兼長，其如不為我用何？”此正缺少纏綿之謂也。
近年嘗語親友雲：“吾年漸老，氣漸衰，全賴左右有人扶持。
然後一切公私事宜，措施罔越。
夫人在外恃從者，在家則恃兒孫，兒孫之賢愚，惟天所授。
雖慎選精擇，不出此數人範圍，從者則羅列多人，各有短長，皆能達用。
聽主事者之器使因材，而吾必拔取纏綿悱恻之人，推為群材之冠者，此非徒便一身之安，以期追随不失，患難相依，即将來得位乘權，霖雨蒼生，小而功在闾閻，大而澤被瀛寰，竊謂必自纏綿始。
” 湖北荊州大堤，綿長二百有餘裡，蓋監利、江陵諸縣及各郡十數州縣田廬之保障也。
其關系豈淺鮮哉？萬城堤首，在當陽縣境，突然而止，空所依傍。
乙未初至，乍見駭然，蓋恐水漲或至堤根，必被決潰。
金果、拖茅堤尾，則達監利縣境，外洲甚廣，皆種麥豆諸苗，收獲後，牛車運歸，必也逾堤而入。
歲月積久，缺口深至一二丈有餘，而人皆習見而忽視之。
前任荊州太守未嘗臨視堤首堤尾，故無從觸目警心耳。
長沙餘公肇康，權攝荊州，才八閱月，而已親臨二百餘裡之堤首堤尾，一再而三，細察周詢，凡巨細洪纖，無不了如指掌矣。
其于萬城堤首，則坦然加長數百丈，直抵馬山之麓，固如金城，其于金果、拖茅堤尾之缺口二十有餘處，則赫然嚴令堅築平堤，天衣無縫。
而郝穴臨江，險工突出。
聞報，遂躬親審視罅隙，獨斷堅持，拆屋興修，嚴懲阻撓，罔惜巨費，毅然掘築數百丈，并創建石矶，以殺水勢。
而措郝穴于泰山之安。
是歲丙申六月，解任回省。
至七月，而江水盛漲，忽爾遠逾疇昔，絕後空前。
于是而堤首、堤尾及郝穴，洪水滿堤而不入，巨浪掀天而不撓，人人喜其幸獲保全而無恙，否則圩中各郡州縣之生靈，皆不堪設想矣。
豈特荊民而已哉？朱子雲：“天将降亂，必生弭亂之人以拟其後。
”不信然欤？翰鼎當年以奉委巡視長堤通工，疊次從行骥尾，目睹經營，茲特用志數行，聊備掌故。
儒者大用大效，小用小效。
嗚呼，亦盛矣哉！ 浏陽朱慎甫先生，以乾隆五十三年戊申仲冬朔日巳時生，道光十九年己亥季秋十四日亥時卒于武昌，葬賓陽門外洪山之南，石牌嶺之東，墓道适對洪山寺中磚塔，丙山壬向。
慎甫一棺，在母夫人胡氏棺右。
母氏蓋以道光二十一年辛醜季冬初八日，後慎甫而亡也。
翰鼎以光緒戊子孟夏，初次獨行訪墓，見石碑為湖廣總督卞公寶第題刊。
迄辛卯省墓，石碑又為湖北巡撫浏陽譚公繼洵題刊。
土垣修築，已增高大。
甲辰八月省墓，則慎甫承嗣之孫朱逢以者，已于庚子秋自豎新碑矣。
翰鼎之從學兩湖書院也，在辛卯、壬辰之間，嘗建議邀同湘人士，公請設慎甫先生神位，附祀武昌蛇山湖南會館濂溪周子祠，期便鄉人永遠照顧慎甫墓山也。
厥後，予女婿浏陽劉善涵因述予意，商之同人，集議于會館。
卒為異議所格，未之能行。
異議之人非他，蓋清泉王方伯也。
異議之言亦無他，蓋謂湘中名儒，固不乏人，皆未聞議及從祀周子，即船山王子之氣淩衡嶽九千仞者，亦尚無人議及。
今何必偏及朱氏一人乎？衆雖默然而散。
時翰鼎已先南歸，不及在坐，竟未得一申建議之本旨。
案：朱慎甫先生諱文炑，浏陽一布衣也，流寓武昌，卒葬于此。
其流風餘韻，遺書具在，實足動鄉人景仰之忱。
如能附祀蛇山會館，則墓山長得有鄉人經理，庶可以上慰英靈，而凡同鄉後來之秀、繼起之英，亦皆理得而心安矣。
又況蛇山會館所祀之神，适為濂溪周子。
而慎甫之學，實終身奉五子為依歸，今請以慎甫侍食濂溪之堂，不亦周子在天之靈欣然首肯者耶？然愚特專為武昌丘墓之鄉起見耳，其于他處湖南會館之濂溪祠，猶未嘗一概議及也。
何謂偏及朱氏一人乎？至雲衡陽王子夫之，則雖糾合全湘人士，上書公懇南皮督憲，奏請從祀先師孔子廟堂可也？區區會館，何足道哉？案：慎甫遺書，闆存浏陽聖廟。
翰鼎昔嘗三複全書，抑之奧而又揚之明。
但覺如皓月當空，無纖塵障蔽，令人心眼俱清，是誠深入顯出之文。
末學未敢贊一詞也。
惟聞先生在當時最為賀耦耕先生長齡所欽佩。
厥後，曾文正公序其遺書，又複極贊其為人。
其文曰：“浏陽朱君文炑，自弱冠志學，則已棄舉子業，而惟宋五子之求，斷絕衆源，歸命于一。
自六經之奧，百氏雜家有用之言，無不究索其終，折衷于五子。
日抱遺訓，以自镌其躬，繩過無小，克敬以裕，暗然至死不悔。
”翰鼎在光緒丁亥、戊子間，一日侍養知先生郭公嵩焘坐，話及慎甫遺書。
養知曰：“乾嘉間，講學諸家，頗多陳腐。
如朱慎甫者，可謂純粹以精矣。
”嗚呼！寂寥之鄉有顔子，江山萬古留清芬。
而賀、羅、曾、郭諸賢之景慕推崇，亦雲至矣。
小子複何言哉？羅氏者誰？蓋謂湘鄉羅忠節公澤南也。
翰鼎初次獨行訪墓時，有土人陳大維者，年可六十矣，适相遇于石牌嶺上之茶亭，坐談良久，告言：鹹豐初年武昌失守時，有将帥駐軍洪山。
忘其姓氏，蓋湘人也。
當晝夜攻城緊急時，一日召餘至軍中，面贈餘十有五金，托以留心照顧朱先生墓，不時加以修培。
而此公和氣謙沖，先後三揖以緻敬。
餘以村野之夫而受此隆情禮貌，至今不敢忘也。
翰鼎聆此，知其必為羅忠節公無疑矣。
是日還城，并以質之羅西先生，羅西亦深然之。
予每思浏人曹在欽，無從問知其存沒，怅惘深之。
曹在欽者，名潤森，辛卯相識于武昌，于予約十年以長，予心契之不忘。
曹君嘗從湘、楚、霆、淮四軍，東征西讨，官階止于哨弁。
在營逾三十年，足迹曆十九省，西極伊犁，東極台灣，積勞不少，恒谏阻同人淫掠殺戮，保全婦女尤多。
其為人一種善氣迎人，見者忘其為軍中宿将也。
甲辰九月，由武昌馳函家山，命翚兒迅速資助章謙老人，幼時同居槐北故廬中之故舊也。
八月初旬，友于南旋。
旅人不知章謙老人目瞽旋裡，貧窘十分，故未資助及之也。
而惟資助章鵬老人、吳炳臣老人、鐘南村老人。
章鵬老人者，予家數代之故舊也。
炳臣老人者，幼時所見先君往來朋輩中僅存之碩果也。
豈不悲哉？南村老人，則予妻黨姻親，而又耿介十分之寒士也。
去歲癸卯十二月，偶一資助表弟黃芗
今則一字之滾，榮逾華褒矣。
”蟄公生平雅谑靈機，不可枚舉，大率類此。
辛卯春，客漢川縣署。
羅西先生将解任，方勤民孔亟，日夜就商善後事宜，而其仲子棣生亦因秋闱伊迩，時以舉業文稿，就予請指疵瑕。
羅西疾其擾，頗叱退之。
一日，棣生邀予立池上，談文正饒興趣，羅西至，呼翰鼎而問曰：“子觀于水乎？眼力能窺三尺深否？”翰鼎對曰：“叔度先生家傳嫡派，汪洋千頃之波，淺人僅能窺三尺之深，猶是黃家一勺水也。
尚敢自誇眼力哉？”相與大笑而散。
丙戌、丁亥間，有湘陰人客浏陽者，淫邪放肆，語言荒唐，于予素不相識。
至是，亦始終未嘗與予謀面也。
然同人話及者，辄對予稱曰“貴同鄉”，心竊苦之。
不得已語同人曰：“貴同鄉”三字，必請諸君削去。
湘陰、浏陽同郡，相去咫尺，豈得遽分畛域而區别言之？夫同鄉之稱，本俗例也，似宜從俗。
俗所稱同鄉者，客外省而稱同省人也，故稱秋闱曰鄉試，亦合一省而稱鄉也。
抑愚尤有說焉。
大凡有志之士，居仁由義，有問其籍貫者，可答曰：安宅縣正路鄉人。
若異趣者，則無緣分與同鄉矣。
故苟為同志，雖遠而歐美人，以天下一家之例例之，亦可稱曰同鄉。
苟不同道，則雖骨肉至親，而所居天懸地隔，且不得謂之同鄉矣。
設有問柳下惠何鄉人者，予必曰：安宅縣正路鄉人也，且為尼山大聖人之鄉先生也。
問盜跖何鄉人，予則曰不知。
彼如曰：惠與跖兄弟同懷，君既知惠，胡為獨不知跖乎？則将應之曰：人之良心，操則存，舍則亡。
出入無時，且莫知其鄉矣。
況盜跖者放流轉徙，占籍他鄉已久，離乃兄仁義之鄉，早天懸地隔。
愚心思耳目，不能及遠，亦何暇往而稽考乎？”同人聆此，皆莞爾而笑。
庚寅春暮，自浏城賦歸，舟經枨沖市，見真人廟戲台楹聯“月殿霓裳，錦城絲管。
梧桐庭院，楊柳樓台”，欣然誦之。
既而見中庭楹聯跋語，稱當年廟成，以五月十三日奉神像上座，忽見庭桂開花，香盈廟中，适有善化李孝廉過境，題二語楹間：“瑞氣吐祥光，五月香飄八月桂。
”自注：“請群公賜對。
”迄今垂百年，竟無人作對雲。
同人見此，莫不失笑。
予謂諸君曰：“李公生百年前，今予生百年後，來此不同時，各寫時景可也。
”因口占作對雲：“子規啼杜宇，三更魂斷四更天。
”同人大笑，然予獨默爾神傷。
蓋予在浏城時，束裝将歸，适驚聞濂蕖女兒在家，以閏二月十一日殇逝。
每夜聞鵑聲，益助我凄清也。
夫此，特借題志痛耳，豈願為遊戲之文耶？濂蕖兒，蓋己醜六月生，今十閱月矣。
乙未、丙申、丁酉、戊戌間，從公在鄂，恒處處留心人才，期以備當道緩急非常之用。
其評論同人，轍謂某某所長在此，某某所長在彼，各有達用之具。
惟深觀密察某某似不及某某之纏綿。
“纏綿”二字，乍聽頗覺新奇，而要之即曾文正公所雲：“其源皆出于有血性者也。
”縱觀古今來，孝子之于親，忠臣之于君，兄弟之相孚，夫婦之相愛，義友之于故舊，善士之于鄉鄰裡黨，聖君賢佐之于萬國蒼生，皆賴此“纏綿”二字。
蟠天際地，光凝萬古，以臻和風甘雨，萬物一體之休耳。
戊戌上漢陽太守書雲：“彼雖身擅兼長，其如不為我用何？”此正缺少纏綿之謂也。
近年嘗語親友雲：“吾年漸老，氣漸衰，全賴左右有人扶持。
然後一切公私事宜，措施罔越。
夫人在外恃從者，在家則恃兒孫，兒孫之賢愚，惟天所授。
雖慎選精擇，不出此數人範圍，從者則羅列多人，各有短長，皆能達用。
聽主事者之器使因材，而吾必拔取纏綿悱恻之人，推為群材之冠者，此非徒便一身之安，以期追随不失，患難相依，即将來得位乘權，霖雨蒼生，小而功在闾閻，大而澤被瀛寰，竊謂必自纏綿始。
” 湖北荊州大堤，綿長二百有餘裡，蓋監利、江陵諸縣及各郡十數州縣田廬之保障也。
其關系豈淺鮮哉？萬城堤首，在當陽縣境，突然而止，空所依傍。
乙未初至，乍見駭然，蓋恐水漲或至堤根，必被決潰。
金果、拖茅堤尾，則達監利縣境，外洲甚廣，皆種麥豆諸苗，收獲後，牛車運歸，必也逾堤而入。
歲月積久，缺口深至一二丈有餘，而人皆習見而忽視之。
前任荊州太守未嘗臨視堤首堤尾，故無從觸目警心耳。
長沙餘公肇康，權攝荊州，才八閱月，而已親臨二百餘裡之堤首堤尾，一再而三，細察周詢，凡巨細洪纖，無不了如指掌矣。
其于萬城堤首，則坦然加長數百丈，直抵馬山之麓，固如金城，其于金果、拖茅堤尾之缺口二十有餘處，則赫然嚴令堅築平堤，天衣無縫。
而郝穴臨江，險工突出。
聞報，遂躬親審視罅隙，獨斷堅持，拆屋興修，嚴懲阻撓，罔惜巨費，毅然掘築數百丈，并創建石矶，以殺水勢。
而措郝穴于泰山之安。
是歲丙申六月，解任回省。
至七月，而江水盛漲，忽爾遠逾疇昔，絕後空前。
于是而堤首、堤尾及郝穴，洪水滿堤而不入，巨浪掀天而不撓，人人喜其幸獲保全而無恙，否則圩中各郡州縣之生靈，皆不堪設想矣。
豈特荊民而已哉？朱子雲：“天将降亂，必生弭亂之人以拟其後。
”不信然欤？翰鼎當年以奉委巡視長堤通工，疊次從行骥尾，目睹經營，茲特用志數行，聊備掌故。
儒者大用大效，小用小效。
嗚呼，亦盛矣哉！ 浏陽朱慎甫先生，以乾隆五十三年戊申仲冬朔日巳時生，道光十九年己亥季秋十四日亥時卒于武昌，葬賓陽門外洪山之南，石牌嶺之東，墓道适對洪山寺中磚塔，丙山壬向。
慎甫一棺，在母夫人胡氏棺右。
母氏蓋以道光二十一年辛醜季冬初八日，後慎甫而亡也。
翰鼎以光緒戊子孟夏，初次獨行訪墓，見石碑為湖廣總督卞公寶第題刊。
迄辛卯省墓，石碑又為湖北巡撫浏陽譚公繼洵題刊。
土垣修築，已增高大。
甲辰八月省墓，則慎甫承嗣之孫朱逢以者，已于庚子秋自豎新碑矣。
翰鼎之從學兩湖書院也，在辛卯、壬辰之間，嘗建議邀同湘人士，公請設慎甫先生神位，附祀武昌蛇山湖南會館濂溪周子祠，期便鄉人永遠照顧慎甫墓山也。
厥後，予女婿浏陽劉善涵因述予意，商之同人，集議于會館。
卒為異議所格，未之能行。
異議之人非他，蓋清泉王方伯也。
異議之言亦無他，蓋謂湘中名儒，固不乏人，皆未聞議及從祀周子，即船山王子之氣淩衡嶽九千仞者，亦尚無人議及。
今何必偏及朱氏一人乎？衆雖默然而散。
時翰鼎已先南歸，不及在坐，竟未得一申建議之本旨。
案：朱慎甫先生諱文炑，浏陽一布衣也，流寓武昌，卒葬于此。
其流風餘韻，遺書具在，實足動鄉人景仰之忱。
如能附祀蛇山會館，則墓山長得有鄉人經理，庶可以上慰英靈，而凡同鄉後來之秀、繼起之英，亦皆理得而心安矣。
又況蛇山會館所祀之神，适為濂溪周子。
而慎甫之學，實終身奉五子為依歸，今請以慎甫侍食濂溪之堂，不亦周子在天之靈欣然首肯者耶？然愚特專為武昌丘墓之鄉起見耳，其于他處湖南會館之濂溪祠，猶未嘗一概議及也。
何謂偏及朱氏一人乎？至雲衡陽王子夫之，則雖糾合全湘人士，上書公懇南皮督憲，奏請從祀先師孔子廟堂可也？區區會館，何足道哉？案：慎甫遺書，闆存浏陽聖廟。
翰鼎昔嘗三複全書，抑之奧而又揚之明。
但覺如皓月當空，無纖塵障蔽，令人心眼俱清，是誠深入顯出之文。
末學未敢贊一詞也。
惟聞先生在當時最為賀耦耕先生長齡所欽佩。
厥後，曾文正公序其遺書，又複極贊其為人。
其文曰：“浏陽朱君文炑，自弱冠志學，則已棄舉子業，而惟宋五子之求，斷絕衆源，歸命于一。
自六經之奧，百氏雜家有用之言，無不究索其終，折衷于五子。
日抱遺訓，以自镌其躬，繩過無小，克敬以裕，暗然至死不悔。
”翰鼎在光緒丁亥、戊子間，一日侍養知先生郭公嵩焘坐，話及慎甫遺書。
養知曰：“乾嘉間，講學諸家，頗多陳腐。
如朱慎甫者，可謂純粹以精矣。
”嗚呼！寂寥之鄉有顔子，江山萬古留清芬。
而賀、羅、曾、郭諸賢之景慕推崇，亦雲至矣。
小子複何言哉？羅氏者誰？蓋謂湘鄉羅忠節公澤南也。
翰鼎初次獨行訪墓時，有土人陳大維者，年可六十矣，适相遇于石牌嶺上之茶亭，坐談良久，告言：鹹豐初年武昌失守時，有将帥駐軍洪山。
忘其姓氏，蓋湘人也。
當晝夜攻城緊急時，一日召餘至軍中，面贈餘十有五金，托以留心照顧朱先生墓，不時加以修培。
而此公和氣謙沖，先後三揖以緻敬。
餘以村野之夫而受此隆情禮貌，至今不敢忘也。
翰鼎聆此，知其必為羅忠節公無疑矣。
是日還城，并以質之羅西先生，羅西亦深然之。
予每思浏人曹在欽，無從問知其存沒，怅惘深之。
曹在欽者，名潤森，辛卯相識于武昌，于予約十年以長，予心契之不忘。
曹君嘗從湘、楚、霆、淮四軍，東征西讨，官階止于哨弁。
在營逾三十年，足迹曆十九省，西極伊犁，東極台灣，積勞不少，恒谏阻同人淫掠殺戮，保全婦女尤多。
其為人一種善氣迎人，見者忘其為軍中宿将也。
甲辰九月，由武昌馳函家山，命翚兒迅速資助章謙老人，幼時同居槐北故廬中之故舊也。
八月初旬，友于南旋。
旅人不知章謙老人目瞽旋裡，貧窘十分，故未資助及之也。
而惟資助章鵬老人、吳炳臣老人、鐘南村老人。
章鵬老人者，予家數代之故舊也。
炳臣老人者，幼時所見先君往來朋輩中僅存之碩果也。
豈不悲哉？南村老人，則予妻黨姻親，而又耿介十分之寒士也。
去歲癸卯十二月，偶一資助表弟黃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