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吉忽秃忽 忙哥撒兒 耶律楚材 鎮海 牙老瓦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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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域時,往來較密切。

    他們兩人,一個是正當壯歲的佛教居士,一個是年已垂暮的道教真人,雖然如此,當時在政治意向上卻是共通的,那就是力圖使成吉思汗終止戰争,建立正常的統治秩序和社會生活。

    所以,兩人兩域相遇後,一度頗為融洽友好,常常在一起交遊。

    彼此唱和的詩句不在少數,其中有一部分還保存在楚材的《湛然居士文集》和李志常所撰的《長春真人西遊記》之中。

    但是兩人的交誼後來竟破裂了。

    釋道兩家,本不相類,這個宗教信仰的矛盾後來在兩人之間的關系上表現得很清楚。

    邱處機在1224年春回到燕京後大力發展全真教勢力,這在當時條件下對于撫定亂離中的百姓、恢複中原的殘破局面客觀上起了一定作用。

    但與此同時,道徒們拆毀佛寺,改佛寺為道觀,排斥和打擊佛教勢力,這就引起了佛、道之間激烈的鬥争。

    楚材作為一個佛教信徒,他自然站在佛門一邊對邱處機偏袒全真教的言行進行了嚴厲的抨擊。

     當1225年春成吉思汗回到土兀剌河上老營時,楚材還在西域,這年他在高昌過冬。

    第二年成吉思汗親征西夏時,楚材已在大軍之中。

    冬十一月,蒙古方面攻下靈武,将軍們争着掠取子女财帛,唯獨楚材僅僅拿了幾部書以及兩駱駝馱的大黃。

    接着疫病流行,他以這些大黃治愈了幾萬名軍士。

    1227年七月成吉思汗去世,第四子拖雷監國。

    不久,楚材從西夏經雲中(今山西大同)北返。

    這年冬天,楚材奉拖雷之命,為搜索經籍從漠北來到燕京。

    不斷有人向他詢問“異域”事情,他煩于應付,并鑒于當時佛道鬥争的需要,就撰著了《西遊錄》。

     《西遊錄》分上下兩部。

    上部是西征紀程,下部集中闡述自己十件“不許丘公之事”,對邱處機大加抨擊,所以這部分,又是當時佛道鬥争的重要文獻。

     楚材酷愛詩歌,也喜歡寫詩。

    他有一部《湛然居士文集》傳世,共14卷,文章并不多,大半是詩作。

    他在詩中經常抒發自己憂國憂民、守窮待變的心情和不安疏懶、勉力功業的志趣。

    在西域的經曆和感受,也不時在他的詩作中反映出來。

    西域的景物和民情給了他許多詩意,使他寫下了一些情趣獨具的詩篇,在古代西域詩歌中占有重要地位。

    此外,他的音樂禀賦也很高,擅長操琴,常常借彈琴來銷憂禁邪,陶冶情操。

    他喜歡彈名曲,且彈時别具一格。

    例如,他在冷氣襲來的穹廬彈《離騷》,“個中真味”,确是與一般漢族士大夫不盡相同的。

    琴阮似是他最深的精神栖息之處。

    當他感到功業未就,甚至詩書乏意的時候,依舊以音樂伴随着他的身心。

    在藝術上,他主張一切出于自然,這自然甚至歸諸“無”。

    “叩弦聲自無中出,得勾思從天外還。

    ”這兩句詩集中表達了他的藝術觀。

     1228年,拖雷派宗王塔察兒為中使,同楚材一起赴燕“窮治”“劇賊”。

    楚材查明這些強索财物的“劇賊”都是燕京長官石抹鹹得蔔的親屬和其他勢家子弟。

    在楚材堅持下,塔察兒同意處死了首惡十六人。

    于是“巨盜屏迹”,燕京的社會秩序很快安定下來。

    第二年春天,楚材才從燕京返回漠北。

     1229年秋天,蒙古國的宗王和大臣們在怯綠連河曲雕阿蘭地方舉行忽裡台(大會),讨論汗位繼承問題。

    大會進行到第四十一天時,才确定當天由窩闊台即位。

    這主要是根據成吉思汗的遺言辦事,但看來楚材的支持也有一定的作用。

    在窩闊台即位時,楚材依照中原王朝的傳統制訂了冊立儀禮,要求皇族尊長都就班列拜,從此蒙古國實行對汗的拜禮。

     當窩闊台即位時,蒙古國已是一個地域廣袤、民族衆多、社會形态多樣的大帝國。

    成吉思汗熱衷于不斷的征服,但他還來不及仔細考慮如何統治那些被他征服的文明程度較高的地區。

    現在這個問題擺到了窩闊台面前。

    尤其是為了治理漢地,窩闊台是确實需要像楚材這樣的人才的。

     輔佐太宗,治理中原窩闊台即位以後,立即任命耶律楚材主持黃河以北漢民的賦調征收。

    楚材成了常在大汗身邊的官員之一。

    他是一個有抱負、有主見的人,也是一個敢于向大汗直言的人。

    他的意見對于窩闊台的治國決策産生了重大影響。

    當時,黃河以北平定不久,老百姓常常“誤觸禁網”,楚材主張予以寬宥,使窩闊台下诏,宣布自庚寅年(1230)正月朔日以前的事,勿予治罪。

    1230年,他向大汗條陳十八事,主要内容是:“郡宜置長吏牧民,設萬戶總軍,使勢均力敵,以遏驕橫。

    中原之地,财用所出,宜存恤其民,州縣非奉上命,敢擅行科差者罪之。

    貿易借貸官物者罪之。

    蒙古、回鹘、河西諸人,種地不納稅者死。

    監主自盜官物者死。

    應犯死罪者,具由申奏待報,然後行刑。

    貢獻禮物,為害非輕,深宜禁斷。

    ”窩闊台都加以采納,僅僅認為“貢獻禮物”是貢獻者自願的事,不必禁止。

    實際上,當時所謂的“貢獻”(即頗為風行“掃花”),形同強奪,往往是軍事勢要強行索要的,因而,楚材的主張是深切時弊的。

     關于如何治理中原,當時在汗廷中發生了激烈争論。

    當時由于戰争的消耗和官吏的私斂,國庫已十分匮乏。

    近臣别疊等說:“雖得漢人亦無所用,不若盡去之,使草木茂暢,以為牧地。

    ”但楚材說:“夫以天下之廣,四海之富,何求而不得?但不為耳,何名無用哉!”他提醒大汗,南伐需要充足的軍需給養,而中原的地稅、商稅、酒、醋、鹽、鐵、山澤之稅,每歲可得銀五十萬兩、帛八萬匹、粟四十餘萬石。

    窩闊台聽從了楚材的建議,讓他去實行。

    楚材于是奏設十路征收課稅使,委托儒士擔任正副使掌握各路征收賦稅的實權。

    第二年春天,汗廷又頌布勸農诏書,使中原各地農民安于農業生産。

    這年秋天,窩闊台來到雲中(今大同),十路課稅使把征收到的賦稅簿冊和金帛放在庭中展示。

    大汗十分滿意,向楚材賜酒,拜楚材為中書令(主管文書的中央長官)。

    這次賦稅是怎樣征收的,史籍缺載。

    據估計,當時黃河以北漢民可征賦調的至少接近四十萬戶,如果以四十萬戶計算,那末平均每戶承擔銀1.25兩、絹0.20匹、粟1石。

    這樣的賦稅是比較輕的。

     楚材輔政的一大目标是企圖削弱地方權貴的勢力,加強皇權。

    在蒙興金衰的過程中,地方豪強主要是漢人,也有契丹、女真人。

    蒙古利用和依靠他們來建立在中原的統治,他們從十三世紀二十年代起逐漸成為專制一方的新權貴。

    例如契丹将領石抹明安為燕京行省長官,1216年病死後,其子石抹鹹得蔔襲職,長期把持燕京一帶軍政大權。

    由漢族地主武裝勢力的頭目形成的漢人世侯在成吉思汗1227年去世時大大小小有四十幾個。

    他們往往軍政兼管,官職世襲,自辟衙署,自委屬官,自征賦役,自專生殺,并且占有一批依附人口。

    他們對蒙古統治者承擔兩項基本義務:出兵從征和繳納貢賦。

    他們的獻納是蒙古國重要财政來源,他們的軍隊後在蒙古滅金亡宋的戰鬥中立下了汗馬功勞。

    可是這些權貴獨霸一方的狀态從根本上說是不利于蒙古統治的鞏固的。

    針對這個問題楚材一再建議實行地方上軍民财分權,“州郡宜令長吏專理民事,萬戶總軍政,課稅所掌錢谷,各不相統攝”。

    窩闊台允準了他的建議。

    但是權貴們進行抵制和反對。

    石抹鹹得蔔甚至激怒皇叔斡辰大王上奏攻擊楚材親屬在金方,不宜重用。

    窩闊台未聽讒言,楚材更不為所動。

    但是由于當時迫切需要這些權貴們在攻金前線出力,軍民分職一事延緩實施,楚材隻是做到了“課稅所掌錢谷”。

    軍民分職這件加強皇權的大事直到忽必烈手中才得到解決。

     耶律楚材采取的勸農性的賦稅征收政策,使中原地區的農業生産很快得到恢複,使蒙古的軍需供應得到了切實保證,從而使蒙古成功地進行了最後滅金的戰争。

    而在滅金戰争中,楚材的兩個特殊功績則是保障生命和收容人材。

    面對戰争中的殘酷殺戮,他總是力圖保全更多的生命。

    當1233年正月蒙古軍隊行将攻占汴梁時,大将速不台主張按蒙古慣例,對這個進行過抵抗的全國都城實行屠城。

    由于楚材在窩闊台面前力争不能得了土地而失了人民,屠城之舉才得以免行,這一次就使在汴避兵的一百七十四萬戶免遭慘禍。

    蒙古對待汴京的這種寬大措施,以後成為定例,在攻取淮河、漢水流域諸城時也得到遵循。

    楚材還說服大汗解除了“居停逃民及給資者,滅其家,鄉社亦連坐”的禁令。

     在收容人材方面,楚材奏準在汴梁挑選其中的“工匠儒釋道醫蔔之流”,使他們散居河北各地,由官方給予贍養。

    在聚集汴梁的儒士中不乏賢能卓越的人物。

    當時一代名士元好問曾寫信建議他對亡金士大夫能聚養任用,因為他們都是“民之秀而有用于世者”。

    元好問還特别向楚材提供了一份五十四人的名單。

    楚材與元好問在思想上息息相通,自然接受元好問的建議,因而使一批人才得以保存下來。

     以儒治國,定法立制1234年蒙古滅金以後,耶律楚材認為“以儒治國”的時候到了。

    他的“以儒治國”的方案,在《西遊錄》中已有簡要的記述,那就是“定制度、議禮樂、立宗廟、建宮室、創學校、設科舉、拔隐逸、訪遺老、舉賢良、求方正、勸農桑、抑遊惰、省刑罰、薄賦斂、尚名節、斥縱橫、去冗員、黜酷吏、崇孝悌、赈困窮”。

    由于他得到大汗窩闊台的器重,他的方案的若幹項目有了實施的機會。

    1235年,窩闊台決定在和林建城,修萬安宮;部署伐南宋、征高麗和再次西征;下令括編中原戶籍,由中州斷事官失吉忽秃忽主持。

    關于西征南伐,楚材主張“各從其便”,勸阻以回鹘人征南、以漢人征西的計劃。

    關于括編戶籍,楚材反對依照蒙古和西域成法,以丁為戶,按丁定賦,而堅持遵循中原傳統,以戶為戶,按戶定賦。

    這些都得到窩闊台的支持和允準。

    1236年春,萬安宮落成,窩闊台在這裡對楚材大加褒賞。

    這年秋天,失吉忽秃忽完成戶口的括編,主張按蒙古國俗實行分封,得到窩闊台的準許。

    楚材向大汗陳述這樣“裂土分民”的弊害,使大汗同意封地設置官吏須出自朝命,諸王勳臣除常定賦役外不得擅自征斂,以限制諸王勳臣的分封特權。

    在這次括編戶口的基礎上,楚材制訂了如下的中原賦稅制度:每兩戶出絲一斤,以供官用,五戶出絲一斤,以與所賜之家;上田每畝稅三升半,中田三升,下田二升,水田五升;商稅三十分之一;鹽每銀一兩四十斤。

    這個賦稅制度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五戶絲,蒙古語稱為阿合答木兒。

    凡是分封給貴族的人戶,每五戶出絲一斤,由政府征收,然後給予該受封貴族,此外,貴族不得擅加征斂。

    這樣,蒙古原來的“裂土分民”的分封制在中原延伸時受到了相當大的限制,也就削奪了蒙古遊牧貴族在中原地區的許多社會經濟特權。

    總的說來,楚材拟訂的這個賦稅制度為有元一代的賦稅制度提供了雛形。

    賦稅的定額也是比較輕的,有利于當時已遭破壞的中原地區休養生息。

    在遇到大的災情時,楚材還采取免征的措施。

    當然,由于在征收時逃亡浮客的賦稅要由留下的主戶負擔,所以賦稅的實征比定額要重。

    此外,有雜泛差役,更是随意性很大的。

     同年,楚材還制訂了兩項重要的政策。

    其一,廢止蒙古國原來的凡商賈失盜不獲由當地民戶代償的規定。

    其二,制止西域商人的高利貸盤剝活動。

    這種高利貸十分嚴重,一年以本加倍算利,以後每年連息加倍計算,叫“羊羔利”或“羊羔息”。

    楚材奏準以官銀貸還七萬六千錠,并且規定,從今以後,不論歲月遠近,利息達到債本一倍以後,不再生息。

    這兩項政策都是有利于減輕人民負擔的。

    此外,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