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後金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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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指額亦都、阿敦等八旗高級官将。

    “北關金、白兩酋”,是葉赫國主金台石、布揚古貝勒。

    這就是說,明軍此次征剿,既要将努爾哈赤家族斬盡殺絕,又要消滅整個建州(實即滿族),①《明神宗實錄》卷578。

     這就是明廷之用兵目的。

     明軍十萬,号稱四十七萬,火器數萬,聲勢浩大,後金女真總共約六萬丁,即使全民皆兵,也隻有兵六萬,少于明,而且使用弓箭刀槍,沒有火器,雙方力量對比,顯然是明軍占居優勢,似乎明軍是定勝無疑了。

    然而,戰争結局卻出乎明帝意料,十萬大軍竟慘敗于八旗勁旅手下。

     明軍兵分四路從二月二十五日出發,定于三月初二日在二道關會合,進攻後金首都赫圖阿拉(今遼甯新賓縣内)。

    努爾哈赤早已料定明軍必來,加緊準備,從容應戰。

    盡管明朝大軍壓境,兵多槍多炮多,但後金全國上下人員卻毫不驚慌。

    出現這種局面的根本原因有三,一為保家衛族,隻有戰必取勝,别無他路。

    女真滿族長期遭受明朝政府殘酷壓迫剝削,明帝及其文武百官“無懷柔之方略,有勢利之機權,勢不使盡不休,利不括盡不已”,對女真&mdash&mdash滿人“苦害欺淩,千态莫狀”①。

    這次明軍來剿,不将其打敗,努爾哈赤家族固然要被斬盡殺絕,八旗官将士兵也難逃一死,整個滿族就要被徹底消滅。

    這是決定民族生死存亡的一戰,具有反壓迫、求生存、圖發展的戰争的正義性質,激勵了廣大滿族人民拚死抗敵的強烈鬥志,故對重兵壓境無所畏懼。

     另一根本因素是後金國和滿族正處在興旺發達的上升勃興階段,昔日分裂的女真各部,今朝歸而為一。

    滿族迅速形成并急劇發展,舉國上下練兵習武,競圖進取,一派興旺。

    八旗勁旅取撫順,下清河,陣斬明朝大将,所向無敵,因而對與明交鋒,滿懷信心,沉着應戰。

     與此同樣重要的是,傑出的軍事家努爾哈赤的正确指揮,為重創明軍提供了極為有利的條件。

    從十三甲起兵以來,努爾哈赤基本上在戰場上度過了三十五個春秋,他身經百戰,熟谙兵法,善于發揮所長,克敵之短,以少勝多。

    明軍二十萬(當時後金以為明軍是二十萬)雖分四路,但又不是完全分散兵力,而是約定于二道關前會師,合攻都城,如果後金分軍迎戰,每路一萬多旗兵對抗十萬明軍,很難抵擋,更不易取勝,那時明兵會合,全師進擊,赫圖阿拉就危險了。

    努爾哈赤果斷決定:“憑你幾路來,我隻一路去”②,撤回各屯寨士卒,集中使用,隻留少數兵防禦南路東路,八旗勁旅主要首先迎戰明主力西路杜松軍。

     明軍槍炮衆多,利遠攻,不便于近戰。

    八旗軍使用弓矢刀劍,長于騎射,利突襲決勝,不利于緩慢厮殺。

    明兵遠來,人地生疏,糧饷難繼。

    建州則生長于此,險易盡曉,行動便捷。

    努爾哈赤充分發揮自己所長,盡量利用明軍之短,設下埋伏,誘敵入圍,突然奇襲。

     明軍西路主帥杜松,出身于将門之家,兄長杜桐由末弁以軍功升至大帥。

    杜松“勇健絕倫”,由舍人從軍,久曆戎陣,遍體鱗傷,屢建軍功,升①天聰四年後金木刻揭榜“七大恨”。

     ②海濱野史:《建州私志》。

     至總兵官,曆鎮延綏、薊州、遼東、山海關,且秉性清高,不貪财,不怕死,不巴結上司,不籠絡權貴,但性急“尚氣”,剛愎自用,圖功心切。

    努爾哈赤設下埋伏,誘其輕騎奔馳,進入伏中,即親率八旗勁旅,以兩倍兵力,勇猛沖殺,于三月初一日在薩爾浒(今遼甯撫順市東大夥房水庫所在地)迅速消滅了明軍,斬殺杜松、王宣、趙夢麟三總兵,随即于第二日在尚間崖擊敗北路兵,主将馬林總兵匆忙逃走。

    努爾哈赤又命大貝勒代善統軍迎戰明東路劉铤軍。

    代善在距赫圖阿拉五十裡處的阿布達裡崗“設伏于山谷”,遣明降官持所得杜松之“号矢”(令箭)馳至明營,詐稱杜松已抵酋城,催軍往援。

    劉铤雖系勇将虎子,所使镔鐵大刀重一百二十斤,“馬上輪轉如風”,又久經征戰,頗谙兵法,軍功累累,升至總兵官,但因害怕杜松“獨有其功”,使己“宿名頓墜”,遂聽信其言,督軍迅進,陷入伏中。

    代善揮軍猛攻,斬殺劉铤,全殲明軍,逼朝鮮兵一萬三千人投降。

    明軍南路因奉經略楊鎬回師之檄,倉皇撤退。

     明軍四路出擊,三路敗北,四位總兵戰死,陣亡道員、副總兵、參将、遊擊等官三百一十餘員,兵丁死亡四萬五千八百餘名,丢失馬騾駝二萬餘匹(頭),遺棄火器大小槍炮二萬件①。

    聞名于世的薩爾浒之戰,以明軍慘敗而結束。

     薩爾浒之戰,是明滿關系發生根本變化的轉折點,從此後金獲得了主動權。

    天命四年(1619)六月,八旗軍輕取被稱為“古之黃龍府”、“元之上都”的開原重鎮,斬殺總兵馬林等官将;七月克鐵嶺,生擒助明之蒙古喀爾喀部名酋齋賽。

    八月滅葉赫,編降民萬餘戶,後金軍威震天下。

     進據遼沈八旗勁旅于後金天命四年(1619)三月大勝于薩爾浒,六月取開原,七月下鐵嶺,八月滅葉赫,所向無敵,進展神速,為輕取遼沈提供了極好的條件。

    此時,明國出現了嚴重危機。

    一是朝廷驚慌失措,調度無力。

    昏君神宗朱翊鈞在“東事危急,京師十分可慮”的形勢下,仍然不理朝政,不見長跪門外求見君主的文武群臣,還指責戶部拖欠金花銀兩。

    庸相方從哲唯知順從帝意,不谙治政用兵,無法應付危局。

    二是殘兵敗将,畏敵如虎。

    八月遼東經略熊廷弼呈報遼東軍情說:沈陽雖有兵卒萬名,但“堪戰者不過一二千人”。

    号稱兵強馬壯之遼東軍事重鎮遼陽,隻有殘兵二三萬,且“皆無甲無馬無器械,既不能戰,而守城又無火器,将領中軍千把總等官,俱賊殺盡,各兵無人統領,遼至今日,可謂無兵”。

    且大敗之後,無車無牛無腳夫,不能運送糧草,至全軍嚴重缺糧①。

    殘存兵将怯戰畏敵,就連熊廷弼和時人推①王在晉:《三朝遼事實錄》卷1;《明經世文編》卷488,徐光啟:《遼左阽危已甚疏》。

    ①《明神宗實錄》卷585;《明熹宗實錄》卷1。

     崇為“勇敢有謀”、“威名著河西”、有大将之才的甘肅總兵官李懷信,奉旨援遼時,也一再拖延行期,安坐甘肅,“憚于援遼”。

    第三,士氣不振,人心惶惶,軍民思逃。

    早在萬曆四十七年六月末,開原剛陷,中固、鐵嶺、大奠、叆陽、孤山、撫安、柴河等數十城堡,不戰自棄,“沈陽之民又逃,軍亦逃矣”。

    贊畫劉國缙好不容易招募了新兵一萬七千餘名,分發鎮江、清河等處防守,很快就大部逃走,隻剩下老弱殘兵三千餘名。

     九月初,熊廷弼特上長疏,極言“遼左大勢久去,戰守已無可支”,“備陳兵馬軍民器械将領不堪戰守之狀”。

    吏部等衙門尚書趙煥等臣,以“奴酋攻陷北關,經臣極言遼沈危急之形,無将無兵無馬無器械,軍民離心,不能戰守”,會合“大小衙門官員”,詣文華門,“直陳遼左垂亡,京師立蹙”,懇乞神宗視朝②。

    連庸相方從哲也因形勢險惡,特上《遼左潰散人心離散疏》,奏稱:遼左喪敗之後,雖有傷殘之卒數萬,“然皆露頂赤身,空拳徒步”,“盔甲器械馬匹件件不備,火器俱無”,“以是,上自将領,下及軍民,無一人不為逃走計,無一念無一刻不為逃走計”,“今日遼陽之勢,真累卵不足喻其危,山海薊門之患,真剝膚不足喻其急”③。

     以上事态表明,在萬曆四十七年七月至十一月的數月内,是後金軍奪取沈陽、遼陽進據遼東的最好時間,不需要花費多大氣力,就可達到這一目的。

    但是,不知出于什麼考慮,努爾哈赤并未揮師西征,錯過了輕取遼東的大好良機,這可為明國提供了轉危為安的有利條件。

     明遼東經略熊廷弼,有膽有識,才華橫溢。

    雖系文官,由進士擢禦史,但他因邊患孔亟,苦練騎射,鑽研兵法,被譽為“善左右射”,有“蓋世之材”。

    他于萬曆四十七年六月被擢任經略後,面對敵強我弱,危在旦夕的險惡局勢,毫不畏懼,逆流而進,力挽狂瀾,擔起了拯救危亡的艱難重任。

    他主要采取了以下措施。

    第一,親巡邊境城堡。

    當時,沈陽、遼陽軍民思逃,官員皆懼前往沈陽,熊廷弼卻于七月隻帶數百疲弱士卒,兼程前進,抵沈陽,複乘雪夜親赴鄰接建州的撫順城。

    時兵燹之後,數百裡無人迹,他祭悼死難兵将士民,招流移,繕守具,分置士馬,耀兵奉集,相度形勢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