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後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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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真正的敵人。

    我們批評政府,就是減少抗日力量,這是不對的。

    ”(以上見金著,《觀察》廿四期。

    )寥寥數言可表出馮氏愛國真誠、明大義、識大體。

     馮氏自然很高興地再绾兵符,尤其躬自擔任抗日戰事,得償夙願。

    不過,在實際指揮作戰上,馮氏失敗了。

    原來他麾下本有舊部韓複榘等三個軍團。

    無奈,各将領多不聽命令,不受指揮,甚至有韓部及東北軍萬福麟部等兩個軍團的進退路線及駐紮地點,也不向他報告,馮氏須電向總司令部詢問才得知道,可謂大戰時怪聞。

    (以上是馮親自告訴我的。

    )馮氏一向抱救國抗日之大志,是時機會雖來,本待再顯身手以償夙願,奈時勢大異,環境不利,人事已變,素志難償,兵不服用,将不服調,亦惟有徒呼負負而已;卒至無功而還,此亦國家之不幸也。

    計此為其一生親統大軍之最末一次。

     喜習文事 大抵一般軍人都喜習文事,如寫字、讀書、吟詩或繪畫,不甘被人譏笑為不通文墨的“武夫”,或“老粗”,而理想上最愛好的是得為一位文武雙全的“儒将”。

    馮氏也不例外。

    上文曾叙述其努力學習文事,不時自寫字畫贈人。

    (我也得了他的隸書聯、臨華山碑、青綠及墨水畫數品,并為新會鄉間私立紀念先父的“寅初學校”題額。

    )他的發表欲甚強,所印行的書籍不下十餘種。

    以他的出身“老粗”而論,能有此成績,确是難能可貴,為許多軍人所不及的了。

     自十九年(一九三〇)冬起,馮即陸續印行其多年來之講辭、書劄、電文等。

    其愛國思想、民族精神與救民之主張,均有一貫的表示。

    綜計所出版之書籍有:(一)《馮玉祥日記》二卷,由九年起至十六年(北平、廿一年印行);(二)《馮玉祥軍事要電彙編》(上海、廿二年);(三)《馮玉祥訓令彙編》(上海、廿三年);(四)《馮玉祥讀春秋劄記》(上海、廿三年);(五)《馮玉祥在南京演講集》(廿五年);(六)《馮玉祥在南京報告集》卷一(廿五年)、卷二(廿六年);(七)《馮玉祥在南京第一年》(廿六年);(八)《我的生活》,由出生至十七年(廿六年);(九)《我的讀書生活》(上海、廿六年);(十)《馮玉祥在南京第二年》(廿七年);(十一)《馮玉祥詩歌選集》;(十二)《我在南京》;(十三)《國府委員與豬》;(十四)《察哈爾抗日實錄》;(十五)《反國聯調查團》;(十六)《膠東遊記》(後六本出版日期及地點未詳)。

    以前尚印行“丘八”詩集小冊,未列。

    在他的作品中,第二次入陝征途上口占富有詩情畫意的兩絕句“青山對我點頭笑,好似歡迎故友來”,是我所最欣賞、最難忘的。

    他當時愉快的心情也可想見了。

     他也有散文之作。

    民國廿四年,我在上海創辦《逸經》文史半月刊,他非常高興地力為贊助。

    除給我不少珍貴資料外(如郭堅伏法事、國民軍首都革命之經過,見上文),尚投稿四次:一為《近代第一流廉吏王鐵珊先生》(載廿四年五期、六期)。

    二為《王鐵珊先生轶事補錄》(廿五年第十期)。

    (作者按:王瑚,号鐵珊,馮曾敦請其居軍中為伴,待以師禮,素所欽敬,已見上文。

    )三為《奇丐武訓先生的生平》(廿五年廿九、卅期);馮以武訓行乞興學,适符其愛國愛民之宗旨,故極崇敬之。

    四為《鄉居紀事詩》(廿九、卅期),足稱為其“丘八”詩之代表作。

    另在某年曾撰書一聯在杭州西湖嶽王墳刻石。

    聯語雲:“還我河山,一片忠心惟報國。

    驅爾異族,百年奇恥不共天。

    ”是其民族主義之具體的表示。

    以上所錄的書籍、詩歌、散文及聯語,都是研究馮氏中年之生活與思想之大好資料。

     西退重慶 南京既撤退,國民政府西遷。

    馮氏亦往陪都&mdash&mdash重慶,先借住巴縣中學,後遷上清寺,有時遠居鄉下或北碚歌樂山上,一直至抗戰勝利為止。

    他的抗戰努力,在戰場上不克發展,隻有到處演講,鼓舞人民抗戰到底。

    又在各地發起救國獻金運動,民衆熱烈響應,成績卓著。

    也曾屢受政府命令,到各處巡閱軍人生活與待遇及軍事設備等事,以實地調查所得一一報告蔣委員長。

    他對于軍中措施,有與他的理想不符的,自然很多不滿之處,隻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以期改善而已。

    (見金著同上) 由南京以至重慶,馮氏抗日主張至為貫徹,務要“抗戰到底”。

    其間,屢與汪兆銘之“和平救國”宗旨&mdash&mdash結果實是叛國降日&mdash&mdash發生沖突,不憚公開争辯,忠奸之辨早已顯著,茲未及一一細述。

    (見金著,《觀察》後數期,至廿七期停刊,全篇未完。

    ) 在陪都無公事可辦,他每日消磨大部分時間于學習、讀書、寫字、吟詩、繪畫中。

    清晨起床,即集合衛隊高唱自編的抗日歌。

    日間,上課七小時。

    他請了一位蘇聯将軍講戰略學,一位王姓牧師講《聖經》和教英文。

    後又請翦伯贊講中國史,幾有一年。

    每日依時上課,講員入室,必如小學生起立緻敬。

    講演時,必做筆記。

    他最熟識中國曆史&mdash&mdash由史前、上古以至近代史都有具體的知識和新穎的見解。

    所欽佩的是曆代的民族英雄,而最痛恨的是出賣國族的漢奸。

    其次,對軍事學也感濃厚的興味。

    至于生活之簡樸,一生不變,不必贅述了。

    (以上見翦伯贊文,載《紀念冊》頁一四〇&mdash一四七。

    )有一短時間(民二九),曾組織了一個私人研究室,聘請李達、鄧初民、黃松齡來講演新人文科學經濟等科。

    連他的副官、勤務兵,一齊聽講(見鄧初民文,載《紀念冊》頁一三五)。

    是的,這時馮已失了叱咤風雲人物的地位了。

    (在陪都,我曾介紹吾粵海軍宿将陳策将軍與其相識。

    他對陳在香港淪陷于日軍時泅水脫險之英勇義行非常欽敬,傾心結交。

    )政府屢派他外出巡視陣地,檢閱隊伍,訓練新軍。

    他又随時向當局進言“打氣”,及對民衆演說鼓勵及提倡獻金獻物運動。

    凡有可補助抗戰之處,無不竭力從事,以盡其一份愛國責任。

     在整個抗戰期間,馮氏雖未得親上戰場立功“抗倭”(自題所居曰“抗倭樓”)似感失望,然仍令其稱心快意稍得慰藉者則其所一手訓練出來的許多将領及留下之部隊,直接歸中央指揮,均曆在南北各地壯烈奮勇抗戰,一如所期望,如鹿鐘麟在初期奉令主持河北軍政,督孫良誠等指揮民兵數十萬與敵周旋;宋哲元(升任第一集團軍總司令)督馮治安、張自忠、劉汝明三軍,由張垣轉戰千裡一直打到長江,戰績輝煌。

    (宋後在四川病逝。

    )劉升任第二集團軍總司令,戰功赫赫。

    餘如孫連仲、秦德純、田鎮南、高樹勳、葛金章、李文田(馮氏長子洪國在李部下任團長)等亦各立戰功。

    (其他尚多,指不勝屈。

    )其間,奮戰最多功、犧牲最壯烈、舉國最崇敬,而馮氏所引為莫大光榮者,厥為第卅三集團軍總司令張自忠。

    張自抗戰軍興,轉戰于燕、魯、蘇、豫、皖、鄂六省區。

    其立功卓著者一在淝水,次在臨沂,三在徐州,四在鄂北随棗,卒殉國于襄樊戰場。

    綜計作戰以來,其軍犧牲最大,嘗補充兵員五次,而立功亦為全國諸軍之冠,嘗得中央獎狀三十餘次(一說五十餘次)。

    洵民族大英雄,抑亦“國民軍”之大貢獻也。

    馮氏于暮年失意之時,得見其多年所建立之軍、所訓練之将,今竟結出如此佳果,不負所期,能無興起“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之感慨欤!當張将軍靈柩運回陪都後,馮氏于哀痛怛悼之下,親為營葬,埋其忠骨于北碚之梅花山麓,并多次作詩文以表揚之。

    (馮氏在重慶贈餘詩有“不作張子房,便作張自忠”句。

    )〔注一〕 出國生活 三十五年(一九四六)秋,抗戰勝利而後,馮氏終得機會實現其多年來出國旅行考察之志願。

    中央政府給予考察水利名義及豐裕旅費,使得如願以償。

    九月二日,他偕同李夫人兒女等乘輪赴美。

    既抵達加利福尼亞州,定居于三藩市附近之柏克萊(Berkeley),并購置房子一所(當然是用中央所發旅費)。

    其子與一女則分别投入本地的大學肄業。

    據多人傳說,馮前在重慶時曾有桃色事件發生,緻令夫妻感情破裂。

    後來,李夫人與馮氏部下将其愛人移往别處,糾紛乃寝,而夫妻仍不能和好如初。

    到美後,甚至彼此不交談,而李夫人竟欲與其離婚,并揚其醜聞于某一美國婦人。

    或謂此不過是馮氏夫婦故弄玄虛,制造豔事,冀得中央準其出國雲(上見薛著頁二七七腳注)。

    夫英雄垂暮,向往溫柔,縱此豔迹果為事實,适足以反映這一個“過氣的英雄”此時煩悶焦躁、失望無聊之心理耳。

    不過此究是個人私事,姑置不論。

     另據友人之曾到該處訪馮者報告雲,馮生活刻苦勤儉,無改故态,“還夜以繼日地去學習英文,每天寫一千字以上的日記”(見“楓葉”函,載《紀念集》頁一二七)。

    另據他友個人報告,于民國三十六年(一九四七)五月十七日曾往訪馮。

    “那正是星期日,馮先生到教堂做禮拜去了。

    他的小姐和夫人李德全女士把我們迎進去。

    夫人堅決留我們等候,一面着人去請馮先生,說他若知道國内有朋友來,禮拜也是可以不做的。

    ”(見劉尊祺文,載《紀念集》頁一〇八)由此片段生活可見他夫妻已和好如初,家庭諧洽,而且此時仍未嘗改變其宗教信仰與宗教生活,或者是又經過一次“悔改”“重生”吧。

     先是,美政府以馮為中國政府正式特派之考察專使,負有重大任務,乃鄭重其事,曾特派專員為導,安排參觀各處水利工程之行程。

    馮乃漫遊各處,名為參觀考察,實則其政治興味殊不在水利之下。

    他念念不忘國事,仍忙于與人會議、聯絡、親寫書劄、預備講詞等活動。

    不移時,終至停止考察工作而自往美東,大發牢騷,複萌故态,緻力于反中央之舉。

    (按:考察行程及日期未詳。

    大概是到美不久即起程,後乃轉回柏克萊家居。

    )記得他曩年統兵作戰時,每兵臂上佩一标語式的戰術雲:“我們作戰先用子彈;子彈完了,用刺刀;刺刀鈍了,用槍頭;槍頭破了,用口咬。

    ”如今呢,他年近古稀,而品性無改。

    他對黨國人事、組織與種種措施,仍然不滿,仍要革命,但無兵無将,無槍無刀,無權無力,不能再動武了,隻可實行“用口咬”&mdash&mdash用口舌和筆墨從事。

    此時自撰《我所認識的蔣介石》一書。

     民國卅六年(一九四七)十月九日,馮氏應幾