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手工業與資本主義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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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手工業中的資本主義萌芽 明代中後期在東南沿海地區某些手工業行業中出現的資本主義萌芽,遭到了明清之際戰亂的嚴重破壞。

    清初,随着社會經濟的複蘇和發展,這種新的生産關系的萌芽又重新活躍起來。

    清代前期,無論是社會生産力還是商品經濟的發展程度,都達到了中國封建社會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這樣一種新的社會經濟水平上,清代手工業的資本主義萌芽較之明代又有了進一步的增長。

    這主要表現為:作為商業資本代表的包買商空前活躍,商業資本日益侵入生産領域,控制小生産者;産生資本主義萌芽的手工業部門比明代增多,規模也有所擴大,特别是在地區分布上已由東南沿海地區擴展到了内地;手工業的雇傭勞動數量顯著增加,手工業工人與作坊主、工場主的勞資對立更加尖銳,逐漸成為封建社會末期一個越來越不可忽視的社會矛盾。

     包買商的空前活躍乾隆、嘉慶時期,商品經濟的發展水平已超過明代。

    棉布、綢緞、紙、糖、鹽等手工業品以及棉花、蠶桑、甘蔗、煙草等經濟作物的生産都比明代有較大增長,并且地區性分工更加明顯,形成了一些比較集中的産區。

    如江蘇是棉紡織業發達的省份之一,又以松江府的棉紡織業尤其著名,當地“紡織不止村落,雖城中亦然”①。

    内地也有類似的棉布的集中産區,如四川的新津“男女多紡織,故布最多”②。

    太湖地區則以蠶桑生産為主,“環太湖諸山,鄉人比戶蠶桑為務”③。

    江西的撫州、建昌(今江西南城)、甯都等地麻織業非常興盛,當地“緝麻織線,猶嘉湖之治絲”,甯都更是“俗無不緝麻之家”④。

    四川的榮昌也是“南北一帶多種麻,比戶皆績,機杼之聲盈耳”⑤。

    而制糖業主要集中在廣東、福建以及四川的内江等地。

    在一些手工業品或經濟作物的集中産地,小生産者生産的産品已主要不是為了自給,而是更多地作為商品在市場出售,并且也已主要不是為了滿足當地市場的需要,而是為了遙遠的市場。

    如新津家庭棉紡織業所産的棉布就“有販至千裡外者”⑥。

    乾隆年間,江浙一帶所産蠶絲除了銷往各地,還有一部分銷往國①康熙《松江府志》卷5。

     ②道光《新津縣志》卷29。

     ③彭澤益:《中國近代手工業史資料》第1卷201頁。

     ④吳其濬:《植物名實圖考》卷14。

     ⑤同治《榮昌縣志》卷16《風俗》。

     ⑥道光《新津縣志》卷29。

     外市場。

    小生産者的分散、孤立狀況與擴大了的市場之間産生的不可調合的矛盾,勢必使小生産者日益依附于商業資本。

    這就為商業資本乘機插入小生産者與市場之間、控制小生産者、侵入生産領域提供了機會,于是包買商作為商業資本的代表也就空前地活躍起來。

     乾隆年間,在江浙一帶的蠶桑産區,每當蠶繭收成之時,有商人攜帶資金分赴各村,利用蠶家急于出售的心理,乘機賤價收購,壟斷了市場。

     商人還通過放款預購的方式,利用高利貸進一步控制小生産者。

    在廣東制糖業中,商人往往預先向蔗農發放糖本,冬天則收取糖利①。

    或預先向糖寮放帳,待榨出糖後收取産品②。

    在江西贛州苎麻産區,福建商人于二月發放苎錢,到夏季收獲時将苎麻運走③。

     無錫盛産棉布,但當地不産棉花④,棉花仰給于外地。

    一些商人就開設棉花莊,專門以棉花向小生産者換取棉布⑤。

    在湖州南浔鎮,商人也屯積棉花,以花換布⑥。

    廣東的佛山鎮也有類似情況,棉布業的老闆向紡工提供棉花二斤,收回棉紗一斤⑦。

     在南京和蘇州的絲織業中,一些資本雄厚的大商人開設“賬房”,向小機戶發放原料,收回成品。

    小機戶一般在“家中置木機從事織造。

    ”⑧為賬房加工,稱為“代料”。

    小機戶織絲之前,先要将原料送染房染色,并分散給織工絡絲,織成綢緞後送回賬房,賬房評定産品質量,稱為“仇貨”,然後按産品質量和數量支付工資⑨。

    “小機戶無甚資本,往往恃賬房為生”⑩,隻能完全依附于商業資本。

    盡管賬房并未變革小機戶分散生産的方式,但實際已經使小機戶變成在家内為賬房勞動的雇傭工人,從而形成了資本主義性質的家庭勞動。

    賬房已經達到商業資本的最高形式,在這裡,賬房的商業資本變成了工業資本。

     手工業部門的增多清代前期,朝廷對于手工業的限制比明代有所放寬,民間手工業的發展①李調元:《南越筆記》卷16《糖》。

     ②乾隆《澄海縣志》卷19《生業》。

     ③乾隆《贛州府志》卷2《物産》。

     ④黃卬:《錫金識小錄》卷1《備考》上。

     ⑤錢泳:《履園叢話》卷23《雜記》上,《換綿花》。

     ⑥鹹豐《南浔鎮志》卷24。

     ⑦彭澤益:《中國近代手工業史資料》第1卷257頁。

     ⑧《清朝續文獻通考》卷385《實業考》。

     ⑨陳作霖:《鳳麓小志》卷3《記機業》。

     ⑩陳作霖:《鳳麓小志》卷3《記機業》。

     條件比明代有所改善,這對于手工業資本主義萌芽的增長是比較有利的。

    清代前期,在商品經濟比較發達的東南沿海地區,手工業資本主義葫芽的發展程度超過了明代。

     江南的絲織業在明代就相當發達,并産生了資本主義萌芽。

    清代江南的絲織業又有進一步的發展,城鎮中集中了一大批與農業脫離的絲織業作坊。

    蘇州東城一帶以絲織為業的不下萬戶①。

    杭州的絲織業也空前興盛,“東北隅數萬千家之男女,俱需此為衣食之謀”②。

    南京的絲織業發展尤其迅速,僅緞機就有三萬張,紗、綢、絨、绫織機還不在此數③。

    已超過蘇杭兩州。

    廣州的絲織業更是後來居上,雍正年間才開始興起,到嘉慶、道光年間,已有織工四五萬人了④。

    從蘇州城中“比戶習織”的情況來看,這些城鎮中的絲織業大多是家庭手工業作坊,生産規模比較狹小,有許多可能還是向賬房領取原料代為加工的小機戶。

    但蘇州絲織業中使用雇傭勞動力的情況也比較普遍,“蘇城機戶,類多雇人工織,機戶出(資)經營,機匠計工受值”①。

    在蘇州城内,每日清晨都有許多機工在橋頭待雇,靠出賣勞動力謀生②。

    不過,對于蘇州絲織業機戶雇傭工匠的情況還必須具體分析,不能一概而論。

    因為清代前期在蘇州絲織業中的機戶,一般是通指民間從事機業的人戶而言,既包括絲織個體手工業者(小機戶),也包括兼營紗緞莊(俗稱賬房)的鋪戶,是二者的一種混稱。

    蘇州的經營紗緞莊的鋪戶(賬房)除了控制小機戶,讓他們在家内為自己工作,還“自行設機督織”③,直接雇傭機匠從事生産,從而兼有包買商和作坊主的雙重身分。

    他們雇傭機匠時,是采取“按件而計”的方式購買勞動力的。

    雖然對于長雇的機匠,除了發給正項工資外,經營紗緞莊的鋪戶還要按例定期另給酒資,使勞動力的買賣關系蒙上了一層封建色彩。

    但從紗緞莊鋪戶與機匠之間關系的基本方面來看,仍然具有資本主義雇傭剝削的性質。

    至于小機戶雇傭機匠,往往是出于生産上的需要,臨時補充家庭勞動力之不足。

    被雇請的短工隻是作為一種輔助勞動性質的助手,他們與小機戶之間屬于幫工與作坊師傅的關系。

    在南京絲織業中,清廷取消對私人織機數量限制以後,由競争引起的絲織業機戶之間的分化已非常明顯,道光時期,南京絲織業中已經出現擁有五六百張織機的大機戶④。

    而①彭澤益:《中國近代手工業史資料》第1卷,中華書局1962年版。

     ②光緒《仙居縣志》卷10,張麗生:《杭州機神廟碑》。

     ③光緒《續纂江甯府志》卷19《拾補》。

     ④《三元裡人民抗英鬥争史料》第183頁,中華書局1959年版。

     ①《江蘇省明清以來碑刻資料選集》第6頁,三聯書店1959年版。

     ②康熙《蘇州府志》卷2《風俗》。

     ③民國《吳縣志》卷51《物産》。

     ④光緒《續纂江甯府志》卷15《拾補》。

     明代私人擁有織機最多不過二十到四十張⑤,這表明清代絲織業中手工業者的分化程度已大大超過明代,生産資料以資本的形式日益集中在少數人手中。

    大機戶生産規模的擴大,必然使雇傭勞動力的數量相應地大量增加。

    南京絲織業中大機戶的作坊,已經具有處于萌芽狀态的工場手工業的性質了。

    清代前期,蘇州是重要的棉布市場,各省商販大都在蘇州采購青藍布匹,于是蘇州的染踹業也就随之興盛起來,并逐漸脫離布店成為專門的手工業行業。

    當時蘇州有踹坊四百五十餘處,每個踹坊各有踹匠數十人不等。

    踹坊多由包頭開設,包頭置備平整布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